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山莊又輸了。
連續(xù)三年落敗,今年連榜眼酒都丟了,只落個第三名探花酒的頭銜。
“曖!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品酒大會又是周家莊掄元耶!連續(xù)三年打敗稱霸江南二十余年的蓮花白,那周當家意氣風發(fā),連擺三天流水席,大宴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哩!”在河邊款衣的胖大嬸一邊搓洗衣裳,一邊興高采烈地道。
“啊!周家莊的筵席你也去吃了嗎?那道東坡肉不錯啊,挺好的,我還偷偷包了一些呢!”另一婦人甲也閑聊起來。
“是啊,是啊,周家莊可說是財力雄厚啊。”另一婦人乙也加人八卦行列。
“不過,看那山云山莊輸了品酒大會也沒啥動靜,只是唐大叔那張老臉可能有點兒掛不住,前些天我還見他與飯館子老板邊喝酒邊嘆氣,沒辦法啊,他也老了,怎么跟周當家那壯盛的年輕人比呢?”胖大嬸掩口小聲地道,一副三姑六婆樣。
“那唐大叔的閨女,名兒好像是喚琥珀吧?好似與沈家少爺是一對兒呢,卻因為這事,親事給耽擱了,兩人也鬧翻了!笔輯D人搖搖頭,滿臉可惜地道。
“。∈窃趺椿厥掳。靠煺f來聽聽廣一時間,所有在河邊款衣的婦人都停了手邊的活兒,一起看著瘦婦人。
瘦婦人看大伙兒這樣,也停了款衣的動作,故作鄭重地咳了聲:“咳!我今天說的,也是聽來的,準不準可別問我?”
“快說啦,哪來的那么多廢話!”三姑六婆催促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家那口子的妹子在沈家當丫環(huán),這事兒是她說給我聽的……”婦人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狀!奥犝f沈家少爺打從三年前就很喜歡琥珀姑娘,而琥珀也很喜歡沈少爺,兩人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登對得很。沈少爺本打算在兩年前的春天提親的,卻因為出云山莊痛失狀元酒而作罷。”
一群婦女在河邊聽的專心。
“然后呢?快講!”大伙兒催促道。
“然后啊,琥珀姑娘也算是出云莊內(nèi)的釀酒好手,她誓言出云山莊的蓮花白要不重新掄元,她就不嫁。剛開始沈少爺很有耐心,想說琥珀年紀還小,還可以等等,也就由她,沒想到……”瘦婦人語氣一轉(zhuǎn),停了下來。
“快說啦!”大家快受不了了。
“沒想到啊,出云山莊隔年又只有第二,蓮花白被評為榜眼酒,沈家到唐大叔那兒提親,唐大叔爽快答應(yīng),可那琥珀卻拒絕成親,堅持一定要等出云山莊重新掄元,她才要嫁。聽說沈少爺終于動了肝火,小倆口大吵一架,沈少爺遠走福州俯,應(yīng)科舉考試,兩人就再沒聯(lián)絡(luò)了。”瘦婦人搖搖頭。
“啊……真可惜。沈少爺人品好,也不會在外頭胡來,會是個好夫好呢!”
“是啊,就不知道琥珀是怎么想的?她今年二十也有了,再不出閣,就是老姑娘峻!
“嗯,還有一件事……”瘦婦人曖昧地道。
“你就快說吧!”眾人催促道。
“聽說……這只是聽說啦,聽說周當家的前些日子向唐大叔提議,說明年春天要是周家莊再奪魁,便要唐師傅將琥珀嫁給他!”瘦婦人煞有其事地道。
眾人一陣低呼——
“哎喲!那琥珀真是人人搶著要!”
“唐大叔會答應(yīng)嗎?這簡直就是攻城掠地嘛,輸了品酒會,心情已經(jīng)很不好了,還要唐大叔將女兒嫁給他?”
“周當家人也不錯。覙I(yè)殷實,高大英挺,粗獷有魅力,嫁他哪有什么不好?”
大伙兒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討論起這件轟動應(yīng)天府的大八卦。
“咳——咳!”瘦婦人又咳嗽示意。
眾人將視線重新調(diào)回瘦婦人身上。
“嗯還有一件事……”
“姑奶奶!你就快說吧!”眾人齊聲喊道。
“那沈少爺一年前遠赴福州府靜心讀書,準備參加福州的鄉(xiāng)試,今年沈少爺考完,直接就回南京,沒留在那兒看榜,所以福州布政使司那邊的消息這幾天才到哩……”瘦婦人又停了下來。
“祖奶奶,你就快說吧!”眾人大喊道。
“嗯,就是……沈少爺不負眾望,高中舉人!沈老爺興高采烈地打點了報喜的官差呢,承德坊的街坊鄰居放了一長串的鞭炮哩!”
”啊,那他與琥珀……”婦人甲連忙想知道后續(xù)發(fā)展。
“這就不知道了,畢竟兩人這么久沒見.什么事都說不準的,而且還聽說沈老爺急著要幫沈少爺娶媳婦呢!”瘦婦人搖搖頭。
“什么?那琥珀不就什么都沒了!”
“不會啦,她就算沒了沈少爺,也還有周當家。「悴缓,唐大叔會為了自己的女兒,明春故意輸給周家莊呢,這樣琥珀便順理成章地嫁入周家啦!”婦人甲夸張地加強最后一句。
“可是……可是……她與沈少爺是兩情相悅啊,這樣太可憐了!”年輕婦人道。
“哎。≡賵载懙母星橐彩墙黄饸q月摧殘的,你想想看,要是你家那口子一年多不見蹤跡,你會不會想別人啊?”胖大嬸像是過來人般地說道。
“這……”年輕婦人仍想辯解。
“而且對方長得高大粗擴,家業(yè)殷實。”
“可是……”年輕婦人遲疑了下。
“最重要的是他保證嫁過去不是做小妾,而是當家主母!
“……”年輕婦人不講話了。
“所以噗,人家說啊‘眼不見,情漸疏’,各位,要好好盯緊你家那口子。∫,依咱們這種姿色,不出一個月,老公就不曉得跑哪兒去啦!”胖大嬸高聲勝利道,結(jié)束了這場款衣河邊的八卦閑聊。
***
“思卿,你也會想要禮佛?”琥珀神情怪異地看著大殿上捻香默禱的思卿。
“噓!”思卿示意琥珀嗽聲。只見她嘴里念念有詞,過了一會兒,將香往插在香爐里,再虔誠地合掌禮拜。
琥珀看了看虔誠膜拜的思卿,這一點兒也不像她!不過,思卿向來就是這樣,隨興所致,想到就做,不問理由的。琥珀不再多話。
今日一早,思卿突然跑到酒坊,要她打扮打扮,陪她到靈谷寺和佛參拜,琥珀還來不及拒絕,便被她拉到房內(nèi),思卿嘛哩啪啦地將她柜里的衣衫都拉了出來。
“這件太素,不好,得活潑些。”
“這件太艷,不好,又不是大過年!
“這件太老氣,老天!你怎么會有這種衣裳?”
“幄!這件好!月牙白的上衣,粉嫩橘的儒裙,好,襯托出咱們琥珀清新的美!琥珀,就這件了,快穿!快快快,穿戴整齊,陪我到靈谷寺禮佛參拜!彼记涑哆^上衣就往琥珀身上兜。
啥?禮佛?參拜?恩卿該不會是要去整哪個和尚吧?
思卿自顧自地說話,見琥珀還愣在那兒,她無奈地搖搖頭,對琥珀投以“儒子不可教也”的目光。
啪啪!她一擊掌,兩旁的丫環(huán)立刻趨前幫路動梳妝打扮換衣裳。
嗯!打理好的琥珀看起來真是美極了,瓜子臉蛋,白凈粉嫩,柳眉彎彎,濃淡適宜,嫣紅唇瓣,不點而朱。美!真美!
只是臉上線條有點兒嚴肅。
“曖!琥珀,你就笑一個嘛,你笑起來很好看的,哪有人到寺廟里還板著一張臉的?”
可也沒有人到寺廟還嘻皮笑臉的吧?琥珀心里嘆了口氣。
***
從踏入寺前廣場起,她們倆就吸引眾人的目光,很美很美的一對佳人兒,思卿嬌貴華麗,琥珀清秀靈黠,有光棍兒游手想趨前搭訕,占點便宜或討些施舍,都被眾多護衛(wèi)格開。
思卿興致高昂,從大殿一路逛到后面的廂房跨院,說是要看池里的烏龜,她喜歡看寺廟里的烏龜,邊走邊嘰哩外啦的拉著琥珀講話。
琥珀不回話。
“。$,我今天頭犯疼,大概風吹多了,我到后邊廂房喝喝茶,休想一下,你先在這兒看魚等我啊,我馬上回來!”思卿匆忙交代完,便急急往后頭走去。
琥珀無奈地看著思卿像一陣風般離去,她這個主子兼好友總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沒個定性。
她扯直了身上月牙白的上衣,拂拂格裙下擺,這些年來,她刻意不打扮,就是不要讓別人注意她。自從沈敬懦離開應(yīng)天府,她也沒了打扮的心情,所以她平日就刻意選些老氣的衣衫穿,使她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紀成熟多。
琥珀獨自坐在水池邊,看著池中的烏龜慢慢地爬上石頭曬太陽,幾只擠在一起,有時石塊大小,烏龜太多,便有些烏龜被擠了下去,圓滾滾的龜殼滾了幾圈后,撲通一聲,落入池中,濺起小小的水花。
真有趣!琥珀笑了。
呵!她多久沒笑了呢?半年?一年?自從跟夫子吵嘴后,她好像就沒再笑過。三年來品酒大會上的連連挫敗,也使她愁眉不展,明明就是一等一的好酒,為何那些蒼員士紳就是不欣賞呢?今年莊內(nèi)的蓮花白屈居第三,更是讓琥珀連笑的欲望都沒有。
為什么呢。要怎樣才能使唐家釀造的酒液再次奪魁,讓出云山壯贏回昔日風采呢?琥珀認真地想。
“琥珀。”低沉的嗓音從她背后傳出。
琥珀身子一震,瞠大美眸直瞪著池中的烏龜。
不會吧?!
琥珀胸口劇烈起伏,不敢相信地直瞪著池中的烏龜,撲通!又一只小烏龜?shù)氤刂校伤@次笑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清楚地聽到背后傳來一聲嘆息,有磁性的嗓子道:“琥珀,跟人講話,要面對來人,這是禮貌。”
琥珀突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她止不住后瓣的顫抖,小手連忙按住微顫的唇。緩緩緩緩地站起來,轉(zhuǎn)身……
他就站在那兒,不再是午夜夢回,不再是睹物思人,不再只是過往的記憶。他真真實實地就站在眼前。
“琥珀,我回來了。”依舊是頎長的身影,依舊是玉樹臨風的斯文,但他好像瘦了。
“啊……夫子……您回來了……我……”琥珀顫抖著嗓音,話還沒說完,晶瑩的淚水禁不住地奪眶而出,沾濕了捂住唇瓣的工指。
“琥珀!鄙蚓慈鍖⑺г趹牙,下巴抵著她的秀發(fā),貪婪地來回摩拳。
“夫子……我……我對不起您……我不該惹您生氣……害您離鄉(xiāng)背井到福州府去應(yīng)鄉(xiāng)試……”琥珀嗚嗚咽咽地語不成句。她多后悔之前和他鬧情緒的事,她不該那么孩子氣的跟他吵嘴,讓他懷著遺憾離開南京。
“沒的事,我到福州府應(yīng)試,主要是著眼中舉的機會較大才去的……快別哭了!
他還是一樣斯文溫柔,從不怪罪她。
琥珀在充滿檀香味的胸膛里整理著哭花了的小臉,手帕擦干了臉上的淚痕,卻擦不去她對他的歉意,她一直很想向他道歉的。
“夫子,恭喜您高中舉人。”她摸著哭紅的小鼻子,微有鼻音地說道。
“那算不了什么的,不過,福州府天候倒挺熱的,剛到那兒時,還真有點兒不適應(yīng)呢!鄙蚓慈咫S意扯著話題。
“那……夫子這次回來……”琥珀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離開?
“琥珀,這一年來你過得好嗎?”他仔細看著她。
“啊!嗯……還可以。就是成天釀酒,研究酒經(jīng),改良蓮花白,偶爾參加詩社的討論……”那也只是偶爾,她的生活除了酒,還是酒。
她不斷努力想突破,卻總覺得眼前像是有一道看不見的墻阻擋著。
沈敬德看著一年不見的琥珀,她出落得越發(fā)美麗動人,像朵花兒般,讓人無法忽視她耀眼的存在。這一年想必有不少男子打她的主意吧?那周丕顯就是!
他一回到南京城,就聽到街頭巷尾談?wù)撝茇э@想借品酒大會娶琥珀的傳言,讓他擔心不已,一顆心老懸在半空中,沒個安定。
“夫子這次回來,還會不會……呢,會不會離開?”她很怕他再次離開。
“不了,我這次回來,就不會走了,除非要進京應(yīng)會試,不過,暫時沒那打算。”
他看著她晶亮的燦眸,怎么眼底有些憂郁?她好像變落寞了。
“這次回來,爹直催著我娶媳婦呢,得先把這事辦辦!彼跉庥兄鵁o奈。
“夫子……那個……我……我想還是……”她很想等蓮花白奪魁啊。
沈敬儒突然股一繃,面無表情地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回思卿那兒了!辈淮昊卮,轉(zhuǎn)身便走。
怎么這樣?!琥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
夫子不要她了?!
***
“琥珀,那天你與沈敬儒聊得如何。俊彼记淇缱诰品坏拈L凳上,大口咬著梨子,像是隨意問道。
琥珀看著新釀的酒液,并不回話。這次她改用古人的法子釀酒,嘗試新的口感,取名“云液”。嗯,顏色挺好,透明澄黃,香味撲鼻。
“琥珀,沈敬儒那家伙該不會狂喜到抱著你痛哭吧?”
是她抱著他痛哭。
“他有沒有提起親事啊……”
沒有。
“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對,所以他不要她了。
“他應(yīng)該要娶你進門了吧……”
錯!他要娶別人。
面對琥珀一臉的沉默,思卿嚷嚷起來:“曖!姑娘,你好歹說句話吧,我為了讓沈敬儒那家伙見你,還特地去禮佛耶!辛苦了半天,你總得透露一些消息給我知道吧!”好讓她可以到外邊閑嗑牙,聊八卦!
琥珀抬起頭來,抿緊小嘴,努力保持冷靜:“沒什么好說的,他不要我了,就這樣!闭f完,粉色的唇瓣竟微微顫抖。
“什么?他不要你了?這是什么意思?!”
思卿將梨子甩在地上,雙手掐抓住琥珀的雙肩。
“什么叫作不要你了?!琥珀你說清楚!”思卿大聲嚷道!叭艘脖Я耍靸阂灿H了,難不成他想賴賬胚是這個混蛋認為已經(jīng)事隔這么久,便不認你!琥珀!你說清楚!我絕不會讓他這樣不清不楚地甩了你!他要真甩了你,我會讓他后悔動到山云山莊的人!”思卿講到最后又吼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思卿。”琥珀掙脫開思卿的鉗制,為難地轉(zhuǎn)過身去。
“那是怎么樣?琥珀,你說清楚啊!”思卿轉(zhuǎn)到她面前。
“夫子說……夫子說他爹催他娶媳婦……”琥珀吞吞吐吐地道。
“對啊,沈敬儒那家伙也應(yīng)該要娶妻啦,他爹說得沒錯啊!”算算,他也二十八了。
“可是……他要娶的人不是我……”琥珀有點兒難堪,當初是她拒絕他的。
“他不娶你?!那他要娶誰?他都對你動手動腳了,他敢不娶你!他要敢不娶你,我云思卿第一個就不饒他!”思卿大嚷起來。
“不能怪夫子啊,是我……是我自己堅持要出云山莊的酒品重新掄元,才要出閣的啊……”琥珀絞緊雙手。
“那你就去跟他說,說你不想等到蓮花白掄元,你現(xiàn)在就可以嫁他了!”事情不就這么簡單嗎?
“不!思卿,品酒大會我一定會贏的,我一定要贏,我不能讓周丕顯那家伙嘲笑我爹,嘲笑我,嘲笑整個出云山莊!”琥珀很堅持。
“不要理周丕顯那家伙啦,管他是周丕顯,還是周屁顯我出云山莊讓他嘲笑沒關(guān)系,你的終身大事才重要!我告訴你,你就去跟沈敬儒那家伙說,你愿意與他成親,愿意嫁他啦,事情不就圓滿的解決了嗎?”好簡單哪,她云思卿果然是天才。嘿嘿!
“思卿,你想想看,當初是我堅持要等到咱們蓮花白掄元才要嫁人,現(xiàn)在卻因為他要娶別人,就沒有原則的跑去跟他說,不用等了,我可以立刻嫁他了,你想,他會接受這樣沒有原則的我嗎?”琥珀握緊小拳!岸疫@樣做,對得起我爹,對得起出云山莊嗎?最重要的是我對不起我自己,日后我如何面對如此沒有原則的我!夫子他也不會欣賞如此軟弱的我。∮龅酱煺,就急著嫁人逃避,或是聽到心愛的人要娶別人,便連忙放棄自己的原則,這樣的我,有什么值得別人愛呢?誠信是最重要的。 辩昙诱f完,用手背抹抹眼角的水氣。
“!去他爹的狗屁原則!原則具有這么重要嗎?琥珀!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耶!”思卿不以為然地嚷道。
“就是終身大事才更要有原則啊。今天夫子他不等我,不娶我,那是他的選擇,但我不能背棄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我說要等到咱們莊內(nèi)酒品搶元才要嫁,就是得等到掄元才嫁,這是我的承諾,我一定要遵守。”琥珀抿緊小嘴。
“什么?為了這種小小的品酒大會,你連終身大事都賠進去了,值得嗎?琥珀!”真傻!
“思卿,或許品酒大會對你來說不算什么,但對我,對我爹,它都是有象征意義的。咱們小老百姓不求什么,只求一個肯定,我唐家世代都是釀造師傅,今日在我爹手中痛失狀元酒頭銜,如果我與爹親不想辦法重新奪魁,那我一輩子都會有遺憾的。思卿,我不想這輩子有遺憾啊。”琥珀再度絞緊雙手。
“難道沈敬儒那家伙娶別人,你就不會有遺憾?自己心愛的人好不容易衣錦還鄉(xiāng).卻要娶別的女子,而你什么都沒有,只有那該死的品酒大會及那狗屁的狀元酒頭銜!”思卿咒罵出聲。
“思卿,夫子他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娶別的女子,我也認了,你就不要再多說了!辩昃髲姷匾Ьo唇瓣。
“你也認了?”思卿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緊繃著臉的路用。“琥珀!從小到大,你從不說這話的!品酒大會輸了,你沒說這話!沈敬儒那家伙要墊福州府時,你沒說這話!為何現(xiàn)在他人就在跟前,你居然說這話了?”
思卿的嗓門愈來愈大。
“你認了?你真的認了嗎?琥珀你根本就是在逃避,遇到挑戰(zhàn),會勇敢迎戰(zhàn)的你.為何在感情方面就退縮了呢?認了。這根本就是借口!琥珀你不敢去爭取自己的最愛!”思卿干脆吼了起來。“琥珀!你怎么會變成這副德性呢?這不是我認識的琥珀!”思卿猛搖著她的肩膀。
“我……我只是一名釀酒師傅。蜃邮桥e人呢!我……我配不上他的……”琥珀的嗓音微微前橄_
“又是借口!什么叫作只是一名釀酒師傅?行業(yè)有分貴賤嗎?只要不偷不搶,任何人都應(yīng)該以自己的職業(yè)為傲!琥珀,孟蘭平日不就是這般教導(dǎo)咱們的嗎?沈敬儒那家伙不過中個舉人而已,哼!舉人有比咱們多一雙手,多個鼻子嗎?!”思卿高聲駁斥琥珀。她看不過去琥珀這般貶低自己。
“可是……我……我配不上他啊……”琥珀咬緊下唇瓣。
“真是夠了!不要再說了!”思卿低吼,最后忿怒地拂袖離去。
琥珀望著惱怒離去的思卿,兩行清淚終于忍不住地滴落下來,雙手掩面,顫抖泣語。
“我也不愿他娶別人啊……我也很想跟他終身廝守啊……可是我……原諒我……夫子……”
***
“真是夠了!”思卿氣沖沖地踢開賬房的門,劈頭就低咒一聲。“孟蘭!我要五萬兩銀子!”她雙手啪地一聲擊在桌面上。整個人站立,雙手分撐在桌案上,很有魄力地喊道。
正在低頭核對賬冊的總管孟蘭頭也不抬地說:“干嘛呀?一大清早就雞貓子鬼叫的,這樣對身子不好幄!
“孟蘭!我、要、五、萬、兩、銀、子!”思卿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認真的口氣終于讓孟蘭抬起頭來,她瞅了思卿一眼,冷靜地道:“怎么?要還賭債嗎?嗯,不對,你輸?shù)馁債不會這么少,太少會失了出云山莊的面子。幄!對了,要給天香樓的花魁賞面銀?嗯,不對,這也大多了些。!還是要包養(yǎng)小白臉?嗯,這倒是頭一遭,挺新鮮的……”
“哼!哪是那些鳥事。∶咸m,那五萬兩銀子我是要做正經(jīng)事兒用的!彼记淇戳嗣咸m一眼,轉(zhuǎn)身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
“正經(jīng)事兒?啊,好久沒從你嘴里聽到這詞兒了,嗯,還真有點兒不習(xí)慣呢!泵咸m故意掏掏耳朵。
“孟蘭!別鬧了,我拿這銀子是要幫琥珀的。”思卿沒好氣地說道。
“哦——”孟蘭不太相信的拖長了音調(diào)。
“琥珀說沈敬儒那家伙不要她了,要娶別的女子做媳婦,開玩笑!我哪能讓外人如此欺負琥珀啊,拿那五萬兩是為了幫琥珀的!彼记湮丝诓。
“嗯,怎么說?”孟蘭也認真起來,關(guān)心地問道。
“就是啊,城拍曾說要蓮花白重新奪魁,她才要嫁,為了地的終身大事,我得想辦法讓咱們莊奪魁啊,我拿這五萬兩就是要搞定這事兒的!”思卿用力將茶杯放下,發(fā)出砰地一聲。
“輕點兒,那茶杯也是要錢的。怎么?你想賄賂那些品酒官員大老?”孟蘭斜脫思卿一眼。“思卿,我告訴過你,咱們出云山莊不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雖說現(xiàn)今風氣敗壞,貪官污吏橫行,但咱們還是不能做這等骯臟行徑!我不能給你這五萬兩。”
她孟蘭接管莊務(wù)以來,從沒用過這等卑劣手段,就是怕思卿有樣學(xué)樣,沒想到她早就被外頭教壞了。
“哎喲!不是啦!孟蘭,我當然知道賄賂這種事做了會損陰德的,我才不屑做咧!我要這五萬兩銀子不是要給士紳官員的!彼记鋼]揮手,蹺起二郎腿。
“難不成是要給那周丕顯,叫他退出品酒大會?不可能的,依周家莊的財力,他還不會將這五萬兩銀子放在眼里。”孟蘭對各大莊的財力清楚得很。
“不是啦,誰要理那周屁顯。课沂且埼业暮糜褟暮䦶V那邊過來咱們應(yīng)天府,幫我搞定這事!
“咦?”好友?又是哪個雞鳴狗盜之徒?
“哎呀!孟蘭,你知道品酒大會那伙人兒都是品了酒,再進廂房商量協(xié)議,定出酒品的等第,對不對?我這個朋友對酒也很有一套,出身世家大族,只要她來南京,沒理由不請她品酒,這就是其中奧妙之處。”思卿向前傾,雙眼發(fā)亮地解釋道。
“那這跟五萬兩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要她從湖廣過來,車馬費就得要五萬兩?這未免也太多了些吧!”銀兩難賺啊!
“不是啦,我這位朋友一直想辦邸報,可是她爹反對,她也沒什么銀子,只要她來南京這邊幫我一下小忙,讓蓮花白奪魁,就可以拿到這五萬兩,她也可以順利完成愿望。我這樣做,兩蒙其利,沒什么不好啊?”還是她聰明,呵呵l
“你那位朋友真有辦法擺平那些年紀老邁思想頑固的士紳官員、地方員老?”孟蘭當然知道思卿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這就不勞孟大總管費心啦,你只要給我銀子就行了。”思卿滿意地看到孟蘭提筆沾墨。
“總可以告訴我你那位朋友的名字吧?”孟蘭在票面上寫下數(shù)目。
“當然可以!彼记渖衩匾恍。
“哦?什么名字啊?”孟蘭拿起銀票輕振,想揮于票面上的墨跡。思卿整個身子向前傾,一手遮在嘴邊,故意壓低聲音道:
“段、無、艷。”
嘎?是她!
孟蘭停止扇銀票的動作,整個人都愣住了。
段丫頭要來南京城?那應(yīng)天府還有寧日嗎?
思卿笑咪咪地從呆震住的孟蘭手中抽走五萬兩銀票,輕快地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