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楚星灝領(lǐng)著予禾到大廳。
否則以她氣沖沖又不識路的狀況,他們恐怕一輩子也走不到大廳,更別提用早膳了。
結(jié)果他們到的時候,大廳里一個人影也沒,桌子也干凈得很。
“啊,都沒人,也沒東西吃。”予禾無力地癱在一旁的檜木椅上,“我不行了,我已經(jīng)餓扁了。”
楚星灝僅瞟了她一眼,并不言語。
“喂,你這是什么眼神,都怪你耽誤我的時間,害我太晚到大廳,連粒米也沒得吃。”她對他可是不滿意極了,“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瞧你長的挺斯文的,不怕沒女孩子喜歡你,干嘛沒事硬要跟我瞎攪和。娶我?哼,天下女人又不是全死光了!”
楚星灝撫著下巴,為了她這幾句有辱他男性自尊的話,他著實該教訓(xùn)一下這不知輕重的丫頭。
“我不是非你不娶!庇刑嗳讼爰匏麊
“那正好,反正我不想嫁你!北拘〗銓δ阋矝]興致,要娶別人?請便。
“不過。既然我爹不幸與你爹結(jié)為兄弟,算來你我也是有緣!彼麆γ家惶簦粦押靡獾氐溃骸澳汩L得不怎么樣、又這么兇,誰敢娶你?只好我委屈一下啰!”
“委屈?”她柳眉橫豎地瞪著他,極不淑女地彈跳起來,蓮足一跨,站在椅子上。
因為楚星灝太高了,就算她再有理,矮上人家一截,先天上氣勢就差了許多,還沒開罵就輸人了,那怎么行。
所以,她得藉著“高人一等”來先聲奪人。
“你這個王八烏龜?shù)埃 庇韬唐瓶诖罅R,“我又沒要你非得娶我!我恨不得你最好別來惹我。我即使再不堪,也不用你施舍可憐!”
觀察力敏銳的楚星灝可以發(fā)誓他在她眼里看到一閃而過的哀傷。
他傷了她的心!這個認知令他心口一痛。
“予禾……”他脫口喚著她的名。
他不想她傷心難過。向來對周邊事淡然處之的他,竟也有令他關(guān)心的事。
“剛剛我就勸你不要娶我,你還大聲地說不行,結(jié)果心里還不是看我不起。我配不上你,沒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所以昨夜我才想一走了之。我不想誤人,更不想誤了自己!彼Z氣堅冷,企圖抹卻乍現(xiàn)的怯懦。
楚星灝何嘗聽不出,雖然漠然的神情絲毫未曾泄漏他的撼動,心里豎立多年的高墻卻已潰敗倒塌。
“結(jié)果,在半夜尖叫暈倒的,恰巧也就是你!”他話鋒一轉(zhuǎn),故作輕松地道。昨夜若讓她走成了,此生他必定有憾。
“我撞鬼了嘛!”一朵紅云飛上予禾雙頰。
楚星灝還不及欣賞她難得的小女兒嬌態(tài),趙伯已匆忙地跑進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少爺,湘蓮公主從北苑來了。”
公主?什么公主?予禾納悶著。
楚星灝微皺眉尖。“依瑜?她來做什么?”
哎,這個笨少爺!趙怕在心頭暗罵。湘蓮公主千里迢迢由長安來到江南,難道只是來游山玩水?還不是“覬覦”少爺這只“蝴蝶”!
趙伯沒機會把這些話說出口,一陣銀鈴般的無邪笑聲已傳來。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同時,一個嬌小又充滿朝氣的妙齡少女直往楚星灝懷里撲去。
“灝哥哥,瑜兒好想你哦!”李依瑜整個人膩在楚星灝身上,甜甜地撒嬌,“你說要到北苑來看我,害我等了三天又四個時辰又兩刻鐘,你說你要怎么賠我?”
李依瑜是當(dāng)今圣上的第四個女兒,由于年紀(jì)最小,亦是唯一尚未出閣的公主,故最是得寵。加上僅僅十四歲的年紀(jì),已出落得傾城傾國,精靈般的頑皮個性,更是令人又愛又疼。
所以,她才能夠破天荒地取得父皇同意,藉探親之名來到江南地界,大行追夫之實。
“我說過我有要事待辦,沒那么快過去!背菫目跉獠粦C不火,雙手則試圖不著痕跡地隔開她緊靠的身子。
予禾還在這兒,總不能讓她誤會了。
怪了,他何時在意起別人的看法?他微微一愣,李依瑜乘機更偎近他。
楚星灝沒來由地覺得不耐煩,平時李依瑜跟他怎么親密,他皆一笑置之,可是今日……
“瑜兒,別這樣。”他扳開她緊揪的小手。
李依瑜不依地嚷道:“灝哥哥,人家特地跑來看你,想給你個驚喜,你還冷淡地待人!
就是有人連生氣都這般好看,這才像是楚星灝會娶的嬌妻。原本予禾是該嫉妒、吃醋、甚而怨恨,可是她一樣也無法辦到,她早知自己不如人。
何況,這如玉雕的娃娃美人是公主,公主耶!她凌予禾何德何能,想跟人家一較長短,未免過于不自量力。
她腳步一挪,想退出這是非之地,至少她也得從椅子上下來,否則不是更糗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失神,踏空了腳步,眼見就要跌個狗吃屎,她驚喘一聲,怕是要丟盡顏面了,眼簾索性閉起。
一雙溫?zé)嵊謭远ǖ暮駥嵄郯蛟谇рx一皮之際穩(wěn)穩(wěn)接住她,她緩緩睜開眼,望進一雙黝黑多情的眼眸。
“沒事吧,有沒有嚇到?”楚星灝毫不費力地抱起她。
“沒有,你快放我下來!彼龗暝碌亍
“你沒嚇到,我卻緊張死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他語氣中的關(guān)懷多于責(zé)備。
“不用你管!”予禾心頭一震,脫口而出的卻猶是倔強的反抗。
“你未免太不識好歹了吧!”李依瑜搶在楚星灝之前開口,“灝哥哥好心救你,你連個謝字也沒說,還對灝哥哥兇,真是過分!彼p扯著楚星灝的衣袖,秀眉微蹙地盯著楚星灝懷里的人。
哼,她都還沒讓灝哥哥抱過呢,這女人居然捷足先登。可惡!
“瑜兒,不得無禮!
“灝哥哥,為什么?”
“她是我的未婚妻,以后你得叫她一聲姊姊!
“你確定嗎?我可沒打算和你完婚喔。”予沖口而出,楚星灝拋給她一記警告的目
李依瑜吃驚地道:“灝哥哥,她就是凌予禾?”
仔細端詳半晌,她訝異的發(fā)現(xiàn)這凌予禾有著足以與自己匹敵的美貌,特別是眉宇間自然流露的倨傲與剛強,令她的臉龐閃爍著令人為之撼動的光彩。
“她竟生得這般美。”李依瑜沒心眼地贊美。
她的話引起了兩極化反應(yīng),楚星灝是得意地哈哈大笑,予禾則是不敢荀同地瞪著她。
“灝哥哥,你不是誓言絕不娶凌予禾為妻嗎?怎么現(xiàn)下又說要娶她?是不是楚伯伯逼你的?
“瑜兒!”楚星彌想阻止已然不及,他趕緊低下頭對予禾道:“那是我從前說的戲言,你千萬別當(dāng)真。”
“是戲言、是真話,對我根本沒差別。只是你總該放我下來了吧!彼淅涞鼗貞(yīng)。
“予禾……”
“故我下來!
“不行,你這樣誤會我,我不會放你走的!背菫恼Z氣異常堅決。
“你憑什么這么霸道,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沒理由扣住我!
“夫是天,妻是地,你是我妻子,自然得聽我的!
“笑話,我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別半路亂認妻子!
“凌予禾!”這小女人似乎是特地生來挑戰(zhàn)他的耐性,“你非得和我唱反調(diào)不可嗎?”
“是你老說我非嫁你不可,你才是罪魁禍?zhǔn)!?nbsp;
“你……”楚星灝巳然有些失控。
“你瞧你‘那么’有人緣,連嬌貴的公主都對你情有獨鐘,‘那么那么’地想你,你千萬不要不知好歹,辜負人家的情意!
這番話予禾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并不想如此刺激他。而她若敢對自己承認的話,她對俊逸非凡的楚星灝并非無動于
“凌姊姊真明事理,瑜兒的心事都教你看穿了!崩钜黎ゆ倘灰恍Γ拔覐氖畾q那年見了灝哥哥一面后,就愛上了他,可惜沒人能懂我的心。今日遇著姊姊,可說是瑜兒此生頭一個知音人!
“瑜兒,你胡說些什么?”楚星灝粗聲喝道。
李依瑜從沒見過這樣的楚星灝,她的灝哥哥總是從容不迫,不發(fā)脾氣、不隨便罵人、不大聲說話。
就是這種淡漠的態(tài)度,使得他除出眾傲人的外表外,還帶著神秘的感覺,格外教女子為之迷戀。
而他對她是不同的,他會對她笑,對她也很溫柔體貼。她以為他愛她,否則她不會聽聞楚劍輝要他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千里飛奔至江南楚府。
但他卻在大殿上拒婚,現(xiàn)在又對她冷冷淡淡,難道……
“櫇哥哥,我想去騎馬,你陪我。我先去馬廄等你!崩钜黎ど钌钔擞韬桃谎。
她雖然才十四歲,可她并不笨。她看得出楚星灝的心不在她身上。但她不覺得傷心,在楚星滪尚未娶妻之前,她還是有機會的。她不會輕言放棄的,她有自信灝哥哥最后還是會選擇她。她帶著優(yōu)雅的微笑緩緩?fù)顺龃髲d。
李依瑜一走,大廳忽地陷入一陣靜默,連趙伯也退出去了。楚星灝像是在想事情,默然不語。
倒是予禾沉不住氣,“你還不趕快去陪她,讓人家等久了可不好!
“你老是喜歡惹我生氣。你大概不知道,天底下沒幾個人敢惹惱我!
“惹你又怎么樣?難不成你能把我給殺了?”予禾倔強地下巴一揚。
“你……實在是個寶!彼麚u頭苦笑,輕輕地將她在椅上放下。“你等著,我去為你張羅幾盤好吃的東西,喂飽你可憐的小肚子。”
“喂,你……”予禾被他突來的溫柔嚇著,下意識喚住他,“你不去找公主嗎?”她囁嚅地問道。
楚星灝露出淺淡的笑容,只擺一擺手,霎時消失在門后。
一陣風(fēng)輕拂過予禾的面頰,吹動了她落在胸前的發(fā)絲,也吹縐了她原本平靜無瀾的心
★ ★ ★
楚家堡紫麒樓里的夢蝶園。
午后下了一陣小而,沖淡了些許暑氣。微風(fēng)吹進亭子里,帶來花兒撲鼻的香味,也帶來更多涼意。
“小姐,請用冰鎮(zhèn)蓮子湯。”燕兒必恭必敬地遞上甜品。
后者拚命忍住笑意,接過蓮子湯。哈,平時無法無天的“惡霸”丫鬟,也會有此刻恭謹?shù)哪,實在是教人詫異?nbsp;
原因無他,只因楚家堡堡主夫人,伍芊芊在此。
燕兒沒好氣地偷瞪予禾一眼,示意她別那么高興。予禾只得藉低頭喝湯來掩飾忍俊不住的笑意。
“予禾,這些天你在楚家堡住得還習(xí)慣吧?”伍芋芋關(guān)懷地問道。
予禾抬起頭望進伍芊芊寫滿關(guān)心的眸子,笑意立刻消失無蹤,雖有委屈卻也不忍道出。
“芊姨,大家都待我很好,我住得很開心!
“那就好,這幾天堡里有許多事要處理,我和楚叔難免疏忽了你,你不會生氣吧?”
“怎么會呢!楚家堡那么大,叔叔和芊姨一定有很多事要辦。何況燕兒和星磊都會陪我!
“星磊?”伍芊芊沒錯過這個名字,“那灝兒呢,他都沒陪你嗎?”
“他也有陪我啊!庇韬袒卮鸬煤苊銖。
倒是燕兒沉不住氣,氣憤地道:“小姐,你還替灝少爺說話,你住在荷塢五天了,灝少爺只來過三次,每次來了還不到一刻,那個鬼公主就馬上出現(xiàn)把灝少爺帶走……”
“燕兒。”予禾輕聲斥道。
“有這種事!為何不早說呢?”伍芊芊有些生氣。
“夫人,還不只這樣呢!”
還有那個臭公主的侍女一個個囂張蠻橫,三番兩次上荷塢來示威,說什么予禾比不上她們公主之類的鄙視言論,聽了就氣人。
“燕兒別說了。”予禾點住她的唇。
“小姐……”
“予禾,讓她說。你在楚家受了委屈,是我們對不起你。而你居然還想暪著我,你是要我們慚愧到極點嗎?”
予禾心念一動,雙膝一屈跪了下來,“芋姨,請你答應(yīng)予禾的請求!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蔽檐奋芳泵鹚,“有什么事不能站著說,非得跪著?”
“不,我不起來。芋姨答應(yīng)了,予禾才起來!彼謭猿帧
伍芊芊無奈,只得道:“你說吧!你要我答應(yīng)什么?”
“請解除予禾和楚星灝的婚約!
“為什么?”伍芊芊吃了一驚。
燕兒也激動地道:“小姐,你別中了李依瑜的奸計,她的目的就是要拆散你和少爺,你這么做,不就稱了她的心?”
“為什么?是灝兒不好嗎?還是這些天你真受了許多委屈?”
“請芊姨答應(yīng)吧!別問予禾任何問題,只管答應(yīng)就好了!庇韬桃荒槇詻Q,似乎無人能改變她的決定。
“這……”這分明是為難她嘛!
“夫人,你不能答應(yīng)小姐啦!
“芊姨!”
伍芊芊從來沒這么頭痛過,答應(yīng)也不是,不答應(yīng)予禾又不起來,遺該如何是好?
“予禾呀,這教芊姨怎么說呢?”她蹙著眉心,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從遠處傳來楚星灝的聲音。
“娘,那你就別說,讓孩兒來說。”
一陣風(fēng)過,楚星灝的身影隨至,神色漠然的朝予禾身上一掃,看不出他究竟心想什么。
“灝兒,”伍芊芊幾乎是欣喜若狂,拉著燕兒就朝亭外走,“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好好和予禾談一談!
“芊姨……”堂堂堡主夫人竟這樣溜了!予禾一氣也跟著起身,就要往亭外走。
“你真那么討厭我?”楚星灝挺拔的身形擋住她的去路。
予禾眉兒一皺,鼻兒一摸,轉(zhuǎn)個方向出去。當(dāng)然,她還是撞到“一座山”,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瞪他。
“好狗不擋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若是狗,那你……”
“去找你的湘蓮公主,別來煩我!
“你在吃醋?”
“呸,我吃什么醋!彼齼窗桶偷剞q駁。
“沒有最好。不然我和瑜兒清清白白的,你豈不是白吃了!”
“哼。”
“為什么不要嫁我?”他突然放柔了聲調(diào)。
予禾心口一緊,故作不耐煩地道:“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
她總不能告訴他,這些天她很少見到他,可他的身影卻一直從腦海里跳出來,連夢里也有他。
現(xiàn)實中他卻一直和李依瑜在一塊兒,她嫉妒又自卑。而且李依瑜身旁的侍女這些天老是跑來告訴她楚星灝和李依堬感情如何的姅,連皇上也有意招楚星灝為駙馬。
她又算什么呢!
“我總覺得你沒把全部的理由說出來!彼跗鹚毮鄣拿骖a,溫柔又霸道地低喃,
“但是無妨,我會與你成親的,你無法改變這件事!
瞬間,她迷惑在他灼人的視線中,腦海里翻騰著反駁的話,一句也講不出口。
在他那么溫柔的注視下,予禾頭一次覺得無法掌握住自己的心。
她該討厭他的,為什么她卻在他懷里虛軟無力,連掙脫他的氣力也便不出?莫非她……
她不敢再細思,身子一矮,飛也似的奔離他的勢力范圍。
“予禾!”
不理會他在后方苦苦叫喊,她義無反顧的飛奔而去。
★ ★ ★
翌晨,楚家堡紫麒樓里的麒麟居。
燕兒手里拿張紙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叫著:“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少爺,不好了!”
“胡說什么?少爺我還好端端站在這兒,哪兒不好了?小燕子一張嘴,凈胡說些有的沒的。”楚星磊輕揮羽扇,戲謔的道。
燕兒白了他一眼,又順道狠踢他脛骨一腳,迅速跑至楚劍輝身后。
“死燕兒,臭燕兒!背抢诒е⊥群巴。
“你活該。”燕兒朝他扮個鬼臉。
“你就別讓我捉到,我非好好教訓(xùn)你一頓不可。”
“來呀!來呀!我等著!彼礈(zhǔn)他不敢在老爺面前撒潑。
“你有膽就別躲在我老爹身后!背抢谝а狼旋X地道,“躲在人家后面,是只有你們女人才做的勾當(dāng)!彼@然忘了伍芊芊的存在,引得楚劍輝忍不住假咳了幾聲,但已然不及。
伍芊芊秀眉一蹙、眼角一瞥,“兒子,你好像忘了你是從什么人的肚子生出來的喲!”
“娘……”楚星磊求救地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大哥。
在一旁啜茶的楚星灝緩緩放下杯子,回應(yīng)老弟的求救,“娘,咱們先聽聽燕兒要說些什么要緊事。”
“是呀!小燕子,你鬼叫些什么,快說來聽聽。”楚星磊忙不迭地附和,同時也不忘消遣她。
燕兒這次卻不跟他計較了,她猛搖著伍芊芊的手,慌亂地道:“小姐,予禾小姐,她…
楚星灝激動地站起,三兩步就沖到燕兒跟前,“怎么了?她怎么了?”
燕兒眼眶一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姐不見了,只留下一張字條!
楚星灝一把抓過字條,飛快地讀著:楚叔叔、芊姨:
予禾任性了,請兩位原諒。
予禾的不告而別,實是深思熟慮后所得最佳的方法。予禾不適合楚家,甚至?xí)鄯x了楚家,故而不愿連累待我甚厚的兩位長輩再為我操煩憂慮。楚家不欠我什么,而我與令郎楚星灝的婚約也應(yīng)就此作罷。
勿以我為念,也不要費力尋我。山高水長,自有相會之期。
予禾
這家伙居然又逃了,而他居然真讓她逃了!
楚星灝憤怒地將字條揉成一團,緊揪住燕兒衣領(lǐng),粗暴地問:“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燕兒嚇得眼淚也忘了流,囁嚅地道:“剛剛我打水要給小姐洗臉時,到處找不到她,只在桌上發(fā)現(xiàn)這張紙,就馬上跑來找老爺夫人!
“該死!”楚星灝猛力往桌上一拍,以烏沉木制成的方桌應(yīng)聲裂成兩半。
“灝兒!”
“哥!”
“灝少爺!”四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皆是十分訝異。向來最冷靜的楚星灝為何遇到凌予禾的事情會失了理智?莫非他對予禾動情了?
“天下之大,她一個弱女子會去哪?燕兒,她有沒有提過她想去何處?你快想想!彼志咀⊙鄡海嗫嘧穯。
“我……”她就算知道,被灝少爺一嚇,大概也忘得差不多了!澳恪阆确砰_我,你這樣,教人家怎么說?”
“是啊,灝兒,你先放開燕兒,有話慢慢說。”楚劍輝拉開楚星灝的手,赫然發(fā)現(xiàn)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灝兒真如此重視予禾!
“你快說。”
燕兒驚嚇地輕拍胸口,喘了口氣道:“小姐好像提過要去凌老爺?shù)膲炆霞腊!?nbsp;
“嵩館!”楚星灝聞言轉(zhuǎn)頭就往外沖,連在門口揰倒了姍姍而來的李依瑜也沒道歉,一古腦地往前跑。
“灝哥哥!”李依堬大聲呼喊,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氣得她猛捶地,嚇得一干侍女急忙拉起她。
“灝兒他……”伍芊芊望著楚星灝遠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楚氏夫婦交換了個眼神,楚劍輝點點頭道:“予禾真行,不愧是凌大哥的女兒!
“老爺,要不要派人去找小姐?”燕兒護主心切。
“笨燕子!背抢诼冻鰸嵃渍R的牙齒笑道:“我大哥都親自出馬了,你還擔(dān)心什么?”
“唔!”燕兒暗地又踢了楚星磊一腳,而后立刻躲到伍芊芊背后,令他又怒又氣又無計可施。
伍芊芊沒空理會他們兩人,只輕嘆一口氣,“我們待予禾這般好,她為什么要走呢?”
“大人,”楚劍輝對妻子耳語,“答案正走進來了。”
伍芋芋一抬眼,不正是湘蓮公主嘛!
“楚叔,灝哥哥去哪里?瞧他神色如此匆忙!崩钜黎ひ贿M門就問。
“他呀,”楚劍輝拋給妻子一個了然的眼神,“去追他的未婚妻予禾!
“追?她不見了?”
看著李依瑜一臉想笑又拚命忍住的模樣,伍芊芊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事情和瑜兒有關(guān)。
“嗯。她今早不見了!
“噢,這樣啊,那真是可惜!彼鹧b惋惜,“那你們忙,我先回房去了!
“公主慢走。”楚劍輝有禮地將她送走。
“依堬怎會做出這種事,逼走予禾對她有什么好處?”伍芊芊頗覺痛心。
“什么?”楚星磊與燕兒同時問。
“夫人,此處不宜多言。”楚劍輝用眼神支開礙眼的楚星磊與燕兒。
兩人只得悻悻然被踢出去。合上大門,楚氏夫妻兩人交頭接耳,卻什么也聽不明白。
“燕兒,聽不見耶!背抢诼裨。
“我有法子,附耳過來!
一出諜對諜的精釆好戲隨即在楚家堡上演……
★ ★ ★
南苑淮遠館里的嵩館。
一身白衣的女子正站在寫著“愛卿凌淵祺之基”、落款是“李世民”的墓碑前,
她將一束開得燦朋的黃菊放在墓碑之前,“爹,女兒予禾來看你了!痹捯怀隹,予禾不禁哽咽。
她在墓前跪下,從懷里掏出一束青絲,“娘很想你,臨死之前,特地剪下這束發(fā)絲,以示與你結(jié)發(fā)一生,矢志不渝!
予禾用手在凌淵棋的墳上撥出一個小坑,將發(fā)絲恭敬地放進坑里,再將之埋臺。
“女兒現(xiàn)在就將它交給你,讓娘的心一輩子都和你在一塊!彼p手合十,對著墓碑低喃,“女兒不孝,不能侍奉爹靈前,遠望爹能諒解。日后女兒定當(dāng)再來爹爹墳上,焚香祭拜!
她再深深一拜,依戀不舍地站起身來,望著與她無緣的父親的墓,心頭百感交集。
一狠心。身子一轉(zhuǎn),決心不再回頭。
楚家堡沒有什么值得她眷戀的了!天地之大,必能找到她凌予禾的容身之處。
可是,在她心頭隱隱作痛的是什么呢?
其實在她下定決心走出紫麒樓時,心底的某個角落仍希望楚星灝能像上回一樣阻止她離去,但是他沒有。
這回她真的得走了。離開楚府,離開楚星櫇。
她背起包袱,邁開步伐。
才走了兩步,她倏地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她腦子一暈、身子一軟,就倒地不醒。
從她身后的草叢中躍出兩個人,走在前頭的那人道:“老大,成功了耶,她暈過去了!
“好,把她綁起來帶走!泵芍娴暮谝氯死淅涞亟淮昃妥吡。
“是,老大。”他迅速將不省人事的予禾捆綁住,粗魯?shù)貙⒗w細的她撗挾在腋下,趕緊跟上黑衣人。
馬嘶聲與馬蹄聲接連響起,一陣煙塵過后,三人兩馬已失去了跱影。
一個時辰后,楚星灝騎著炙風(fēng)火速抵達嵩館,無邊無際的原野,除了幾座墓冢外,只有一束黃菊,卻編尋不著予禾的踩跡。
“予禾,你在哪?快出來!”他氣急敗壞地大喊,“你再不出來,等我找到你,非把你好好揍一頓,你快出來!
楚星灝叫了好一會,但除了自己聲音的回音外,再也沒有別的動靜。
難道予禾已經(jīng)走了?他終究遲了一步?
應(yīng)該不會啊!他離開紫麒樓時曾經(jīng)放了烽煙,覶令楚家堡各部人馬加娌戒備,尤其炙風(fēng)的腳程這么快,不可能攔不到她。
“灝少爺!”一騎人馬從遠處馳近。
“南苑關(guān)口受襲,兄弟多人被傷,是兩個蒙面人所為,聽說還擄走一名疑似凌姑娘的女子。”為首的軒昂男子下得馬來,向楚星灝報告。
“你有沒有派人去追?”
“他們的行蹤都在掌握中,灝少爺請放心。”
“放心?”楚星灝冷哼一聲,“飛渝,先前我已放了烽煙,要各部謹慎戒備,結(jié)果南苑被襲不說,居然還讓外人在楚家堡擄人,全身而退!
“這……”負責(zé)鎮(zhèn)守南苑的段飛渝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是飛渝無能,辱沒了楚家堡的威名!
楚星灝危險地瞇起眼,“你有事瞞我!”
“飛渝不敢。”
“你還不說?”
“灝少爺……”段飛渝面露愧色地低下頭。
“你果然有事暪我。”楚星灝微嘆一口氣,心中雖是十分擔(dān)心予禾的安危,但他也沒敢忽略情如兄弟的段飛渝不尋常之處。
段飛渝武藝與他不相上下,他專精拳腳,飛渝則精劍術(shù)。只因欠了他一筆人情,才會屈就楚家堡南苑關(guān)主之職。
而今卻有人能在他把關(guān)之下還能全身而退,放眼江湖,還真找不出幾人,而段飛渝必然知道對方是誰。
“我早該知道暪不過你!
“是誰?”
“我?guī)熜趾邢蓺W陽智。”
歐陽智?是古墓派的人!
楚星灝腦中一陣混亂,他一直不知道段飛渝的來歷背景,如今……
“你是江湖傳聞最神秘的古墓派弟子?”
“是!倍物w渝站起身來,“我?guī)熜址噶碎T規(guī),被逐出師門。我們師兄弟一場,所以
“所以你放了他!背菫嫠釉,“那你為什么也涉足江湖?古墓派不足向來不介入江湖事?還是你也被逐出師門?”
“這是秘密!彼难凵耦D頗哀傷。
楚星滪也知不該再問,“那他們往哪去了?”
“探子方才來報,他們是往杭州城去了。我已經(jīng)通知杭州各分部緊密監(jiān)視,伺機救出凌姑娘!
“好,那就別耽擱了。大伙快趕到杭州!
“你不怪我放走他?”段飛渝一頓,沒立刻跟上去。
“若是我的好兄弟,就別凈說些廢話。”
兩人目光相對,毋需贅言。段飛渝飛身上馬,一大隊人馬隨即往杭州疾奔而去。
★ ★ ★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杭州城出現(xiàn)了兩個武裝打扮的俊朗男子。
楚星灝騎著炙風(fēng),劍眉緊蹙、薄唇緊抿,鷹般的黑瞳中盤滿了焦急與怒氣。
“灝少爺,我?guī)熜炙麄兙驮谇邦^的隆升客棧。”段飛渝沉聲稟報。和楚星灝相較,他的眉宇間少了些許的沉穩(wěn)與嚴肅,卻多了隨性自在,瀟灑不羈。
楚星灝揚了揚眉,“那還等什么,我們快去吧!”
“是!
一雙駿馬腿兒一揚,塵沙滾滾,轉(zhuǎn)瞬間,人馬已在數(shù)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