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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情小道士 第二章
作者:風(fēng)淮黎
   
  在安平王府的內(nèi)院中,丫鬟巧兒急喚小郡主的呼聲,讓整個內(nèi)院的仆傭如同聽到巡城馬敲打失火的警鑼一般,心驚肉顫的。

  不知這回他們的刁蠻郡主又闖什么禍了。

  “小郡主!小郡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巧兒四處都找不到自己的主子。

  發(fā)生那么重大的事件,偏偏主子不知上哪兒了,急得地滿頭是汗。

  坐在花園的大樹上,柳瑤卿雙腳輕松地晃動著,當(dāng)然聽見了巧兒的大呼小叫了,她開心地想像父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寶貝愛駒被畫上漂亮圖案的表情。

  她上輩子一定是才華洋溢的才子,這輩子才會無師自通地畫出這么好的杰作!

  “小郡主!”整個內(nèi)院皆回蕩著巧兒的呼喚聲。

  “這巧兒也太沒用了,不過就這么點(diǎn)事嘛!爹發(fā)發(fā)脾氣罵罵人,罰兩頓不準(zhǔn)吃飯也就罷了,跟了我這么久了,什么陣仗沒見過!何必扯著個哭調(diào)四處呼喊,天塌下來也不用這樣!闭f著她從樹上往下跳,巧兒見狀叫得更大聲了。

  她被巧兒嚇得閃了神,咚一聲下地就沒知覺了。



  深夜的安平王府內(nèi)院,下人們議論紛紛。

  “王爺這回動怒了,要把小郡主嫁進(jìn)容定王府給容成王沖喜了!

  “是!這也罰得太重了,容成王出妻是有名的,小郡主再怎么頑劣,也不過是女孩家的把戲,找個奶娘管束也就罷了,何必把她嫁給那么難伺候的病鬼呢?”

  “唉!你們有所不知,這事和小郡主惹的禍無關(guān)。王妃和容定王府的王妃是親姊妹,容成王前年把王爺從鬼門關(guān)里救回來,現(xiàn)在容成王宿疾又犯了,王爺為了報救命之恩才要小郡主嫁過去沖喜的!惫軆(nèi)院庶務(wù)的良伯,一臉知道內(nèi)情的權(quán)威狀。

  “我聽說是皇上及各府王爺商量,怎么給容成王找沖喜的對象。池王爺說咱們小郡主個性倔強(qiáng),大概不會任容成王又來個出妻嫁妹的把戲,但葛王爺卻認(rèn)為成天闖禍的小郡主,不必三個月就讓容成王送回門了,所以王爺和葛王爺擊掌打賭,看看小郡主是不是三個月就被休了,皇上也就作主賜婚了。”跟在王爺身邊的小廝則有不同的消息管道。

  “那王爺準(zhǔn)輸?shù),要不是自己女兒,誰受得了這惹禍精!”管廚房采買的阿誠常被小郡主整得哭笑不得。

  “別這么說嘛!小郡主不過是好動了些,何況這事也夠她受了,聽上院傳出的風(fēng)聲,小郡主得知消息后居然尋死呢!”還是年輕的阿清有同情心,這也難怪,這刁名遠(yuǎn)播的小郡主,她的美貌和刁鉆是成正比的,見她一笑就忘了自己吃的苦頭。

  柳瑤卿半夜餓醒了,摸到廚房找東西吃,不巧聽到了這些話,也不顧那是男廝的臥房,驀地就打開門,“你們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這小郡主也未免太上下不分了,就這么地闖進(jìn)來,嚇住了所有人,個個光著上身地連忙找個被單掩蔽,“我……也是聽……說……”被她抓住的小廝嚇得話都說不全了。

  侍從巧兒那兒證實了自己三日內(nèi)就要被送到容定王府時,她氣炸了。

  “太過分了,我不過替馬兒上個妝,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樣就要把我送走!”柳瑤卿邊罵邊摔房間里的茶具。

  “小郡主小聲點(diǎn),別把王爺驚動了!鼻蓛洪W閃躲躲地勸著。

  “怕什么?都要被送走了,還不能說啊?”說著,柳瑤卿又將妝臺上的胭脂水粉全丟出窗外。

  砰砰碰碰的撞擊聲,夾著柳瑤卿高八度的埋怨聲,將全內(nèi)院的人吵醒。

  “卿兒!”安平王妃聞聲,立刻前來巡視災(zāi)區(qū)。

  “別叫我!绷幥湟粋枕頭扎實地飛到安平王妃胸前。

  安平王妃拾起枕頭,緊接著攔住她把屏風(fēng)給拆了的動作,勸道:“有什么事好好說嘛!”

  “好說?你們作決定時有沒有跟我好好地說過?”她兇巴巴地質(zhì)問。

  “孩子!娘知道你覺得委屈,但爹娘也是為你好。你這個性子要嫁別人家,肯定吃虧的,可是你表哥性情溫和,你姨娘更不會虧待你!卑财酵蹂葠鄣匕矒嶂

  柳瑤卿小嘴嘟得半天高,捂著耳朵坐在床上。

  “娘知道你孝順,你爹那么疼你,你難道忍心看你爹為替你表哥找新娘費(fèi)神嗎?”安平王妃繼而動之以情。

  柳瑤卿扁著嘴,不情愿地看安平王妃一眼,拉起棉被連頭蒙著。

  “難為你了,看你氣成這樣,娘好舍不得啊!”安平王妃拍拍她,吩咐巧兒好生伺候之后才離去。

  巧兒一邊收拾一邊繼續(xù)安慰主子,柳瑤卿則全不作聲。等巧兒累得睡著后她才躡手躡腳地整理了細(xì)軟,就在出門前,讓巧兒給發(fā)現(xiàn)了。

  “小郡主!千萬別這么做。 鼻蓛豪∷,深知這會兒她腦袋里轉(zhuǎn)著什么。

  “難道就這么任人擺布,嫁個半死不活還三天兩頭出妻的怪物?”

  瞧她那不以為然的模樣,巧兒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

  “死丫頭!良心給狗吃啦?居然看我的笑話!绷幥洮F(xiàn)出眾叛親離的委屈相。

  “小郡主,你沒見過表少爺對不對?那個怪物可是玉樹臨風(fēng)的翩翩佳公子哦!依我看全京城再也沒人比他更適合你了。”巧兒說得一臉肯定。

  跟了主子多年深知主子的個性,若不是特別的人,是不懂得她主子的好的。

  “依我看你干脆代我嫁他算了!”柳瑤卿不理會她,轉(zhuǎn)身就要走。

  “小郡主!你這樣一走咱們王爺就犯了欺君大罪了,這會滿門抄斬的。”

  柳瑤卿泄氣地把包袱丟下,嘆口氣不甘心地想:難道就這樣認(rèn)了?對了,現(xiàn)在逃走會累及父母,過了門再逃走不就好了,到那時候有事也是容定王府擔(dān)著。

  心里有了譜之后,她打開房門信步走出去。

  “小郡主!”巧兒立刻跟上前。

  “不能逃走出去溜馬總可以吧?不準(zhǔn)跟來,不然我就真的逃走哦!”

  巧兒這會兒只有順著她,不然弄巧成拙,會逼她惹出大禍來。



  夏日的拂曉,曙光乍現(xiàn),東邊的山頭灑下了奇幻瑰麗的光束,奔馳在無人的郊道上,沐浴著清涼的晨風(fēng),心中的不愉快已暫時消解了。

  放慢了馬蹄,柳瑤卿策畫著進(jìn)了容定王府后,怎么逃出來。

  首先得花個兩、三天熟悉地形,然后對那個變態(tài)妖道動個手腳,讓容定王府上下一片混亂,就可以混水摸魚地逃走了。為了熟悉逃走的路徑,現(xiàn)在得先到容定王府附近勘察一番。

  走馬到容定王府所在的西門附近,只聽見前頭一陣的混亂,幾個黑衣人從她前方飛竄過來,還沒來得及弄清發(fā)生了什么事,從她上頭的屋檐上跳了個人下來,坐在她后頭,由她手上牽過韁繩,策馬就走。

  “哇!真是了得的騎術(shù),讓我爹愛馬發(fā)揮長才,這寶馬可是天山的龍馬,它平常只當(dāng)我爹上下朝的坐騎,實在埋沒馬才,偶爾我偷出來溜溜它雖然高興,卻也不甚感激,每次我覺得跑得很過癮,它卻一點(diǎn)都不以為然!绷幥渫蔚亟兄,一點(diǎn)都沒擔(dān)心目前的處境。

  約莫跑了十里路,黑衣人停下馬,由馬背上跳下來,柳瑤卿也跟著跳下馬。

  “你不跑啦?”她坐上癮了,就這樣下來還真可惜。

  就在黑衣人詫異的注視下,柳瑤卿跑到馬面前,審視了龍馬一眼。

  “果然是個吃里扒外、瞎了馬眼的家伙,居然佩服一個雞鳴狗盜之徒,枉你出自名門,真是的!既沒品味又沒馬格!彼环䴕獾貙χ堮R痛罵了一頓。

  這樣的舉動和言語,讓黑衣人笑得抱緊肚子。

  “有什么好笑的,難道我說錯了?”果然是世風(fēng)日下了,這個盜匪居然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還笑得出來。

  黑衣人突然輕吟了一聲,蹲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喂,你怎么了?”才推他一把,只覺后面一股風(fēng)襲來,她就動彈不得了。

  “王爺!不要緊吧?”來人急忙扶起原先的黑衣人。

  隨后又跟來了個黑衣人,“少爺毒發(fā)了,藥瓶給我!”

  少爺?剛剛好像聽見他叫王爺。她一時給弄胡涂了。

  后來的黑衣人解開第一個黑衣人的面巾,哇!匪徒居然可以長得這么好看,清明如鏡的雙眸配上修長合度的眉毛,挺而豐潤的鼻梁加上適中的嘴型,整個臉型俊秀迷人,連面無血色、口吐血絲地蹙眉喝藥的樣子都俊雅非凡。她的眼都直了。

  俊雅的黑衣匪徒很快地恢復(fù)了正常,上前點(diǎn)了柳瑤卿后背一下,她自由了。

  一個耳光就甩在第二個黑衣人臉上,她厲聲道:“背后出手的小人,下次弄清楚情況再出手,狗咬呂洞賓!”那雙大眼瞪得讓人深怕她美麗的眼珠子會掉出來。

  “姑娘,失禮了!是我們不對,謝謝姑娘出馬相助!笨⊙欧送竭B講話都溫文有禮。

  “光是謝有什么用?至少得有實質(zhì)的表現(xiàn)。”看來這群匪徒還沒喪盡天良,身為郡主的她認(rèn)為該教化教化他們,這才對得起朝廷的俸祿。

  俊雅的黑衣人又忍著笑了,眼前這位女子的所有言行,讓他覺得驚奇又有趣。

  “別笑動了氣,待會又壓不住了!钡谌齻黑衣人低聲地提醒他。

  “姑娘的意思是什么?”斂起笑容,俊雅的黑衣人正色地問。

  “把搶來的東西交出來,我替你們送去官府,并且保證下次不再打家劫舍了!毙南胨麄兛烧孀哌\(yùn)。∮兴@個安平郡主替他們善后,一定可以安心從良。

  “官府會以為姑娘跟我們同黨。”俊雅的黑衣人一副好心提醒的樣子。

  柳瑤卿聽了這話,更加確信,這個人還有救。

  “不會的,京城府尹認(rèn)得我!”她信心十足地說。

  “好吧!那就麻煩走一趟了。”俊雅的黑衣人把一個布包交給她,接著轉(zhuǎn)而一躍縱身上馬,臨去前,他丟下一句:“姑娘下次別把龍馬畫成這樣,很傷它的自尊的!

  一時空中回蕩著那人悅耳的笑聲和龍馬的低鳴,柳瑤卿愣了一會兒,看看龍馬,它似乎迅速地掩藏受傷的表情。

  待一進(jìn)城門,她就被官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連人帶馬地被逮捕,差役不由分說地把她關(guān)入監(jiān)牢,任她說破嘴也沒用,就是沒人相信她是安平郡主,只當(dāng)是女騙子,自然沒有往上報,堂堂的安平郡主就在牢里待了一天。



  “慘了!府里一定以為我逃走了,再不回去,全家大小的性命就難保了!绷幥湫募比绶俚刈匝宰哉Z,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終于聽見差役的腳步聲,只聞他道:“假郡主!大人要親自審案了,快出來吧!”

  而這廂的王府尹一上堂看看呈堂的物證,心中大驚:這是昭陽王的信物,和他查清的案子,為什么女騙子的案子會和這案子扯在一起?

  一看押進(jìn)來的犯人,王府尹立刻面色如土,他再大的官位,也擔(dān)當(dāng)不起把就要替容成王沖喜的新娘關(guān)在牢里犯穢氣的罪名。

  看著這位刁鉆任性出了名的郡主臉上的怒意,他只得在心中直念著阿彌陀佛。

  哪個沒帶眼珠子當(dāng)差的冒失鬼,給他惹下了這滔天禍害!

  他連忙下堂親自替柳瑤卿解套,“郡主!下人不知冒犯了您,請多原諒!”

  “先把包包還給我!”她叱聲道,并威風(fēng)八面地上座。

  “郡主!這包袱當(dāng)真是您的?”王府尹一臉慎重,雖然怕她發(fā)飆卻也不敢貿(mào)然把重要的東西交給她。

  “是別人托我的!碧羝鸲昝,柳瑤卿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可是昭陽王托郡主交給下官的?”王府尹恭恭敬敬地問。

  昭陽王?沒見過!不過后來的黑衣人,好像叫那不該斯文的盜匪王爺。

  她不悅地問:“里面是什么東西?”

  “是昭陽王的信物,和一個案件的筆錄及證物。”王府尹據(jù)實地說。

  “昭陽王長什么樣子?”柳瑤卿仍是不愿泄自己的底。

  “二十出頭,秀雅俊逸、外貌出眾、威儀天成、器宇軒昂……”這昭陽王有著多變的面貌。

  “好了!哪來那么多空洞的形容詞?是昭陽王府的人。”她認(rèn)為那俊雅的黑衣人不可能是傳說中的冷面王爺,他全身上下沒一點(diǎn)和冷傲孤僻有關(guān),八成是下屬。

  “多謝郡主,有勞郡主,下官當(dāng)盡快結(jié)案,請郡主轉(zhuǎn)告昭陽王,讓他放心,下官這就為郡主備轎!”王府尹立刻發(fā)落著。

  見她的反應(yīng),顯然對整件事不太了解狀況,王府尹私下希望這好奇的郡主因注意昭陽王的事,而忘了追究誤將她關(guān)入大牢的事。

  “且慢!把抓我進(jìn)牢又不替我通報的差役傳來!”柳瑤卿道,想這么了事門都沒有。

  王府尹面有苦色地照辦了,幾個差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進(jìn)了公堂。

  柳瑤卿狠狠地盯著他們,訓(xùn)斥道:“領(lǐng)了朝廷俸祿,是這樣當(dāng)差的嗎?把好人胡亂關(guān)了一通,看看你們堂訓(xùn)是什么!”

  幾個官差同時抬頭看了堂前的扁額,柳瑤卿斥道:“大聲念出來!”

  “勿枉勿縱!”差役們齊聲照做。

  “很好!虧你們還有眼珠子,師爺!文房四寶伺候!”她氣呼呼地要每個官差自己寫“冤枉好人”四字在牌子上,畫上押。

  “在堂內(nèi)公干時就掛在身上,外出才可取下,我會讓人天天來檢查,敢不照辦,當(dāng)心點(diǎn)!”她咬牙切齒地命令兼恐嚇,隨之才讓王府尹備馬。

  她上馬后,王府尹必恭必敬地問:“郡主,這牌子他們得掛多久?”

  “我氣消了會差人通知!绷幥湔f完立刻策馬而去,存心讓他們寢食不安一陣子。



  昭陽府內(nèi)──

  “止臻!那姑娘是安平王府的小郡主柳瑤卿,外邊人們背后叫她柳妖精,刁名遠(yuǎn)播!彼{(lán)宇青憂心這小主子打什么主意。

  小主子可明白,這種天真得沒有腦子的女子,只能當(dāng)瘟神般的避之猶恐不及?

  “沒其他的嗎?”

  “昨日她已于歸容成王了!彼{(lán)宇青有點(diǎn)擔(dān)心地看著藍(lán)止臻輕蹙的眉頭,現(xiàn)在離他毒發(fā)的時間很近。

  “沒事吧?”藍(lán)宇青小心地審察他的神色,認(rèn)為他毒又發(fā)作了。

  “知道了,下去吧!”藍(lán)止臻想一個人靜靜。

  聽見了藍(lán)宇青遠(yuǎn)離的腳步聲,藍(lán)止臻取出懷中的方巾,吐了口黑血。

  這樣不是很好嗎?一個對自己的性命都沒把握的人,還想奢求什么呢?

  可是不甘心!不想因別人的陰謀而斷送自己的人生,不肯被小人就這樣的打倒了,不愿就這么帶著毒害年紀(jì)輕輕就死掉。仇報了,恥也雪了,朝廷也還了他藍(lán)家的清白,所有的苦難都過去了,他的人生才要開始,為什么他要受積毒的遺害?



  心不甘、情不愿地來到容定王府已經(jīng)十來天了,為了孤立她,安平王府連個陪嫁的人都沒有。少了巧兒,柳瑤卿的計畫就進(jìn)行得緩慢了,只得收買容定王府差給她的丫鬟翠香。翠香是個老實姑娘,沒巧兒伶俐,又是容定王府的人,不能馬上派上用場,只好向翠香多打探一些府里的事,將整個王府的地理環(huán)境摸熟了,再實行逃走計畫。

  “幸好那怪物病情還沒好得可以下床,我還有點(diǎn)時間!彼晕野参康。

  “少夫人,該去看小王爺了。”翠香端著煎好的藥,催她執(zhí)行容定王妃差她每天必須做的事──照三餐去看那妖道。

  “知道了!反正我的功用和藥材是一樣的,只差我不是木頭也不是草根,不用和水煮罷了!绷幥湫睦飮I死了。

  居然一個活生生的人,和沒知覺的木頭草枝是等同價值的!

  聽著柳瑤卿的不斷抱怨,翠香不安地問:“少夫人,是不是翠香哪兒疏失不稱您的心了?”

  “那倒不是,只是你不這么少夫人、少夫人地叫,我會覺得更貼心的!绷幥涮鹛鸬卣f。

  “少夫人,至少得等四個月才可以改口的,萬一小王爺?shù)牟]有起色,翠香擔(dān)待不起的!贝湎憷蠈嵉卣f出自己的難處。

  王妃交代她什么事都要順著少夫人,不要忤逆了少夫人的意,又叮囑著千萬別讓少夫人做出壞了喜的事,難的是基本上這是不相容的兩件事。

  “那你就少叫幾聲好了,不是必要就不要開口!绷幥鋵嵲跓o力。

  “是的,少夫人!贝湎愎郧傻貞(yīng)答。

  “這時候稱是就好,后面的少夫人可以省了!彼龥]好氣地具體說明并示范著。

  “是的!少……”口中的“夫人”兩字,硬是讓柳瑤卿的大白眼給逼回去。

  她對調(diào)教成果很滿意,隨即展開笑顏和藹地說:“這就對了!

  進(jìn)到新房,杜君衡仍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如果他純粹只是她的表哥,她會可憐他的,偏偏他是扼殺她生命價值的禍?zhǔn)住?br />
  現(xiàn)在外邊流傳著她沖喜的各種版本的傳言,有懲罰版、報恩版、賭注版……什么荒唐的說法都有,更可惡的居然是市井上,真的很多人以她三個月內(nèi)會不會被休了,或者一年后會不會再嫁作賭。所以沒當(dāng)場咒他早死就算仁盡義至了。

  她應(yīng)看官要求地在姨丈、姨娘、杜君衡的姑媽們面前,乖乖地坐了半個時辰,儀式性地喂兩口藥給他喝。這些長輩們就熱淚盈眶地感激她,稱贊她賢慧有德。

  “小瑤!多虧了你,衡兒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比荻ㄍ蹂老驳馗兄x她。

  柳瑤卿心里則打算著:看來不能再拖了。



  夏天的夜沁涼如水,在新月微微星光燦爛的深夜里,柳瑤卿身著男裝地爬上了墻邊的樹,在樹上等待著預(yù)期的騷動。

  “失火啦!”杜君衡新房附近的小火,很快地就被家丁發(fā)現(xiàn)了。

  容定王府北院一會兒就像淹水般,看見到處濕淋淋的,她就放心地爬墻出去了。

  離開王府愈遠(yuǎn),柳瑤卿臉上的笑容就愈燦爛。太完美的逃亡計畫了,完全沒有人幫忙,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出來,她實在有飛檐走壁的天分。

  得意地到城門下,正要拿出信物,讓城門吏開門時,突然想起不宜以郡主的特殊身分要求守門吏開門,不然會泄漏行蹤,被追回去就麻煩了,等天亮了再出城。

  她在城門邊的小城隍廟等著等著,無聊得打起瞌睡了,在迷迷糊糊中只覺身邊一陣吵鬧,自己就被一群官差押著了。天什么時候亮的都不知道,和她一起被押的還有幾個人,沒弄清狀況她又被送進(jìn)監(jiān)牢了。

  “怎么回事?”這回她不敢說出自己的身分,只能悄悄地問同關(guān)在一起的人。

  “聽說是在搜查欽命要犯,所有在城門附近等著出城的人,都先監(jiān)禁,等王府的人來認(rèn)人!币粋菜販這么說。

  姨丈、姨娘未免太無情了,這頂多是離家出走而已,怎可當(dāng)成欽命要犯捉拿?

  “可悲!我今年運(yùn)程鐵定是犯天刑,不然怎會一個月不到就進(jìn)了兩次牢,這回大概要坐一輩子了!绷幥渚趩实氐驼Z著。

  過了一天根本也沒有什么王府的人來認(rèn)人,牢房里面又有新的耳語了──

  “聽說昭陽王潛進(jìn)牢里聽壁查案來了!

  “真的?”柳瑤卿圓睜的大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進(jìn)了容定王府后,成天聽到府里面的丫鬟們談?wù)殃柾醯氖,每每驚險又刺激,聽得她非常想見見這孤傲的冷面王爺,到底是不是像人們說的那么奇特。

  “沒錯!是前邊牢房里的人聽見差爺們悄悄交代的!

  “在哪里,他長什么樣?”柳瑤卿熱切地插進(jìn)人群中問道。

  “俊秀出眾、談吐不俗、冷靜機(jī)智,性情忽冷忽熱。”

  唉!都是些陳言套語,怎么這些人講話都不抓重點(diǎn)呢?她心急地提醒:“應(yīng)該具體地描述高矮胖瘦、五官樣貌好讓我們在這里面認(rèn)出來啊!凈說些籠統(tǒng)的形容詞,用在誰身上都可以,我的樣子也可以說是俊秀出眾、談吐不俗啊!這怎么認(rèn)嘛?”

  被她這么一說,整個牢房里面的人眼光都照了過來,愈看愈覺得她是昭陽王。

  “王爺千歲!”一個人跪了下來向她請了個萬福后,整個牢房就一片千歲聲。

  “不是啦!我只是打個比方,不是什么昭陽王啦!”柳瑤卿心急地否認(rèn),暗怪自己一時失言,萬一惹來官差注意就麻煩了。

  就在不知怎么收場的時候,前面牢房又鬧烘烘的,一陣混亂后就只聽見雜沓的腳步聲,官差又送進(jìn)來一群人,整個牢房頓時人聲鼎沸。

  趁大伙注意力轉(zhuǎn)移時,柳瑤卿悄悄地閃到角落去,夾在新進(jìn)來的人群中,免得又被誤認(rèn)。突然,她看見一些人眉來眼去的,覺得有點(diǎn)古怪,便也跟著擠眉弄眼地胡亂攪和。

  入夜,她的牢房內(nèi)出去了一批人,又來了一批人,進(jìn)來的人沒多久就在某些特定的人間互傳耳語。

  “三更時行動!鼻懊娴娜耸沁@么跟她說的。

  柳瑤卿也傳給后面的人,爾后,從隔壁牢房伸出了一只手遞了東西給她,接過來一看,居然是她家的玉佩。

  這玉佩是她姑姑的陪嫁物,但已隨姑姑埋于皇陵中了,怎么會出現(xiàn)?

  她暗中拿自己的玉佩換了過來,注意看這玉佩傳到何處。

  不久,遠(yuǎn)處牢房竟傳來了狂笑聲──

  “昭陽王!就算你查清了一切又如何?有了貞惠皇后的玉佩,不但保我免死,尚且可以做個世襲的安樂侯,這是太祖親赦的口諭,就算是當(dāng)今圣上見了玉佩,也得下座跪接。”

  “這么說你是承認(rèn),尚書府一門血案是你做的?”

  柳瑤卿一聽這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可是想不起來誰講話如是地威嚴(yán)冷峻。

  “沒錯!”這一聲沒錯透著有恃無恐,充滿挑釁,令人生氣。

  “王府尹!給他畫押!蹦抢淅涞恼Z氣如此決斷,不禁讓人喝采。

  “齊政輝!即使不能定你的罪,我也會把你的惡行公諸于世,難道你真以為昭陽王會讓你順利拿到玉佩嗎?看清楚你手中的玉佩,可真是貞惠皇后的玉佩?”

  柳瑤卿聽出這回是王府尹在說話。

  “你想我不知道你們的把戲嗎?牢頭已換成我的人,玉佩當(dāng)然是真的!蹦强裢穆曇粲终f出教人噴血的話。

  “這……”王府尹的聲音透著驚慌。

  “難怪你有恃無恐,整個牢房有一半以上是你的人,不過就算你真的得到玉佩,我們昭陽王要你就法,你還是求救無門!

  這個聲音柳瑤卿認(rèn)出來了,是那天的第三個黑衣匪徒。

  “王府尹,收下他的玉佩,所有后果我擔(dān)待!”

  這和剛才冷峻的聲音是發(fā)自同一人,同樣透著堅定的不容置疑,只是降低了冷度,這讓柳瑤卿想起來了這聲音很像那俊雅匪徒的。

  “王爺!不值得和這種人玉石俱焚!”王府尹的焦急從聲音都可以聽出。

  “收下!边@簡單的兩個字充滿威信。

  “王爺!這不是貞惠皇后的玉佩!”王府尹喜出望外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牢房內(nèi),接著只聽見王府尹一聲驚呼:“王爺小心,來人護(hù)駕!”

  忽然整個牢房四處都有著格斗,柳瑤卿所在牢房也明顯地分兩邊人馬在對抗,在一片混亂中,她被一雙有力的手拉到一邊,一看,赫然是那天的俊雅盜匪。那盜匪很快地把她帶出牢外,牢里仍是一片混戰(zhàn)。

  “護(hù)送她到客棧安頓。”那俊雅的盜匪把她交給一個官差。

  “是的,王爺!”

  不等柳瑤卿有開口的機(jī)會,那俊雅的盛匪又回牢中了。



  事后柳瑤卿終于打探到整個情況了──

  前些日子昭陽王以謀殺罪名捉拿了京畿提督齊政輝,但人證突然一一暴亡,昭陽王重新搜證,以聽壁方式攻破齊政輝心防。而齊政輝有強(qiáng)大勢力,策畫了竊取皇陵中貞惠王后的玉佩以為護(hù)身。

  齊政輝有代表太祖口諭的玉佩,昭陽王若將他就法,事后不免賠上自己的前程,沒想到陰錯陽差,玉佩居然是假的,那場混亂中昭陽王受了傷但無大礙。

  本以為昭陽王會回頭找她的,可是等了兩天沒消息。

  不能再冒險留在城里了。柳瑤卿下了決定,一早退了房準(zhǔn)備出城。

  怕被兩邊王府的人找到,她左閃右躲地接近城門,好不容易出了城門,一口氣跑了一里多,才在涼亭上休息喘口氣。

  “都是那個害人不淺的妖道,累得我這么慘!”她又不高興地臭罵一頓。

  “話也不能這么說,其實是你自找麻煩的!彼澈髠鱽砹颂撊醯哪凶勇曇。

  柳瑤卿瞪著大眼一轉(zhuǎn)身,臉上的憤怒在看見對方的臉時,立刻變?yōu)轶@慌。

  “你!你怎……你是人是鬼?!”眼前的人嚇呆了她的伶牙俐齒。

  “如果我死了,你的一生就得幽禁在深院之中了!倍啪庵幌胱屵@小表妹盡快明白利害關(guān)系,省得他真的被折騰得沒命。

  看他毫無血色的臉,和搖搖欲墜的身子,實在懷疑他怎么出來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柳瑤卿一臉的匪夷所思。

  “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罵我一頓,想不找到你也很難。”自幼修道的他,感應(yīng)力特強(qiáng)又精通五術(shù),算出她的行蹤并不難,所以早就強(qiáng)自運(yùn)氣走到亭中等她。

  “本來就是你不對!罵你還算客氣了。”柳瑤卿一臉不以為然地說。

  杜君衡勉強(qiáng)坐下來,使盡全身力氣撐著,“走是解決不了事情的,不必因為那些固執(zhí)的人,讓自己受這些罪,有別的方法可以處理這些事的!

  實在不想聽他說什么,可是他說的居然好像有道理,為什么別人做錯事而倒楣痛苦的是她?就算逃成了,還不是得擔(dān)心害怕地不知躲到何年何月?

  “什么辦法?”柳瑤卿不情愿地問。

  杜君衡辛苦地喘著氣,“信我一次,等我醒了再告訴你!闭f完便陷入了昏迷。

  她遲疑了一會兒,不知該不該信他,于是決定讓銅板來判斷,正面信、反面走人,結(jié)果銅板一落地,是正面,她只好雇轎回容定王府。



  柳瑤卿來到杜君衡書房,他正對著一幅字出神地看著,她輕咳了一聲,他卻沒聽見似地,她好奇地走過去看看。

  “我以為什么名人字畫,不過是個孩童習(xí)字嘛!”柳瑤卿一臉的不以為然。

  “以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寫得很好不是嗎?”杜君衡的聲音滿是欣慰。

  “找我什么事?”她可對教孩童習(xí)字沒興趣。

  “將來有什么打算?”杜君衡轉(zhuǎn)過身來問道。

  “你問我?你說你會有辦法的!”她立刻指著他的鼻子嚷著,一臉的不高興。

  杜君衡請她坐下。

  “既然沒有主意,那么我先說我的打算。你知道我已經(jīng)有妻室了!

  “是!都被你休掉了!狈瓊白眼,柳瑤卿不屑極了。

  “所以你不需大費(fèi)周章地逃走,好好地待下來,一年以后我會給你休書,認(rèn)你做妹妹,找個理想的人家嫁了!鼻!他這不是安排得好好的?

  “你以為這樣就算對我施恩?”挑起秀眉,她可不以為然。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事實是這樣,我們沒辦法改變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不是嗎?”他從容地說。

  “推得倒干凈,如果你不答應(yīng)沖喜、如果你不生病,不就什么事都沒有!

  “我沒有答應(yīng),我也沒辦法不生病,讓你困擾我很抱歉!倍啪馇溉坏亟忉尅

  “你一聲抱歉,難道就要我自認(rèn)活該倒楣?”柳瑤卿哼了一聲。

  “別生氣,生氣傷神,不利養(yǎng)生。”杜君衡勸道。

  “養(yǎng)個頭啦!我一生幸福就這么毀了,還談什么養(yǎng)生?”她毫不保留地埋怨。

  “不會的,你前面的三個姊姊都找到好人家了!彼皖伒乇WC著。

  “誰會要個下堂妻?”鬼才信他呢!

  “小瑤,一生的幸福,是不能左右在別人手上的,你要過著空有聲名的日子,還是和個有情有義的人相守終生呢?

  ‘一個你要托付終生的人,如果軟弱到畏人聽聞,這種人會和你終生相守、生死不違嗎?’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本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嫁,也可能遇到有情有義的人。 幥浞瘩g道。

  ‘但你現(xiàn)在有機(jī)會事先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有情有義,一個真正值得你托付終生的人,會不畏人言,而且絕對會風(fēng)光迎你進(jìn)門!啪饪隙ǖ卣f。

  ‘你更有機(jī)會自己找個喜歡的人相守終生,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必須是你喜歡的,想和他在一起的人才有幸福可言。’他的眼神充滿說服力。

  柳瑤卿不再多說什么了。

  ‘我會幫你找你喜歡的人,也會讓對方明媒正娶地讓你過門,這段時間內(nèi)我們以兄妹相待好嗎?’杜君衡誠懇地說。

  柳瑤卿點(diǎn)頭答應(yīng),接著好奇地問:‘你為什么一直要把妻子休掉呢?’

  沉默了一會兒,他堅定地說:‘因為我要出家!

  ‘為何非出家不可?你在家和出家也沒兩樣!,因他的生活單調(diào)得就像出家人。

  他沒有回答。

  ‘你勸我找個喜歡的人相守終生,自己何以不這么做?’看他一眼,她狐疑地道。

  杜君衡深深地嘆口氣,‘我早有喜歡的人了!

  聞言,柳瑤卿扁著嘴委屈地責(zé)怪:‘那就該娶她進(jìn)門。∵麻煩別人替你沖喜!

  ‘有啊!可是她死了!啪廪D(zhuǎn)身過去看著那幅習(xí)字帖。

  ‘也許你會再遇到喜歡的人!粫r感染他憂傷的氣息,她倒安慰起人來了。

  ‘不會的,我若會動情,就只為芷兒,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得上芷兒!

  ‘為什么?她很美嗎?天下有很多美女的。’她覺得他死心眼!

  ‘嗯!而且她聰明、乖巧,最重要的是她在六歲時曾經(jīng)陪我讀書寫字、誦經(jīng)靜坐,春天陪我采花蜜;夏天幫我煉丹藥;秋天和我一起集露水;冬天……’杜君衡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這家伙有病,她不以為然地道:‘那你再找個小女孩來陪你不就得了?’

  ‘可是我回不到十三、四歲的時候,芷兒也不能復(fù)活!聠蔚仉p手交環(huán),神色凄然。

  見他那樣還真不習(xí)慣,柳瑤卿第一次覺得他有血有淚,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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