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市外,一輛輛馬車停放在空地上,每輛馬車不是前頭系了數(shù)匹馬兒,便是后頭系了數(shù)匹馬,放眼望去,便可見到無法數(shù)清的馬頭不斷地竄動。
而空地的一角
" 章伯,晚點你先將這批馬兒送回去。" 沈憶萍將一封信塞到一名中年人手中," 這封信幫我交給我娘。"
那名被喚作章伯的男人,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小姐不一道回去。"
沈憶萍遲疑了一會兒才道:" 不了,我還有事要做。"
章伯頓時露出一臉理解卻不同意地神情," 我不懂,為什么你們母女三人,都那么希望進(jìn)人富貴之家,難道錢財當(dāng)真那么重要嗎?"
這話由章伯口中說出已經(jīng)不是兩、三次了;而她也總是微微一笑如是說:" 在意財富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呀!"
" 我老章覺得,女人能嫁個肯工作、忠厚老實、腳踏實地的男人就不錯了,為什么你們要如此強求?否則你早就嫁出去了," 他實在不懂,沈大娘為何反對小姐嫁給平凡、無家產(chǎn)的男人,而小姐也總是附和地將來提親的媒人趕走,難道她真的非有財、有勢又長得俊俏的男人才肯嫁嗎?
沈憶萍在章伯面前搖晃著手指," 那種男人是不錯,可惜,得跟著他吃多少年苦,才能享福呀?這樣的男人,更甭說有能力撫養(yǎng)我娘、為我妹子攢些嫁妝。"
章伯依然不認(rèn)同地?fù)u了搖頭," 只要不怕吃苦,怎么可能會沒有能力撫養(yǎng)沈大娘,再說……沈大娘也不需要你未來的相公撫養(yǎng)呀!"
沈憶萍嘟起了嘴," 章伯你別老是想為我洗腦,我就是喜歡有財有勢又英俊的男人嘛!" 她不想跟他解釋那么多。
章伯只好嘆了口氣," 算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說了。可是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待在這。" 他明知道她打的主意,偏偏她又不肯多聽人家的勸,他也只好任由她去了。
" 我知道你受命一定要照顧我的安全,可是我在古家牧場不可能會發(fā)生什么危險,所以你就甭?lián)睦玻?quot; 她對他揮了揮手。
" 可是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總沒有百分之百的安全可言
" 我就說不會有什么事的,放心啦!"
章伯仍是不放心地想多說些什么,可是沈億萍卻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
" 章伯,我的確是姑娘沒錯,可是你也別把我當(dāng)成三歲娃兒看待。" 她故意板起一張臉。
見她如此堅持,他也只得同意她的決定," 我先將馬匹運回驛站,最慢十天就會趕回來,小姐你凡事要多加小心。"
沈憶萍笑咪咪地應(yīng)道:"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自己。" 心中卻暗想著,章伯肯走,他才能順理成章多些時間留在這邊。
就在這時,沈憶萍被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 沈姑娘,我有事想跟你談?wù)劇?quot;
她回頭一望,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是小林。
" 林兄有什么事?" 她笑嘻嘻地問。不用多想,沈憶萍也知道這會兒小林想找自己談的是哪件事。
小林?jǐn)Q著眉," 這里談話不方便,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 他拿眼瞧了瞧章伯,大有暗示沈憶萍,現(xiàn)在他要說的話,不適合有外人在場的意味。
章伯也不是呆子,哪里會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見他老大不高興地說:"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該不會是想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才會要我家小姐跟你到比較' 安靜' 的地方去吧?"
小林一臉被冤枉的神情," 老章,你我又不是不認(rèn)識,你怎么能這樣說我?我不過是有些事情想找沈姑娘談?wù)劻T了。"
" 既然沒有,那就在這說清楚,不必再另尋地點了。"
沈憶萍則笑著附和說:" 是呀!章伯說得沒錯。而且章伯也不是什么外人,在這兒說也不會影響到你想說的內(nèi)容,是不是?"
她又不是癡傻了,才不會在這時候跟他到較" 安靜" 的地方,好讓他說些難聽的話;沈億萍就不相信在人這么多的地方,小林能拿自己怎么樣!
只見,小林一臉難看地遲疑了一會兒,咬著牙說:" 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在這邊說了。"
光看他遮遮掩掩的模樣,章伯就忍不住生氣," 快說!要不然就甭說!"
小林看了沈憶萍好一會兒,才道:" 我知道沈姑娘是個怎樣的人,我也不想多問之前的事,只希望沈姑娘能盡早離開這個地方,不要找上我們家少爺。"
章伯一聽,頓時火大了起來,"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揪著小林的衣領(lǐng)逼問。而沈憶萍則在一旁觀看,對小林所說的話絲毫不感到生氣。
小林也不看揪著自己的章伯,直視著沈憶萍說:" 沈姑娘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沈憶萍歪著頭邊玩著垂在胸前的發(fā)絲,邊笑道:" 我想……何時離開這地方,應(yīng)該是我的自由吧?"
既然她厚著臉皮硬要留下,他只得加重語氣逼她離開," 你不要想勾引我家少爺,你壓根就不適合當(dāng)古家的媳婦,別以為古家沒人知道,你是個見到男人就拋媚眼、倒貼的女人!"
這話一說出來,可不得了。只見,章伯一拳便往小林的下顎揮去
" 你說什么?敢再說- 句,我就打到你躺上十天半個月。" 他面目猙獰地威脅著掌下的男人。
沈憶萍一聽到小林批評她是" 倒貼的女人" 霎時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他的話。
小林護(hù)主心切,也不顧自己是否會再挨揍,續(xù)言:" 就算打我,我也要說,你們家姑娘本來就不怎么正經(jīng),不然幾年前剛來這兒選購馬匹時,也不會搭上我這個有婦之夫……今日,她若是勾引別的男人,我也不會多說些什么,可是如今她卻動腦筋到我家少爺身上……嗚……" 話未竟,他捂著又挨了一拳的下巴痛呼。
章伯在一旁越聽越惱火,忍不住再狠狠地往他的下顎揍了一拳,之后才將小林放開。
" 小姐,咱們走,別再待在這鬼地方!" 他拉起沈憶萍的手腕,便想上馬車。然而沈憶萍卻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 小姐我知道你想嫁個有錢的夫婿,可是這世間又不是僅有他們古家才稱得上有錢有勢,如果你真想嫁個有錢又英俊的夫婿,只要跟曲三少講一聲,他定會為你找個好人家。" 章伯苦口婆心地勸著。
只見,沈憶萍瞇起一雙眼," 章伯……你說的沒錯,可是這口氣我吞不下去,你再幫我揍這渾蛋十拳。"
當(dāng)初來這馬市時,她壓根就不知道他是有婦之夫,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小林并非是光棍時,便將他視為朋友。如今卻被他拿出來說嘴……
難道,想嫁個有錢有勢的男人真的錯了嗎?為什么……她總是會碰到這種事?她可以不在意人家是如何瞧自己,可是卻無法不去在意,人家將自己看成那種不三不四、只會倒貼的女人!
" 沒問題!" 章伯掄起拳頭,小由分說地便朝小林身上再狠狠地揍上數(shù)拳,直到達(dá)成小姐的命令,自己的氣也消了為止。
可憐的小林本來就只是個掌管馬匹進(jìn)出,不懂得武功的總管,因此只能任由對方在自己全身上下制造傷勢。
隨后,章伯駕著前后系了十多匹馬的馬車,載著沈億萍一路朝著自家驛站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坐在一旁的沈憶萍緩緩地開口了," 難道一個人想要做什么、怎么做,都得在乎旁人如何看嗎?"
章伯雖然是她親戚的手下,可是在銀來客棧兼驛站也工作了三、四年,雖然他也不贊同她們母女的心態(tài)及作為;可是經(jīng)由這些年來的相處,他知道她們母女三人全是說一套,做又一套,并非真如小林所說,沈憶萍是個只會倒貼人的女人。
" 小姐你不也常說,人總是會以貌取人嗎?既然懂得這道理,就不要去在意那些不知內(nèi)情卻胡亂說話的人。他開口安慰道。
沈憶萍就像沒聽到似的喃喃自語:" 難道……我想追求的事錯了嗎?
章伯無言以對,只因他知道,這是個見人見智的問題。
位于官道的銀來客棧,只要天氣良好,來往的客人就多;客人一多,老板娘、跑堂的便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就這么地,顯得忙碌的銀來客棧里,不時可以聽到小老板娘提高音量的吆喝聲,更不時可以聽到跑堂的小二哥,唱著客人所點的菜名或要求。
只是,這銀來客棧的三朵花,如今只剩兩朵花,最小的那朵花早在半年前嫁給鄰鎮(zhèn)的一位武師了。
而所剩的這兩朵花兒,一是沈大娘,一是長女沈憶萍。沈憶萍今年一十八,柳葉眉、挺俏的鼻子、朱紅的嫩唇、雪白的肌膚,不算高的身量,卻有著前凸后翹的姣好身材。因沈大娘外出,而小妹已嫁為人婦,這會兒只剩沈憶萍坐鎮(zhèn)銀來客棧,在少了人手的情況下,顯得更加地忙碌。
而心中正嘀咕著來往的客人沒一個稱頭,手上忙著為客人登錄及收帳的沈憶萍,卻在這時聽到本該在隔壁驛站工作的章伯,跑到柜臺前大叫。
" 我們銀來客棧不收你們這些客人,走!走!走!"
他怒氣沖沖地吆喝,令沈憶萍好奇地自帳本中抬起頭來,當(dāng)她看清被那年過半百、滿頭白發(fā)的章伯所吆喝的對象時,不由得愣住了。
" 古……天翔?" 她錯愕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自家客棧的男人。
沈憶萍的驚呼立刻引來那身材碩長、壯碩,輪廓有如刀刻,外表看起來粗獷豪爽、眼神深邃的男人的注意。只見他立刻咧出一抹又大又和善的笑容。
" 原來是……沈……沈姑娘。" 他不甚確定自己是否有記錯對方的姓氏。
章伯至今還記得一年多前,沈憶萍在馬市所受到的侮辱,那日甚至還見到不曾流淚的沈憶萍,在馬車上低聲綴泣的情景,護(hù)衛(wèi)的心態(tài),令他也不管古天翔是不是客人,便劈口大罵:" 你們主仆倆來這邊干嘛?我們銀來客棧不歡迎你們這種客人。
沈憶萍看了章伯一眼,自知章伯為何會突然怒火狂燒,只是都那么久的事了,她早就不放在心上," 章伯,你去忙你的吧!晚些時候我再帶瓶燒刀子過去給你。"
章伯見她的神情并沒有因見到古天翔主仆倆而變色,雖然有些擔(dān)心,卻也順從地自客棧踱回隔壁的驛站。
" 那位老伯似乎不怎么歡迎我這位客人。" 古天翔客氣地笑問。
沈憶萍淡淡地回嘴," 的確是不怎么歡迎,尤其是你身后那位林兄。" 她冷冷說完后,端起職業(yè)性的笑容問:" 兩位是要住宿?"
古天翔聞言,不由得回頭望了眼小林才道:" 我們有些事要辦,所以可能會在這鎮(zhèn)上住上十天半個月,麻煩你幫我們安排兩間較為安靜的廂房。"
" 好的。" 她叫來跑堂的小二吩咐道," 你帶這兩位客人到二樓的竹文房和蘭詩房。"
古天翔趁著這時候,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沈憶萍;看著她未挽起的頭發(fā),古天翔不由得猜想,她為什么還未嫁人?只是,兩人才見過幾次面,且又非至交好友,不敢這么突然地問出心中的疑問。
好一會兒,她清算了一桌客人的費用后,見他們?nèi)源谠兀庞痔痤^笑問:" 還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Φ膯幔?quot;
古天翔微微一笑," 麻煩你先差人送桶熱水到我住的房內(nèi),半個時辰后再送些飯菜來。" 他依然沒有移開在她臉上的目光。
被瞧得有些不舒服的沈憶萍輕應(yīng)道:" 好的,我會交代下去,請二位跟著小二哥先到房間,晚點便會有人將熱水送進(jìn)你們的房里。" 她本能地將自己的視線調(diào)離古天翔。
" 兩位客倌請隨我來。" 小二幫一直站在后頭不吭聲的小林,拿過他懷里的包袱后,引領(lǐng)他們往客房去。
兩人進(jìn)廂房不久,古天翔便擰著雙眉看著小林問:" 方才沈姑娘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打從古天翔決定要住進(jìn)這間客棧時,小林臉色便難看了起來,而此時他的神情更是難看上幾分。
" 我也不懂。" 他睜著眼說瞎話。
古天翔眉尾微微一挑," 是嗎?" 他為自己倒一杯茶水后沉穩(wěn)地說:" 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瞞著我。我想沈姑娘不會莫名其妙地討厭我們,你一定是瞞了些我不曉得的事。" 古天翔看著小林直接挑明了說。
只見,小林嘴角扯了扯,神情有些惶然不安,也有些擔(dān)憂地說:" 屬下沒有。"
" 是嗎?那你為什么會有那樣的神情?" 他比了比小林的臉," 你要是沒有事瞞我,應(yīng)該是理直氣壯,可是如今你的表情卻剛好相反。"
身為北方古家牧場的少主,古天翔自然對自個兒手下的神情、反應(yīng)掌握個七八分,如今小林的話與臉上的神情呈相反狀態(tài),理所當(dāng)然地,會令古天翔無法相信。
小林低著頭沉默不語。
見小林不肯老實地說出來,古天翔只好放棄," 你不肯說就算了。把行李整理好之后就先去打探消息。另外,記得去接應(yīng)我們的援手。"
" 是。"
古天翔一放棄追究原因,小林也不管古天翔所下的命令自己是否能勝任,連忙答應(yīng)并退出房外。
望著小林那像火燒屁股的模樣,古天翔就忍不住好笑,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獸。
當(dāng)思緒再次轉(zhuǎn)到沈憶萍身上,他不禁回想起,一年多以前,自己與沈億萍相處的最后一幕。
如今,能夠再次相遇,也算是有緣了,或許能有機會得到答案。
" 叩!叩!叩!"
聞聲,剛沐浴完的古天翔,迅速地為自己套上褲子,再披上中衣,便頭也不回地粗聲喝道:" 進(jìn)來。"
他一手整理著所帶來的衣物,一手拿信仔細(xì)地看著。
因人手不足而暫時充當(dāng)小二的沈億萍,一進(jìn)門就見到古天翔衣衫不整,不禁愕愣住了。
" 什么事?" 古天翔依然頭也不回地問。
沈憶萍倏地回神,不自然地說:" 古…少爺,我是幫你送食物來的。"
聽到細(xì)柔的聲音,古天翔這才知道,原來進(jìn)來的人并非是自己的左右手,更不是客棧的小二哥。
他回過頭,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連忙將自己的中衣系好,歉然地道:" 很抱歉,我不曉得會是你送食物來。"
沈憶萍將所端的食物小心地放上桌,低著頭不愿看向那雙深邃到令她不由得臉紅的眼眸。
" 沒關(guān)系,我們開客棧的,多多少少會不小心撞見客人衣著不整的時候。對了,這是我們臨時請來的廚子所煮的,你若不喜歡,可以告訴我一聲,我會盡量要他們再弄點可口的東西來。"
古天翔才要開口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沈憶萍已轉(zhuǎn)身想要離開,不知為什么,他本能地叫住了她。
沈憶萍這一回頭恰巧與他的目光交集在一起," 呃!還有什么事嗎?" 她感覺自己的臉龐,正因他的目光起了變化。
古天翔拉了張椅子,暗示沈憶萍坐下," 小林出去辦事情,我一個人挺無聊的,既然沈姑娘又是舊識,不如就留下來陪我聊聊。"
" 聊聊?" 沈憶萍不解地問道。
看著她漸漸通紅的臉龐,古天翔忍不住好奇地問:" 你似乎很容易臉紅,以前我們見面時就曾看過你臉紅……" 他倏地停口,不由得懷疑起自己對往事為什么仍記得那么清楚,他們見面也不過兩三回罷了。不是嗎?
沈憶萍聞言,微微一愣," 我……可能因為體溫突然升高吧!" 她可不愿老實說出自己之所以會臉紅,全然是因為他的一雙眼眸。
" 原來如此。沈姑娘在忙嗎?若忙的話,我就不強留你了。" 他對著她笑宣。
壓根就不想留下來的沈憶萍,自然而然地順著他的話說:" 店里頭近來人手較少,所以是忙了點,而且樓下沒有我不行,所以容我先告退了。有空,憶萍再陪古少爺飲茶閑聊。" 說完,沈憶萍便退出房間。
獨留古天翔望著房門發(fā)呆,心中則有股令他感到不適的疏遠(yuǎn)感,仿佛……她不該是如此地劃清彼此間的界線,仿佛她變了……與他所認(rèn)識的沈憶萍不是同一個人。
相當(dāng)奇怪的感覺……
入夜。
古天翔自覺一個人用膳挺無趣的,于是決定下樓去吃,順便等小林回來。
當(dāng)他一下樓,才發(fā)現(xiàn)客棧里頭已無白天那般擁擠熱鬧,除了仍有兩三桌客人邊吃邊聊外,沈憶萍及小二兩人,一人占據(jù)柜臺,一人則占據(jù)最靠近大門的桌子,一副閑閑無事的模樣,望著店外發(fā)呆。
店小二一見到古天翔,立刻盡職地迎了上去,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問:" 古少爺,您是要用膳還是要出門?"
古天翔瞥了正向他看來的沈憶萍一眼,才道:" 用膳,不知道你們老板娘是否已經(jīng)用過晚膳了,可否請她陪我用膳呢?" 他提出令人感到錯愕又突兀的請求。
別說是小二愣住了,就連半托著下巴坐在柜臺內(nèi)的沈憶萍,也因古天翔的話而驚愕不已。
小二拿眼瞅著沈憶萍,沈憶萍自然知道他眼中的問號是什么,于是連忙站了起來道:" 你去吩咐廚房送兩人份的飯菜來。"
隨后,她帶著古天翔到二樓一處較不易受打擾的位置。" 古少爺請坐。" 她依然不肯直視他的眼眸,故作自然地笑說:" 沒想到我有此等榮幸陪古少爺用晚膳。"
古天翔一副隨興的模樣,選擇較接近墻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倒是我比較麻煩你了。"
沈憶萍微微一笑," 不會。" 選擇了他對面的位置落坐。" 不知道古少爺為何會突然造訪我們這個小鎮(zhèn)?" 她隨意找了個話題道。
古天翔為自己及沈憶萍各倒了杯茶,才道:" 為了一些事。" 他不想提所為何事,因而故意轉(zhuǎn)移了話題," 一個女人家得照顧這么兩家店,一定很累。記得一年多前,沈姑娘未嫁,敢問沈姑娘至今是否仍小姑獨處?"
這話聽進(jìn)沈憶萍耳里,簡直就是在調(diào)查近況嘛!沈憶萍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
" 是呀!小女子就是嫁不出去,才會這么累!" 她自嘲地說:" 要是嫁得出去,又能嫁個好兒郎,我想這時候可能已經(jīng)在享福了,哪還需如此勞累?"
" 一個女人家照顧兩家店,負(fù)擔(dān)的確是大了些。"
" 這家店并非是我一個人在管,只是我娘出門去拜訪親戚,不然,工作倒也還好,章伯會幫我打理不少事情。"
一提到章伯,古天翔就不禁想到白天的事," 那位章伯似乎不喜歡我。"
他講得有些含蓄,而她卻回答得直接。" 不是似乎,而是根本就不喜歡你跟林兄。"
" 為何?"
沈憶萍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嗎?"
古天翔搖了搖頭。
沉默了一會兒的沈憶萍說:" 我想林兄大概認(rèn)為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所以就沒與你提過吧!" 她雖說得平淡,可是一年多前的屈辱感,卻在此時全涌了上來。
古天翔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可以說嗎?"
沈憶萍看了他一眼," 林兄沒提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過……" 她抬起眼,直視著他的雙眸笑道:" 這回你住進(jìn)我們這,林兄可能會相當(dāng)緊張。"
古天翔不解地看著好不容易才肯直視自己的沈憶萍,靜靜等候著答案。
" 林兄大概怕我會把你給吃了。" 她半開玩笑地說。
她這么說,讓古天翔更加不解了,可是沈憶萍卻也不多加解釋," 我看,為了不讓林兄太過于擔(dān)憂,古少爺還是盡量少接近我吧!當(dāng)然,我也不會無故找上你。" 她對他承諾。
" 為什么?" 古天翔皺著眉問:" 我造成了什么困擾嗎?"
" 那倒不至于……"
就在此時,小二自樓下溜了上來急急地說:" 小姐,媒婆又來了。"
沈憶萍回頭對著小二說:" 你請她改天再來吧!"
小二卻猶豫不決,一副想說又不敢說地瞟了古天翔一眼。
" 怎么了?說呀!"
" 媒婆說……你要是再推掉這門親事,這鎮(zhèn)上就沒人肯再來跟小姐你提親了。"
聞言,沈憶萍一臉不悅,火氣有些大地斥道:" 她這是想威脅我呀?你跟她說去,老娘不受威脅,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又不是非得要男人養(yǎng)才行。"
就這么地,沈憶萍將小二給轟了下去。
倒是古天翔聽到沈憶萍說了那句" 老娘" ,不由得愣住了。
沈憶萍回過頭泰然自若地說:" 不好意思,讓古少爺見笑了。"
" 我一直以為……沈姑娘是位很有氣質(zhì)的姑娘家。" 他坦誠不諱。
沈憶萍聞言,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氣質(zhì)我有呀!不過要看對方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 沈姑娘為何不想嫁?呃……由剛剛你對小二所說的話,我不禁有些好奇。" 他為自己突兀的問話解釋道。
她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嫁,我當(dāng)然想嫁,只是我不是什么樣的人都行,不然像我這樣的美人,早就有一堆人上門求親了。" 她既自信又自戀地笑說。
他雖是北方郎兒,可是也從未見過有姑娘家如此敢言,對于她如此開放的說法,古天翔不由得感到有些不適。
" 沈姑娘的標(biāo)準(zhǔn)很高?" 他有種感覺,仿佛矜持是不會出現(xiàn)在她身上。
沈憶萍聳聳肩," 我不認(rèn)為我的標(biāo)準(zhǔn)高,不過別人看來可就不一定了。"
" 姑娘的標(biāo)準(zhǔn)是?"
既然他想知道,她就在他面前扳手指數(shù)給他聽," 第一,要有錢;第二,須末婚或是續(xù)弦的男人;第三,要長得帥。" 說完,沈憶萍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像你就達(dá)到我的標(biāo)準(zhǔn)了,只可惜……我配不上你。" 她坦誠不諱地說。
聞言,古天翔不禁被她的話給驚愣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 呵……別擺出那種臉,我說的是真心話也是實話,我這人一向很老實的,就是老實才會嫁不出去!" 看到他那呆愣的神情,她忍不住掩嘴直笑。而就在此時,古天翔由她飄然不定的眼神中猛然發(fā)覺一件事沈憶萍打他們一見面起,便顯少會直視自已的目光,甚至……有故意閃避自己目光的意味。
突然,沈憶萍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自我安慰地說:" 其實不嫁人也不錯,反正我與我娘日子過得還不錯,不一定非得嫁個有錢的相公,而且……不嫁人便不需三天兩頭防著自己的相公在外頭金屋藏嬌,或是哪天又娶了個小妾回家,你說是不是?"
對于她最后一句的詢問,古天翔不表贊同地說:"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
沈憶萍聳聳肩," 或許吧!不過看古少爺會作如此回答,肯定是某位姑娘的良婿。"
" 我還未婚。"
" 原來跟我一樣呀!那我又多了個機會了。" 她半開玩笑地說。
古天翔頓時感到自己就像俎上肉,隨時會被她切成一塊塊似地,因此一頓晚膳還未吃,便已失去了大半胃口。
倒是沈憶萍因仍記得一年多前所發(fā)生的事,壓根不將他視為對象,說起話來自然不像往常一樣,碰到未婚男子便偽裝自已,才會令從未碰過這般陣仗的古天翔覺得難以招架。
好不容易,小林將事情辦妥回來。
此時,小二也將熱騰騰的飯菜給端了上來。
" 少爺。" 他恭敬地對古天翔說,目光卻警告地瞟向沈憶萍。
沈憶萍不需多想,便知道那目光的意思,于是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既然林兄已經(jīng)回來了,那么古少爺就不需小女子陪著用膳了,小女子先下樓整理今日的帳務(wù)。" 她有禮地告退。
古天翔投給沈憶萍一記不好意思的笑容。
小林一見沈憶萍離開,馬上迫不及待地問:少爺今天一整天都與沈姑娘一起?"
古天翔瞥了他一眼," 沒有。怎么了?"
聞言,小林這才松了口氣。" 沒什么。"
古天翔不由得雙眉攏了起來," 你到底瞞了我什么事情?"
" 真的沒什么。" 小林說什么也不肯承認(rèn),末了,還忍不住提醒自己的主子," 沈姑娘并非是個好姑娘,少爺還是少接近她的好。"
" 你這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本就不喜歡拐彎抹角,尤其是不喜歡自己人對自個兒說起話來遮遮掩掩、話里帶話的態(tài)度。
小林早就巴不得將所知的說予古天翔知道,只是礙于古天翔不喜有人在他面前說些閑言閑語,因而一直隱忍著,如今在自己的暗示下,古天翔主動問起,這是最好不過了。
小林清了清喉嚨說道:" 沈姑娘并非一般正經(jīng)的姑娘,她一向就喜歡男人,尤其是有錢有勢的男人,講難聽點……她是個不三不四,四處勾搭男人的女人。"
聞言,古天翔不信地擰起眉頭," 她……看起來不像呀。"
小林為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才又說:" 這沈憶萍一年到馬市不過一、兩回,可是她在咱們那兒的馬市卻有名得很,原因之一是她長得美,而另一個原因是,她一看到有錢有勢的男人便會主動上前搭訕……一年多前,沈姑娘之所以會與少爺相識,且住進(jìn)咱們牧場,不也是如此嗎?" 他提醒古天翔一年多前所發(fā)生的事。
古天翔沉默了好一會兒," 或許吧!" 他拿著詢問的目光瞅著小林," 她也曾找上你?"
" 是的。當(dāng)年要不是我已成親,不愿對不起妻子,這會兒可能也已成了她的囊中物。" 小林坦誠不諱地回道。然而,面對小林如此肯定的回答,古天翔卻不禁想為沈憶萍反駁," 如果照你所說的,這沈姑娘不也早該嫁了嗎?可如今她依然小姑獨處,這又是為了什么?"
" 或許她仍未找到她認(rèn)為夠有錢有勢的男人吧!" 小林胡亂地猜測道。
" 所以你才特意提醒我,要我不要落入她的美人計之中?"
" 如果,這沈姑娘是個正經(jīng)的姑娘,屬下絕不敢過分干涉少爺?shù)臎Q定,可……這沈姑娘實在不適合當(dāng)我們古家牧場的少夫人。"
聞言,古天翔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 我曉得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見自己的主子終于有了警覺心,小林不由得咧大了一張嘴," 這就好,小的今日走訪這小鎮(zhèn)各處,發(fā)現(xiàn)那殺人魔的確在這一帶出沒,這三個月來已有四個男人死亡,兩個小娃兒失蹤,而這兩個小娃兒至今仍下落不明。"
古天翔聞言,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你四處打探,沒有太過張揚吧?"
" 沒有,小的皆是裝作去買東西,偶爾聽人閑聊打探到,或是故作好奇詢問這一帶店家得知的。"
古天翔點點頭," 沒有太過張揚就好,否則只怕還沒抓到那殺人魔,就先打草驚蛇了。"
" 小的也發(fā)了傳書回牧場,相信不多日便會有援手前來。" 小林陡地面無表情地說。
看到小林那張平板的面孔,古天翔忍不住出聲安慰:" 別太過擔(dān)心,梅兒一定不會有事的,咱們既然已有了線索,一定會很快找到你女兒的。
小林再也忍不住紅著一雙眼,既愧咎又無力地說:勞煩少爺為梅兒如此奔波。"
古天翔對著他揮了揮手," 梅兒長得可愛,我對她也疼極,別再說什么勞煩不勞煩的。只可惜……那賊子跟我對手過,見過我的長相,不然,我大可與你分頭去查探消息。"
" 少爺肯如此幫小的,小的已感激不盡……" 小林誠摯地說。
古天翔立即打斷他的話," 好了,先來吃點東西吧!人是鐵,飯是鋼,擔(dān)心歸擔(dān)心,飯總不能不吃。"
" 是。" 小林拿起碗筷開始吃了起來。
古天翔則一副若有所思的瞄向樓下,望著那與自己有段距離的沈憶萍,心中不禁自問,她真的是如小林所說的那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