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循著昨晚回家的路仔細的尋找,跟在她身后的金緞也張大眼猛找。
“我昨晚是走這條路沒錯呀!到底掉到哪里去了?”她邊找邊自言自語,“天靈靈、地靈靈、求求菩薩快顯靈,梳子呀梳子,求你快出現(xiàn)吧!”
一路上采蓮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金緞不由得微哂,并不時的偷覷她,而她專注的神情再次挑動他的心弦。
只見她正彎腰撥動路邊的草叢,渾圓的俏臀恰好對著他。
她左找右找,玉臀便跟著左搖右晃的,晃得他頭暈、目眩,氣血直沖腦門。
不行!他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鐵定流鼻血。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瞧得目不轉(zhuǎn)睛,視線像被釘住似的,移都移不開。
“你在看什么?”玉臀陡地轉(zhuǎn)換成采蓮的臉部大特寫。
當場被逮個正著,金緞的臉又漲紅了,“我在找翠梳……啊!我看到了,在那里!”他沖過去撿。
“你的眼睛脫窗了嗎?那是一蛇狗屎啦!”
他的手僵在半濕的狗屎上,額頭淌下一顆豆大的汗水,幸好他及時住手,否則不就一失手成千古恨了?
“你的口水流出來了!彼龢O度懷疑的斜睨他。
他連忙用袖子擦擦嘴,臉上的紅潮如野火般蔓延開來。
哈!隨便說說他就臉紅,采蓮不禁感到好笑,雖然明知他剛才是在偷看她的屁股,但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覺得很有趣。
她突然玩興大發(fā),想乘機逗逗他。
“說,你剛剛是不是在偷看我的小屁屁?”她朝他走近一步,咄咄逼問道。
他后退一步,“是……不,沒有!”他急急否認,眼珠子卻心虛的飄來飄去。
此地無銀三百兩呵!“真的沒有?”她再走近他一步。
“沒有!彼俸笸艘徊,臉又紅了一咪咪。
“還嘴硬!彼拷壑械男σ饧由。嘻嘻……他臉紅的樣子真可愛。
他想退,但已無路可退,再退就要掉到河里了。
“我真的沒有在看你!彼塘送炭谒,悶聲否認到底。
“如果真的沒有,就跳進河里證明你的清白!彼室獾箅y他。
他瞠大眼,有些手足無措,“我若跳下去,你就相信我?”
“嗯!焙!她就不信他真會跳。
“好,我跳!彼囊粰M,作勢要跳。
沒料到僧竟把她的話當真,她驚愕的一把拉住他,“我叫你跳你就跳啊!”
“為了證明我的清白啊!”他變得理直氣壯。
“難道我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嗎?大笨蛋!看就看,有什么好否認的!”她真想狠狠的把他踹下河去,“承認吧!你一直在偷看我對不對?”她傾身向前,幾乎快貼上他。
她身上特有的豆香襲來,金緞的胸口一窒,完全不能呼吸,“我……我……”
采蓮瞅著他,他窘迫的模樣令她發(fā)噱,“算了,這次就饒了你。”她驀然轉(zhuǎn)身走開。
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恢復正常呼吸。
“喂,你——”她陡地回過頭。
他一慌,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擺才好。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別緊張,我只是要告訴你,太陽快下山了,咱們快找吧!”
采蓮如花的笑靨奪去他的呼息、揪住他的心、攝去他的三魂七魄。
見他仍呆愣愣的杵在原地,她忍不住斥道:“你還杵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找!”
“是。”他傻傻的應(yīng)道,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再也無法專心的尋找翠梳,滿眼都是她燦爛奪目的笑顏。
他魂不守舍的低頭凝思,不小心一頭撞上某個“人”,他連忙道歉:“對不起!
采蓮見狀爆笑出聲,“拜托,看清楚,你撞到的是一棵樹啦!”
待金緞看清身前的大樹,當下糗得直想挖個地洞鉆進去。
她笑不可抑,頻頻拭著眼角的淚水,“你呀!把狗屎當寶貝,撞了樹還道歉,我真是敗給你了!
他面紅耳赤,困窘不已。
她靠近他,抬起柔荑輕觸他的額頭,“額頭都撞紅了,痛嗎?”
瞬間,他整個人像被她的手指定住,動也不能動。
“不痛!彼蛧,望進她盈滿笑意的美目。
“還嘴硬,都腫了還說不痛,回去記得用藥酒推推才不會瘀血!彼p揉著叮嚀,不知為何,除了逗他之外,她也想溫柔的呵疼他。
“好!彼缘孟裰痪d羊,心底則因為她的撫觸而激動不已。
她不知他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忍不住調(diào)侃道:“瞧你像個二愣子似的,原來你以往正經(jīng)八百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嘖、嘖,不知騙倒多少人哩!”
金緞一聽,猝然清醒過來,臉色一整。
見他又拉下臉,采蓮順手給了他一記爆栗,“別想再用這張死人臉唬我,我可從來沒被你唬過!
金緞?chuàng)犷~苦笑,“我知道!
“知道就好!彼缮駳饬,因為她抓到他的“小辮子”啦!
***
采蓮與金緞沿路拼命找。
“找到了,在那里!”采蓮興奮地叫道。
金緞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只兇惡的大黑狗趴在地上,前爪壓著翠梳猛咬,咬得整支梳子都是口水。
它敏銳的發(fā)覺正盯著它看的人類,抬起頭朝他們直吠。
金緞臉色發(fā)青,忙不迭的跳到采蓮身后。
采蓮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怎么?你怕狗啊?”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
他一個大男人的,而且還是金嫁山莊的大莊主,怎么可以被人知道他怕狗,他可不想被人瞧扁,尤其是這個姓“江”名“采蓮”的女人。
他不停的在心里告訴自己,不怕、不怕,可其實他怕死了!
他小時候曾被狗咬過,而且也是一只大黑狗,當時他被咬得遍體鱗傷,差點到陰曹地府當閻王的干兒子。
因此,除了女人之外,他最怕的就是狗,他一向視女人和狗為天敵,避之唯恐不及。
采蓮好笑地覷他一眼,好心的不戳破他的偽裝,徑自走向大黑狗,想拿回翠梳。
大黑狗警覺的豎起耳朵站起來,朝采蓮吠了兩聲。
“小心!”金緞驚叫,奮不顧身的沖過去將她拉到身后護住。
大黑狗一見他,仿佛知道他想搶回它的“玩具”似的,緊緊的踩著翠梳,齜牙咧嘴地咆哮著。
金緞將采蓮推到一邊,主動展開攻擊和惡犬博斗。
一人一狗慘烈的互咬起來,戰(zhàn)得風云變色、日月無光……
“汪汪——”大黑狗兇猛的狂吠。
“汪汪汪——”金緞也不甘示弱的用狗語吠回去,翻譯過后的意思是:“別以為我真的怕你!”
“汪汪汪汪——”不怕死就來啊!
“汪汪汪汪汪汪——”當心我把你煮成香肉!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快放手!不然我咬死你!咬死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誰怕誰啊!我咬回去!咬回去!
采蓮被他突如其來的英勇行為嚇了一跳,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想阻止又不敢貿(mào)然介入,深怕遭受池魚之殃。
怪怪!他不是怕狗嗎?怎么還敢和狗打架?她應(yīng)該夸他勇敢呢?還是罵他笨?
半晌,在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人狗大戰(zhàn)后,勝負終于分曉。
金緞奮勇奪回沾滿唾液的翠梳。
勝利!勝利!耶耶耶!
他的頭發(fā)亂七八糟的,衣服有多處被撕裂,臉上沾著泥巴,嘴角還有幾根狗毛,整個人狼狽不堪,但他的神情卻相當?shù)臐M足,宛如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
耶!他打贏了!萬歲!哼哼!一只狗算什么?哈哈哈——呸呸,一嘴的狗毛,惡心死了!
黑狗不甘心玩具被搶走,咬住他的衣袖不放。
金緞抬起手臂,讓它吊在半空中,可它仍不肯松口,“嘶!”的一聲,他的袖子當場裂成兩截。
它不死心的想再度攻擊他,采蓮嘆口氣,開口喚道:“小黑,過來!
原本兇惡的大黑狗馬上溫馴的搖著尾巴奔到她腳邊撒嬌。
金緞看得瞠目結(jié)舌,半晌無法吭聲。
采蓮拍拍它的頭,解釋道:“小黑常在我的店門口晃來晃去,而我都會拿剩菜剩飯喂它,所以和它很熟。”
“你為什么不早說?”那剛剛那場架不是白打了?
“我要說啊!可你見到它踩著你的梳子,就像瘋了一樣沖過去和它打起來,我根本沒機會說!彼裏o辜的眨眨眸子,“不過幸好找到梳子了,你這場架也算沒白打。小黑是這附近的狗老大,你能從它那里搶回梳子,算是很厲害呢!”
這算安慰嗎?金緞捧著黏呼呼的翠梳,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彼壑袃羰乔敢。她不但害他擔心一場,又害他和一只狗打架。
她的話令金緞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嘴角微微上揚。
采蓮睇著他,真心地道:“其實你笑起來滿好看的,你應(yīng)該常笑才對!
他但笑不語,心想,他以后會常笑的,可他大概只會對她笑吧!
***
江家豆腐坊的店里門庭若市。
“蓮丫頭,給我三塊豆腐,要像你一樣又白又嫩的喔!”年近半百的老劉笑道。
“我做的豆腐保證和我一樣又白又嫩!辈缮弸傻蔚蔚男Φ溃煤扇~包了三塊豆腐給他,“總共十五錢!
“來,十五錢在這里,拿好。”他將銅板放到她的手里,想乘機偷摸她的玉手。
她機警的翻過掌心,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掐了一記,斥道:“本姑娘的豆腐你也敢吃,當心我拆了你的老骨頭!”
他哀嚎一聲縮回手。
趁著采蓮轉(zhuǎn)身去包另一個客人的豆腐之際,老劉不怕死的又想偷捏她的俏臀。
采蓮猛地回身一記飛踢,“去你的,本姑娘這就送你上西天去吃豆腐!”
老劉被踹飛到門外,倒在地上哀哀叫,“哎喲喂,老骨頭真的被你拆散啦!”
眾人見狀哄堂大笑,“老劉,江家大小姐的潑辣勁兒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別自討苦吃了!”
“沒辦法,蓮丫頭和她做的豆腐一樣好吃啊!”老劉大笑著離開。
“啐,老不修!”采蓮啐道。
事實上,潑辣并非她的本性,這只是她的保護色,久而久之也就成為習慣了。
“老板娘,我要六塊豆腐!绷硪粋客人說道。
“等等,馬上包給你!苯缮徛冻鎏鹈赖男θ輵(yīng)道,忙著和店里的伙計包豆腐,忙得不可開交。
金緞將這一幕全看進眼里,心里冒起濃濃的醋意。他可以體諒她必須拋頭露面的苦衷,但她竟然和其他男人“打情罵俏”?
“大小姐,有個男人一直站在那里瞪你耶!”小三子緊張地拉拉她的衣袖。
采蓮抬眼望去,只見金緞臭著一張臉,佇立在不遠處的街角瞪著她。
是他,他怎么老愛杵在墻邊當?shù)裣?
她微微一笑,“別害怕,他生來就是那張糞坑臉,你看好店,我去去就回!彼愿赖,解下系在腰部的圍巾走向他。
她想過去和他打招呼,可他卻掉頭走開。
被澆了一頭冷水的她驀地怔住,回神后感到異常憤怒,也不管他人異樣的目光,追上去質(zhì)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干嘛看到我就走?”
金緞依舊一臉漠然。
采蓮更生氣了,“很好!你就繼續(xù)當你的啞巴好了,不想看到我就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以后大家見面就當作不認識。”說完,她扭頭就走。
可惡的家伙!竟然讓她在眾人面前出糗,太過分了!
她的鼻頭酸酸的,視線有些模糊不清。
不準哭!江采蓮,你若哭就是承認自己是個自作多情的文化癡!嗚……可她心里真的好難受呀!
她以后都不理他了啦!嗚……該死!該死!嗚嗚嗚……
該死!他到底在吃哪門子飛醋啊?金緞驀然驚覺自己的失禮,想上前追她,腳卻像生了根似地定在原地。
這天晚上,采蓮和金緞同樣輾轉(zhuǎn)難眠,采蓮氣他的無情對待,金緞則不斷的自責,兩人心中都存在相同的疑惑——
他(她)為何這么在乎她(他)?難道他(她)喜歡上她(他)了?
***
隔日——
“呸!這是什么玩意兒啊!”老劉將口中的豆腐吐了出來,“蓮丫頭,今天的豆腐怎么……”
“噓!”小三子連忙將老劉拉到一旁,小聲的警告道:“我們大小姐今天心情很糟,別招惹她!
魂不守舍的采蓮慢了半拍才問:“豆腐怎么了?”
“沒、沒怎樣,今天的豆腐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吃!彼嘈Φ。
“好吃就趕快吃,噦唆什么?”她不悅的撇撇嘴。
“我吃,我這就吃!彼镏粑Я艘豢。
“真的有那么好吃嗎?瞧你吃得痛哭流涕的!
“嗚……沒錯……好吃……真是太好吃了……”好吃到他想吐!
江家豆腐最有名的,就是它不用烹煮即可食用,芳香甘甜,入口即化,令人口齒留香。
可今天的豆腐實在令人……難以下咽!
然而,所有人全都隱忍下來,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采蓮心不在焉的,有一塊、沒一塊的包著豆腐,嘴里還碎碎念著,“可惡,不理就不理,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別說我不理你,連狗都不屑理你哩!”
“大小姐,你若想吃狗不理包子,小三子去買給你吃好不好?”小三子討好的問道,一整個早上,他就聽她“不理不理”的嘀咕個不停。
“我有說我想吃狗不理包子嗎?你自己想吃就去買,何必問我?”采蓮惱怒的應(yīng)道,不小心又將手中的豆腐捏成一團爛泥,“該死,連豆腐都跟我作對!”
小三子碰了一鼻子灰,只好乖乖的回去工作。
大小姐一定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那個人也真過分,大小姐特地過去跟他打招呼,可他竟然當作沒看見的走開,真是可惡極了!小三子在心里為主子抱不平。
過了晌午,采蓮再也沒心情做生意,早早打烊休息。
她看豆腐還剩下一大堆,便要伙汁們帶回家,免得丟掉浪費,可伙計們卻互相推來推去,死也不肯帶走,她感到奇怪,順手拿起一塊吃吃看。
“惡!”這一吃,當場吐了出來。
這這這……怎么這么難吃啊?!
完了完了!江家豆腐坊的名聲被她給毀啦!她恨不得拆下招牌砸死自己。
當她既憤懣又沮喪之際,金緞出現(xiàn)了。
她的心猛地一震,差點露出微笑,但想到自己仍在生他的氣,嬌嫩欲滴的唇便噘得老高。
“你來做什么?”哼!他竟還有臉來找她。
“我……”
他才開口,她就搶著道:“你什么都不用說,我不會再理你了,而你也不用理我,反正你也不想理我不是嗎?”
“我……”
“走開!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了,每次和你說話就一肚子氣!”她又截斷他的話。
“我……”
“你什么你,除了‘我’這個字外,你就不會再說其他的字嗎?”她沒好氣的瞪他。
是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啊!他無奈的想。
“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出去走走好嗎?”他終于能完整的說一句話。
“好你個大頭,誰要跟你……”她猛然頓住。他剛剛說什么?他要找她出去散步?
她微張著嘴覷他,心情有些紛亂。
她該答應(yīng)他嗎?如果一下子就答應(yīng),會不會太沒面子了?
他無奈一笑,“我可以理解你不想和我出去,昨天是我不對,我……”
“你的哪只耳朵聽到我說不想和你出去了?”她又搶白。
事實上,她就是在等他主動來找她呀!
幸好他來了,不然若換成她闖進金嫁山莊找他,到時她連僅有的一小滴面子都沒啦!
他的睛睛一亮。這么說,她愿意和他去散步噦?
她嬌嗔的睨他一眼,“我只是答應(yīng)和你出去散步,又不是答應(yīng)要嫁給你,你傻笑個什么勁?”
他趕忙斂住笑,但眼中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