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里殺氣騰騰,一條鋪滿落葉的山林小路,感覺沒有風在吹動,枯葉卻滿天飛舞。
未見對手蹤影,先以深厚的內(nèi)力試探敵情,此乃高手過招之訣。
此際,這座離嵩山少林寺約莫五里路遠的林子內(nèi),隱隱暗藏著殺機。
遠遠走來的正是活蹦亂跳的爛泥巴及雙手捧腹、表情痛苦的癩痢頭,兩人一步一步地走人險境。
突然,癩痢頭十萬火急的叫道:「不行啦,憋不住了!爛泥巴,你先到前頭的林子里去等我,我肚子痛得厲害,得找個無人之處方便一下!拐f完,也不等爛泥巴回答,立刻沖進灌木叢去了。
「唉!沒見過那麼貪吃的和尚,整個少林寺里就屬他最肥了,還一天到晚吃個不停。嗯,該不會他真吃到老鼠屎了?!哈,活該!」爛泥巴在癩痢頭背後數(shù)落了幾句。
但他只要一想及過了前面的林子,就可以見到熙來攘往的熱鬧市集,整個人便興奮得停不下腳步,神情愉悅地走進危機四伏的樹林里。
就在爛泥巴想找棵樹干歇會兒時,有三條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過他面前,卷起一地落葉,隨風婆娑起舞。
三條人影現(xiàn)身,站成三角形勢。原來是梧桐三俠,也就是拚命趕赴少林寺帶人的江家三蟲。
三人彼此不發(fā)一言,只是眼里帶著火氣,為了避婚連六親都不認了,兄弟之情早拋到九霄云外去。
爛泥巴被三人夾在其間,睜著斗大的圓眼興奮地叫著:「哇,好玩吔!再蕩高一點才刺激!」他毫無懼色的在一旁拍手叫好。
長年深居在少林寺伙房里的爛泥巴,沒什麼機會見識到武林高手過招,依他粗淺的見聞,只有天上的鳥才會飛,人是地上行走的動物,除了蕩秋千時,人們才能藉由繩子的擺蕩享受那種要飛起來的感覺,而蕩秋千可是他閑暇時候最愛玩的游戲。
江雀衣眼神里閃爍著興味,壓低嗓門道:「那個小白癡是誰?!」
側(cè)立如一柄劍的江蜜衣低頭斜視著大聲歡呼的爛泥巴,心里揣忖著此人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全身沒一處稱得上乾凈,活像剛從泥土堆鉆出來似的,到底是男是女?
「這位壯士,請讓路。」老三江蝶衣畢竟是讀書人,口氣溫和多了。
「嘿,你為什麼叫我「撞死」?心腸真壞,我只是想跟你們一起玩而已嘛!」爛泥巴開心地踱向說話的三人。
江蜜衣後退了半步,并用眼角瞟了爛泥巴一眼,作出防御狀。他認為對方可能在裝傻,江湖險惡不得不小心防范。
江雀衣笑不可抑地詢問蝶衣,「對呀,老三,你好壞啊,居然叫人家「撞死」。哈哈哈!」他學著爛泥巴傻不拉幾的語氣。
江蝶衣百口莫辯,他寧愿相信是對方的耳力差,而不是國學常識不足。難道那位「壯士」從不讀書的?
突然,爛泥巴笑嘻嘻地走向江蜜衣,態(tài)度極盡友善的表示加入意愿!肝腋阃牶貌缓茫俊
他心里想著,反正癩痢頭的爛腸肚還不知道要幾時才能拉完,不如先跟他們玩一下,也好打發(fā)時間。
對於這小子的怪異言行,江蜜衣真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麼。見他諂笑地向著自己走過來,江蜜衣在未摸清他的來頭前,毅然決定不加理睬,免生波折,上少林寺找人要緊,他可不想被這小子誤了他的「終身大事」。
江蜜次隨即施展輕功,欲乘隙遁離此山林。就在他打算來個旱地拔蔥、揚長離去之際,兩腳卻像被什麼纏住似的,動彈不得。
「嘿,你忘了我啦,我是跟你同夥的吔!」爛泥巴死命地抓住江蜜衣的腳。
江蜜衣的兩道濃眉緊鎖,長腳向下踹抖了兩回,仍踢不開爛泥巴的箝制,一向冷冽的神情更加的冰冷。這小子抓住他的腳做什麼?
就在兩人糾纏不下時,老二抓住機會喝聲道:「老三,撒網(wǎng)!」
江蝶衣從衣袖底下抽出刀劍砍不斷的筋網(wǎng),沖天而起,飛過大哥及爛泥巴的頭頂,撒開天羅地網(wǎng),筋網(wǎng)應聲落在兩人周身。
江蜜衣察覺到被筋網(wǎng)包圍住時,想要逃竄,卻礙於腳下的爛泥巴仍緊抓著他不放,他也只能無奈地望網(wǎng)興嘆了。
「老大,得罪了。我們先走一步,你就直接回家等著迎娶小尼姑吧!」聲音還在林子里回響,人已飛得老遠去了。
一雙黑亮深邃的眸子飽含怒意,緊鎖的眉頭表明了他的激忿。
爛泥巴作出無辜的表情,「喂,你看起來好兇哦!早知道就不跟你同隊!
在樹叢後面早已拉完屎,卻嚇得躲著不敢出來的癩痢頭,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古訓,在兩個武功高強的「撞死」離去後,輕巧無聲地移動有點不聽使喚的腳丫子,沒有向爛泥巴告別就先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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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泥巴傻不愣登地眨著一雙杏眼,好奇地左右梭巡久無動靜的山林,再回頭看看緊挨著他的江蜜衣。
「嘿,他們兩人為何躲起來,難道你們是在玩官兵捉強盜?」爛泥巴扯著筋網(wǎng),玩興仍濃。
正在想辦法脫困的江蜜衣被爛泥巴這一問,難免有些心煩氣躁,於是用力一甩頭,原是要拋給他一個兇狠的眼神,希望他能識相一點閉上嘴巴,沒想到卻憧上了爛泥巴的鼻子。
「哎呀,痛!」爛泥巴尖叫一聲,撫著被江蜜衣結(jié)結(jié)實實撞個正著的俏鼻,痛得連淚水都流出來了。
江蜜衣的眼神閃過一抹緊張與歉疚,但很快地消失在秋風之中。他不習慣與人交談,更不知該如何向人道歉,尤其是眼前這個害他被困在此地的人。
「嘿,你這個人很不合群吔,不跟你玩了!範泥巴瞪著江蜜衣,孩子氣的發(fā)起脾氣來了。
江蜜衣兀自冷著一張臉,睨視著爛泥巴,心里想著:唉!這個智能不足、「嘿」個不停的小白癡,說起話來莫名其妙,他還沒向他咆哮,連累他誤陷老二及老三的陣仗,他倒是惡人先告狀。待他脫身後,再也不想看到這個長得營養(yǎng)不良,說是男人又太秀美、說是女人又太過邋遢的怪家伙。
爛泥巴也想破網(wǎng)而出,可是那筋網(wǎng)卻怎麼扯也扯不破。
「嘿,斜眼的,看在你天生斜視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剛才的撞鼻之仇,算是對殘障人士的同情,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以後別讓我再碰到你就行了。」他也用斜眼瞪江蜜衣,所謂「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誰說他笨呢?
江蜜衣對於爛泥巴的寬宏大量不知該感激或該生氣,索性合上眼,但臉上神情略顯凝重。原本他現(xiàn)在人應該在少林寺才對,卻讓這個長得不男不女的小鬼頭給誤了大事,還得無端忍受他的胡言亂語。
「嘿,你們出來吧!我爛泥巴不玩了,把我跟這個兇巴巴的人套在網(wǎng)子里有什麼意思,我還不想被他嚇死呢!」吼了老半天,沒見半個人影出來,他開始亂抖亂竄。
「省點力氣吧,再喊連野狼都被你的叫聲引過來了!菇垡麻]著眼閑閑地說道。
爛泥巴驚慌地全身往後一退,兩唇咧張著,露出像水簾洞般大的嘴,舌頭微顫。
江蜜衣以為他是聽到野狼才嚇成那副模樣!阜判模視Wo你的!
「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他仰著頭認真地研究江蜜衣兩片緊閉時顯得陽剛味十足的唇瓣,似乎不敢相信它們也有說話的功能。
由於江蜜衣的身材高出爛泥巴許多,兩人說話時的角度形成一上一下,這樣的角度對於爛泥巴而言是挺辛苦的。他心里不免疑惑著,同樣身為男人,怎麼那家伙手長腳長的,他卻矮人家大半截,老天爺真不公平。
江蜜衣聞言動也不動,不想再因他幼稚無知的話語而被激怒,只稍稍用眼角馀光掃過爛泥巴,不意中發(fā)現(xiàn)地緊抿的薄唇帶著一股倔氣慧黠的靈聰之美,教人舍不得把目光移開。
「嘿,你斜視的毛病有多久了?」爛泥巴又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到他的眼神上面來了,側(cè)頭向江蜜衣好奇地發(fā)問。
江蜜衣行走江湖多年,從沒見過像他這般擾人的家伙,好不容易因為他迷人的唇形,怒意澆息了大半,現(xiàn)在又聽他胡扯,使他微慍的濃眉攢起,怒火再度被挑燃。
他轉(zhuǎn)頭欺身向下,欲警告爛泥巴再不住嘴,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就在江蜜衣轉(zhuǎn)臉之際,一張英俊冷怒的面容竟不偏不倚地碰觸上另一張充滿好奇的小臉蛋,兩人尖挺的鼻子再度頂上,另外還有一個地方也貼在一塊兒。
兩人的雙眼同時透過鼻尖朝下方注視,像斗雞眼一般,四片熱呼呼的唇竟像吸盤似的牢牢地黏住,就像夜空中兩顆各自運轉(zhuǎn)的遙遠星子出軌地誤撞出滿天的晶亮。
當兩人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時,四目相望,交織著尷尬無措的復雜情緒,嘴唇迅速彈開,只剩下怒目相視和兩張紅霞滿布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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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蜜衣以氣功隔空移動一根枯木,從筋網(wǎng)下方的地面慢慢地鑿出足以讓兩人逃出網(wǎng)的大洞後,天色已經(jīng)全暗了下來,他整個人因為真氣耗盡,虛弱地半躺在樹干旁。
爛泥巴掙脫網(wǎng)子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用兩只手背不停地擦抹自己的嘴唇,可是那種黏膩酥麻的奇異感卻怎麼也擦拭不去,然後他就地抱起一塊巨石對準江蜜衣的頭高舉著。
「你想干什麼?」江蜜衣的雙眼因氣竭而緊合養(yǎng)息,但對方的一舉一動他仍了然於胸。
「當然是殺人滅口!」一雙大圓杏眼閃著尷尬難解的怒火。
「為什麼要殺我?」江蜜衣面無表情地追問。
爛泥巴氣急敗壤地瞪視著他,一時氣火攻心竟說不出話來。他咬了咬下唇,那唇迅速嫣紅。「你明知故問!我不殺你,萬一你不小心睡覺時說夢話,泄漏了剛剛……的事,我爛泥巴的一世英名不全毀了嗎?而且?guī)煾高會說我犯了色戒,更不愿意幫我剃度了……」他神情激動地說個沒完,「推理」能力令人嘖嘖稱奇。
「那你還猶豫什麼?快動手。 ?jié)饷忌铈i的江蜜衣,此時竟然有些無法集中心思。
爛泥巴將巨石舉得高高的,表情也夠兇狠殘暴,可是他連只雞都沒殺過,更別說殺人了。再說那家伙武功那麼高強,萬一殺他不成反被殺,那多倒楣,還是饒他一命好了。
他將高舉著的巨石放下來些,一副充滿江湖義氣的神情。
「我?guī)煾刚f行事不可趁人之危,而你現(xiàn)在體力衰竭,我若在此時殺了你,會被江湖中人嘲笑。」他說得正義凜然,儼然一派俠士之風。
江蜜衣不明白他為何又突然改變心意,反正他也沒多馀的力氣去思考,只是繼續(xù)靜默休養(yǎng)。
「不過我可警告你,今晚發(fā)生的事不準透露半句,否則你若害我當不成和尚,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你報仇的!拐f罷,他順手將巨石丟下,還不小心砸到自己的腳,痛得哇哇大叫。
聽到他的慘叫聲,江蜜衣心頭一驚,倏地張開雙眼,以為他又惹出了什麼麻煩。見爛泥巴抱著自己的腳猛跳,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嘆口氣。唉!這種三腳貓的功夫還想學人殺人滅口,真是自不量力。
「明明是要拿來砸別人的頭,怎會砸到自己的腳!範泥巴金雞獨立地跳來跳去,一邊揉著痛處一邊自言自語。
江蜜衣撇了一下嘴角,微露笑紋,不敢相信有這麼蹙腳的人物。
爛泥巴見他笑得詭異,心想一定是他心胸狹窄想報仇,所以發(fā)功讓石頭砸到他的腳。
他扁扁嘴,不滿地哼出聲,氣嘟嘟地大聲吆喝著:「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萬一哪天在街上碰到,也要假裝不認識,聽到?jīng)]?」
「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菇垡吕潇o的說道。他也不想再自找麻煩,因為他預估有個大麻煩正在家里等著他。按照老二及老三的腳力,他們應該已經(jīng)找到藍泥,甚至將她帶回家了。
「那再好不過,我馬上走得遠遠的,後會有……,不,後會無期,哼!」他幾乎是用嚷的。
爛泥巴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張望,心里擔心氣若游絲的他要如何離開這林子?!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個男人卻被另一個大男人親了,心里便覺不是滋味。這事若是讓癩痢頭知道了,鐵定會嘲笑他一輩子,甚至在少林寺里大肆宣傳,說他性格不正常,竟和同性……,天。∷梢韵胂竦剿械膸熜值車樀媚樕l(fā)白的模樣,那他以後還怎麼在少林寺混下去。
一思及此,他便頭皮發(fā)麻,猛力搖頭,欲將那不小心的一吻給搖出腦海外。
誰要管他的死活。他最好死掉,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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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泥巴自從那天下山不成,反而誤打誤撞被人親了一下之後,和癩痢頭雙雙被見修大師處罰,除了原有的工作量之外,還得打掃全寺的落葉一個月,而且無限期禁食,只能喝水。
禁食之事爛泥巴猶能忍,最可恨的是,前後院的落葉就像夜空中的滿天星斗,怎麼掃都掃不完。
眼看肥嘟嘟的癩痢頭已經(jīng)瘦了一圈,但師父的火氣仍未消除,爛泥巴心里著實感到莫名其妙!向來不易動怒的師父這次為何如此生氣?
問癩痢頭他那天拉屎拉到哪去了,他才透露偷偷開溜之事。他說回到寺里後,聽守至善房的小金魚眼師弟說,有兩個男人前來會晤師父,說是要找一個叫「藍泥」的女子。師父當時還和顏悅色地告訴他們,少林寺乃女子禁地,怎會有他們要找的人呢?後來那兩人不死心,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幾乎把整個少林寺翻過來找人,還是沒找到他們要找的人,才悻悻然地離去?墒撬麄円蛔,師父整個臉就垮下來了。
一個叫藍泥的女子?少林寺哪來的女人?那些人八成搞錯地方了。他在少林寺住了這麼久,別說女人,連只母豬都沒看過。
爛泥巴眼睛望著地上的落葉,失神地揮動著掃帚,好似心事重重。他不時地撫按自己的胸前,表情有點疼痛。
「我大概受了內(nèi)傷,都是那詭異的家伙沒事老往我身上撞,害我胸口腫腫痛痛的。再不去找?guī)煾改盟幆焸f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不是沒機會當少林寺的和尚了?不行,還是快去找?guī)煾!」一想到當不成和尚,他的危機意識馬上產(chǎn)生,立刻丟下掃帚,往見修大師的禪房直奔而去。
正在院子另一端有一下沒一下亂揮亂掃的癩痢頭,見爛泥巴嘴里嘟嘟囔囔的喃喃自語,忽然丟下掃帚跑開,他也跟著停了手。
「爛泥巴,你想溜?別偷懶,不然我告訴師父去。」癩痢頭餓得有氣無力地叫著。
「我去找?guī)煾改盟幹蝹,你先掃一下,我馬上回來!乖挳,人已消失在前院的菩提樹后。
那天從樹林逃命返回柴房後,平時甚少洗澡的爛泥巴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有股跳進澡盆凈身的沖動,在搓洗身上的千年污垢時,發(fā)現(xiàn)平時「坦蕩蕩」的胸部怎麼沒來由地腫了起來,按按看還覺得有些痛。他本來不在意的,可是經(jīng)過數(shù)日,每回搬取柴火或是抱持重物時,只要一靠近前胸便覺得痛,而且那腫塊好像越來越大,他直覺以為是受了內(nèi)傷。
他本來老早就想去問師父關於傷勢之事,卻礙於師父他老人家還在生悶氣,才壓在心下的。如今事隔多日,師父也該氣消了才對。
他人站在禪房外,就聽到師父敲打木魚念經(jīng)的聲音。
推門而人,走到佛堂前,他連叫了幾聲師父,但見修大師仍一逕地捶打木魚合眼誦經(jīng),仿佛未曾聽見他的叫聲。
爛泥巴一急,索性將佛桌上的木魚拿開,見修大師一棒下去竟敲了個空,但仍沒睜開眼睛。他知道爛泥巴來了,因為整個少林寺的弟子中,只有他敢這麼放肆。
「師父,我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大快快死了!範泥巴習慣性地將木魚往胸口一抱,又是一陣疼痛,他忘了自己的傷處。
見修大師終於睜開雙眼,喝道:「爛泥巴,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下次再私自下山,我就讓你禁食一年!箍跉怆m嚴厲,但聽得出來藏了一份疼愛在其間。
「師父,你越來越不疼爛泥巴了,人家都痛得要死,你還罵個不停!範泥巴和見修大師說話的方式不像師徒關系,倒像是孩子在向爹爹撒嬌。
「都十六歲的人了,怎麼說起話還像個小孩,那些山下的姑娘家你這麼大早嫁人生子了!估蠋煾刚f著低下腰,自佛桌下方拿了一包檀香粉添進香爐內(nèi),頓時室內(nèi)充滿了檀香味。
爛泥巴每回來找?guī)煾缚傄荒钌侠习胩欤鴰煾负孟窭贤怂莻男兒郎似的,總愛拿他跟山下那些姑娘家作比較,他已經(jīng)聽膩也懶得反駁他了。
「是是是,師父你說得都對,是爛泥巴錯了,求求你快拿藥救救你可愛的小徒弟吧!」
他急得打躬又作揖。
可是見修大師仍是一派優(yōu)閑無事的模樣。
「身受內(nèi)傷者,必定經(jīng)脈不通、氣血不順、臉色蒼白、嘴唇發(fā)黑、說話虛弱無力,而我看你說話中氣十足、臉色紅潤、精神飽滿,何傷之有呢?」大師不疾不徐地說道。
什麼話嘛,難道他精神太好也錯了?師父他老人家真是雞蛋里挑骨頭,真等到臉色蒼白、嘴唇發(fā)黑就來不及了。
「師父,爛泥巴真的受傷了,以前從沒這樣痛過。」他的口氣近乎哀求。
見修大師奪過他手中的木魚,順勢握住他的腕脈。
「你身體壯得像條牛,一點毛病也沒,到底是哪里在痛?」將爛泥巴的手放回時,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爛泥巴情急之下,索性脫去衣物讓師父看清楚他的傷勢。
「就是胸口這里嘛!」他兩手用力扯開上衣。
見修大師沒料到爛泥巴突來此舉,當下被他的舉動驚嚇得迅速轉(zhuǎn)頭迥避,口中連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師父,你快看看我的胸膛怎麼無端端腫起來了,按它時還挺痛的,是不是傷得很嚴重?你快摸摸看!拐f著,他伸手欲抓大師的手。
大師卻雙手合十念佛號,雙眼緊閉,背對著爛泥巴斥道:「快將衣物穿回!在佛祖面前竟敢袒胸露背,太不像話了!箍跉庵畤绤柷八从小
爛泥巴聞言趕緊穿回衣服,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錯了,竟教師父生這麼大的氣。
「師父一再訓誡你,不可與任何人有身體上的接觸,尤其是男人,難道你把師父的話都當成耳邊風?」
不,他是謹記在心的,所以長這麼大以來,別說身體了,就連他的手也從來沒被人碰過,包括跟他交情最好的癩痢頭也一樣沒機會。他一直遵守師父的教訓,可是那天在林子里發(fā)生的事誰料得到呢?他自己也覺得很沒面子呀!
爛泥巴傻了,難道他的胸痛是被那家伙碰到嘴唇的後遺癥?
「是不是有人碰了你?」大師銳利的眼神定焦在爛泥巴不知所措的臉上。
他實在說不出口,萬一師父知道了,誤以為他是個不正常的男人,而將他逐出少林寺,那可就慘了。
「沒……有……!」爛泥巴不太懂得說謊的技巧。
見修大師知道這孩子純真的個性,只要一說謊便犯結(jié)巴。他當下伸手定住爛泥巴的頭,以腳為支點原地轉(zhuǎn)了半圈,翻過他的背,撥開他後腦勺的亂發(fā)凝神注視。
「不妙!你的元陰穴被破壞了。」
「真的?師父,我是不是快……死……了。」他不知道什麼是元陰穴,但看師父慌張的模樣,事情大概很嚴重。
接著見修大師按住爛泥巴的後腦勺,屏氣凝神想再封住他的元陰穴,一連試了幾回,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的松開手!竵聿患傲,師父保不住你了。」
完了!連師父都宣布他沒救了,怎麼辦?他才十六歲,還有好多事、好多人、好多東西他都沒見識過,他不能死!
「可是我只有嘴巴被輕輕碰了一下而已!谷绻嬗袀什麼三長兩短,他做鬼也不會放過那個斜眼的家伙!
「唉!爛泥巴,你我?guī)熗角榉志偷浇袢樟,你得速速離開少林寺!勾髱煙o奈地看向禪房外,望著緩緩飄落的秋葉,感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盡管他將爛泥巴視如已出,孩子長大了總要離家出去闖蕩,經(jīng)過江湖的洗禮方能成長茁壯。
「我傷得這麼嚴重嗎?」爛泥巴難過地再度敞開衣襟,望著那兩塊腫肉,不由得傷心的哭了起來!刚娴脑絹碓侥[了!
大師聽見爛泥巴的哭聲,轉(zhuǎn)身欲告知他真相!改阍觞N又把衣服脫下?快穿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原諒,老衲視而不見!顾B忙舉起右手的袈裟遮住視線。
「師父,你連看都不看一眼,怎麼知道爛泥巴沒救了呢?你快看看嘛,求求你!顾岩陆蟪ǖ酶_,還頻頻去扯師父的衣袖。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之際,外面突然進來一名小僧。
「師父,有人求見您。」小僧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爛泥巴的胸部,眼睛都看凸了。
「金魚眼,你看個啥勁。俊範泥巴怒斥那小和尚。
大師情急之下,急忙將袈衣一揮,遮住小僧的目光。「先將人帶到至善房,你也退下!
那金魚眼小僧怔了一下,「爛泥巴,你的胸部怎麼像山下百花樓的姑……」說到一半,舌頭突然像被卡住,來自師父的兩道厲光嚇得他全身危顫。
「什麼百花樓的……菇?你吃過嗎?」爛泥巴低頭端詳自己的胸口,滿臉納悶。
「沒……沒……沒吃過,我怎麼敢吃呀!爛泥巴,你別害我。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完,他趕緊退出禪房,以免師父動怒,不準他再下山化緣,那以後想吃也吃不到百花樓的「菇」了。
見修大師在金魚眼匆匆離去後,囑咐爛泥巴將衣服穿妥,并且不準他在人前袒胸露肚。
大師滿面愁容,嘆口氣。唉!看來這將是個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