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日。
入冬以來最冷的一波寒流,隨著舞會場內(nèi)狂野的熱門音樂翩翩起舞。
十幾度的低溫,驅(qū)趕不了一個接著一個入場的舞客。今夜,他們要狂歡、要解放,在年度最后的一個節(jié)日里,徹底地拋開累積了一年的壓力。
“潔柔怎么還沒到?”邱曉芬縮著頸子,雙手不停地搓著,耳旁傳來的是場內(nèi)奔騰的熱門音樂,讓她愈等愈不耐煩。
“她可能有事耽擱了吧!崩栊焐想m這么說,心上可是不高興得很。自從上次和邵潔柔不歡而散之后,她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和她說話了。
“她最近好奇怪,有點神秘兮兮的,你說她是不是瞞著我們另結(jié)新歡了?”邱曉芬嘟著嘴說。
“我怎么知道!”黎喧好沒氣地回答。
“哎呀!你怎么搞的?這幾天好像和潔柔有仇似的,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邱曉芬早就看出她們兩人不對勁,只是不想說穿罷了。
“誰跟她吵架了。”黎喧不想說,也懶得說。
“鬼才相信——”邱曉芬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邵潔柔遠遠地朝她們走過來。
邱曉芬興奮地向她揮揮手,然而,下一秒鐘,原本揚起的嘴角卻僵住了,讓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們……”邱曉芬看了看邵潔柔,又看了看緊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倒是黎喧立即反應過來,她看都不看邵潔柔一眼,拉著邱曉芬的手就往舞會會場走進去,害邱曉芬變得很尷尬。
“喧,你這樣不太好吧?”邱曉芬有些擔心地說。
“我從沒看過那么沒用的女人!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承認她是我的好朋友!崩栊拥卣f。
剛看到邵潔柔和李建帆在一起,她氣得全身發(fā)抖。邵潔柔果然是個沒志氣的女人,這種爛男人她竟然還要!
“你為了這種事生氣,潔柔會很難過的。”邱曉芬勸著。
“她難過?你為什么不想想當年那男人是怎么拋棄她的?現(xiàn)在人家回來哄兩句她就前嫌盡釋,和他和好如初。她不覺得委屈,我都替她可憐!崩栊械阶约喝淼募毎紴榇硕薹薏黄健
“喧,那是潔柔的選擇,你有必要為這種事和她弄成這樣嗎?”邱曉芬恍然大悟,原來她們兩人這幾天一直解不開的心結(jié)就是為這樁!
“曉芬,我們是潔柔的好朋友,而且明知道這是一個漩渦,我又怎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往下跳?”黎喧傷心地說。
聽黎喧這樣說,邱曉芬明白自己確實沒有她來得有情,黎喧的感情很真,也很直接,所以她愛恨分明。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潔柔若做不到,我們也不能苛責她,畢竟她曾經(jīng)那樣深愛過李建帆。我雖沒談過戀愛,但那種感覺我還可以理解!鼻駮苑液芾硇缘胤治。
“我怎會不懂?就是因為太了解,我才會這么生氣。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愛情,尤其是像李建帆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誰敢保證他不會再次棄潔柔而去?”黎喧無法相信李建帆會從此之后對邵潔柔專心一致。
“那我們該怎么辦?去警告李建帆嗎?還是把潔柔關起來,讓她不要再和李建帆見面?”邱曉芬這么說只是想勸黎喧別替邵潔柔擔心太多,怎知還在氣頭上的黎喧也對她火大了起來。
“你怎么這樣說?你也覺得我管太多了是不是?你認為潔柔應該再和李建帆繼續(xù)交往,然后再受一次傷,才能真正清醒過來,是不是?”黎喧劈哩啪啦地問。
“如果她一定要這樣才能真正清醒過來,有何不可?”邱曉芬也不太高興。
“真懷疑你是不是潔柔的好朋友!”黎喧賭氣地說。
“喧!你說這種話就太過分了。”邱曉芬沒想到她們竟然會為了邵潔柔而鬧得不愉快,可她也不希望黎喧這樣誤解她!拔抑皇怯X得潔柔可以自己決定她要什么,不管她做什么樣的決定,我們都要支持她,否則,得不到我們認同的她,不是更孤單、更可憐嗎?”
“我無法認同你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忍心看潔柔再受一次傷,我還有什么話好說?”黎喧冷冷地說。
“喧,我覺得你好固執(zhí)!鼻駮苑腋惺艿揭还缮钌畹臒o力感。
“我才覺得你很冷血!崩栊鷼獾棉D(zhuǎn)身就走。
黎喧連舞都不跳了,直接走出喧鬧的舞會場地。原本一個快快樂樂的耶誕夜就這樣不歡而散。
黎喧才走出會場,就好死不死地撞到一個人,而這個倒霉鬼正咧著嘴對她傻笑。
“怎么了?一定是被舞藝超爛的男生踩到腳,才會氣成這樣,對不對?”倒霉鬼笑咪咪地問她。
“你少管我!”她粗魯?shù)赝崎_他,繼續(xù)往前走。
“嘿!我這樣關心你,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咧?”倒霉鬼緊緊地追了過去。
“你不要再煩我行不行?”她沒有心情和他在這里哈啦。
“別這樣嘛,今天是耶誕節(jié)耶!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明天再生氣也不遲啊!”他仍不死心地跟著她。
“方紹華!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庇憛!他還真是陰魂不散。
“喧,你不開心嗎?我們回宿舍去,我放一些音樂給你聽,保證你心情一定會變好!彼眯牡貏裰
“你去跳舞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黎喧覺得自己不該把氣轉(zhuǎn)到他身上,遂轉(zhuǎn)而和顏悅色地對他說。
“我陪你。你不快樂,我也沒心情跳舞了!
黎喧突然回過頭,認真地看著他。這學弟怎么這樣會討人歡心啊?讓她想要拒絕都于心不忍。
“耶誕節(jié)就這樣過,你不后悔?”她心情好了許多。
“和喧在一起就是一件最快樂的事了!彼谋砬楹谜J真。
黎喧終于露出笑容,就當他說的是真心話好了。這一刻,她對他已沒有任何防衛(wèi)能力。
自從她的生日那天與他正式“相識”以來,只有他不時地闖入她的世界,她卻從來都沒有進過他的房門。
沒想到同樣是一塊木板隔著,他的世界竟和她有如此大的差距。方紹華充分地利用了他五坪大的空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和書桌、衣櫥之外,他還有一個小冰箱、一張電腦桌、一個大書柜、一組非常高級的音響,地板上鋪著一張深藍色系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有一張可折疊的和室桌和兩個坐起來很舒服的坐墊。整個房間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這里有家的感覺!崩栊砸环N很放松的姿勢坐在地板上。
方紹華換了一張CD,整著寢室瞬間被一種令人震撼的樂音包圍著。這不是她第一次聽“海角一樂園”,卻是第一次被它所深深地打動。方紹華的音響真的很棒,音質(zhì)很好,同樣的音樂竟可以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質(zhì)感。
“喧,喝杯熱咖啡。”方紹華喚醒仍沉迷在音樂中的她。
黎喧張開眼睛,看著方紹華近距離的眼睛,他的眼眸此刻竟也如此地令人沉醉,像深不見底的潭。
方紹華將兩杯咖啡放在和室桌上,然后在黎喧身旁坐下。
“紹華,你是一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黎喧自嘆不如。
“也許吧!狈浇B華淺淺地一笑:“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很愜意。但只要是人就會覺得不滿足吧?我的心里一直有種填不滿的空虛感,總認為生活不該只是這樣,我不斷地在追尋,還是不知道一個人活著的價值究竟在哪里!
黎喧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方紹華只有虛浮的表象,沒想到他也有不為她所知的一面,他也會像許多茫然的大學生一樣思考生命的價值。
“很多人在這個年紀都會有這樣的彷徨吧?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就這樣過一天算一天嘍!崩栊p松地說。
“我知道你的理想!彼麩o奈地說:“你只想畢業(yè)后趕快嫁給學長對不對?”
黎喧半開玩笑地說:“這是女人的宿命,嫁個好老公勝讀十年書嘛!”
方紹華不置可否。
“你喜歡這樣的音樂嗎?”他轉(zhuǎn)移話題。
“很棒!透過一個外國人的眼睛來看我們這塊土地,再以他的觀點來詮釋出屬于這片土地上的音樂,聽起來感覺很特別,就像由迪士尼所制作的‘花木蘭’一樣,雖然感覺很親切,但總有點不一樣的成分在。馬修·連恩真是一個了不起的音樂家,他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將我們本土的文化那么和諧地融入他的創(chuàng)作之中!崩栊鷳{著直覺說出自己的看法。
“這就是我喜歡音樂的原因,它是一種能夠真實地傳遞感情的媒介,我們的情緒經(jīng)過音樂所表現(xiàn)出來,有時只是一剎那間的感受,你就可以創(chuàng)作出一首永恒的旋律。就像那首‘雨·花蓮’一般,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雨,那瞬間變化的景色就可觸動他的靈感,進而創(chuàng)作出那樣空靈的樂曲……”方紹華很認真地在探討音樂:“許多作曲家甚至可以用音樂來敘述一個故事,仔細聆聽,真的可以感受到那種情緒上的起伏轉(zhuǎn)折,好厲害的。”
黎喧聽得入迷,當真忘了剛剛在舞會上所發(fā)生的種種不愉快。
“紹華,你比我想像中還要豐富多了!崩栊H贊賞地說。
“怎么?你還以為我真的是虛有其表?”他咧嘴笑著:“你不知道的我還很多呢!”
“比如說?”她開始對他感到好奇。
“我還會雜耍呀,像吞劍、跳火圈……要是馬戲團缺人,我去插一角,肯定是可以混過去的!彼肿兊貌徽(jīng)了。
黎喧無奈地搖搖頭,才發(fā)覺他的一點點好處,他又自毀形象,這個人肯定是沒前途了。
“我看你去掃廁所還差不多!彼恍嫉卣f。
“掃廁所也沒什么不好啊,你知道有一些股票上市的大公司,光一個掃廁所的歐巴桑,聽說手上都握有幾百萬的股票呢。”他認真地說。
黎喧搖搖頭。明白方紹華自有一套生存的哲學,她用不著和他太認真。就算今天他是真的愛她又怎樣?也許明天他馬上就可以推翻自己的觀點,他很快就可以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泉源。
“這首你用耳機聽看看!狈浇B華為她套上耳機。
果然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受,那旋律借著耳機傳到腦海中,奔放的旋律在腦海里回旋、撞擊,那么真實、那么激昂,讓人情緒隨之沸騰起來。
“很棒對不對?”他的臉近近地貼著她。
黎喧猛點頭,她沒有想到其它,完全沉醉在音樂當中。
突然間,耳畔傳來一陣樂曲以外的干擾,黎喧過了幾秒鐘才發(fā)現(xiàn)是敲門聲,她拿下耳機看著不為所動的方紹華。
那聲響愈來愈急促,黎喧也跟著心急了起來。
“紹……”她的唇讓他的手掌捂住,再也發(fā)不出聲音。
方紹華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紹華,你睡了嗎?”外面的人喊著。
是一個女孩子,黎喧聽得出那是許佩瑩的聲音。他不出聲,是不想讓許佩瑩知道他在里面,或者是怕許佩瑩知道她在他的房間里面?
“紹華,你明明和我約好的,為什么要爽約?”許佩瑩不死心地繼續(xù)叫著。
聞言,黎喧用一種非常不能諒解的眼光看著方紹華,她心中五味雜陳,原來他約了許佩瑩去跳舞。如果他沒有在場外遇到她,那么現(xiàn)在他應該很開心地和許佩瑩在舞池里跳著舞吧?
“你是不是和雅敏在里面?”
黎喧聽見另一個女孩的名字,方紹華的臉色一沉,手掌仍捂著黎喧的嘴,不讓她出聲。
黎喧突然有股沖動,她重重地咬了他的手掌一下。
方紹華痛得皺了皺眉,仍沒有放手。
“紹華,你出來好不好?”
又來了!怎么這些女孩都可以這么沒尊嚴地乞求他?方紹華真值得她們這樣癡心守候嗎?
黎喧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她推開他,忿怒地站了起來。
不過她也不敢開口,如果讓許佩瑩知道她在方紹華的房里,不知她又要怎么想了。
方紹華的手掌讓她咬出兩道血痕。她好狠,出口這么重,害他想叫都不敢叫,真是有夠衰的。
兩人就這樣怒眼相對,直到許佩瑩的腳步聲遠離。
“你這樣做,讓我很難過!背酥,黎喧不知該怎么說。方紹華是因為要陪她才爽約的。
“我沒和她約,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的,我可沒答應過她!狈浇B華解釋。
“那你去舞會又是約了誰?”她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我本來答應負責這次舞會的DJ要去幫忙的,但是沒去也沒關系,他們幾個人一樣可以搞定!
黎喧找不出他的語病,此事就暫且擱下——
“雅敏又是怎么回事?”她接著問。
方紹華讓她盤問得竟有些得意。她問話的語氣像極了一個吃醋的女朋友,恐怕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吧?
“雅敏就是上次害我躲到你房里去的那個學妹,我和她的情況你很清楚,不必我再多說了吧?”他挑眉問。
從沒遇見過這么麻煩的男生,黎喧杏眼一瞪,轉(zhuǎn)身要回自己的房里。
“喧——”方紹華突然從身后抱住她!澳悴灰!”
黎喧瞬間僵住了,整個人著火似的,全身灼熱起來,她的心臟咚咚咚地狂跳著,但不是興奮,而是害怕。
方紹華吻了吻她的長發(fā),一種經(jīng)過壓抑后的情緒高漲著。
“你不要再走了,我知道你也愛我,只是你不愿意承認而已,對不對?”他語氣堅定地說。
他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他身邊那群飛舞的蝴蝶,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青睞。
“紹華,你這樣讓我好失望!彼龥]有掙脫他的懷抱,只有深深的無奈。
“我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好朋友?也許你們都是對的,只是喧她比較激烈,你比較溫和!鄙蹪嵢嶙诠芾韺W院前的階梯上,雙手抱著膝蓋,神情十分的落寞。
在她感情面臨前所未有的掙扎時,一向與她最親近的黎喧竟與她鬧到這樣的僵局,她能不感慨嗎?
“我知道這是真心為你好的,她就是因為太過關心你,才無法接受你目前的感情生活,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勸你才是對的。”邱曉芬與她并肩而坐,冷冷的北風打在臉上。她也沒想到五個人之間一向融洽的感情會變成這樣。
“你們不必勸我,也不必替我擔心,我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知道她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潔柔,感情是你的,也只有你自己最了解李建帆,就怕你是當局者迷,看不清一些事實的真相。”邱曉芬擔憂地說。
“我知道李建帆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現(xiàn)在每天都泡在網(wǎng)咖,要不然就是撞球場,你想這種人能有什么前途?”她無奈地說。
“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點,早點和他劃清界線,免得愈陷愈深!鼻駮苑揖褪遣欢瑦矍樵鯐屓巳绱说厥ダ碇?
“唉!你說這些我都懂,可是你不明白,要割斷和他之間的牽扯,就像一個煙癮很大的人一樣,明知道抽煙有害身體健康,還是無法戒掉。你見過多少人戒煙成功了?還不是這樣,拖過一天算一天!鄙蹪嵢嵊悬c自暴自棄地說。
“我看你是無可救藥了!鼻駮苑乙哺械綗o能為力。
邵潔柔只有苦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走出去,除非是李建帆再一次從她生命中消失吧?
期末考前一周。
黎喧終于在學校的餐廳里遇見已經(jīng)好多天沒見過面的方紹華,他本來和一個男同學一起吃飯,看見她,就大大方方地端著餐盤坐到她面前。
“學姐,你就吃這么少啊?”他看著她餐盤里簡單的菜色。
學姐?他竟然改叫她學姐。她該感到欣慰吧?可是心里還是不怎么舒服,他是故意的吧?
此刻,他若一如往常般叫她一聲“喧”,她還會覺得他比較正常一點。
“難怪你都不會胖,小心營養(yǎng)不良會貧血喔!”他仍若無其事地說。
“你的口水不要噴到我的餐盤里!彼粗倍⒅娜R色瞧,覺得有些好笑。
“嘿!我的口水可比你這些菜營養(yǎng)多了!
他還是沒什么改變嘛!
“期末考準備得怎么樣啊?”黎喧也若無其事地問他。
兩人之間明顯地隔著一道名叫“尷尬”的墻。
”小意思而已啦!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就是在說我這種人!
“你小心被當,有些教授很變態(tài)的,他們專當像你這種自以為很聰明的學生!
呵呵呵……方紹華傻笑。
“寒假要回去嗎?”過了好一會兒方紹華才問。
黎喧沉默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回答:“我一放寒假就要去西雅圖,機票都已經(jīng)訂好了。”
方紹華也沉默,飛揚的神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寒假要和一票人到霧社去,我們要在那兒住到過年才回來!彼膊桓始拍卣f。
“真好!是和吉他社的社員嗎?”她不免要聯(lián)想到許佩瑩和那個未見過面的雅敏。
“是班上的幾個男同學,和我的直屬學妹的同學!
聽起來有點像在聯(lián)誼嘛!
“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彼恢焙芟氲缴缴隙燃。
“我們幾個同學常到山上去,大一那年暑假我們還到梨山打工一個多月,那段生活,怎么樣都無法忘掉。”說到梨山那段生活,他又變得眉飛色舞。
“真的啊?你到梨山打工過?”黎喧早就聽說有很多大專生都有到梨山打工的經(jīng)驗,沒想到方紹華也有過那段經(jīng)驗,讓她好生羨慕。
“我還不小心跌到山下,在胸前留下一道疤痕哩。”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然后說:“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傷口有一條蚯蚓那么大!
黎喧瞪大眼睛,不太相信的樣子。
這天晚上,他硬拉她到他的房間,脫下衣服讓她看他胸前那道傷口,果然是一道像蚯蚓般的傷口,從他的左胸口一直延伸到腋下,是一道看起來很可愛的疤痕。
他穿上衣服之后,殘留在她臉頰上的熱源,卻久久無法散去。
他們前嫌盡釋,她試著忘掉那一天方紹華抱著她的感覺;試著淡化她內(nèi)心深處隱隱約約的情愫……
“讓我送你到機場好不好?”他握著她的手問。
“你不要送我!彼榛厥,淡淡的憂傷閃過。
“這,你就讓我當后補的,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學長有什么變數(shù),你還有我,我一定會等你喲!痹瓉硭麖膩頉]有死心過。
他又這樣詛咒她,她本該很生氣的,可瞧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她心里的氣倒是沒了,不過嘴上仍說:“你不要想這些有的沒有的,給我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找個女孩子談戀愛去!
“我不要!喧,讓我當后補的,除非你結(jié)婚了,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彼睦锫牭眠M她的話。
“紹華,你不要這么拗,我不可能會愛你的!”黎喧見他好像愈來愈認真。她不要他這么死腦筋,就算沒有何明楓,他也不一定會是她的選擇。
畢竟她不可能接受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男生,況且他又這么孩子氣。
“喧,你現(xiàn)在不愛我沒關系,我可以等。”他哪是那么容易打退堂鼓的人。
黎喧的頭又痛了起來。
期末考終于結(jié)束了。
黎喧的行李也打包得差不多,臨時決定要到美國,一方面是因為方紹華的關系,另一方面也想了解一下何明楓的近況,并借此機會出國走一走。
才打算出門吃晚餐,邵潔柔卻來了。她一臉的蒼白,像生了一場重病。
“潔柔,你怎么了?”黎喧上前扶住她,她感覺到邵潔柔仿佛隨時都會昏倒似的。
因為賭氣的關系,黎喧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和她說話,期末考大家又各忙各的,她也沒有注意到邵潔柔有什么不同,怎么才考完試,她竟變成這樣?
邵潔柔在床緣坐了下來,黎喧倒了一杯溫開水給她。
“你得了重感冒是不是?”黎喧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fā)燒。
邵潔柔搖搖頭,卻搖落了一串淚珠兒。
“別哭啊!你到底怎么了?”黎喧頓時慌張起來。
下一刻,邵潔柔已經(jīng)抱著她哇啦哇啦地哭了起來。
“他……走了……”邵潔柔抽泣著。
“誰?李建帆嗎?”黎喧有些惱火地問。
邵潔柔點點頭,淚水卻停不下來。
“走了最好!”黎喧早料到那個人不會這樣定下來,他若一天不走,潔柔就不會死心,長痛不如短痛,她希望李建帆最好永遠消失掉!
聽黎喧這樣說,邵潔柔突然一陣惡心,立刻沖到浴室里大吐特吐起來。
黎喧緊張地跟進去拍她的背。
最后,邵潔柔除了一些胃酸之外,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
“潔柔,你病得不輕,我?guī)闳タ瘁t(yī)生好不好?”黎喧看她這么痛苦,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邵潔柔搖頭,又搖頭。
“沒關系!我還撐得下去。”她氣若游絲地說。
“還說沒關系!我看你根本就沒吃什么東西!崩栊娝這樣硬撐,忍不住要斥責她。
邵潔柔整個人幾乎要趴到馬桶上去了,黎喧拿毛巾將她的臉擦拭干凈,將她攙扶出來,她可以感覺到邵潔柔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在她身上,比她輕了幾公斤的黎喧,扶得頗吃力。
邵潔柔的屁股一沾到床,整個人就像一個軟趴趴的布娃娃,立即倒在床上! 皾嵢幔阋灰o?”黎喧拍拍她的臉,確定她還醒著,但整個人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點。
“這……我好后悔……后悔當初沒有。聽你的話……”邵潔柔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別說這些了,我?guī)闳タ瘁t(yī)生!崩栊囍鏊,怎奈一個全身虛軟的人竟是這樣重,她恐怕連攙扶她到門口都成問題!
“我不要去!讓我睡一下就好,我不要看醫(yī)生!”邵潔柔似乎是用最后一點力氣喊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病得很重了?既然你來找我,我就必須照顧你,你就別再逞強了。”如果邵潔柔不是這副奄奄一息的洋子,她真想一掌打醒她!
“喧……你就讓我死了吧!”邵潔柔的淚水像關不掉的水龍頭,直直落。
“她懷孕了!薄
黎喧感到腦海中轟地一聲,所有的思緒都亂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慌張地問了一大串:“她懷孕了?確定嗎?會不會弄錯了?我該怎么辦?她又該怎么辦?”
林醫(yī)師一臉沉重的表情:“她還是學生吧?”
黎喧看了看身旁的方紹華一眼,然后點點頭!
“你是她的男朋友?”林醫(yī)師問方紹華!
“他……”黎喧話還沒說完,就讓方紹華打斷!
“我是!狈浇B華說!
黎喧皺了皺眉,不明白方紹華為什么要把這種事往自己身上攬!
“怎么樣?這孩子要不要留?”林醫(yī)師一臉輕蔑地問方紹華:“如果不要,現(xiàn)在拿掉是最安全的,你考慮看看!”
說完,林醫(yī)師就拉開簾子,走出去。
這是醫(yī)院的急診室,邵潔柔因太過疲累而沉沉睡去。
她的右手正打著點滴,黎喧看著她安詳?shù)哪槪睦飬s泛著濃濃的酸楚。她不懂一向聰明的潔柔,為何碰到感情的事就變得這么傻?
她堅持不肯來看醫(yī)師,是否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但她又說李建帆走了,既然走了,她還留這孩子做什么?
“你承認這孩子是你的,你倒說說看,現(xiàn)在該怎么辦?”黎喧沒好氣地問身旁的方紹華。
“讓學姐自己決定吧!边摘不清楚狀況的方紹華能給什么意見?
“真搞不懂你耶!為什么要說你是她男朋友?這樣一來潔柔多尷尬!
“如果我不承認,學姐會更尷尬。她變成這樣子,卻不見那個罪魁禍首,別人會怎么想?”他真的只是好心,倒沒想過后果會怎樣。
聽他這樣說,黎喧也頗感認同。一個女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是承受不起太多異樣的眼光。
黎喧大致將邵潔柔的遭遇說了一遍,方紹華聽得忿忿不平,直說要去把李建帆揪出來負責。
“算了!他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就算他答應要負責,潔柔嫁給他也不會幸福的!崩栊址磳σ庖。
“這樣未免太便宜他了。”方紹華義憤填膺地說。
黎喧見他這么有正義感的模樣,便隨口開了一個小玩笑:“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當孩子的爸爸,怎么樣?”
她竟然開這種玩笑!這下?lián)Q方紹華翻了一個白眼。
“如果是你,我就接受!”他趁機吃她豆腐。
黎喧伸手打了他一下,隨即又覺得自己在邵潔柔這么痛苦的時刻開她的玩笑,真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