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圣凌駕駛著黑色的奧迪跑車,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泛白,看得出是盛怒之中。莫非猶存一絲理性,他不會只是闖了幾個經燈而已。而他的憤怒,全來自于一個星期前的爭吵……
“我不答應!”在驚愕了三秒鐘之后,他咆哮出聲。
父親剛剛告訴他一個足以毀掉他美好人生的消息,那就是他要結婚了!而對象竟是一個他從沒有聽說過的女人!
“你沒有選擇的余地。”于爾泰堅持地說。
“但是你有!爸,為什么非得季家呢?”他不解地問道。
“如果我有選擇機會,我也不會選擇季家。但現在我只有季家可以選擇,你懂嗎?”于爾泰語重心長地說。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于圣凌無奈地坐回沙發,雙肘抵在膝上,懊惱地爬梳過黑發。
雖有短暫的沉默,但大廳之中的劍拔夸張氣氛卻未曾消褪。
“那季家的女人是什么瘋子?”他咬牙切齒地說著。
“她不是瘋子!圣凌!庇跔柼┮匝凵袷疽庹驹谝慌缘亩䞍鹤。
于家的老二于圣欽,狀甚無辜地聳聳肩,然后拿出一包資料放在茶幾上。
于圣欽和于圣凌的氣質與個性截然不同。
于圣凌祭騖不馴,有著王者風范,是現今亞洲服裝界的第一把交椅,設計風格自成一家,并藉此拓展周邊業務,諸如培訓模特我以及開辦瘦身美容中心等等。
縱使身邊美女如云,但他仍有他的原則。他不鬧緋聞,不搞花邊,是員工心目中的好老板。
于圣欽則沒有這番野心,雖然他擁有史丹佛大學的心理學筆經濟學雙重碩士學位,但他似乎對偵探這個行業情有獨鐘,行為舉止方面他是內斂的。
至于他們的小弟于圣浩,則是介于他們之間的另一種典型。
于圣凌看了眼茶幾上的牛皮紙袋,不感興趣地說:“我看你用說的比較快!”
恭敬不如從命。于圣欽略帶磁的聲音于是娓娓道出了季之凡的一切。
“季之凡,二十三歲,和環境臺灣臺北。十八歲畢業于中山女中,之后至美國牛津專攻企業管理,三年修畢大學課程,一年修成碩士學位。三個月前回國,幫助父親季立朝打理業務,事實上。她是季氏的幕后大人物。性情溫和,事父至孝——”
“夠了!你們根本是有備而來!”
“你必須答應!
“我不答應!我不要賠上我一生的幸福!”
“你的幸福?那你可曾想過財團內的兩千多名員工的幸福?你又想過這個家的幸福嗎?”于爾泰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這是在賣兒子!”于圣凌大喊出聲。
于爾泰倏地僵住了。“但愿我真的是在賣兒子……畢竟商品是沒有自己的意愿!薄
“爸!
“別再說了!任何事我都可以順著你,唯獨這一件不行!
于圣凌勉強冷卻自己沸騰的情緒。
是的,他并不想和父親撕破臉,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從未謀面的女人和父親起沖突。
“爸,我不會娶季之凡的。我并不是為了件逆你而拒絕,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則。你擁有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不是嗎?那你應該明白我心里最深的企盼!
于爾泰聽了,臉色瞬間刷白。他突然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老得不懂兒子的心,老得忘了自己也曾有過的堅持。
于圣凌看父親垮下的雙肩,心中有一份感覺升起。
何時父親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無所不能的鐵人了?他的眉宇之間有著疲累,皺紋和白發明白顯示了歲月不留情。
于爾泰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兒子面前。就在所有人都納悶不解之時,他猛地跪了下來!
“圣凌,算爸爸求你吧!救救財團,救救于家,救救我這遲暮的老人吧!”
于圣凌震撼不已,他也跟著跪了下來。
“爸!你別這樣,我不……”他怎能拒絕?
該死的季之凡,害他們于家走上這步田地!
“我娶就是了……我娶就是了……”
于夫人和于圣浩看著這一幕都不禁淚水盈眶,只有向來冷然的于圣欽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事情絕非只是“企業聯姻”如此簡單,據他所知,季之凡并不是一個任性刁蠻的嬌嬌女。
那是為了什么?于圣飲發誓要知道。
但子圣凌并不在乎,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季之凡后侮給他!
***
季之凡纖細的手指輕撫過掛在墻上的每一幀照片。
這個小房間里的每一面墻,每一個角落,無不充斥著她的愛戀,她的思慕之情。
放眼房內,一份又一份的資料或許年代義遠,但都整齊地被擺在架子上。
十年了!
她等了十年才終于有了這個機會,豈可輕易放過?
十年來,她追求著一個夢想,也只有這一個夢想。
如今,她的夢想將要成真了。
她的唇邊浮起了一抹羞中帶喜的微笑。
他們會有一個甜蜜的家,幾個可愛的孩子;他會是個體貼的丈夫,而她會是個好妻子。
她知道這一切絕非空想,因為他曾經那么自然真誠地安慰著一個陌生的小女孩。
她不舍地再次測覽了一眼,才退出門外。
鎖上了她的愛戀,這個禁地沒有人會知道的。
包括于圣凌。
***
公證結婚。這是于圣凌同意結婚的第一個條件。
因為這不是他所自愿的婚姻。
這個婚姻將不含任何感情成分,就像是交易一樣,只要契約簽妥,然后銀貨兩訖,除此之外,不需要多費心思。
所以婚禮充其量只是一個形式,能多簡化就多簡化。
新居全由季之凡一手打理;公證結婚的一切事宜也全由季之凡一手包辦。
一個沒有白色婚紗禮服的婚禮。沒有儷影雙雙的結婚照,更沒有宴請親友的婚宴。
可是季之凡什么也沒說,她全照于圣凌的意思安排。
但這畢竟是于家長子的婚姻大事,沒有觀禮者,那就全家出動羅!
怎知男主角卻遲遲未出現。
于爾泰一語不發地坐著,于夫人則不斷地望向走廊盡頭,于圣欽卻是一臉無關地靠墻站著。
一會兒,于圣浩由長廊的另一端走來。
“我知道的地方都聯絡了,也留了話,叫哥要趕快過來!彼麩o奈地說著。
“爸,你就別操心了。大哥是最信守承諾的,這你也知道,不是嗎?”于圣欽試著平撫父親的怒火。
“只希望他不要在這個時候破壞他自己的原則!庇跔柼〾阂种约旱那榫w,冷冷地說。
于圣欽仍是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樣,心底打得上什么算盤,任誰也不知道。
隨著困窘氣氛的逐漸彌溫,一抹白色身影走進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清靈如風,柔弱似水;一張笑意盈然的容顏,一雙寫滿深情的眼眸。
如果不是他們早知道這場婚姻的目的,如果不是他們見識過男主角的怒氣,這會兒看到季之凡,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這是個幸福的好姻緣,任誰都會以為她是一個被愛圍繞的新娘。
她如果不是有著精湛的演技,就是真心愛著于圣凌。
而他們很難相信是后者,因為那太不合理了。
季之凡活脫脫的是瓊瑤筆下的大美女,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與商場上謠傳的女強人大有出人。
看著季之凡挽著一位老先生向他們走來,于爾泰站了起來。
“你好,季老,好久不見了。”他禮貌地問候。
“于伯伯!奔局惨草p聲喚著!霸摳目诹恕,我給你介紹……”他將兩個兒子介紹給她認識。
于圣欽注意到了,季之凡似乎早就認識他們,因為她毫不遲疑地向他們打招呼。
時間在等待男主角中一分一秒過去,但是女主角似乎不以為意。
兩個小時過去了,于圣凌仍未出現。而季之凡仍是努力尋找話題,她豐富內涵與柔順的個性似乎漸漸取得大家認同。
于夫人的表情不再憂慮,于爾泰也笑開了臉,于圣浩感興趣的神態逃不過于圣欽的眼睛,而于圣欽自己呢?
他這位嫂子可不簡單,她就像個在他們家住了多年的人一樣。
但為什么?還是……這只是他的錯覺?她雖沒有很明確或秀明顯地說出來,但他還是注意到了。
終歸一句,季之凡確實有著迷人的氣質。而他也可以肯定她對這件事婚事的重視態度。
在這融洽的時刻,長廊彼端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季之凡心悸地看著來人。
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臉孔,只要她閉上眼睛,這張俊俏的臉孔就會浮現腦海。
十年來,每多一天的了解,她心中的愛戀就多加一分。
而這一次,不再是相片,不財是她觸摸不到的影像。
她真的有股沖動,想去碰觸他,想去擁抱他,可是她盡力地壓抑了下來。
他記得她嗎?
他知道她心中那一份根深抵固的愛戀嗎?
于圣凌終于走到了她面前,卻只是不屑地膜了她一眼。
季之凡的心像被擰了一下,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她很美,氣質似乎不錯,而她背后那塊季氏產業的招牌更是令人不得不欽羨的穩固。
但是美女他見多了,而她的靠山正是他目前深惡痛絕的。
她迫他告別單身生活!害父親不得不丟棄了自尊!
他定要讓她后侮。
“你跑到哪里去了?”
于爾泰首先發難,但于圣凌對他的興師問罪完全不理不睬。他一把抓住了季之凡的手,拖著她什么也不說地離開原地。
“圣凌!你帶之凡上哪兒去?”于夫人擔心地問,圣凌這一抓力道可不小,之凡那柔弱的身子可受得。
于圣凌突然停了下來,眼光冷冷地先掃過季之凡,這才看向跟在后頭的人。
“不是要結婚嗎?”說完,他依舊我行我素地走著。
季之凡只是咬著唇,一句話也沒說。
一行人于是匆忙地來到了禮堂。
儀式完成得正如想象中快速,結婚證書用印后,男女雙方要交換婚戒。
于圣凌自圣浩手中接過一枚戒指,抓起他剛剛握住的尋一只手,用力塞人季之凡手中。
雖然僅是一瞬間,他已經瞥見了方才他用力抓住的手腕上已有一圈淤痕。
他對季之凡容忍他這一無禮的舉動感到訝異,但仍不動聲色地轉身離去,連婚戒也沒打算為她套上。
“等一下!”季之凡終于開口了。
于圣凌在心底暗自笑著,這正是他的目的!
他故意讓季之凡等待,以消磨她的耐性,然后再表現出惡行惡狀的一面,讓她對他十足十地反感,最重要的是他得對這場婚姻表現出很不屑的態度,徹底讓季之凡失望,繼而后悔并結束這門婚事。
看來他成功了。
他抬起手來看了看表。這門婚事可真夠短命的!
但季之凡卻出乎他意料地拉過他抬起那雙手,輕柔地扳開他的手指,將戒指緩緩地套人他的手指。
他訝異的目光從她的手轉向她的臉。
只見她一張煥發著幸福光彩的笑臉對著他說:“該做的就把它做好,不是嗎?”
于圣凌更加訝異了,這句話是他的座右銘啊!
但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
“聽著!你要婚姻,我就給你婚姻,其余的,你想都別想!”
季之凡的眼神有一霎時的黯然,但她依舊強扮笑臉地說:“那么,別忘了回家吃晚餐”
***
這是于圣凌婚后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
新居由季之凡打量,讓他感到排斥。
而他已經在辦公室睡了一個星期了,連他自己有點無法忍受,但老爸又嚴令他不準逃避回家,在萬不得已之下,他只有回“家”了。
去看看也好,看看季之凡究竟在搞什么鬼。
一個星期以來,他埋首于工作,想忘記結婚這惱人的事情。但是周遭的人卻作對似地不斷恭喜他,為了面子,他又怎能告訴別人他是被迫的?
每個人都在說,每個人都在講,只除了一個人——季之凡!
她應該打個電話來問的,畢竟新婚期間,丈夫連續一個星期沒回家豈不是有違她的期望?
可是她沒有!
那么,她究竟在搞什么呢?
他看向手指上的婚戒。
這是一枚非常特別的婚戒,黃玉搭配紅寶石。
他的喜好沒幾個人知道,她從何知曉?
或許是他的設計泄漏了他的秘密吧!
但不管如何,他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渾身是謎的女子,讓他興起了“回家”看看的念頭。
在門口站了許久之后,他終于下定決心按了門鈴。
門很快地應聲而開,迎接他的是季之凡那張素凈的笑顏。
“回來啦!”
就像一對親密恩愛的夫妻般,他們相偕人內。
見到屋內的裝演,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震。
她是如何辦到的?
屋內的裝滿完全符合了他曾有想象!
樓中樓的房子,挑高的客廳理應富麗堂皇,但是眼前的一切就如同他所希冀一般輕松自在,卻也不失精致。
似乎有些空曠,實則充分地利用了每個角落。
“喜歡嗎?我想我們應該都不會把公事帶回來處理。不過我還是替你留了一間工作室……”
見他沒有反應,季之凡換了個話題。
“你餓不餓?飯都煮好了……”
“我的東西呢?”于圣凌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那淡漠的口氣在季這幾心上留下了一道小傷口。
她強自鎮定,仍舊溫柔地說:“主臥室在二樓第一間,再過去有你的書房和……”
于圣凌不等她把話說完,這自走上樓去。
“你今晚……會在家嗎?”季之凡期待且小心翼翼地問著。
但于圣凌卻不曾回頭。
她站在原地黯然垂首。
一會兒后,樓梯口又傳來了腳步聲。
她抬起頭,只見于圣凌拎著一個袋子下樓來。
“你要去哪里?”她一時失了分寸,脫口問了他。
“別忘了我們約定的條件!”
季之凡只能一臉落寞地看著他舉步離去,想到了那三個她曾經不以為意的條件——
一、公證結婚。
二、沒有蜜月旅行。
三、不過問彼此行蹤
直到汽車引擎聲音揚長而去,她才拿起電話,撥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喂,我找汪志祥先生……是……好,汪伯,一切還好……嗯,還是拜托你……是……謝謝!”
掛上電話后,她心想,這么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