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點整,風(fēng)翼就睜開雙眼,看見睡在旁邊彈簧墊上的人,他幸褔無比的笑了。
從小他就與楊絮青同榻而眠,這習(xí)慣自然不能因為楊絮青出國念書就有所改變。只 要楊絮青一回國他就會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而這「寸步不離」是包括除了洗澡及上 廁所之外的所有時間,所以他連睡覺都是睡在她房中。
這樣的情況當然是經(jīng)過兩家父母默許的。他們經(jīng)過多年的觀察,早已建立起一項共 同的認知──如果那個恐龍迷楊絮青會結(jié)婚,那對象就一定非風(fēng)翼不可,因為除了他, 這世界怕再難找到會對楊絮青如此執(zhí)著且死皮賴臉的人了。
不過楊絮青的地板床塾是單人床墊,當風(fēng)翼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可以兩人同擠一張床 墊,可是以現(xiàn)在風(fēng)翼的身長,恐怕連那張單人床墊都擺不下他,所以他是睡在床墊旁 的地毯上。
輕握了下落在床墊旁的纖纖手指,風(fēng)翼心里漲滿暖暖的愛意,卻也有些疼痛的感覺 ,因為他決定在今天對她表明心意,這就表示他這幾年來的努力都將在今天得到判決。
悄聲起身,替楊絮育拉整好被子,愛戀的看她一眼,他才離開房間到樓下準備早餐 ,他知道她習(xí)慣早起。
每當絮青回國的時候他一定會包辦她的三餐,因為如果不幫她準備好餐點,完全不 諳廚藝,連打個蛋都打不好的她一定是隨便吃吃就好,那他可不允許。
走進廚房,風(fēng)翼開始做起飯來。
「絮,請你聽我說,從我有記憶起,妳就是我最大的依靠,妳總是會陪著我笑、聽 我說話;我哭了就哄我、我做錯了事就說道理給我聽……」風(fēng)翼停頓下來,撫著下巴想 了想,「這樣的開場白含不會太啰唆了點?」
鍋子開始冒煙,他掀開鍋蓋,拿起陽勺舀了些嘗味,覺得可以,關(guān)掉爐火將貢丸湯 放上桌,又繼續(xù)自言自語著。
「絮,請你聽我說,這些年來我已經(jīng)做好所有準備,我無法再忍受妳不在我身邊的 日子,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跟你到天涯海角、陪妳到地老天荒……」
他又停頓下來,蹙起眉看著剛放進煎鍋里的鮮筍煎蛋!高@樣講好象太肉麻了,絮 青一定會笑出來的。」他帥氣的俊臉頓時流露出孩子似的委屈,也有些煩躁,「可是沒 辦法呀!這真的是我最真實的心情嘛!而且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向絮青表明心意。
我已經(jīng)等了這么久、也計畫了這么久,絕對非在今天向她求婚不可!
他把煎蛋翻了面,手握緊鍋鏟,表情換上堅定。
「對!今天是攸關(guān)我這輩子幸褔的重大時刻。鎮(zhèn)定點,風(fēng)翼,就算絮青會覺得突然 。
就算她可能不會答應(yīng),就算我很緊張,就算我把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求婚詞寫了滿滿 一張紙卻沒半句能用……」他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皺得不象話的紙張攤開來看了一遍 ,「天啊,真的沒半句能用,虧我全背了下來!
說完,他深深吸口氣再吐出。
「聽好,風(fēng)翼,不要緊張,你已經(jīng)對你和絮背的未來有了完善的計畫,也已經(jīng)做好 了所有準備。你現(xiàn)在只要鼓起勇氣向絮青求婚,讓她明白你的心意,不要怕被拒絕,就 算她拒絕了也不要氣餒,絮青是最疼你的,只要多求幾次,她一定會答應(yīng)的!
說到底他還是害怕會被絮青拒絕。風(fēng)翼嘆口氣,這教他如何能不害怕?絮青的遲鈍 足可登上金氏世界紀錄,與她結(jié)婚雖然是他長久以來的執(zhí)著,可是對她而言卻是一跳三 級的狀況。即使她「有點」異于常人,但那也不代表她會在聽了他的求婚后,馬上給他 一個笑容,回答他:「好,我嫁給你!
這又不是在演戲,連開玩笑都不可能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
可是苦不踏出求婚這一步,依照她那種除了恐龍之外,其它事情都不會想太多的個 性,如果他不說,可能等到他們?nèi)贱Q發(fā)蒼蒼時,她仍然不會明白他的心意。
再嘆口氣,風(fēng)翼將寫滿求婚詞的紙張收回口袋,將煎蛋盛起在盤上,看著盤中的鮮 筍煎蛋,他又自語道:「絮,請你聽我說……」
這回沒了下文,他頓時發(fā)起呆來了,該用什么樣的求婚詞才能讓絮青明白他的心意 ,又不會讓她覺得突!肝以诼牥。
風(fēng)翼抬起頭,差點沒打翻手中的煎蛋,楊絮青竟然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
他瞪大眼看她,她聽到了嗎?如果她已經(jīng)聽過了他的求婚詞,那他就可以不必再重 復(fù)一遍……不對!他沒想到會讓她聽見他的話,現(xiàn)在怎么辦?他該說些什么?
「你要告訴我什么?」楊絮青走進廚房坐在餐桌旁,神清氣爽的看著風(fēng)翼。經(jīng)過昨 天的休息,時差已經(jīng)調(diào)回來了,她現(xiàn)在覺得精神好。
「妳醒了?」風(fēng)翼愣愣的看著她,說出口的話顯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楊絮背笑了下,「我醒了。早安!顾⒉辉谝怙L(fēng)翼的奇怪態(tài)度。進廚房時她只聽 到他說有話要她聽的那句,如果他真有話對她說,那他自然會說。
「早……早安!癸L(fēng)翼緊繃著身體,故意轉(zhuǎn)開身去打開櫥柜拿東西。不行,他現(xiàn)在 腦子一團亂,求婚詞像是從紙上一個字一個字跳出來似的,在他的眼前飛舞,卻怎么都 湊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天啊,風(fēng)翼,妳還是男人嗎?有勇氣點好嗎?
「!」他一聲悶叫,原來是他不小心撞到了打開的櫥柜門板!竿础顾嬷 額頭,覺得自尊心在同時受傷了。
「傻瓜!箺钚跚噍p笑著走到他身邊,「櫥柜的高度是依照我媽媽而設(shè)計的,你長 這么高,怎么不注意些呢?來,頭低下來我看看!
風(fēng)翼順從的彎下腰,楊絮青看了看他撞到的地方。
「還好,沒破皮,只是有些腫而已!顾p輕在他的傷處親了親,「沒關(guān)系,不痛 不痛……」這是她小時候幫他「治療」的方法。
風(fēng)翼怔怔凝望著楊絮青為他「療傷」,原本的擔憂不安霎時煙消云散,溫泉般的暖 流柔柔注入他的體內(nèi),眼里、腦里全都是她的笑與她的美好……天啊,他好愛她。
小時候的他易感又愛哭,常常一哭就停不下來,連他父母都對他束手無策,而那時 只有絮肯可以讓他停止哭泣,只要在她懷里,就會讓他覺得找回了全部的安心。倒是長 大之后,全世界只剩下她會讓他產(chǎn)生不安這種感覺,卻也還是只有她能將他的不安平復(fù) 。
「絮!顾麊舅。
「嗯?」她看他。
「嫁給我吧!」管它是開場白還是晚場白,管它是求婚詞還是證婚詞,全都滾到一 邊去吧!單刀直入是最快的了。
楊絮青看風(fēng)翼一眼,也沒多加細想就回道:「不好吧?」
風(fēng)翼不死心,握住楊絮青的肩,眼神堅定而期盼,口氣緊張卻又認真無比的再次說 著:「嫁給我吧!」
楊絮肯偏頭又看他一眼,仍是回答:「不好吧?」
風(fēng)翼現(xiàn)在的表情像極跑百尺的選手在終點線前一公尺,亟欲沖扺終點的模樣,他觀 察著楊絮肯沒什么情緒波動的表情。
半晌,他以求婚的姿勢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摯情傾訴道:「絮,我會想與 妳結(jié)婚的原因是因為我一直深愛著妳,我想要與妳共組家庭,想要每一天醒來就能看到 妳,想要一輩子與妳形影不離……」
楊絮青一言不發(fā)的肴著他,表情是帶點疑惑的平淡,彷佛仍搞不清楚狀況。
風(fēng)翼急了,快呀,笨瓜!快用你聰明的腦袋瓜想想呀!什么樣的說詞最能讓絮青理 解?
「絮!」他想到了!「我想要和妳在一起的心情,就和妳想一輩子研究恐龍的心情 是一樣的!
楊絮青看了他一會兒,終于露出訝異的表情,「你是認真的?」
「天地為證!
「噗哧!」
深情的男人當面向她告白,許諾著一生一世的海誓山盟,她竟然極殺風(fēng)景的嗤笑出 聲,誰教風(fēng)翼一臉嚴肅正經(jīng)地說著像愛情小說里的用詞,讓她實在忍俊不住。
「絮……」風(fēng)翼哀叫。嗚……好想哭,他就知道這么說一定會被絮青笑的,她的浪 漫子早在白堊紀就被暴龍吃掉了。
手指輕抿著唇,楊絮青道歉:「對不起。」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想笑。
風(fēng)翼幽怨委屈的看著她,「那妳到底懂不懂我的心?」
楊絮青輕吸口氣,了解似的點點頭,輕吐一聲:「哇!」
「哇?」這算哪種回答?風(fēng)翼像難民看著食物般緊盯著楊絮青的表情,卻仍然看不 出個所以然來,她好象很開心,卻又像是那種「覺得有趣」的開心。
楊絮肯伸手揉了蹂風(fēng)翼的頭發(fā),站起身去拿碗筷,好象問題已經(jīng)解決似的,可以開 始吃早餐了。
「絮?」風(fēng)翼有些可憐兮兮的出聲,視線一直跟著楊絮青轉(zhuǎn),一顆心懸在半空。
她坐回桌邊,將另一副碗筷放到風(fēng)翼面前,示意他生上椅子!甘裁磿r候開始的? 」
明白她在問什么,風(fēng)翼有些無力的嘆口氣,雖然可想而知她會問及這個問題,但她 那優(yōu)閑的模樣看來真令人感到無奈且憂心。
「什么時候呀?」他也記不清了。「大抵是從我有記憶以來,甚至還搞不太清楚「 新郎、新娘」或「結(jié)婚」這些字眼真正代表的意義是什么之前,我就決定我要一輩子都 和妳在一起!
楊絮青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她心滿意足的夾起一塊皮蛋豆腐送進嘴里,風(fēng) 翼很清楚她愛吃些什么,一定會為她準備得妥妥當當,不僅如此,她常覺得他對她生活 上的種種喜好簡直比她自己還清楚。
「而等到明白結(jié)婚的涵義后,我就更加確定非要和妳結(jié)婚不可。現(xiàn)在,不管要求妳 多久,不管妳對我有什么樣的要求,我一定會做到讓妳肯和我結(jié)婚為止!
頓了下,他又道:「我從一開始就是愛妳的,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變過!谷绱嗽频 風(fēng)清的一句話,說的卻是他執(zhí)著了十幾二十年的癡心愛戀。
她乂點點頭,她是知道他那耿直又勇往直前的個性,一旦決定要做一件事,他就一 定會付出全部心力并堅持到底,打小就是這樣了。
風(fēng)翼繼續(xù)說道:「當年妳出國念書,我整整三個月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思念妳的 情緒一直纏繞著我……絮,別笑!我是很認真的!
楊絮青眨眨眼,給風(fēng)翼一個不大有懺悔的抱歉笑容。
風(fēng)翼一把抓握住楊絮青的左手臂,略顯激動的說:「絮,我愛妳絕對不是什么戀姊 情結(jié)作祟,也不是一時的情緒沖動,更不是只隨口說說而沒有實際行動的不成熟行徑, 我是真的真的想和妳共度一生的!
和她分開時的思念是那般深刻蝕骨,讓他真實體悟到,他不能只是幻想著與她共度 一生的美好遠景,在到達幸褔之前,他還必須付出許多努力。
他同時也明白,想要追上他們的年齡差距不是那么簡單容易的事,但他這輩子絕不 愿再與地分開,只能無助的看著她離自己遠去。
所以,他把思念她的負面情緒轉(zhuǎn)化為至死不渝的堅強毅力,終于在努力了十年后, 他是真的能夠?qū)λ⒁矊ψ约赫f:他是真真實實追上了她的腳步,有資格向她求婚了。
十年或許不算短,但對一個只惦念著要追上戀人的腳步,只看見前方目標而奮力沖 刺的人,十年其實只是一眨眼。若真要說苦,最難熬的只有對她的思念,所以每次她回 國時就是他最快樂的日子,讓他的思念得以獲得些許慰藉。
但思念其實也可以成為一種助力。在分開的日子里,支持他努力不懈的就是只要想 著每天都向前踏出一步,就離她越近一步,不論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他知道在追上她的 那一瞬間,所有的辛苦與煎熬都會變成最豐盈甜美的成果。
知道他這種情況的人都把他當成傻子,因為他們也都知道楊絮青并不了解他對她的 情意,但那又有什么辦法呢?雖然她的遲鈍總會讓他忍不住想哭,但以他的個性,他是 絕不可能在尚未準備完全前就向她表明心意的。
傻子就傻子吧!只要能追上她,管它十年還是二十年,要他花一輩子時間他都甘愿 。
楊絮青看風(fēng)翼一眼,先將夾在筷中的鹵海帶送進嘴里,才云淡風(fēng)清的開口道:「你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妳?!」像被她一腳踩到了心中的地雷,風(fēng)翼大聲重復(fù)她的問 題,瞪大眼看她,神情迅速轉(zhuǎn)換,像是想拍桌子罵人!肝腋嬖V妳!全世界不知道我愛 著妳的人就只有妳而已,妳以為我閑著沒事老是對妳說我愛妳是說著玩的呀?妳以為我 給妳的信中說的愛妳是說假的呀?不早告訴妳叫早八百年前我就──」
「飛飛。」楊絮青笑著將一顆貢丸塞進風(fēng)翼嘴里,讓他「閉嘴」!肝沂菃,你只 要好好跟我解釋,我就一定會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卻一直到現(xiàn)在才對我解釋,究竟是 為什么?」
一顆貢丸完整的含在風(fēng)翼嘴里,他嚼也沒嚼,只是愣愣的看著楊絮青。
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他把貢丸吃下去。「妳啊……」他深呼吸一口氣,又看她 一會兒,神情轉(zhuǎn)為柔和,「該知道的事不去注意,偏偏去注意到那些其實無關(guān)緊要的事 !
楊絮青笑道:「你忘了我專門找尋別人不會去注意到的東西嗎?」
風(fēng)翼也笑了,「對不起,我太急切了,忘了站在妳的立場替妳著想!
楊絮育摸摸風(fēng)翼的臉,「先吃飯再說吧!」
風(fēng)翼點點頭,放松的拿起碗筷開始用餐。
他知道的,絮青雖然不會有一般人該有的反應(yīng),但她那顆干凈透明的心卻往往能夠 清明的看出問題癥結(jié)處。
雖然她會笑他,卻也是那個絕不會責(zé)怪他的人,她以最真實的方式展現(xiàn)她的情緒, 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她的疑惑,也以最簡單的方式讓他看見自己的焦躁不安,然后以最 溫柔的方式原諒他、讓他放松下來。
他因為害怕被她拒絕,所以急切的想要讓她接受他的心意,而讓焦躁的情緒蒙蔽了 他的理智,忘了她才剛明白他的心意而已;而她又是一個那么實際的人,不弄清楚狀況 絕不會驟下決定,他是該按部就班的讓她接受他才對。
稍后,楊絮青坐在房里的書桌前整理一些資料,今天她沒有外務(wù)要忙,而風(fēng)翼坐在 她身后的地板上看著她的背影,沉默無語。
外面正下著細雨,淅淅瀝瀝的下雨聲與楊絮青偶爾的翻紙聲、計算機按鍵的機械聲相 互交錯,兩人旁邊各有一杯熱茶,恬靜的感覺彌漫整個房間。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風(fēng)翼終于開口,「我很怕,怕被妳拒絕,怕妳怎么都不肯接受 我的心意!
「嗯哼?」楊絮青仍然埋首書桌,只從計算機屏幕前冒出一聲淡淡的鼻音,表示她有 在聽。
風(fēng)翼暖暖淺笑,知道她沒回頭是為了顧及他男性的自尊,他吸口氣繼續(xù)說道:「所 以一直以來我都會在下意識中,故意不將我對妳的心意解釋清楚,故意讓情況顯得曖昧 不明,期望妳也許有一天能夠突然開竅,發(fā)現(xiàn)我對妳的愛戀。因為我知道,一旦我將心 意表明,就只能前進,再無路可退,當然我不可能會放棄與妳在一起,可是若妳真的拒 銫了我,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請到這里,風(fēng)翼沉默了下,突然間像想到什么似的口氣一變,「聲明哦!我可不是 在以此博取妳的同情心,我要你真的接受了我的心意,想和我在一起。」
「啊哼!箺钚跚嘤质堑宦。
觀望著楊絮青的背面,風(fēng)翼將身體移往側(cè)邊一些,想看看她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表情。
「絮?」
「嗯?」
「妳會不會因為妳我這十幾年來長期的聚少離多,而對我產(chǎn)生疏離感?」答案是不 會,他百分之兩百確定。
「不會!箺钚跤卮。
「會不會因為妳我年齡的差距而有所遲疑?」答案是不會,絮青是什么人嘛!怎么 可能會在意這種俗世的顧忌?
「不會。」
「會不會覺得我故意不解釋的行為很小孩子氣、很別扭?」之前的問題是障眼法, 這才是他想問的。
楊絮青沒有回答,可是風(fēng)翼看見她頰邊的肌肉是往上揚的,他委屈的扁起嘴,他就 知道她又會笑他。
真是的,風(fēng)翼你這大笨瓜,明知會被她笑還問!
楊絮青轉(zhuǎn)過身看他,「飛飛!
風(fēng)翼迅速收起委屈的表情,像小狗似的馬上爬起站到楊絮青面前,但他發(fā)覺自己太 高了,讓她抬頭看他太吃力,又趕緊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楊絮青拍拍他的頭,笑得美麗,「妳還沒告訴我你做了些什么?」
風(fēng)翼看得失神,愣愣地道:「我沒有講嗎?」
楊絮青搖頭。風(fēng)翼會到現(xiàn)在才對她表明心意,害怕被拒絕是其中負面的原因,而一 定有一個正面的原因是促使他說出口的關(guān)鍵。
「啊,對!」風(fēng)翼回過神,「我還沒講,還不都是因為妳剛才打斷我的關(guān)系……」
他神情又轉(zhuǎn)換,顯得很開心的樣子!肝腋嬖V妳喔,從妳出國后我就開始想,什么 樣的方法可以讓我和妳一直一直在一起,妳不可能會放棄對恐龍化石的熱愛,我又對恐 龍沒有興趣……事實上是我不想去熱愛我的情敵,而且──」
「情敵?」楊絮青挑眉,有些想笑。
風(fēng)翼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理直氣壯的說:「不可以嗎?從小我就認定恐龍是我此 生的情敵。」
楊絮青贊同的點點頭,「不錯嘛,你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了!顾o他一個笑,「加油 了!
「我會的!癸L(fēng)翼做出一個「我絕不會輸」的姿勢,「不過,絮,妳這個裁判不可 以偏袒任何一方,一定要公平對待兩方的競爭者喔!」
楊絮青想了想,「我盡量。」
對她的回答他雖不滿意但還可以接受。「我算過了,如果我跟著妳的腳步去研究古 生物學(xué),想要將妳我四年的差距拉在一起,所花費的時間會比現(xiàn)在多更多。而且對未來 的生活而言,兩人都從事古生物研究也會比較沒有保障。」
「未來?保障?」她有些被弄胡涂了。
風(fēng)翼擺出教訓(xùn)的臉色,「當然要考慮未來呀!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恐龍古生物學(xué)家 的薪水都非常少,即使近幾年大肆吹起恐龍風(fēng)潮,但賺錢的都是那些以商業(yè)取向在推銷 恐龍的生意人,學(xué)者們又不可能去申請專利權(quán),更沒有商品的紅利或研究報導(dǎo)的版稅可 抽,你們根本只是為人作嫁而已!
楊絮青張嘴想插話,風(fēng)翼早一步點著她的肩,搶白道:「我知道,像你們這樣對恐 龍有著狂熱的人絕不是因為想要賺錢或成名才走入這行的,根本不會在乎有沒有錢可賺 。
再說,全世界每年著落在恐龍化石的研究經(jīng)費本來就少得可憐,有些學(xué)者甚至還會 自掏腰包去做研究,從事恐龍研究的學(xué)者除非能夠、而且愿意與媒體搭上線,否則想要 賺錢根本是天方夜譚。」
楊絮青又想說話,風(fēng)翼仍是早一步按住她的唇。
「別告訴我妳原本就沒想過要賺錢。絮,那是因為妳從沒想過會結(jié)婚,可是我愛妳 ,想要與妳共度一生,所以找必須因為我任性闖入了妳的夢想而扛起責(zé)任。
兩個人在一起就必須考慮到現(xiàn)實生活的問題,我們可能需要一個房子,還有其它柴 米油鹽,以及老年安養(yǎng)等等問題,都是我們必須顧及的。而且我們?nèi)绻辛诵『ⅰ?nbsp;
說到這里,他的臉微微紅了起來,「我的意思是說,我想和妳一輩子在一起,所以 我必須考慮到未來的種種,而不是只會告訴妳我愛妳而已!
突然他有些落寞了起來。
「絮,我知道妳一個人自由自在,也知道對妳的夢想而言,我是一個突然跳出來的 存在,所以我只想請你別急著拒絕我。我會證明和我在一起絕不會影響到妳的工作,也 銫不會對妳造成任何負擔,我希望妳仍然做著妳喜愛的工作,然后我想在妳身邊照顧妳 一輩子,看著妳、陪著妳,讓妳永遠平安快樂!
真摯深情的長篇傾訴告一段落,風(fēng)翼心里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似乎還在思索消化著 他的話的楊絮青。
「我說完了!拱l(fā)覺自己的手還放在她唇上,他趕緊放下,詢問道:「絮?」
嘴巴獲得自由的楊絮青直視著風(fēng)翼,驀地她笑了起來,先是唇角微揚淺笑,然后露 出編貝似的玉齒笑出聲,順勢將頭靠在風(fēng)翼頸旁,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知道風(fēng)翼因為她的關(guān)系而對恐龍有所研究,但她沒想到他對恐龍學(xué)家的甘苦竟也 是這般了解,可想而知他真的很關(guān)心她的生活狀況。算起來,這些年都是家里向她聯(lián)絡(luò) ,她鮮少主動打電話回家報告她的情況,雖然每次回國時風(fēng)翼都會拉著她問她在國外 時的大小事情,但想必這些年來他仍是替她擔了不少心。
其實她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如他所以為的那般凄慘,她所就讀并就職的耶魯大學(xué)皮博迪 自然史博物館已經(jīng)有古生物學(xué)家的正式編制,不必擔心未來沒有保障。
她會笑固然是因為覺得好笑,但她也很開心得知風(fēng)翼對她的關(guān)心。什么柴米油盬、 老年安養(yǎng)等的問題,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飛飛會對她說這樣的話。還有那句「突然跳出來 的存在」,實在是……他怎么會想得這么好笑?
「絮?」風(fēng)翼愣怔不已,他講的話有那么好笑嗎?為什么從開始求婚到現(xiàn)在,絮青 總在聽完他說的話后就莫名其妙的只會笑?他覺得他講的內(nèi)容都很嚴肅?。
楊絮青總算抬起頭,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仍是笑意滿滿的問道:「然后呢?你 在做什么工作,讓你覺得可以幫我們兩個賺到未來?」
風(fēng)翼的神情霎時飛揚起來,「其實我嘗試過很多種行業(yè),可是要兼顧能夠隨時隨地 有錢可賺,又必須可以一直和妳在一起的,只剩下一種。」唯獨這件事,他沒有在給她 的信中提起,因為他認為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績后才有資格告訴她、向她求婚。
「哦?」楊絮青饒富興味的看著他。
「寫作!
楊絮青揚起眉,訝異的看著風(fēng)翼,「你?寫作?」
風(fēng)翼不甘心被看扁,他頭一抬,鼻一揚,「怎么?不可以呀?我的書賣得不錯?! 」
寫作不限時間、地點,只要一枝筆、一張紙,以及一顆腦袋瓜就能夠完成,這是他 所想出來可以一直跟在絮青身邊到任何地方,又賺得了錢的最佳工作。
楊絮青又笑了起來,「飛飛?那個從小就活潑好動、沒一刻安靜下來的飛飛?那個 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會比較安靜,其它時候卻從不肯乖乖坐下來寫功課,只想著要去哪里 玩的飛飛?」
風(fēng)翼嘟起嘴,「絮,妳看不起我喔!」
楊絮育笑著搖搖頭,「我只是很驚訝。你都寫些什么?」
風(fēng)翼站起身,從房間角落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紙箱中拿出一堆書放到地板上,大部分 是小說,其它還有三、四本散文小品。
楊絮青站起身坐到地板上看著琳瑯滿目的書籍,她有些訝異,繼而柔柔笑起,看見 道些書就像是看見了風(fēng)翼的努力。以風(fēng)翼的年紀,已經(jīng)有如此的出書量,想必是從很久 以前就開始用心鉆研寫作了。
風(fēng)翼指著一套小說道:「從三年前起我開始寫這一個系列的科幻小說!顾α讼 ,「是有關(guān)古生物及恐龍的,從二疊紀的那次三葉蟲滅絕記事開始,然后三疊紀、侏羅 紀、白堊紀,最后是六千五百萬年前的恐龍大滅絕,我的書中以這一系列最受歡迎!
遵照「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的古訓(xùn),他對「情敵」恐龍的了解雖比不上專門人員 ,但已具有一定的知識程度,從小到大也存積了不少對恐龍的想象。結(jié)合知識與想象的 結(jié)果,自然可以將恐龍的科幻故事寫得人木三分、精采刺激。
楊絮青翻了翻書堆,「你寫的種類相當多樣!
風(fēng)翼點點頭,「科幻、推理、懸疑,這三類寫法的本質(zhì)近似,創(chuàng)意、邏輯、布局與 想象空間是這三者共通的主要考量因素,所以幾年前我就認為我可以多方嘗試寫作的方 向,這樣也會有比較多的寫作空間。」
「散文呢?它倒是與你的小說類型大相徑庭。」楊絮青看他一眼,隱隱知道他會有 什么樣的答案。
風(fēng)翼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每次想到妳的時候?qū)懴聛淼臇|西,幾年累積 下來也有不少數(shù)量,有一次出版社的編輯看到了,說要幫我集結(jié)出書,就……出書了。 」
楊絮青揚了揚眉,正想翻開其中一本散文來看,誰知風(fēng)翼一個動作將書本撈走。
他慌張的解釋,「這個……以后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先別管這個了,妳還有很多 資料要整理吧!我等會來幫妳。」
風(fēng)翼的俊臉竟紅得像熟透的蕃茄,七手八腳收拾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書本。
他在害羞,楊絮青清楚得很。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用說的他可以說得比任何人都 溜,可是每次當她想看他的作文或者周記時,他總是不可思議的會紅著臉逃避。其實他 寫的只是一般的生活事件,但他不好意思將心情類的作品攤在人前,而只要是不在他面 前,不管是誰、要怎么看他的作品他就完全無所謂了。怎么會有這么怪異但可愛的行為 偏差?
看著將紙箱放回原位的風(fēng)翼,楊絮青眼里隱隱游蕩著神秘的色調(diào),她喚道:「飛飛 !
風(fēng)翼轉(zhuǎn)回頭,看見她對著他漾起柔柔淺笑。
「辛苦你了!
她的一句話讓他這幾年來的努力全都有了回報。他定定看著她,耳邊響起自己怦然 的心跳聲,心像在云端飛翔,胸口漲得滿滿的,有點呼吸不過來。
「絮……」他不自覺的低喚。
「嗯?」她偏頭看他。
風(fēng)翼一個箭步跨到她面前蹲跪下身,沖動的脫口而出:「我可以吻妳嗎?」
楊絮肯聽了微愣。
風(fēng)翼在她直勾勾的清明視線下退縮了!高,我的意思是說……」他眼神左右閃了 閃,「我……我先去幫妳拿資料。」
他起身想逃,她卻拉住他的手,笑得坦然,「我沒有說不好啊!」
他愣了三秒鐘才了悟她肯讓他吻她,然后又花了三秒鐘確定她真的肯讓他吻她,最 后仍然用了三秒鐘發(fā)現(xiàn)她答應(yīng)讓他吻她的另一層涵義。
他正想開口,她就笑著道:「試試看啰!看看你有沒有辦法讓我想和你結(jié)婚。不過 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因為一個月后我就要回美國了,緊接著要參與一項蒙古戈壁的挖 掘化石計畫,預(yù)定在蒙古工作三個月。而你應(yīng)該知道我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申請了綠卡 ,無論去什么國家都非常方便快速,你如果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依照我這樣飄忽不定的 行程,想辦法和我結(jié)婚才是最實際的作法!
古生物學(xué)家的工作分成兩部分,一是野外挖掘化石的工作,一是實驗室的修復(fù)作業(yè) 。
身為古生物學(xué)家,楊絮青經(jīng)常得不定時、不定期的在各個不同的國家挖掘化石,行 不定,風(fēng)翼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在幾經(jīng)思量后選擇自由業(yè)為終生職業(yè),這樣也 才能「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
她是沒答應(yīng)嫁他,但她也沒有馬上拒絕他,她給他機會證明他的真心,也給自己時 閑讓她接受他的愛。明白這點后,風(fēng)翼認真且鄭重的說:「絮,我要吻妳。」也要讓她 答應(yīng)嫁給他。
她笑著微仰起頭。
他深情款款,緩緩俯近笑意盈然的楊絮青,直到兩唇只差吋許時,他忽然輕蹙起眉 ,對著那雙仍然大睜的瞳眸遲疑的問道:「絮,妳不閉上眼睛嗎?」
楊絮青的眼睛睜得更大,「我應(yīng)該閉上眼晴嗎?」
被她這么一問,他也不甚了解的想了想,「一般……應(yīng)該……都是會閉上眼睛吧? 」
她聳聳肩,「好吧!」說完便將眼睛閉上。
風(fēng)翼終于舒展開眉頭與唇線,緩緩將唇貼上她的。
兩唇相貼的感覺是如此柔軟而甜美,像小兩落在青草地,滋潤了一整個季節(jié)的干渴 ;
像陽光擁抱住玟瑰花瓣,喚醒了一整片大地的溫暖。風(fēng)翼心中充斥著激動澎湃的情 緒,啊,他能活在這世上真是人幸褔了!
他試著吻得更深人,突然「卡」的小小一聲牙齒的碰揰聲響起。
「對不起。」他趕緊退開,紅著臉道歉。
楊絮青在同時睜開眼,看見手足無措的風(fēng)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風(fēng)翼恨不得此時此地有一個地洞可以讓他鉆進去躲起來,他竟然碰到了她的牙齒!
天啊!為什么不給他一把刀讓他切腹算了,還來得有尊嚴些。尢其它實在不知道絮 青現(xiàn)在笑成這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故意撞到她牙齒的。
楊絮青笑夠了,眼里還帶著濃濃的笑意,對那個兀自揪起一張俊臉,恨不能立即消 失似的風(fēng)翼說道:「還不錯!
慘淡如死灰的情緒像在瞬間被電殛救醒,風(fēng)翼的眼睛閃著希朢的星芒,期期艾艾的 問:「真……真的嗎?」
她點頭并給他一個坦然的笑。
「那……」這就表示……
「加油吧!」她又給他一個美麗無比的笑容,「我會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