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中正國際機場下了飛機,楊絮青領到行李,通過海關后步出自動門?戳讼卤,她在美國臨時改了班機,現(xiàn)在離她與妹妹楊穗彤約好的接機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但她不想待在人多嘈離的地方,左右看了看方位,便由出境室出口走了出去。
時近臘月,正是臺灣最冷的時節(jié),楊絮青穿超薄外套,站定在候車廊上。
「絮!」
一聲愉悅叫喚遠遠從她后方響起,她拉沒有注意到,由于職業(yè)習慣使然,她正低頭看著地面,直到那人又喊了第二聲,伴隨著由遠而近的疾步聲直沖她的方位而來,她才發(fā)覺并回過頭,卻在轉身的那一剎那猛然撞進一個胸懷中。
風翼開心極了,興奮的緊緊抱住楊絮青又搖又跳,他邊笑邊叫:「真的是妳?!活生生的絮育。」
楊絮青根本還來不及看清對方是何許人也,就整個人被擁進他那溫熱懷抱中搖來晃去動彈不得,連想抬頭看看都沒辦法。
她并不覺驚慌,也沒有立即推開對方的念頭,因為最初一瞬間依稀從鼻間嗅聞到的氣味讓她感到十分熟悉──是那種不管相隔多遠多久都不會忘記的味道。雖然她向來極少將工作以外的事物記進腦袋瓜里,以致印象有些模糊,但就像是存留在記憶深處的照相底片,待對方一開口,那不會錯認的聲音與一連串話語動作就是最佳的顯影劑,在頃刻間立即顯影對方的一切。
「妳終于回來了!我好高興,好高興。天啊!我已經整整兩年九個月又零六天沒見到妳了,好想妳、好想妳、好想妳!」風翼簡直比中了第一特獎還興奮,緊抱著楊絮育開懷不已的大聲說著。
楊絮青在對方稍微平靜點后,從對方胸前出聲:「是你呀,飛飛。」
「當然是我!」風翼總算稍稍放開一些距離,讓楊絮青看見他的面孔。他眷戀的雙手仍不舍的環(huán)鎖在她腰間,俊美帥氣的面孔上有著燦爛若陽光般的笑容,一雙深邃黑瞳絲毫不掩飾愛意,深情款款的睇凝著她。
楊絮背綻出笑容,「真巧,在這里遇見你。你來接人嗎?」像一種習慣似的,她神態(tài)輕松自若的被風翼擁在懷里。
看著眼前這個有著一雙堅定眼眸的青年,楊絮青打從心底感到溫暖了起來。
風家與楊家是鄰居,她與風家的長子風曜同年,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班同學,但她卻與風翼這個小她四歲的風家老幺較有感情。即使近三年未見,對風翼這個一出生就幾乎是被她抱在懷里照顧的鄰居弟弟,她依然不覺有任何疏離感。
時隔三載,風翼不論在外貌或氣度士都有了些許改變,但在她眼中,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她對他的感覺始終如一,仍是以往那般親近喜愛,也還是習慣叫他「飛飛」
這個小時候她替他取的小名。
是風翼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嗎?她從很久以前就覺得,只要一見到風翼就會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愉悅感受。不過因為她的心思早就被她的古生物學研究工作占滿,以致從不曾深人去細想這個問題。
「絮!」風翼的俊臉無奈又哀怨的皺了起來,「我是來接妳的!顾男跚嘣趺催是這么遲鈍外加不解風情呀?
楊絮肯看了看風翼,有些不能理解,「我以為穗彤會來接我!
「我才不會讓她來接妳。」風翼的臉色又快速轉換,一副理所當然、誰也阻擋不了他的模樣,「分別了兩年九個月又零六天……」他看了下表,「外加七小時三十二分!
我怎么可能將優(yōu)先見到妳的權利讓給其它人!
楊絮青為風翼的「斤斤計較」有些想發(fā)笑,但她仍有疑問,「但是我告訴穗彤的接機時間是在一個小時后,你怎么會這時候就來了?」
「對!」經她一提起,風翼也有話要問,「妳怎么會這么早就到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等不及想早一刻見到妳,所以提早出門,妳不就會在這里等上一小時了嗎?」
「我臨時改了班機。」楊絮青解釋,習慣了風翼被她弄得滿臉擔憂的模樣。
「那妳也要打電話來說一聲呀!」
風翼開始顯露他的霸道,一直環(huán)在楊絮青腰間的雙手更是隨著情緒起伏而不時放松或收緊。
「妳不知道如果妳真的在這里等上一小時,我會有多擔心嗎?妳又不喜歡待在嘈雜的室內,可外面天寒地凍的……妳看!妳還是穿得這么單薄,萬一感冒了怎么辦?就算不為別的,妳也該為我好好照顧妳自己呀!」他邊念邊將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風翼一連串關懷性的炮轟讓楊絮背笑了起來,天寒地凍?攝氏十度算天寒地凍嗎?
她覺得天氣還算不錯呢!
但她沒有拒絕風翼的外套,因為她非常了解風翼對她關心的程度。
即使她遠在國外多年,他也像個嘮叨小老頭似的在來電及來倍中叮嚀這、囑咐那的,深怕她會穿不暖、吃不飽,還常常寄一些有的沒的生活必需品給她。
而只要她一回國,他就會像條魚似的黏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照顧她照顧到無微不至的地步,誰教她對工作以外的其它生活瑣事總是得過且過。而且她一旦開始工作就會像栽進去似的沉迷其中,忙到晨昏不分、廢寢忘食是常有的事,當然他也了解,對她而言沒有任何事比她的工作更重要,才會使得他為她牽腸掛肚、操煩不已。
「飛飛!箺钚跚嗍终仆L翼胸膛安撫的拍了拍,淺笑道:「但是你來了呀!我也沒有感冒生病,所以你就別擔心了,好嗎?」
好可愛!風翼怔怔望著楊絮青的笑顏,一顆心上通上通地直跳。每當絮青對他這樣笑,他就會完全忘了自己在做些什么或說些什么,先前的郁悶心情當然也早就被拋到九宵云外去了。
半晌,風翼情難自禁的又擁緊她,絮青這模樣實在太迷人了!
楊絮青早就習慣風翼這樣突如其來的擁抱舉動,她安適的回擁他。想起風翼小時候總會在遇到傷心事時跑來找她,投進她懷里哭得有如水壩決堤,她常常必須哄上半天他才會停止哭泣,那幕景象歷歷如昨──黃昏的霞光照準她房里,哭累的小男孩已趴在她懷里熟睡……然而時光飛逝,那個愛哭的小孩已經長大,現(xiàn)在的妯別說懷抱不了他,甚至她也已經很難再將過去那個小男孩與面前這個長得精壯矯健的男子聯(lián)想在一起。
唯一不變的是,不論誰懷抱著誰,兩人相擁的感覺還是這么讓她感到舒服自在,每每令她興起「真想就這么睡著」的念頭。
而且不知為何,她并不嬌小,一六三算中等身材,但風翼高她二十幾公分的身形像是一個擁抱就可以淹沒她。雖然她在國外念書時接觸的全是一些高頭大馬的外國人,卻只有在風翼懷中時會讓她有「嬌小」的感覺。
大概風翼是唯一一個會給她熊式擁抱的人吧!楊絮青輕笑著,開口道:「爸爸媽媽們都還好嗎?」
她問的父母親是復數(shù),因為她對風爸、風媽有一份深刻的感謝之情,他們等于是她的第二對父母親。
風翼微放開楊絮青,俏皮的聳了聳肩,「還不是老樣子,你們家風平浪靜,我們家鑼鼓喧天。」
楊絮青又笑了。
兩家的父母感情都很恩愛,但表達恩愛的方式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楊家父母各有自己鐘情的職業(yè),卻同樣都是沒有固定工作時間的行業(yè),忙時一兩個禮拜互相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所以會「和平」的享受相聚的時光,加上現(xiàn)在兩個女兒也都已經長大,沒有待在家中,楊家的「空城計」也就時時高唱了。
而風家父母因為共同經營一家公司,兩人每天在一起的機率高達百分之百,偏偏這對夫妻把吵架當飯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外加一個月一次的突襲戰(zhàn)……好似見了面不斗斗嘴就會活不下去似的。不過說也奇怪,這樣的夫妻不但沒有如初結婚時眾人所預言,會在三個月內以勞燕分飛的結局收場,反倒是跌破眾人眼鏡,越吵越恩愛的相處了三十幾年。
「風曜呢?好久沒見到他了,他還好嗎?」楊絮青隨口又問。
風翼臉色丕變,「妳問他做什么?」
楊絮青微拱眉,不能理解風翼的臉色為何臭得像顆壞掉的雞蛋,「我不能問他的近況嗎?」
風翼扁著嘴,「當然不是,但是妳問起他會讓我嫉妒。」
楊絮青看著風翼,全然不解!高@有什么好嫉妒的?」
風翼的俊臉有些扭曲,因為他知道這樣的話題會讓他有多深的挫敗感!府斎皇且驗槲蚁矚g妳,可是妳沒問我的近況卻向我問其它男人的近況,我當然會覺得不舒服呀!」
他的話好象前后不怎么搭調。楊絮青回道:「可是我知道你的近況啊,你的來信及來電都有提及,我何必再多此一舉去問你的近況?」
從她十七歲出國念書到現(xiàn)在的十年中,風翼固定一個月一通越洋電話、一個禮拜一封信聯(lián)系他們之間,除了對她叮矚一堆,當然也會說說彼此的近況。雖然她總是沉浸在古生物學的研究中而使他必須是主動的一方,但他卻十年如一日不曾間斷這些聯(lián)系,就因為如此,她才會覺得風翼就像是一直在她身邊似的。
「但是我希望妳能多關心我一些呀,即使是隨口的一句話,我還是希朢能由妳口中聽到嘛!」風翼的語氣和表情都有點可憐兮兮的,像被丟棄的小狗,充滿心酸與委屈。
楊絮青看風翼一會兒,然后輕嘆出聲,輕擺了下頭,好似是拿他沒辦法的模樣。她雙手輕松環(huán)上他的腰抱了抱他,微笑問道:「這么久沒見面,你好嗎?」
「絮……」風翼一瞬也不瞬的擬挸著楊絮青。她又對他這樣笑了,天啊,不行了,他招架不住了。就是現(xiàn)在!他必須告訴她「我愛妳。」
風翼雙拳在楊絮青腰后用力緊握,眼神認真而堅定,滿腔壯志凌云的思慕愛戀全數(shù)傾盡在這句話之中。
楊絮青咪咪一笑,自然而然的回道:「我也愛你呀!」
一看楊絮青的反應及表情,風翼頓時垮下雙肩,有型的濃眉也挫敗的聚攏,卻仍然抱著一絲期待的問道:「妳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絮青微揚眉,偏頭給風翼一個「你在說什么」的疑惑眼神。
風翼嘆了口氣,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向她表白,卻同樣令他受挫。會有哪個人在已經聽到如此清楚明了的告白后,還不明白對方的心意的?
有!那個人就是他從有記憶起就立志要她當他新娘的超級情感智障者──楊絮青。
他雙親經營的是一家兒童出版社,有事沒事就會帶一堆兒童讀物回家,從小就到風龍.奪龍020
家?guī)兔φ疹櫵臈钚跚嘣跐M坑滿谷的讀物中獨獨鐘情「恐龍」。當別的小女孩在看公主與王子的童話書,玩著布偶、洋娃娃的時候,楊絮青只會翻閱著「史前生物」,手捧恐龍模型觀察、做筆記。
而她的人生志向更是義無反顧的朝研究古生物而去,會到國外念書也是因為臺灣沒有專門研究恐龍的學府科系。加上楊家的父母觀念開明,認為孩子想做什么就讓她去做,她才會一去國外十個年頭鮮少回來,大學、專門學院、博士班一路欲罷不能的念上去。
之后,她也是忠于自己的夢想,留在國外參與挖掘恐龍化石的工作。
當然,她能朝小時候的理想去做是件好事,可是這樣卻苦了他。想想,一個自小就沉迷于「恐龍」的人,能夠多理解人類的情感?
雖然外表與常人無異,但只要仔細觀察她,就會發(fā)現(xiàn)她不論思想觀念或是言行反應上,都與常人有那么一點不同。她不看電視,只讀科學學刊;她從不逛街,出門只會到圖書館去查資料,除了古生物之外的事物她全懶得去記憶、思考太多,是個可以將所有恐龍化石的特性與結構倒背如流,卻不知道現(xiàn)在世界局勢如何的現(xiàn)代人。
情感智障、生活白癡、不社會化,這就是楊絮青。
而且她在國外待了太久,對地而言,「愛」這個字眼的解釋是廣義的,她一直不能明白他的「愛她」和她的「愛他」是不一樣的;她的「愛他」只是將他當成親人般看待,但他的「愛她」卻是要她與他共度一生的深刻情感。
但他不會放棄,也不會氣餒的!風翼在心里對自己說道。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讓絮育真正的愛他,他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反正絮青關心的事只有恐龍,除了從小就與她密不可分的自己以外,不可能有其它人會讓絮青多看一眼,而且他的「情敵」是已經做古了六千五百萬年的一堆化石,他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楊絮青有趣的看著風翼,從嘆氣后他就不自覺的發(fā)起呆來,雖然看著她,眼睛卻沒有焦距,是在想些什么呢?他的表情非常戲劇化,一會兒沮喪待像快哭出來似的,一會兒又像是解決了全世界的問題般開朗……「風翼?」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打斷了兩人各自的思維!改遣皇秋L翼嗎?」
十來個身材高姚窈窕的美女一窩蜂的圍向風翼及楊絮青。
「你怎么會在這里?」
「該不會是來接我們的吧?那我們以后應該多出國拍照,好讓你記得、想念我們……」美女們妳一言我一語的問著風翼,最后才注意到風翼身旁的楊絮肓,一個個眼神怪異,帶著評估與猜測。
當這群入圍靠向他們時,風翼終于移動從遇見楊絮青就走住了似的擁抱姿勢,左手從她腰間移開,讓她站在自己身惻,右手卻仍環(huán)在她腰間,占有意味之濃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他笑著指指楊絮育,「我是來接她的!顾D向她,微低下頭,神態(tài)親昵的道:「絮,記得我跟妳提過我在做兼職模特兒嗎?她們是我工作時認識的朋友!
看見風翼的舉動,幾個模特兒露出難以置倍的表情,按著眼神輕蔑的對楊絮青從頭審視到腳,在她們自視甚高的眼中,姿色平凡的楊絮青是無法與她們相較量的。
風翼雖然只是兼職性的在當平面模特兒,但是他在模特兒界是相當有名的,除去他英挺瀟灑的外貌不說,他相當具有個人的獨特魅力,是眾所公認「最佳情人」人選。
他對人隨和、對事認真,不做作、不虛浮,與人相處不禽拐彎抹角,率真而自然;
他穩(wěn)重負責,卻又不會給人刻板正經的印象,是個在平時可以輕松玩鬧、在緊要關頭可以托付信任,其真實實的好男人。
而他特別的地方在于他還保有一顆孩子般純良率真的心,意志堅定、不畏挫折,像孩子般天不怕地不怕,一旦立定目標就會筆直向前沖,不到終點絕不罷休,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想辦法頂下來那般的勇敢坦然。
他有些頑皮,偶爾沖動、偶爾任性,但懂得拿捏分寸,絕不會惡意傷害人。在他心里有一個自然持衡的秤桿,在大人與小孩之間自在游走而不會給人絲毫錯實感。
這樣一個絕對會對情人忠貞不二,又會讓人想寵他的男人,根本就是現(xiàn)代最佳的情人人選,打著燈籠才能找到這么一個的稀有貨品。因此,風翼在女模特兒中可是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子雞呢!
只可惜,他雖然對每個女性都很好、很有禮,卻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有超越友誼的偏袒,或有使人誤會的想法,他把身邊的每個女性都當朋友一般對待,所以他從來沒有傳過任何緋聞?墒撬F(xiàn)在竟然態(tài)度親密的摟著一個女人,所有模特兒們的共同疑問就是──那女人究竟與風翼是什么關系?
然而楊絮青完全看不出來模特兒們對她的敵意,她對她們禮貌性的點頭,微笑道:「你們好。」
站在模特兒群中,楊絮青中等的身形與只稱得上清秀的外貌顯得過于突兀,但只要是明眼人就看得出來,她身上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沉靜氣質,濃濃的書卷氣與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fā)出來的優(yōu)雅從容,讓她絕對不會失色于任何一個頂尖模特兒。
她眼中的自信與不亢不卑的圓融氣度,訴說了她那超乎平凡的美。她美在蘊含于內的智能與對理想的執(zhí)著,世事繁華皆于地無關,一個人若能明白自己所欲追尋為何,并認真堅定的朝理想而去,那她所散發(fā)出來的美麗絕非可以由金錢或物質堆砌出來的俗艷相比的。
風翼揚著幸褔得不得了的笑臉,炫耀似的向她們介紹楊絮青:「她是楊穗彤的姊姊,不過名字比她好聽──絮青,就是東風揚起,柳絮飄搖在背色天際,很詩意的名字吧!」
模特兒們才不管兀自陶醉不已的風翼又說了什么詩情畫意的話語,她們全都被楊絮青的身分嚇了一跳,一個個妳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楊穗彤?那個法國名設計師尚雷諾從兩年前起就亟欲延攬的超級模特兒?
她們全都睜圓了眼看著她,她是那個超級名模的姊姊?!騙人的吧?楊穗彤不但身材頂極,連她的容貌都像是一個笑就足以傾城傾國般絕美,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外貌平凡無奇的姊姊?
她臉形雖然還可以,但眼睛是單眼皮、眉毛也沒有修整,鼻子呢,就算不塌也稱不上挺直有型,嘴巴小巧是小巧,但色澤就差多了。皮膚雖然沒有什么大瑕疵,但一看就知道從不曾好好保養(yǎng)過,看她的年紀大概是二十出頭,若她再不懂得保養(yǎng),等她三十歲時就知道后果了。
再看看她的身材……天啊,楊穗彤少說也有一七五以上,她的姊姊竟然像個未成年少女?她們真的是親姊妹嗎?
每個模特兒鄱在心里徹底將楊絮青批評得體無完膚,但也僅此而已了,因為還在絮絮叨叨介紹著楊絮青的風翼,最后一句介紹詞將模特兒們的高傲心態(tài)在瞬間轟然打碎。
「……她也是我最重要、最愛的人!癸L翼說著對楊絮青露齒一笑。
聽到這句話,模特兒們全都瞠目結舌、面面相覷,楊絮青是風翼的情人?!
震驚之余還想問些什么,她們身后就傳來工作人員的喊叫:「喂!專車來了,該走了,快點!我們還得回公司報到!
即使還有滿肚子的疑問,她們也只得跟著工作人員離開了,在她們頻頻回首的異樣目光中,隱隱透著不甘心的感覺。
「她們也是模特兒?」在模特兒們離開后,楊絮青若有所思的出聲。
「是啊,怎么?」風翼一手拉起楊絮青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就像多年習慣似的,自然而然地牽起她,領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楊絮青也自然的與風翼十指交握,「我只是覺得她們給我的感覺與穗彤不一樣。」
風翼淺笑,「哪里不一樣?」絮青從小就鮮少與家人及風家以外的人相處,也不太接觸她所鐘情的學科研究之外的世界,所以她不論在看人或看事上全都是憑個人感覺。
但就是因為她能夠跳脫開世俗的一些規(guī)章紀律,所以她能夠客觀且敏銳的感知一個人的本質,她與人相處屬大智若愚型,也許不諳相處之道,但絕不會盲目得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這是她從小就偏離了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模式,而依著自身性格及環(huán)境需求所自然發(fā)展、形成的一套處世態(tài)度。
楊絮青想了想,才通:「氣質。她們的內涵及修為皆不若穗彤來得豐富,自信氣度也不像穗彤那般扎實!
「唔!癸L翼漫應著,并不在乎楊絮青之外的女人究竟生的是圓是扁或有氣質與否?「穗彤的氣質是由內往外散發(fā)出來的,但她們卻像是如果沒有了外在物質的支撐就無法抬頭挺胸去面對群眾似的!箺钚跚嗬^續(xù)說著。
風翼點點頭,「我得承認,小彤如果除去她某些性格不說,她毫無疑問絕對是個最完美的模特兒。妳和穗彤是姊妹,兩人一樣都是有理想的新時代女性,也都有風華絕代的內蘊氣質,但妳們就像是月亮與太陽,她是那種懷著滿腔雄心壯志在拚命工作的人,肯下賭注、不怕輸,而妳則是腳踏實地,一步步在自己的夢土上耕耘的人!
「那是因為我們兩人所執(zhí)著的事物不同。」楊絮青說道。
她和穗彤相差七歲,加上出國念書的關系,她與妹妹并不算極親密的姊妹,但因為她們同是執(zhí)著于夢想的人,所以有些心境不必說出口她們也能互相了解體會。
風翼笑著舉起兩人合握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輕吻,「但我個人認為,妳比她有魅力得多。」
楊絮青笑了笑,不頂在意風翼對她的看法,隨口問道:「我有那么好嗎?」
「有!癸L翼無比認真的說著,「妳是最好的!
楊絮育仍是笑,但沒興趣再說些什么。
走到車子停放處,風翼將行李放進后車箱,蓋上車蓋后對楊絮青伸出手,「絮,妳的記事簿!
「喔!箺钚跚嘈断录缟系男”嘲瑥睦锩婺贸鲆槐居浭虏具f給風翼,「這里!
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各自坐上車,風翼不急著開車,就在座位上研究起楊絮青的行程。
這是從楊絮青出國后建立起來的習慣。只要楊絮青一回國,不管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風翼就一定、非得要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不可,堅持的程度簡直比愚公還頑固。
從國中、高中到大學,不管幾天、幾個禮拜,有沒有考試……只要是楊絮青回國的日子,風翼就一定會翹課,賴在楊絮青身邊死都不肯離開,而那個「有點」異于常人的楊絮育也從不勉強風翼去上課,她認為反正也沒多嚴重,只要風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最夸張的一次是楊絮青剛好在風翼大學聯(lián)考當天回國,風翼當然一本初衷,斷然不去應試,幸好是楊絮青認為風翼應該去考試而陪著他到考場去,才讓那個大少爺順利升上大學。
從那吹之后,楊絮育與風翼自然就形成了一項默契──她一回國就會讓他知道她的行程,而他會在她的空檔時段排進他的行程,讓兩個人能夠完成各自的工作同時又可以一直在一起。
「有沒有搞錯呀!」風翼邊翻記事簿邊大叫,「妳三年沒回來,好不容易可以留在臺灣一個月,竟然還要做這么多事?」
在剛出國念書的前幾年,楊絮青通常一年回國二至三次,但自從她三年前開始正式就職起,就一頭栽進工作中無法自拔,而且她還一邊工作一邊撰寫博士畢業(yè)論文,才會近三年無暇歸國。不過也幸好如此,風翼才沒有在前兩年的服役生涯中,當一個因為摯愛而棄守崗位的逃兵。
楊絮青放松的將頭靠在車窗上,不在意的聳聳肩,「還好,還在能力范圍之內。」
事實上楊絮青回國并不代表休息,畢竟在臺灣對恐龍有研究的人本來就屈指可數(shù),她有時必須到各個學院去校對資料,有時要與出版社的專員討論,有時則受托審閱古生物學范疇之內的譯稿等等。而這次回來,更因為她在古生物學領域上的學識成就,還受邀去幾所大學演講。
「不行!」風翼開始不平,「妳自己想想妳有多久沒好好休息了?妳一定要推掉一些工作,只要我知道了,我就不能讓妳這么糟蹋妳自己的身體!」
「飛飛!箺钚跚鄿\笑著撫上風翼的臉頰,傭懶地說:「我們先回去再說好嗎?我有點累了!拐f完她就真的閉上眼睛休息。
看著楊絮青安然歇息的側臉,風翼無奈又心疼的嘆口氣,采身替她調了調座椅的角度,系好安全帶,還在她頸后放了個小枕讓她能夠更舒服點,最后無限愛戀的輕輕撥開落在她頰邊的發(fā)絲,才發(fā)動車子上路回家。
「吵醒妳了?要不要再睡會兒?」看見懷中的人兒微掀了掀眼皮,風翼柔聲問,他正抱著她欲下車。
緩緩自風翼懷中轉頭,楊絮青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四周,聲音沙啞地低問:「到家了嗎?」
「嗯!癸L翼有些心虛的應道,腳步往樓上移動,「我抱妳到樓上,妳再睡會兒吧!」
「不了,我晚上再睡,不然時差會調不過來。」說是這么說,楊絮肓卻又窩回風翼的胸膛,心滿意足的合上了眼睛,誰教風翼的胸懷實在太舒服、太好睡了,讓她舍不得離開。
「那先喝杯熱茶醒醒神好嗎?」風翼說著,腳步隨之轉向廚房。
「嗯!箺钚跚嗄:膽。
風翼柔情淺笑,愛煞她睡時的清純模樣。
其實,他們早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到家門了,但他實在克制不了自己去抱她入懷的沖動,更無法將目光從她沉靜安詳?shù)乃伾弦崎_,像著了魔似地,他就這樣抱她坐在車中怔怔看了她一個小時。要不是想起晚餐時間快到了,他說不定會這樣抱著她、看著她直到她自己醒來。
他也曾分析過自己對她的感情,畢竟他在還被稱為「小孩」的年紀時就認定自己愛上了她,家人們都曾質疑過他情感中愛情的成分。
他們認為小孩對情感的認知尚無法真正定位,并無法像大人般明確了解每種情感的定義,所以,他對她的愛意只是像剛孵出的小鴨認定第一眼見到的物體是母親般,是一種錯覺,長大就會忘了。
但他相信自己的心,每個人都曾經是個孩子,誰能否認最初的情感悸動?誰又能信誓旦旦的說孩子的愛情一定只是虛幻而已?而且,難道只要長大了就能真切明白何謂愛情了嗎?難道孩子的真心會比大人來得少?情感流露會比大人來得虛假?
他從小就喜歡她,愿意為地做任何事,希朢她永遠平安快樂,想要和她一輩子相依相隨……這些單純的、直接的,就只是因為她這個人而喜歡她,如果這不是愛情,那什么才昤是﹖他相信就因為是孩子,所以感情才能夠真正的潔凈無瑕,而且更純粹、更深邃。
雖然隨著時間推移,一份原本單純的感情勢必會遭受到現(xiàn)實層面的考驗,但不論是外來的質疑或者內心偶爾掠過的迷惘,都只是讓他更加確定并堅持自己對她的愛戀而已。
最好的證據就是,他渴盼與她在一起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
而若真要說出一個他何以喜歡她的理由,那大概也只能說是他們的生理節(jié)律生來注定相合,她做的事、說的話,總能夠觸動到他內心深處的那扇門,讓他發(fā)自內心的敞開心懷,感受到快樂。
這樣的理由聽來或許有點縹緲虛幻,但卻是真真實實存在他從小到大的生活中。一份感情并不一定需要發(fā)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件才能夠去明白、去確定的,愛意常常是在平淡、平凡的生活中去感受體會到,然后成為不會磨滅的永恒情感。
生命不停向前轉動,有一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只會隨著時間而加深其深刻程度他對她的感情就是如此。
到了廚房,風翼將楊絮青安頓在桌邊。沒了他暖爐似的胸懷,她隨即清醒了過來,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時間已晚,只隱約感覺有件事不太對勁,但她懶得多想。
風翼對她笑了笑,「肚子餓了吧?先吃些點心,我馬上準備晚餐!
楊絮青聞言綻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高興的點頭,只要她回國風翼就一定會為她準備好她愛吃的食物,所以在回程的飛機上她總不會吃大多東西。
「這是什么?」
在風翼忙時,楊絮青偶然瞥見桌上有一本「書」,她拿過來翻開,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本相簿。
風翼回頭小心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奇特,滿含莫名的期待。
「呀!這是你小時候的相片嘛!」楊絮青驚奇的說。
「嗯。」風翼含糊應著,仔細觀察著楊絮青的表情,將兩杯熱茶和一碟自制西點端到桌上,然后坐到她旁邊。
其實,那本相簿是他故意拿出來放在桌上要給她看的,里面的照片是他從小到大與她合照的相片。
因為他深知她的腦袋只會用來記憶有關恐龍化石的事物,其它事情她是能忘即忘。
對她的記憶他原本就沒什么信心,尤其她又三年未歸,其中只靠著他的書信及電訊維系她對他的感覺,實在讓他不得不擔心,所以他必須先喚回她的記憶,好讓明天的「計畫」
能進行得更加順利。
「這張是你剛從醫(yī)院回來時我抱著你照的!箺钚跚嚅_心的指著第一張相片對風翼說道。
「是妳我的第一張合照!癸L翼補充,語氣極其溫柔。
「這張是你滿月,這張是你剛會爬時,這張是……」楊絮青興致勃勃的指著每一張照片,如數(shù)家珍的從風翼嬰兒時期到小學、中學一一說出其背景時間。
照片的數(shù)量頗多,因為小時候的風翼總是固執(zhí)的一定要跟在她身邊,她到哪里他就要到哪里,當他還是小小孩的時候,他們的關系系是比親姊弟還親的「姊弟」。之后,隨著歲月流轉,他們之間慢慢變得比較像是「同伴」,而從她出國念書后,他們之間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角色便明顯互換了過來。
但不論存在他們之間的相處關系究竟稱作什么,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們一定會一起行動。
風翼訝異楊絮青對照片的出處竟會記得那么清楚,心中頓時生起無限希朢,果然她也是對他有感情的,不然她不可能會記得那么清楚。
但他才這么想著,楊絮青馬上就不給面子的問道:「這張是在哪里?」
風翼的俊臉頓時垮了下來,難過的采頭看一眼照片,臉色卻又奇異的瞬即恢復明朗,像極了在做石蕊試紙實驗。
他堆起笑容說道:「妳出國念書那年在機場時照的!顾挥浀眠@張照片情有可原,因為這張照片中沒有他嘛!
「是嗎?我沒什么印象了。」楊絮青努力回想,注意到這張照片不同于其它照片,問道:「為什么只有這張沒有你?」其它照片都是他們合照的相片,以致使這張顯得突兀。
「那是因為那天我沒有去送行!顾庥兴傅目此谎。
見狀,她記起了那天的情形,恍然道:「。∧惝敃r在生我的氣。」
風翼轉了下眼珠子,不答腔也沒什么特別的表情。
楊絮青一看他這模樣,好笑的摸摸他的頭,「你該不會到現(xiàn)在都還在生氣吧?」
風翼看她一眼,「我氣的不是妳要出國這件事,而是妳之前都沒有告訴過我妳要出國念書的事,百到你要出發(fā)前一天我才得知這回事。想想我每天都和妳在一起,竟然是最后一個才知道,怎不教人生氣?」
風翼試著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不會太過嚴峻尖銳,都古早以前的陳年舊事了竟然還翻出來算舊帳,未免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但他仍是控制不了臉部肌肉的僵硬程度,任誰看見他現(xiàn)在的模樣都會說他果然還在賭氣。
「我沒告訴你嗎?」楊絮育對他的壞臉色絲毫不放在心上,自語般的問著,并努力回想她到底有沒有告知風翼她要出國念書的事。
「沒有!」風翼加重語氣地嚴正聲明。
當年的情形說有多夸張就有多夸張,楊絮青從小就對生活瑣事少了那么一根筋,只要不是有關她熱衷的事物就一定會忘這忘那,所以,風翼才會隨著年紀增長而慢慢從被照顧者的角色轉變成「同伴」,乃至現(xiàn)在照顧、保護她的角色。
當時她肯定是以為自己已經告知過他,而他們兩家的家人則是以為他每天都與她在一起,一定知道她要出國的事……結果弄到最后,他竟然是最后一個才知道的。
「真的?」
楊絮青回想著當年的情況,不自覺地啜飲起熱茶,另一只手也順勢拿起盤中的西點吃將起來,感覺優(yōu)閑而滿足。喝紅茶果然還是要配核桃餅最對味。
一邊品嘗著下午茶,一邊回想往事,可是任她怎么想,對風翼的指控她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只記得風翼因生她的氣而沒有到機場送機的事,但讓他生氣的原因她卻一丁點也記不起來了。
想到最后她也懶得想了,反正都已經是那么久的事了,想那么多也沒什么意思。
風翼看她那副悠哉的模樣就知道她壓根兒記不得當年的情況,不禁嘆了口氣,就知道她的記憶是不可信任的。
當年她出國念書的事不止因為事出突然而讓他感到震驚,更因此而驚覺到人生世事之流轉變遷是多么無常。
這件事固然使他感到生氣又難過,卻也使他很快體悟到,他如果想和她在一起就必須有所努力,絕不能只是眼睜睜看著她越走越遠。
他不僅要一邊努力追上她的腳步,也必須想辦法不讓她淡忘自己,所以他不止用電話與書信維系他們之間,他也在每次她回國時極盡所能的與她相處在一起。
十年來,他無時不刻想著要努力追上她的腳步,每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每一次看見她的人,都讓聽不見她聲音,見不到她人的日子變得越加難以忍受。
想與她在一起的心愿是如此強烈,分開的椎心思念只是讓他更加堅定對她的愛戀,并更加相信,他這輩子只有她才能讓他感到生命的完整。
他的生命從一開始就全都是由地所填滿,一顆心也從很早以前就已經被她占據,徹徹底底,連同未來亦理所當然必須一并給予。
不管她記不記得,風翼在生氣是事實,也不管到底她有沒有錯,讓他不要生氣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要不然我道歉啰!看你想要什么樣的賠罪方式,我都答應你。」楊絮青攤開雙手,笑得明媚,眼神里閃耀著「我一定負責到底」的意味。
風翼聞言笑了,深邃且深情的眼眸定定看進她眼底,問道:「有時限嗎?」
楊絮青率真的搖頭。
「好,就這么說走了,妳以后得記得賠我!癸L翼笑得好不開懷,他就愛看她這果決而干脆的模樣。
他當然不會真要她賠什么罪,但現(xiàn)在預留一筆,一輩子都有用。而且,只要是與他約定過的事,她就一定不會忘記,這表示他在她心中有一定的分量。單單這樣一件小事,就足以讓他躲在棉被里偷笑好一陣子了。
他知道到目前為止,他的感情只能算是單向的,但他已經下定決心了,從明天起,他要將這十年來的努力與相思付諸行動。他要開始做最后沖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