“來人呀!人都給我死到哪去了?老娘的店居然沒半個人顧著,再不給我出來解釋清楚,我非將全部的人都扣薪餉不可!
一名婦人,站在銀來客棧門口喳呼著。
她這一叫,立刻引來了在后頭忙的小二,及在隔壁刷洗馬兒的章伯等人。
小二、章伯一看清那名婦人的長相,立刻就像見到救星一般,尤以小二更是夸張地在那名婦人面前矮了半截,扯著婦人的衣襟道:
“大娘你可回來了,小二我等得好辛苦。
猶留年輕時美艷的容貌,長相又與沈憶萍有幾分相似的婦人,斜睨著扯著自個兒衣襟的小二,“干什么、干什么?你以為這樣巴結老娘,老娘就不會扣你薪水啦?想都別想,怠情工作,照扣不誤!
“大娘你要扣我一個月的薪餉也無妨,只求你別砍我。”小二一臉可憐地說。
“我老章也自愿讓大娘扣薪餉!闭虏瑯涌蓱z兮兮地說。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感覺不對的沈大娘,立即擺出棺材臉,“說,給我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二及章伯彼此對視一眼,一臉要說又不敢說的表情。
最后,章伯只好硬著頭皮,吞吞吐吐地說道:“是小姐……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沈大娘見他們不肯干脆地說出來,氣得連包袱也不拿,便直直地往后院走去。
當她看到自己的女兒,沈大娘這才理解小二及章伯支吾其辭的原因。
一聽到有人闖進自己閨房的沈憶萍,本能地望向來人,可這一看,她不禁呆愣在原處。
“娘……”已分不出她的聲調是心虛,抑是見到親人的高興。
沈大娘瞇著眼,看著女兒的那微隆的小腹。
“娘,我……”沈憶萍一雙手直覺反應地掩在小腹上。
沈大娘嘆口氣,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才說:“你也給我坐下。”
聞言,沈憶萍乖乖地坐了下來。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只聽沈大娘口氣平穩(wěn)地問。
沈大娘見女兒不語,沉默的氣氛使她忍不住心中的惱怒,終于開口斥道:
“我怎么會教出你這么笨的女兒?還沒攀到富貴的生活,就把自個兒的肚子搞大,這會兒還有誰敢娶你呀?現在可好了,金龜婿沒釣到,反倒多了個小孩。有本事就自個兒想辦法承擔,我已經不想再靠你姨娘、麻煩你姨娘了!
說著說著,她無力地垂下肩膀,“要是你娘我巴上那個色老頭,或許我們就不需如此了!
“娘……”沈憶萍叫得有些惶然不安。
沈大娘再次嘆口氣,“算了,可能是咱們母女三人今生命該如此,可憐你跟你妹子生作我女兒。唉……這客棧、驛站雖賺不了什么銀子,可也聊勝于無,頂多咱們母女倆再厚著臉皮依賴你姨娘,多辛苦點,說不定,哪一年咱們就不必依靠你姨娘了!
她并不是真的想責怪自己的女兒,女兒是自個兒教出來的,身為母親又怎會不了解女兒的思考模式是源自于自己,若要怪,就怪自己!
“娘,是女兒沒用!彼没诘卣f。
“別再說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幾個月了?”沈大娘問。
“我……我不知道!
“啥?你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沈大娘夸張地睜大眼。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三、四個月吧!我的月事一向不準!彼f。
“明兒個娘找個大夫來幫你看看!鄙虼竽锵袷窍氲绞裁,眼珠子一轉,“那個男人長得好不好看,我可不想自個兒的孫子長得丑不拉嘰的。”
沈大娘的話,就像是鹽巴抹在傷口上一般,讓沈憶萍神情不由得一變,“他長得很好看,很養(yǎng)眼的!彼首鬏p松地說。
沒有察覺沈憶萍神態(tài)微變的沈大娘,又問:“他是發(fā)現你懷孕了以后才離開的嗎?”
沈憶萍搖了搖頭。
“嗯!那就好,告訴我他是誰,家住哪兒,我明兒個就上門去為你討個公道,說不準,你還是可以當個少奶奶。”不用多說,沈大娘也曉得自個兒的女兒,絕不可能看上身無白銀、家無橫產的男人。
既然那個男人不是因逃避責任才離開,那么就表示一定還有機會,理所當然,有機會又怎么可以眼睜睜地讓它給溜了。
突然,沈大娘發(fā)現自己的衣襟又遭人給扯住了,她不解地看向扯住自個兒的沈憶萍。
沈憶萍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道:“娘,我不想當他的妻子!
“為什么?”
她首次抬眼直視剛回家門的母親的眼,“在乎一個人所在乎的,自己又無法改變的事,那實在是太痛苦了,我……不想陷進去!
看著那雙眼眸,沈大娘意識到,她依然是自己的女兒,只是……她似乎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里,改變了……
“你不怕面對流言?”
沈大娘一向就教導自己兩個女兒,流言并不可怕,只要自己能掌握住自己,那些流言到最后依然還是流言,她相信沈憶萍不會畏懼那種可笑的把戲,可是她仍忍不住要問。
“那并不痛苦!鄙驊浧紙远ǖ鼗卮稹
“對你而言,什么才是痛苦?”
她緊閉著雙眼,好一會兒才輕啟朱唇說道:“猜疑一顆未知的心……”
她望著空無一物的前方。
沈憶萍完全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在這里,只知道自己雖不恐懼,卻對這兒感到惶然。
在不安什么?她不曉得,只是一味的看著前方,仿佛持續(xù)地看著,遲早會看出個所以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看到……黑暗里漸漸地出現了個人影,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慢慢地朝沈憶萍走近,而她也因距離拉近,愈益看清那人的容貌
當沈憶萍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人的相貌,不禁呆愣了一下,心疑他為何也會出現在這里。
然而下一瞬間,她卻轉身想逃,想盡快地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她跑,卻又不禁頻頻回頭,可那人似乎跑得比她更快,沈憶萍感覺自己就快被他抓到了,可內心卻又期望他再快點,好阻止自己想逃的欲望。然后緊緊地抱住自己。
矛盾的情緒使沈憶萍輕泣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好傻……好傻……
“嗚嗚……”沈憶萍終于掩面哭了起來。
當沈憶萍停止哭泣,緩緩張開眼,看清眼前的景物時,才猛然驚覺,原來方才看到的全是自己的夢境。
她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龐,才發(fā)覺自己當真在哭,在睡夢中哭泣。
沈憶萍望著手上的水珠,既難過又嘲諷地苦笑道:“我簡直像個白癡。”
沈憶萍為自己拭去頰上的淚水,起身推開木窗,讓清晨的空氣及陽光流了進來。
看著小院子里,地上那層薄薄的白雪,沈憶萍不自覺地計算起時日。
他已經離開四個月了,沒有書信,沒有傳言,什么都沒有,只有這個……她細白的手,按在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
悵然若失的感覺,總是會在她想起現實時,覺得可笑。
我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追求的又是什么,不過我并不在意。
這三句話,日夜糾纏著她的心。偏偏,她也曉得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及追求的方向,是以,她同樣也不在意,然而卻總是無法將他說出這些話的心境,與自己的想法重疊在一塊兒。
他僅能如是想……因為不重要,所以不在意。
沈憶萍用手緊緊環(huán)住自己,想哭又想笑地對著眼前的景物輕嗤一聲。
世界并非為自己而轉,她的確不重要。這話已不只一次對自己說過了,可不管是何時,總是會有心如刀割的痛感,將她緊緊纏繞住。
沈憶萍明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作繭自縛,然而……心底翻涌而起的浪潮,卻怎么也擋不住。
她覺得自己好傻好傻……居然寧愿在發(fā)覺懷孕后,放棄對他的不舍,為的只是她在意他,不想他和旁人一樣的看待自個兒。
這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是她變了?抑是……明知沒有答案,她還是忍不住想再問一次。
“啐!我又在想白癡問題了,沈憶萍呀沈憶萍,你要是有空在這邊胡思亂想,還不如早點去前頭工作!彼龔姳谱约赫褡鞯牍鹊椎木瘛
可當沈憶萍好不容易提起精神,到前頭開始準備一天的工作,卻看到章伯一臉難看,偏又擠出勉強笑臉地擋在自個兒前面,令她就算想再往前踏出一步都不成。
“小姐……早,那個……時間還早,你不妨再回房多睡會兒!
沈憶萍瞅著章伯臉上的可笑神情,不解地問:“你再干什么?擋在這兒會讓人完全無法出入,還有,已經不早了,我今兒個算是睡晚了!
就在此時,沈憶萍聽到門外傳來一些對話聲
“對嘛!對嘛!真是死不要臉,都大了肚子還敢出來拋頭露臉!
“也不知道她肚子里面的雜種是誰的?不過,她本來就很騷,說不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小孩的父親是什么人呢!”
“我也是如此想。”
“不過,像她這樣也好,才能多少為我們制造笑話。你知道嗎?她呀……肚子都大得藏不住了,竟然還穿著姑娘家的衣服,連頭發(fā)都沒挽起,我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羞恥心,難不成還想大著肚子勾引男人?”
“呵……說不定!不過,有男人那么笨嗎?”
“或許就真的有,像村尾的阿成,那頭豬打光棍四十年了,說不準他就不在意,甚至還樂得有個經驗老到的女人可以陪他呢!”
沈憶萍聽得出來有三個女人正在閑話家常,而不巧的是,那個大著肚子、不挽起頭發(fā)、又穿著姑娘家的主角正是自個兒。
只見沈憶萍臉色一沉,一臉受辱的神情。
章伯一大早就聽到那三個女人像是故意似的,見著他們這些伙計在店里頭出入,也不忌諱,一個勁兒地說著他家小姐的閑話;這下可好了,最精彩的方才不說,現在全進了沈憶萍的耳里。
章伯很想開口罵那些三八女人,偏偏她們講的話又有一半是真的,想開口為小姐辯駁,卻怕愈描愈黑,只得作罷。
就在章伯想說些什么安慰沈憶萍時
沈憶萍突地被人往旁一推,而后頭立刻出現怒氣沖沖的沈大娘。
一見到沈大娘那張臉,章伯本能地往旁一讓。
沈大娘雙眼閃著火光,直直地朝店外那三個女人走去。
那三名婦人,一見到沈大娘那張想吃人的面孔,不由得紛紛閉上了嘴巴。
沈大娘人走到門口便停住了,開始破口大罵。
“你們這三個死三八,吃飽撐著閑閑沒事干呀?在人家做生意的門口凈說些屁話,有辦法你們就勾引個又帥又有錢財的相公回家看看呀,省得鎮(zhèn)日面對自家長得又老又丑又有大肚子的丑男人。”
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婦女,聞言不由得吃吃笑了起來,還對著身旁的同伴說:“就是有這種娘,才會生出那樣的女兒,難怪有人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沈大娘瞇起一雙眼,硬從牙縫擠出話,“怎么?你是看老娘長得漂亮又不容易老,吃酸醋呀?不過,也對啦!你不過四十好幾,臉上的皺紋就足以夾死誤飛經過的蒼蠅,當然要吃我的醋羅!”她譏諷道。
沈大娘早就打定主意,不讓這群三八有開口的機會,于是立刻又接著說:“老娘的女兒,老娘自個兒會教、會養(yǎng)。我們母女倆又不是得靠你們這群死八婆養(yǎng),竟管那么多!死八婆!若太閑不會回家去照照鏡子,再問問你們的相公,你們是不是黃臉婆?丑得半夜看到都會嚇死人!
突然,沈大娘往隔壁走去,搞得那三名婦女一愣一愣地。
不一會兒,沈大娘回來了,只是手上多了個木桶,只見她二話不說,便將木桶中的東西往那三個女人潑去。
“唉呀……”被潑得一身濕的女人們,哀叫了起來。
旋即聽見沈大娘虛假地笑說:“酒的別名叫馬尿,馬尿在釀造時若一個不小心就會變醋老娘因為今天很開心,所以免費贈送三位一桶十八斤的馬尿,相信你們一定覺得撿到大便宜了,不過,今日贈送到此為止,明日請早!
一身尿騷味的她們,一邊對自已身上的濕衣露出惡心的表情,一邊想趕緊回去換掉身上的衣衫。
其中一個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我會叫我家相公來找你算帳的!
沈大娘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老娘隨時恭候諸位的相公大駕光臨!
她將手中的木桶往跑出來看好戲的小二手上一丟,忿忿說道:“下次那三個死三八要敢再來,就拿馬糞砸她們,聽到了沒?”
若非小二眼明手快,恐怕就要被木桶內剩余的尿液給沾個正著,再瞄瞄沈大娘火大的表情,他怎敢應聲不?
“是!小二記得了,下次再來,我一定會拿馬糞砸過去!笨墒恰R糞臟死了,他真要去挖那些馬糞來砸人嗎?小二覺得亂惡心地暗忖著。
沈大娘回頭打算去將自個兒的手洗干凈時,卻發(fā)現沈憶萍一臉木然地站在原地。光是看到那神情,不消多想,女兒顯然已經受到傷害,沈大娘不住地輕嘆口氣,隨后,將小二身上的衣物當做抹布,一雙手便往他身上擦去。
這一擦,可讓小二一張臉像是不小心吃了黃連似的,而站得較遠的章伯,則朝著他惡質地謔笑一番。
沈大娘走近沈憶萍身邊,輕聲地說:“你曾說過世間最痛苦的事,不是謠言。”
沈憶萍臉上依然木然,那雙稍嫌渙散的眼眸,則慢慢地移至她娘的身上。
沈大娘懊惱地說:“你是我的女兒,我后悔曾經教你金錢至上,唯有大筆的錢財方能保障生活的觀念。如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去面對它。我相信我的女兒,絕不會被這樣的把戲給打倒,別人不相信你沒關系,但為娘的絕對相信自己的女兒!彼葓远ㄓ秩粲兴傅貙χ驊浧颊f。
沈大娘的這番話,就像是顆石子掉進水塘,在沈憶萍心中泛起圈圈漣漪,那溫暖的水波,就這么將她緊緊地包圍住。
仿佛方才及兩年前在自己心底所留下的創(chuàng)傷和疙瘩,如今正逐步地消逝。
就在她們兩母女目光無言交流的此時
“客倌,請問你要用膳還是住宿?”臨時充當小二哥的章伯,對著進門的客人招呼著。
沈大娘則安撫地對著沈憶萍微微一笑,“先進去洗把臉,等你心情穩(wěn)定后再出來,不然你這張要死不活的表情準會把客人給嚇走的!彼腴_玩笑地邊說邊將自己的女兒往后推。
而臨走前,沈憶萍湊巧地瞥見那人,而那人也正巧在打量著自己,只是……
那雙眼晴似乎在瞬間閃過了一道紅光,令人不禁背脊泛寒……
揣著雜亂的心情,沈憶萍告訴自己,一定是為了剛才的事,所以疑神疑鬼看錯了,人類的眼睛絕不可能忽黑忽紅……
“哈啾!”坐在窗邊的沈憶萍,揉了揉發(fā)癢的鼻子。
不斷地考慮著自己是不是該暫時搬離這兒的沈憶萍,一個噴嚏才猛然發(fā)覺,外頭飄落的雪片已漸漸地大起來了。
看著紛飛一片緊跟著的雪花,沈憶萍警覺自己若繼續(xù)開著窗子坐下去,不必等到半夜,肯定會發(fā)高燒。
沈憶萍連忙將身前的那扇窗子關了起來,可是才闔起那扇窗,卻聽到外頭傳來章伯的吆喝聲,及沈大娘的巴結聲。
柳眉一皺,沈憶萍好奇地再將窗戶打開,朝發(fā)聲處望去。
“你不是一走就不回來了嗎?現在又想吃回頭草啦?還說什么要解釋,結果根本就是騙人的!闭虏吜R邊想將那人給推離后院。
而沈大娘則大力地拍著章伯的手臂,并板著臉說:“老章,你給我閉嘴!蹦闹^一轉向那人,臉上的神情馬上變得餡媚,“英俊的公子,我是憶萍的親娘,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人還來不及回答,便又見到沈大娘掩著嘴呵呵直笑,“憶萍果然跟她娘一樣有眼光,長得還真不是普通的養(yǎng)眼……”她低聲嘀咕著。
那人古怪地打量著沈大娘,“大嬸,敝姓古,叫天翔。”
“大娘,你怎么可以這樣,是他害了小姐的,今早的事難道你忘了嗎?”被沈大娘狠狠一捏,迫不得已收手的章伯,抗議道。
沈大娘橫了章伯一眼,“死腦筋,有什么事晚點再來找我說,現在馬上給我出去工作!
本還想再多說些什么的章伯,卻看到沈大娘背對著古天翔,瞪大眼無聲地說:“你要是敢破壞憶萍的好事,我就扒了你的皮!
破壞小姐的好事?章伯不解那是什么意思,卻也不敢再繼續(xù)堅持,只好摸著厘不清頭緒的腦袋,慢慢地回到隔壁的驛站。
瞧見古天翔的沈憶萍,突然間,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滑落在身邊的椅子旁。
沈大娘一回頭,熱絡地瞅著古天翔,呵笑道:“我說天翔呀!呃……我想叫你天翔,該不會介意吧?”她故意跑到身前,堵住唯一的通路。
“當然不!彼行┖眯Φ爻虼竽镎f道。
原是興沖沖地想來與沈憶萍相聚,卻怎么也沒料到,這一回會見到幾個月前,一直無緣見面的沈大娘,但讓他感到有趣的是,沈大娘與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像呀!
“天翔,打今兒個起你就住進來,老……呃!不,是我,我一分一毛都不收。”沈大娘掩住自己差點又要破壞形象的嘴,心里頭更不斷地警告自己,可千萬得保持好形象。
聞言,古天翔其名其妙地瞅著她,“我本就要住宿,可是不收分毫,似乎有點……不妥!彼蜌獾卣f。
沈大娘伸手往他的胸膛一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們都快成一家人了,親人是不該太計較金錢的。”
一雙與沈憶萍相似的眼眸,卻在這時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古天翔的神情,宛如她正在等候著什么似的。
古天翔不解,“晚輩不懂大嬸的意思……”
故意當著他的面板起臉的沈大娘,有些尖酸地說:“不懂?不會吧?你都快當爹了,還不知道嗎?難道我女兒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她昨天在無法自沈憶萍口中探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后,便馬上找來小二及章伯問清楚了,又豈會不確定未來孫子的爹是誰?
腹中的孩子?!
這五個字就猶如晴天霹靂,轟得古天翔不禁當場呆愣住。
“既然不是,那你就給我出去。還有,住宿費一分都不準少!闭f著,沈大娘便作勢要將古天翔給趕出后院的拱門。
猛然驚醒的古天翔,雙手連忙抓住沈大娘肩膀急問:“大嬸你是說真的?”
“廢話!”
“那……孩子現在多大了?”
“看你離開幾個月,他就有多大!鄙虼竽锲财沧旎氐。
古天翔猛地放開沈大娘,迫不及待地朝著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熱悉的房間沖去。
至于被拋下的沈大娘,則愉快、欣慰地望著古天翔的背影,嘴角隱隱浮起一抹笑,只因她在他的臉上已經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反應……
毫不遲疑地一路沖進沈憶萍閨房的古天翔,一進房門便見到那令自己掛心的女人坐在地上,一臉驚訝地看著進人房門的自己。
古天翔那雙深邃的眼眸,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對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并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憶萍!彼焓謱⑸驊浧挤銎稹
面對令她既期待又害怕的人,在數個月后,再次出現在自個兒面前,沈憶萍已然說不出自己此刻內心的心情。
只是望著他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地濕紅了起來。
他輕輕地將手放在她凸起的肚子上,笑說:“好大……你變丑了,這樣你就不會再亂拋媚眼了!
聞言,原本在她眼中打轉的淚水,就像開了閘的水門,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她仍分不清自己胸中的感覺,只知道……她在意的人,朝思暮想卻又希望不要再出現的人,此刻真實地站在自己眼前。
他居然還說她變丑了,令她不禁又哭又笑。
古天翔嘴角含笑,輕輕地將沈憶萍攬進自己厚實的胸膛,才低啞地在她耳邊喃道:“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在古天翔懷里嗚咽的沈憶萍,是欣喜又惶然,可卻又情不自禁地貼在他胸口上廝磨,體驗著久違的感覺,一種能暫忘不安的安全感。
此時的她,僅想好好地圈住他的熊腰,問他
你有沒有想我?就如我一樣想你……
然而,怎么也不敢問出口的沈憶萍,深怕得到的答案是自作多情……她咬著下唇,壓抑著自己想問的沖動,努力地為自己保留僅有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