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圖書室的門在甘瓊安的身后關(guān)上,契爾如釋重負地吐出口氣。
他必須運用上每一分自制力,隱藏和她對峙的數(shù)分鐘里,內(nèi)心洶涌憤怒的情感。他可無意在她離開后反而崩潰了。即使是現(xiàn)在,他依舊震撼不已。
坦白說,他很驚訝他能夠把持住自己,沒有在那個天殺的女人面前進一步出丑。天知道,第一眼看到她時,他真的以為她是莉蓮的鬼魂。有那么可怕的一刻,他以為自己要昏倒了。在夜里他已受夠了莉蓮的折磨,絕沒有想到會在清醒時看到她懸在半空中,甚至比生前更美麗。
他的身軀輕顫。或許她是個鬼魂還好,鬼魂會在天亮后離開,不會化身為不請自來的客人,以血肉之軀折磨他。難道莉蓮折磨得他還不夠嗎?為什么上帝還殘忍地創(chuàng)造出另一個幾乎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送到他的屋檐下?
然而,兩名女子之間還是有著微妙的不同。在她下了木梯,來到光亮處后,他已克服了震驚,并立刻發(fā)現(xiàn)到比起喜愛生活在象牙塔里的莉蓮,甘瓊安多了分溫柔沉靜、成熟女性的氣質(zhì)……
然而她們也都同樣美麗,有著蜜色的秀發(fā)、嫵媚動人的杏眸,和性感的紅唇……
他揉了揉緊繃的頸項,F(xiàn)在不是比較卡波利伯爵夫人和他故世的妻子容貌相似的時候,更重要的是他的兒子。邁斯真的如甘瓊安所暗示的思母成疾?
的確,偶爾莉蓮一時興起時,會回到衛(wèi)克菲扮演慈母的角色,而且母愛泛濫到幾乎令邁斯窒息──但那都是在有別人在場時。
當(dāng)然,有時在她和他鬧完脾氣后,她會沖到樓上的育嬰室,摟著邁斯哭泣。“我親愛的小男孩,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人!”老天,他和邁斯都聽膩了!
但絕大多數(shù)時候,莉蓮都對邁斯不聞不問,寧可留在倫敦參與她熱愛的社交活動。
然而……他上一次返家時,邁斯確實變得不尋常的安靜。新的保母──她叫什么名字?他揉著額頭。對了,羅太太。他在──八個月前雇用她的。她似乎是個頭腦清楚、重視紀律的女人,一點也不同于莉蓮生前堅持雇用的保母,只會一味寵溺邁斯,放任他惡作劇……
但莉蓮那個天殺的表姊為什么說羅太太是個毒龍,比較適合在瘋?cè)嗽豪锕芙滩∪?她甚至惡毒地暗示邁斯遲早也會進瘋?cè)嗽?這太過可笑了。她真不愧和莉蓮是表姊妹,同樣喜歡夸大、戲劇化。契爾決定現(xiàn)在就到育嬰房去看邁斯,證明甘瓊安錯了。
“克里維爵爺!老天,你嚇了我一跳,我沒有聽到你進來!绷_太太轉(zhuǎn)身看到他佇立在門口,連忙行了個禮!拔也恢滥慊氐搅饲f園,爵爺!
“我剛才抵達!逼鯛柕,全副注意力都在他的小兒子身上。邁斯坐在窗邊,注視著窗外,即使聽到了他的聲音仍沒有轉(zhuǎn)頭。
契爾皺起眉頭,清了清喉嚨!白罱珊茫~斯小子?想念你的父親嗎?”
邁斯轉(zhuǎn)過頭看他,眨了眨眼后,又轉(zhuǎn)身望向窗外。
“你是否乖乖的,聽保母的話?”他問,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反應(yīng)。
什么都沒有;邁斯依舊背對著他。噢,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蛟S甘瓊安的話并非無稽之談。他對上帝祈禱不是這樣,邁斯只是心情不好在使性子而已。
“告訴我,羅太太,”他示意羅太太跟著他走到隔壁房間。“我不在的期間,我的兒子表現(xiàn)得怎樣?”
“就像天使一樣,爵爺。他乖乖聽話,從不曾惹麻煩──一點也不同于最早的時候。噢,一開始他滿會哭鬧、使性子,但現(xiàn)在都結(jié)束了。小爵爺需要的是堅定的管教,讓他懂得規(guī)矩。”
“堅定的管教?怎么說?”契爾淡淡地問。
“堅定得讓小男孩明白他們無法逃避行為的后果,不然他們會一再嘗試。正如我們討論過的,嚴格的時間表和規(guī)定,可以讓最不乖的孩子變成溫馴的羔羊,爵爺!
“不打不成器──這就是妳的哲學(xué)吧?”契爾強掩關(guān)心道。
“正是如此,爵爺!绷_太太得意地微笑!坝霉髡却蚴中幕虮巢慷寄芰⒓词招!
“是的,”契爾道,內(nèi)心的憤怒愈甚。沒有人能夠杖笞他的孩子──任何人都不能!拔蚁胛液芰私饬。告訴我,妳還用過哪些管教的方法?它們似乎很有效!彼麊柕溃瑳Q心套出所有的細節(jié)。
“謝謝你的恭維,爵爺!绷_太太驕傲地微笑。“嗯,我想想……一開始小少爺常有半夜漫游的習(xí)慣,但將孩子束縛在床上是極有效的解決方式──這可以阻止他們半夜起來胡鬧,教導(dǎo)他們睡覺時間就是睡覺時間,不容爭辯。”
“妳是說──妳將他綁在床上?”
“是的,爵爺。你瞧,這一來,他們很快學(xué)到不要在夜里尿床!彼昧c點頭。“一開始小少爺也有這方面的問題,但睡在尿濕的被單上數(shù)夜,加上次日清晨打屁股的教訓(xùn),很快就根治了他這個問題!
契爾的雙手在腰際緊握成拳,胃里翻攪。他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五歲的孩子被用棍杖責(zé)打,夜里綁在床上,睡在尿濕的被單上?老天,他真的想殺了這個女人!
“謝謝妳,”他的語氣冷若寒冰!皧呉呀(jīng)告訴了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一點也不,爵爺。我得說,做父親的通常不會對學(xué)齡前的孩子有興趣,但我不像那些堅持雙親應(yīng)該和孩子保持距離的保母。孩子偶爾見到父親會有好處!
“是的,而如果我的孩子能夠永遠不再見到妳,將會對他更有好處。我要妳收拾行李,立刻離開我的屋子。別預(yù)期我會為妳寫推薦函,羅太太!
羅太太怔怔地看著他,嘴巴張得大大的!暗,爵爺,你──我做了你所要求的一切!我將小少爺教養(yǎng)得循規(guī)蹈矩,絕對不會回嘴──”
“就我所知道的,他根本就不開口說話了,”契爾冷冷地截斷!皧呎J為這算是正常的行為嗎?”
“是那個女人,對不對?她去向你胡說八道。相信我,爵爺,那些全都是謊言──伯爵夫人喜歡頤指氣使,但如果我事事依從她的要求,她絕對會慣懷了小少爺,毀了我辛苦的教導(dǎo)。爵爺,我一切都遵照你的指示。你說你不希望小少爺被慣壞,以及教會他紀律,而那正是我所做的!”
“我要的是一名慈愛的女性,引導(dǎo)他克服喪母之痛,以及教導(dǎo)他生活中的一些規(guī)矩。”他抬高了音量!拔也]有要求妳將他變成木偶,也沒有要妳夜以繼日地虐待他!”
“但──噢!”她痛哭出聲,掏出手帕拭淚。“我早該料到的,”她啜泣道!按遄永锏娜硕颊f你的妻子生活得悲慘無比,我卻不相信。他們說在她去世前──”
“立刻給我離開!”他怒吼,氣憤她竟敢提起如此私人的話題!拔也幌胍倏吹綂,女人!”
羅太太識相地逃開了,但仍不忘重重甩上育嬰室的門。
契爾長吐出口氣。他怎么會這么白癡,判斷力錯誤得如此離譜,竟然雇用了羅太太這樣的女暴君?
他快步走向相鄰的房間。邁斯仍坐在窗邊往外望。
契爾坐在兒子旁邊,尷尬地握住他瘦弱的手臂!斑~斯,從現(xiàn)在起,那名可惡的保母再也無法管教你了,將會有其它人接替她的責(zé)任。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確定你的新保母是個親切、慈祥的人,再也不會將你綁在床上──我很抱歉她對你所做的一切!彼孔镜卣f完,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
邁斯甩開他的手。
“聽著,邁斯,你必須讓過去的事過去。羅太太做了許多她不該做的事,但那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好好吃個飯、睡個覺,明天一早一切都會好多了!
邁斯不睬他,以手摀著耳朵,似乎想要蓋過他父親的聲音。
“好吧,如果你不想要,你可以不必和我說話,但我希望你明天能夠想清楚,知道你再也無須保持沉默。你已經(jīng)表明了你的重點──盡管不禮貌了點,但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有惡毒的保母!
邁斯含著食指,將額頭抵著窗框。
契爾已無計可施。他站起來,雙手插臀。“好吧,那我就和你道晚安了。我們明天見!
邁斯沒有回答,契爾只好自行離開。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他從沒有受過管教孩子的訓(xùn)練;在他的經(jīng)驗里,他們總是被短暫地帶到大人面前,贊美一番后再被帶離開。其它時候,他們都是交由保母或家庭教師照顧。
噢,老天,他真希望他有和孩子相處的經(jīng)驗,知道該怎么做。他愿意放棄雙臂,換取邁斯能夠再度快樂起來!
契爾回到圖書室,為自己倒了杯雪莉酒,試著理智地思考整個情況。他必須指示安克利另外找個保母。他會親自面試每一名應(yīng)征者,確定他這次雇對了人。
問題是,整個過程或許會拖上好幾個星期。而在這段期間,可憐的邁斯會一直坐在窗邊,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外。
“我來純粹是為了確保邁斯得到最好的照顧……我希望你知道他已經(jīng)快要……”
甘瓊安的話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像一記重槌敲醒了他。
“好吧!”他大喊,重捶著桌面!叭ニ!如果那個女人想要待在我的屋檐下,她最好做些事情。她說她很關(guān)心邁斯,不是嗎?讓我們看看驕縱的意大利伯爵夫人能否展現(xiàn)出她的誠意,說到做到!”
“妳能夠不要那么煩躁嗎?”板板抬起眼鏡道!昂喼本拖癖惶橐У剿频!
“我很抱歉,”瓊安道,放下手上的水晶紙鎮(zhèn)!暗宜坪蹙褪菬o法放松。我知道克里維等一下就會派人找我過去,接著我們會被那名禽獸掃地出門,再也無法幫助邁斯!
“我已經(jīng)說過妳至少一百次了,妳應(yīng)該要三思而──”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能夠三思而后行,我們就不會陷入現(xiàn)在的困境!杯偘材7掳灏宓恼Z氣!皵(shù)落說教并無法幫助邁斯──或是我們。我剩下的錢已經(jīng)不多了,板板,除非我寫信給胡先生,要他賣掉一些基金。但我真的不想動用到本金,我們?nèi)鲑囁氖杖搿!?br />
“噢,如果妳三年前肯聽我的話,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卑灏灏櫰鹈碱^!拔覐牟辉娺^像妳這樣不切實際的人,竟然放棄大筆的財產(chǎn)──”
“拜托,別再舊事重提了,”瓊安迅速截斷她的話!拔覀円獞(yīng)付的問題已經(jīng)夠多了。噢,板板,妳該見見侯爵本人──那是說,如果我們沒有被趕走的話。他絕對是我不幸遇到,脾氣最差勁、最傲慢無禮的人了!”
“是嗎?”板板不置可否地道。
敲門聲響起。
瓊安嚇了一大跳,以手掩喉!班蓿瑏砹!逐客令來了!”
“應(yīng)門吧,女孩,不然妳又怎么會知道呢?”
“說得好,面對劊子手吧!”她反駁,走過去開門。
狄納森穿著紅金色的制服,面無表情地宣布!熬魻斦埱髪吋纯痰綀D書室見他,夫人!
“是嗎?”瓊安冷冷地道!案嬖V他,我稍后過去。”
瓊安沒有立刻去圖書室,反倒故意拖延了一會兒。讓高傲自大的侯爵去等吧!
她沒有刻意打扮或換裝,只在鏡子前梳理了一下頭發(fā)。離開客房前,板板輕握住她的手,給她打氣,然而在穿過富麗堂皇的繁復(fù)長廊,走到圖書室的路上,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感覺像要深入虎穴一般。
執(zhí)事狄納森站在圖書室的門口。瞧見她,他轉(zhuǎn)身敲門,朗聲宣布。“卡波利伯爵夫人,爵爺。”
瓊安翻眼向天!昂拔噎偘簿秃!彼崧暤,挺直背脊,走進圖書室里。
沙契爾坐在鑲嵌雕刻的書桌后,背對著窗子,專注地寫信。她走到書桌前,他緩緩抬起頭,放下羽毛筆,恣意打量著她全身,彷佛她是女仆一般。
瓊安氣憤地握緊拳頭。“你想見我?”她冷冷地道。
他甚至沒有站起來,只是比了比椅子!罢堊!
她依言坐下。
冰冷如黑曜石的眸子打量著她!爸x謝妳撥冗前來,伯爵夫人。希望我沒有打擾到妳其它重要的事!
“沒有比收拾我的行李更重要的事!彼鹣骂,學(xué)他一樣高傲地回答。
他瞇起眼睛!笆帐靶欣睿咳菸艺垎枮榱耸裁?”
她聳了聳肩!澳阋婚_始就表明了我在這里不受歡迎,以及邁斯不需要我的陪伴。我不會厚臉皮硬賴著不走!
“相反地,妳完全猜錯了,”他雙臂抱胸。“我一點也不希望妳離開!
她茫然望著他,確定是自己猜錯了!澳悌ぉげ幌M译x開?”
“我是這么說的。如果妳能夠聽我說完,而不是一再打岔,我可以解釋!彼酒饋,走到書架前。
“請說!彼谝沃修D(zhuǎn)身看他,對情況的發(fā)展如墜五里霧中。
“我去育嬰室看我的兒子,而我所看到的令我驚恐不已。我必須感謝妳對我提出警告。”他僵硬地道。
“我──我很慶幸你注意到了不對勁。”
“慶幸?妳究竟當(dāng)我是個徹底的白癡嗎,伯爵夫人?或者僅是一個識人不明、不負責(zé)任的傻瓜?”
“我不了解你,無從加以判斷!彼仓^皮撒謊,無意告訴他她的真正想法──他是冷血又壞脾氣的惡魔!
“明智得很;氐皆瓉淼脑掝}上,我解雇了理應(yīng)要照顧我兒子的保母,要她立刻收拾行李離開!彼皖^看著馬靴!拔倚枰巳〈奈恢。既然妳聲稱關(guān)心我的兒子,以及考慮到妳在莊園里……曖昧不明的處境,我想妳或許會愿意照顧邁斯……當(dāng)然,這必須要妳同意!
他抬起頭,懷疑地看著她,擺明了認為她對邁斯的關(guān)心不過是藉此賴在莊園長住的借口,但瓊安太過高興能夠留下來幫助邁斯,無意和他計較。
噢,莉蓮!我發(fā)誓會盡力幫助妳的孩子!
她低頭掩飾眼里的淚光,眨去淚霧,直到恢復(fù)鎮(zhèn)靜后才抬起頭!拔視軜芬庹疹欉~斯。我猜這意味著你想要我擔(dān)任保母?”
“我只是希望妳照顧他;妳怎樣稱呼自己對我并不重要。”
“抱歉,爵爺,但那對我很重要。我需要知道我在這棟屋子里的地位,免得仆人搞混了!彼M可能尊嚴地道。
“噢,老天!”他吼道。“好吧,我想我總不能讓一名伯爵夫人屈居保母,”他雙手插臀!凹热粖吺俏乙压势拮拥谋礞,妳將會是他的……他的──”
“表姨。”她代他接完!叭欢乙部梢該(dān)任他的家庭教師。許多寄人籬下的親戚都曾扮演這個角色──雖然我并不認為自己是寄人籬下。”
“好吧,那就是家庭教師了──試用期就說是三個月吧!如果我看不到我的兒子有任何改變,我會請妳回到妳原本來的地方!
“就這么說定了!鄙系郏矶\自己能在那之前改變邁斯!澳阋易≡谀睦铮坑龐胧依?”
“妳現(xiàn)在住在哪里?”
“客房,爵爺──不過不是套房,你應(yīng)該會很樂意知道。然而,樓上的房間似乎對家庭教師太過奢華了!
“別逼我太甚!彼娴氐芍!叭绻麏吺窍胭u弄妳的意大利伯爵夫人頭銜,我可以向妳保證那對我沒有用──不過,我看不出妳有理由搬出客房。”
“謝了,爵爺。但我的女伴呢?費太太已經(jīng)不年輕了,她完全依賴我!
“噢,家庭教師還有女伴!彼麚u搖頭。“我不在乎妳怎樣對待她,隨妳高興將她鎖在衣柜里,只要別妨礙到我就好!
瓊安瞇起眼睛。“鎖在衣柜里?這是你的某種玩笑嗎?我不認為它很好笑。”
“我不在乎妳覺得好笑與否,伯爵夫人,我只要求妳照顧我的兒子,將他拉出自閉的世界。除此之外,我認為我們最好盡可能避開彼此!
“那會是我的榮幸。我想這意味著你希望我和費太太在自己的房間里用餐──對了,那是在紅和黑套房?”她附加道,故意刺激他。
“伯爵夫人,妳可以隨妳高興站在餐室的桌首用餐。我不認為我會經(jīng)常待在家里,或是會注意到妳在哪里吃飯或睡覺──我也不在乎。”
“很好,爵爺。”她站了起來!皳Q言之,我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在任何地方用餐或睡覺,只要我能夠照顧好邁斯,并且避開你。是這樣沒錯吧?”
她屏住氣息,等待他的反應(yīng)。她一輩子從不曾這么惡劣過,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克里維侯爵在不到三秒內(nèi)做出了反應(yīng)。他大步走向她,高大的身形矗立在她面前,一臉的盛怒。
“妳就像這些年來我所聽到的傳聞,”他輕蔑地道!皩⑽业膬鹤油懈督o妳或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除了──”
他突兀地打住,但瓊安很清楚他要說的是什么──除了和莉蓮結(jié)婚之外。他以為她不知道他究竟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然而她保持緘默,無意危及剛建立的家庭教師立場!叭绻闶沁@么想的,克里維爵爺,為什么你還要給我這個機會?為什么你要將你的孩子托付給我?”
“因為我……我已走投無路!彼拇浇桥で!皢螁问菉吅臀乙压势拮又g的容貌相似,就讓我難以忍受……”他頓了一下后才繼續(xù),聲音微微顫抖!拔也恢肋@一點究竟會讓邁斯比較容易接受妳,或是駭著他,因為現(xiàn)在他根本不開口說話。”
“他并沒有顯示出害怕的跡象;我絕對不希望讓他難過!
“好吧,我希望他會喜歡妳──他喜愛他的母親,而且過去這一年對他很不容易。因此不管我對妳的看法怎樣,只要妳能夠幫助我的兒子,我就感激不盡。按照妳認為合適的方式去做吧!
他重重嘆了口氣,突兀地轉(zhuǎn)過身去。
瓊安用力吞咽,驚訝于他的感情流露。但為了邁斯,她柔聲補充。“我不在乎你對我的看法為何,爵爺。對我們兩個來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兒子的福祉。我衷心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發(fā)誓會盡己所能,幫助邁斯度過這段艱困的時光!
話畢,她飛快逃離了圖書室。
“親愛的瓊安,我不認為我有理由再待在衛(wèi)克菲!卑灏宓溃瑢咨抡郫B到行李箱里!皧呉呀(jīng)不再需要我。除了聽妳不斷憂慮小男孩的自閉癥,以及抱怨他漠不關(guān)心的父親外,我沒有其它事情好做。”
“我很抱歉!杯偘灿芍缘氐!拔覠o意讓妳不好受,但我真的心里很煩,而我只有妳一個人可以傾訴。我絕無意因此逼走妳!
“誰說是妳逼我走的?瓊安,妳太容易怪罪自己了──妳真的得改掉這個壞習(xí)慣。我說過,我的妹妹邀我去她家過圣誕節(jié),我們已經(jīng)六年沒見面了──要說自私的人該是我才對。再則,我已經(jīng)在衛(wèi)克菲莊園閑耗了五個星期,而我不習(xí)慣無所事事!
板板說得有理──只不過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板板待在身邊。漫長的二十二年來,板板一直就像是她的良師和益友,她不知道沒有了她,自己該怎么辦。然而她也不能自私地要求板板留下來。
“噢,妳當(dāng)然得和妳的妹妹共度圣誕節(jié),板板。我只是沒有心理準備──我以為我們會一起過!
“除了夜以繼日地照顧小男孩外,妳可有得忙了?死锞S爵爺打算在圣誕夜開個盛大的舞會,府邸里的仆役將會忙得人仰馬翻。葛太太管理宅邸還行,但她沒有籌辦大型舞會的經(jīng)驗──不像妳。過去我可不是白教妳的!
“但仆人不會聽我的命令,”瓊安苦笑。“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必須忍耐的麻煩!
“問題在于,他們根本搞不懂妳在宅邸里的地位。我曾告訴過妳多少次,秩序是最重要的?但自從妳抵達衛(wèi)克菲后,妳所作的只是擾亂它。妳先是以伯爵夫人的身分出現(xiàn),而后又變成已故夫人的表姊,接著又成為小少爺?shù)谋D俯ぉぁ?br />
“家庭教師!杯偘哺
“意思是一樣的,只是語意上的差別,”板板不耐地道!皧呍谟龐敕坷镉萌。除了邁斯之外,誰都不理睬──包括我在內(nèi)。最后妳甚至搬進育嬰室隔壁的空房里。我了解妳是為了小男孩夢游的問題,但我請問妳,仆人會怎么想妳呢?”
瓊安張口欲言,但板板截斷了她的話。
“我來告訴妳吧!他們認為克里維爵爺討厭妳,不想要見到妳,才會將妳放逐到育嬰居──他只是不好意思趕妳出去,不然妳為什么從不曾在其它人面前露臉?”
“那樣說不公平,板板!邁斯需要我──他需要我給予他全副的注意力,而且他已經(jīng)有些進步了。至少他已經(jīng)肯讓我為他洗澡和穿衣,哄他上床睡覺,而且他也不再尿床。他仍然會夢游,但如果妳作了有關(guān)自己母親的噩夢,妳也會的──至少我假定那是原因。”
“如果妳問我的話──但妳從不曾開口──我會說男孩需要的是妳停止寵溺他。虐待孩子固然不好,但反過來過度寵溺也是矯枉過正!
“我沒有過度寵溺他;我只是想要打開他閉鎖的內(nèi)心!
“新鮮的空氣和運動──那是男孩所需要的!讓他過著正常男孩的生活,安排有益的活動和規(guī)律的時間表!妳對待他的方式彷佛他是脆弱的威尼斯水晶玻璃!
瓊安皺起眉頭。她從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板板或許是對的。在試圖矯正羅太太的過錯時,她反而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對待邁斯彷佛他是需要修補的破碎花瓶;蛟S他需要的是被當(dāng)做正常的男孩看待。
“板板,妳真是太聰明了!”她熱烈擁抱了老婦人!熬褪沁@個!我要立刻開始!首先是訂做全新的衣服。不再是單衣或罩袍,而是一般小男孩穿的衣服。還有──他需要一只狗。對了,一只小狗──我一直在想該送他什么當(dāng)做圣誕禮物,而這是最完美的禮物,不是嗎?比故事書好多了──那是我原本打算的!
“送他小狗是個不錯的主意,”板板贊許地道!澳强梢宰屗P(guān)注到自己以外的事物!
瓊安欣喜地拍手!皩α耍必須學(xué)騎馬。老天,我在他的年齡時,看到小馬就興奮死了。我立刻下樓和馬廄總管談?wù)劑ぉの易约阂残枰黄リ蝰R,好和邁斯并騎;蛟S總管也會知道哪里可以要到小狗。”
板板搖了搖頭!皧吘拖駣叺母赣H,一想到什么,就拚命去做,毫不考慮后果。天知道,接著妳就會要男孩躍下懸崖,以增加他的信心了!”
瓊安大笑。“親愛的板板,我真希望妳早在三個星期前為我指出方向!”
“妳需要時間明白自己的錯誤,”板板澀澀地道!安蝗粖吔^對聽不進去。說到這個,妳最好試著和仆役多來往。如果妳想要知道妳的表妹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們會是知道內(nèi)情的人,但除非妳能夠得到他們的信任,妳絕無法由他們的口中問出任何話。代我召來仆人,好嗎?我的馬車正在等著!
瓊安深思著板板的最后一項建議,拉下喚人鈴。她由相鄰的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她早就準備好送給板板的圣誕禮物。那是她在意大利時畫的一幅油畫。畫里是一只花貓坐在小屋的籬笆上,眺望著遠處青翠的山巒。
“板板,”她回到原來的房間,將包裝好的畫交給板板!皩⑺旁趭叺男欣罾,等到圣誕節(jié)那一天再打開。記得,我深愛著妳,并且極為感激妳為我所做的一切。妳會回來的,不是嗎?”
板板笑了!皠e荒謬了,我當(dāng)然會回來──沒有我的話,妳該怎么辦呢?不過我倒是會在我的妹妹那里待好一陣子。說真的,我們姊妹分隔也夠久了!
瓊安親吻板板的面頰,快步?jīng)_出房間,害怕自己就要哭出來了。
不幸的是,在她沖下最后一級階梯時,沙契爾也正好要上樓。
他抓住她的腰間,及時阻止她撞倒兩個人,并且害他們跌斷頸子。
“有急事嗎?”他溫和地問,放開她的腰間,改而抓住她的手臂。
噢,她真希望自己能夠化作一縷輕煙消逝。自從三個星期前在圖書室里的會面后,他們幾乎不曾有過交談。他不像在羅太太擔(dān)任保母時,要求她每天帶邁斯下樓,反倒經(jīng)常上到育嬰室,靜靜看著他們,之后又突兀地離開──只偶爾禮貌地和他們打聲招呼。
瓊安猶豫地對他頷首微笑,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反應(yīng)他強烈的存在感。
她的背脊竄過了一陣戰(zhàn)栗,窒人的熱力席卷而至。連她摯愛的前夫坎莫都無法帶給她的身軀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材呐鲇|是溫和安撫的,不是性感的──更絕對不會令她的膝蓋發(fā)軟。
該死了,她想這些做什么?
她抬起頭,望進那對氤氳、深邃的黑眸,氣息一窒。
“妳的舌頭被貓咬掉了嗎?”他柔聲問道,握住她上臂的手改輕握住她的手腕!霸趺床徽f話了?”
她后退一步,盡可能重拾尊嚴,行了個禮!拔药ぉの艺鋈,爵爺!彼Y(jié)巴道。
“噢?在這種天氣里?妳不知道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
她太過沮喪于板板的離開,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剛剛起了個念頭,急著想看看是否可行!彼
“究竟是什么事,讓妳無視風(fēng)雨沖出去?外面那輛出租馬車是妳的嗎?”他放開她的手腕!皧叴蛩闾又藏擦藛,伯爵夫人?無法面對改變邁斯的挑戰(zhàn)?”
“我才沒有,”瓊安忿忿地道!榜R車是我的女伴費太太的。她正要前去探訪親人,不會再叨擾你。至于我自己,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會拋棄邁斯──除非是你解雇了我!
他挑了挑眉!奥牭竭@個真令人心安。邁斯擁有妳這樣的保護者真是幸運,不過我納悶他是否也同樣保護了妳,讓妳得以遠離我這名惡魔!
瓊安回避了他銳利的眼神!拔抑皇潜M自己的責(zé)任,守在他的身邊。我請求你允許我繼續(xù)協(xié)助邁斯康復(fù),爵爺。”
契爾的表情深不可測!八笳諟。妳放手去做吧!”
“我能夠為他訂做全新的衣服嗎?他現(xiàn)在的衣服都太小了!杯偘裁半U偷覷了他一眼,隨即發(fā)現(xiàn)那是個錯誤。他實在太過英俊得對她沒有好處,特別是在這么近距離之下。她感覺到臉龐發(fā)熱,必須低頭看著鞋子。
“妳可以隨意訂購任何需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說過妳無須拿這種小事詢問我。”
“那么我該拿什么事來問你,爵爺?”她抬起頭。“也或許我該問對你來說,什么才不算是『小事』。你每天來到育嬰室看我們,但你從不曾問過你兒子的進度。它是否也被列在『微不足道』的范圍內(nèi)?”
“妳真是匹悍馬,不是嗎?”他含笑的語氣令她的怒火更甚!拔蚁胛伊私鈯叺拿暿窃趺吹脕砹。”
“我也了解你的名聲是怎樣得來的,爵爺,因為你確實以言行證明了!彼瘩g回去。
“噢,莉蓮向妳告狀我是個衣冠禽獸!彼柫寺柤!澳鞘呛茏匀坏,不過我必須承認妳的機智反應(yīng)遠勝過妳的表妹!彼埜慌d趣地打量著她!案嬖V我,伯爵夫人,這是天生的,或者妳凌厲的舌鋒是在和妳的意大利伯爵短暫的婚姻中磨練出來的?”
“你母須暗箭影射──我的丈夫和我恩愛無比,”她冷冷地道!叭绻矣腥魏蔚臋C智可言,那一定是繼承自我的雙親!
她必須承認,她頗為享受和他唇槍舌劍的斗智。她極少在男人身上發(fā)現(xiàn)這項特質(zhì),不得不欣賞他的機智和聰慧。
太過欣賞得她再也無法忍受和他相處片刻。“能否請你讓開一下嗎?我真的有要緊的事!
他的唇角微揚!斑@下我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讓妳在這種天氣里急著外出。噢,無論他是誰,千萬別讓他久等!
瓊安強克制住出手將他推下樓的沖動!澳阏f得對,爵爺,”她輕甩頭,正經(jīng)八百地道!拔艺ヒ娔愕鸟R廄總管,而且他真的是英俊極了!
契爾想了一下!皥D比的確是個好人,不過離英俊是遠了點。代我向他致意,伯爵夫人──還有,別對他要求太苛好嗎?七十三歲的他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神勇,而且他的膝蓋天氣一冷就會犯風(fēng)濕!
他越過她身邊,大步上樓,輕笑聲一路傳來。
瓊安忍不住也笑了。沙契爾真是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