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婆管什么閑事?"
怒吼聲在侯府書房響起,接著便是花瓶碎裂聲,下人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前去一探究竟。
任靖杰愈想愈氣,太后做什么來管他的閑事?連皇上或他爹娘都不過問莫念慈的事,那老太婆干嘛來搗蛋?居然要他將莫念慈送回夫家?
"侯爺…"冷如風小心地開口。自從上次他"失職",沒有將莫念慈看好,侯爺已經一陣子不理他,不過忠仆難為,他還是要勸勸侯爺。"你不覺得該是送走莫姑娘的時候了嗎?"
任靖杰怒目掠過他"多事!"
"靖杰,"紀蔚然也跟著進言。"你總不好拂逆太后的懿旨吧?"
"我知道你們巴不得我送走念慈。"任靖杰懷疑地看著他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這你也不懂?"冷如風一急便口無遮欄,沒了主仆的分際。"人家是有丈夫的人,既已使君有婦,便不該與你有私情。"
"是啊,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紀蔚然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十分贊成冷如風的意見。"人家又不像卓文君已經死了相公,怎能和你在一起琴瑟和鳴嗎?"
"這不是難事!"任靖杰惡狠狠道。
冷如風倒抽口氣,他知道候爺是認真的。
"你是怎么回事?"冷如風不禁大聲吼了出來。
"這陣子,你一向自栩的聰明才智上哪去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這種強娶豪奪之事你能做嗎?你可是個堂堂的靖安侯,不是個低三下四的土匪頭。"
"靖杰,"紀蔚然語重心長。"你不能霸著人家一輩子不放,她是屬于別人的。"
"胡說。"任靖杰反駁。"是她丈夫親手將她送到我手上的,所以她是我的。"他執(zhí)著道。
"他一定是后悔了。"冷如風冷冷道。
"你何必為了一名女子而犯上抗旨罪名?"紀蔚然不解道。"兩個月的時間了,還不夠你完成你所謂的'報復'嗎?念慈即使真有什么大錯,也已付上了身敗名裂的代價,該夠了吧?難得她的丈夫情深意重,不嫌棄她,你何不做做好事放了她?"
"能放我早放了。"任靖杰前南自語著。就是因為放不開,他才會這么生氣!
"說得好聽--報復?"冷如風嗤鼻道。"他早就愛上人家了,只是以報復為借口霸著人家而已。"
"是又怎樣?"任靖杰爽快地承認。
料不到他會承認,冷如風和紀蔚然都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一旦開了口,任靖杰便滔滔不絕說道:"我又何嘗不知道自己不能愛上她,但感情這種事有什么道理可講?我甚至不知道她有什么優(yōu)點值得我愛的?
"也不必這么損人嘛。"紀蔚然小聲地駁斥。他自己也曾對莫念慈一見鐘情,他可是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呢!
"既沒有值得愛的,你又何必虛擲時光?"死硬派的冷如風不解地問。
任靖杰倒不意外冷如風這么問,他早知冷如風是無法了解的。"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不過擺在眼前的,是你再也留不住她了。"超現(xiàn)實的冷如風提醒著。對于他不理解的問題,他不愿深究,只有略過不提。"你總不會問顧太后的旨意吧?
這的確是一大難事。任靖杰恨恨地道:"這個多事的老太婆!皇上的風流韻事那么多,也不見她管上一筆,為何偏偏插手我的事?
"圣上的風流帳再多,也不見他和有夫之婦廝混過,最差也不過是個酒家女而已。"冷如風不留情地說。
"有夫之婦又如何?"任靖杰惱火。"她和我在一起時仍是完壁之身,我才是她名副其實的夫婿。
這番話又令兩人一驚,個中緣由偏猜不著。良久,紀蔚然才問道:"你總不會想跟太后作對吧?"
"真逼急了,我就帶她遠走高飛。"
"你這么待莫姑娘,她也是這般待你嗎?"冷如風潑了冷水。"就我看來,她倒是比你冷靜多了,了解什么才是對她最好的。"
一句話敲醒了任靖杰。是啊,他們之間的確是他單方面一頭熱,她不曾有過任何熱絡的反應,除了在耳鬢廝磨之時會有不自禁的熱情,其它時間的她幾乎可說是淡漠的。究竟她對他是抱持什么看法呢?唉!他沒勇氣問,更怕她可能的答案,會令他大失所望。
即使在冷如風他們面前,他可以用力吼出對她的感情,但到了她面前,基于草名的自尊,卻硬是開不了口。
"她會隨我走的,念慈一向聽我的話。"任靖杰仍是逞強言道。
"你有膽告訴她實情,讓她作選擇嗎?"冷如風逼間。
極力撇開襲上心頭的慌亂,任靖杰自信滿滿地說:"她會跟著我。"
紀蔚然看著他,眼睛浮現(xiàn)出同情之色。這可憐的家伙愛得毫無信心,真虧他曾擄獲那么多女人的心,卻看不透莫念慈那顆早已向著他的心。
不過,紀蔚然知道,不管莫念慈再怎么愛他,也絕不會留下來的;尤其是如果她一旦知道了她留下來,將給靖杰帶來多大的困擾時,恐怕她會飛奔出府的。任靖杰這種毫無根據(jù)的信心究竟來自何處?或許他根本不了解莫念慈。
仔細想想,他們不可能有未來的,精明如任靖杰怎會盲目地看不出?或者他只是不想面對吧。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任老將軍和公主一定也知道了,遲遲還不出面干涉并不代表默許,只是認為任靖杰能處理好吧?
只是,這次任靖杰恐怕會讓他們失望了。
離開她"作客"近兩個月的侯府,莫念慈心中滿是不舍;尤其不舍的,是以惡狠狠的視線在她背后燒灼著的男人,只是,她卻不能回頭。
一出了侯府,她不再是他豢養(yǎng)的寵物,而是于大任的夫人,不能再失態(tài)了。
門口的馬車上,等著的人是她的丈夫,莫念慈卻提不起半點欲望走向他。這兩個月來,她一點兒也沒想過他,也許她真是個不守婦道之人。
離開這兒也好,讓所有的事情歸于原點。任侯爺可以遠離危險,免于身敗名裂的難堪;而她,也可以保住腹中的胎兒。
"念慈,你不想離開嗎?"馬車已經慢慢駛離侯府,向著她的故鄉(xiāng)前進。于大任才開口道。
她搖搖頭。"我曾以為再也回不來的。"莫念慈露出笑容。"沒想到還能回家去。"
"我只是沒告訴過你,其實我也有靠山的。"于大任得意地笑了。"即使是靖安侯也不能一手遮天,一山總還有一山高,還是有人能治得了他,你不必擔心了。
"我知道。"她溫婉地說。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沒有反抗地跟他回來。
"你變了。"于大任仔細地打量她,下了評語。以前的莫念慈美則美矣,卻似沒有魂一樣。而現(xiàn)今的她,眼中多了抹憂傷,看來更令人憐愛。"候府的日子好過嗎?"他內疚地問道。"我應該更早進京來的。"
想到他還曾打算讓事情就此打住,不再尋她回來,于大任就滿心愧疚。莫念慈的日子一定很難熬,否則眼中怎會有傷痛?而且他們離開時,靖安侯還兇神惡煞地瞪著他們,一定嫌報復得不過癮,真是太惡劣了。幸虧他來了,否則莫念慈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虧呢!
"侯府沒有虧待我。"莫念慈失笑道。"老爺不必自責,一切也都是我們自作自受。"
"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異想天開,又何致招來這場災難。"于大任想來仍是懊惱,當初真不知他是被什么蒙了心智?"幸好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可以過回以前的日子。"
又要過那種無愛無恨的日子嗎?莫念慈心頭沉甸甸地。不過……"老爺,事情是不會過去的。"
"為什么?"于大任驚跳一下。"難道靖安候還會來找麻煩?"他可沒辦法三不五時進宮跟太后告狀啊!
"不是的。"他那種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再回頭找她?尤其在她已作了選擇后。"老爺,我……我有了身孕。"
"你有……身孕?"于大任差點跌下馬車。"侯爺知道嗎?"
"我不敢讓他知道。"
"那好。"在短暫地驚愕過后,于大任又回復腦筋運轉。"這下子可達到我當初的構想了。"他甚至露出了笑容。"侯爺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自然也不會來搶,那我就有后代了。"
"真的可以嗎?"莫念慈不太放心。"這畢竟不是老爺?shù)暮⒆影 ?quot;
"難道你想打掉孩子?"
"不。"她反射性地按住自己的小腹。自從意識到孩子的存在,她已經開始想像孩子可愛的模樣,怎能殺掉他?
"那就這樣決定了,你安心待產就是。"
可能會有些輩長流短的謠言出現(xiàn),畢竟他才對外宣布莫念慈到外地探親,這么巧回來就有了,難免啟人疑竇。不過這些跟孩子一比就算不了什么了。于大任現(xiàn)在就可以想像含飴弄孫的樂趣,而且那孩子將會冠他的姓,拜他于家的香火。
想到這,于大任不禁眉飛色舞。尤其當他想到這一切全是拜任靖杰所賜,而他卻一點也不知情,于大任就笑得更開心了。
相較于于大任的喜形于色,莫念慈則收斂許多。一想到從此不能再見到孩子的爹,她感到莫名的傷心。由于她一運保持著往日的內斂沉穩(wěn),于大任并沒有覺察她的心思。
她居然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佇立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莫念慈上車,任靖杰還是不敢相信她就這樣走了。她竟敢!
在月凌樓中,才剛告訴她事情的原委,還來不及告訴她他的感情,也在猶豫著該如何開口時,她已經作下了決定,堅定地到門口去見她的丈夫。
一如以往,在離開他時,她從不曾想過帶走他的任何一樣饋贈,就這樣毫無眷戀地走了,連回頭看他一眼也不曾。
"靖杰,進去了吧。人都走遠了,再依依不舍也沒有用。"紀蔚然軟語勸道。此刻的他真像只戰(zhàn)敗的獅子,迥異于之前的自信滿滿。
"誰依依不舍了?"任靖杰騖猛的眼神轉向他,受不了紀蔚然眼中的同情。"我是要確定她真的離開,不要再回來騷擾,這樣我才會安心。"
"怎么說都行。"紀蔚然順著他的話。跟一頭自尊受損的動物是不能講道理的。"這樣也好。"對他們雙方都好。
冷如風在一旁默默無語。他的立場始終不曾改變,但這井不代表他真樂見侯爺變成這副德性,看侯爺傷心難過,他也不好過啊。
"如果念慈沒有丈夫就好了。"紀蔚然嘆道。身分地位都還好辦,但事關禮教名節(jié),一切是沒得談了。
"你對她仍沒死心?"雖然莫念慈已不在,任靖杰仍感到一股妒意。
"不死心也不行了。"紀蔚然一副惋惜狀。
"我知道。"任靖杰懂得他的暗示。"時間,我需要時間。"他真的需要時間來忘了她的一切。
"跟我去關外如何?"紀蔚然突然想起。"你一向喜愛軍旅生涯,不如跟我去重溫一番,如何?"
"我也去。"冷如風搶著說道。"我還沒說要去呢!"任靖杰沒好氣地說。
“就當你已經說了。"紀蔚然自下決定。"明兒個就出發(fā),不過,我們可不坐馬車。"他不忘提醒道。
世事難料,經歷過官庭中無數(shù)的權利斗爭,都能全身而退的于大任,卻難逃病痛的摧殘,在一場熱病的侵襲下了卻了殘生,而他生前熱切期待的孩子,連一眼也來不及看。不禁讓人感嘆世事的無常。
自于大任死后,他的龐大家產全遺留給莫念慈和她的孩子。生活雖然不虞匾乏,并不代表她的日子就此安適。
對于她所產下的孩兒,不少人是持著懷疑和輕視的眼光著她,只是礙于她身后的龐大家產而有所顧忌,不過背后仍是議論紛紛。誰叫老爺死得這么早,連為她聲援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她自己的兄嫂也是如此,理所當然地邊打理著她繼承的家產,邊嫌棄著她的敗壞門風。但是,人哪!再怎么瞧不起她,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一想到這些事,莫念慈也只能搖頭苦笑。說來可笑,她的生活仍跟成親之初一樣,不因夫喪而有所改變。老爺之死,她是難過的,卻不曾真正傷心。而兄嫂因老爺?shù)捏E逝,成了最直接的受益者,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會難過?
只要想到沒人為了老爺?shù)乃蓝,莫念慈便一陣內疚,莫怪老爺生前會汲汲于香火的傳承,他一定是怕別人就此忘了他吧。
日后小杰長大了,她一定會讓他繼承于家的香火的,也算是報答老爺對她們母子的恩情;至于小杰那個無緣的爹,就當是南柯一夢吧。
一年多了,他不曾再出現(xiàn),一定是早忘了她這個人了,也許他已成親,也有了自己的兒女。其實這樣也好,她也不必擔心他會來搶走小杰。
今后,她的生活重心,該是撫養(yǎng)小杰安心長大,好繼承老爺留下的一切。不過前提是,她必須留意大哥、大嫂,以免他們將所有一切都中飽私囊,到時小杰啥也沒有。偏偏她沒有做生意的才能和手腕,如此龐大的家業(yè)也不是她一個女流之輩能挑得起的。所以即使知道兄嫂他們正吞并著老爺留下的資產,她也無計可施。
也許,她還該慶幸兄嫂他們愿意供養(yǎng)她們母子呢!至少還把念慈樓留給她們母子住,而主屋則在他們怕地觸景傷情的"好意"之下,讓兄嫂一家人住了進去。
現(xiàn)在的她,活動范圍不出念慈樓,幾乎像是被軟禁似的。其實住在念慈樓也沒什么,但她可不能讓小杰也過這種生活。
看來她得想些辦法才行。才想著,她煩惱的源頭又來了。
"念慈!"她大嫂笑吟吟地開口,邊伸手去逗弄莫念慈的嬰兒。"怎么這么好興致出來看風景,這兒你還看不膩。"吳明珠妒羨地看著念慈樓豪華的擺設,酸溜溜地問道。
"偶爾也得出來看看屬于我的產業(yè)嘛。"莫念慈話中有話地暗示著。
"哎喲!"吳明珠裝作沒聽到她的話。"這你就別操心了,交給你大哥一切都可以放心。"
"希望如此,否則將來我和小杰要怎么辦呢?"
"別擔心,你大哥會打點好一切的。"吳明珠趁機提出此行的目的。"說到你和小杰,將來你有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守著于家、守著小杰而已。"莫念慈警戒地回答。
"其實你還這么年輕,就這樣守著于老爺?shù)撵`位也大不近人情了,不如…"
"怎樣?"莫念慈有不好的預感。
"其實最近又有人來跟我提親了。"吳明珠宣布道。她有些不甘心地看著她的小姑,即使才生了個孩子,仍然嬌美如昔,甚至更添嬌艷,果然不負通縣第一美人的稱號。難怪才一死了丈夫,又有狂蜂浪蝶前仆后繼而來。
"老爺才死了一年多!"莫念慈失聲驚呼。
"這沒什么關系的,對方不介意這些小細節(jié)的。"
"禮不可廢,我還在守喪期。"莫念慈一口回絕。
"請大嫂替我謝謝對方的抬愛,我不能接受。"
“談什么禮節(jié)?"吳明珠滿臉不屑。"大家都知道你去拜訪遠親的事情,你還有立場談禮嗎?"
"就算這樣,"莫念慈倒抽口氣。"我也不會再嫁人,請大嫂以后別再提這種事。"
"我也是為你好啊,你還這么年輕,小杰也這么小,一定需要個男人的。"
"所以我才請大哥來幫我,不是嗎?"雖然是他們主動上門,不過她也默許。
"大哥跟丈夫是不同的。"吳明珠強笑道。
"如果我嫁人了,于家的產業(yè)怎么辦?"
"我和你大哥會幫你看著的,你別操這個心了。"
說到重點了,原來這才是他們的目的。我能知道提親的人是誰嗎?'
"哦,是于老爺生前的好友萬老爺,他想為好朋友盡分心力,所以想照顧你們母子。"
照吳明珠的如意算盤,等莫念慈嫁過去后,于家的財產就由他們接手。而莫念慈所嫁的那位萬老爺年紀不小,說不定何時又會去地府報到,到時連萬家的財也一并進袋。
那個色鬼老頭!這種人怎配稱得是老爺?shù)暮门笥?居然覬覦好朋友的未亡人?
"有于家的產業(yè),我和小杰會過得很好,不需要萬老爺子的好心。"莫念慈堅決道。"如果大嫂不相信我能照顧自己和小杰,也許我該收回于家的經濟大權,親自做給你們看。"
"你……"吳明珠氣結。"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她氣惱地走了。
唉!果如她所料,嫂子開始不安分了。看來日子真的愈來愈難過了。莫念慈不禁懊喪地搖搖頭。
"侯爺,你要上哪去?"冷如風攔下著一身輕便夜行服的任靖杰,不贊成地猛皺眉。
任靖杰推開他。"何時起我的事也輪到你插嘴了?"
冷如風不理會他不悅的口氣。"穿成這樣,該不會是想去夜探香閨吧?"
從關外回來后,候爺又借口順道游山玩水,這一'順便'就順到了莫念慈的家來。而這一趟來,人事已全非,平日敞開大門迎佳賓的念慈樓銅門深鎖,外人不其門而入、這一來,侯爺可就急了,居然想來夜探香閨這一招。堂堂一個靖安侯成這副模樣,真令人痛心哪!
"那是我的事。"任靖杰不悅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罪!
"要看什么?你們早就八竿子打不著,彼此早沒關連了,又何必去打擾人家?"
"我就是想看!"任靖杰堅持著。
一年多不見她,想見她的欲望愈來愈強烈,在終于管不住自己后,他來了。離他之后,她不知過得如何?
"莫姑娘現(xiàn)在不適宜見客。"冷如風驀然說出這句話。
"為什么?"任靖杰急問。
冷如風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其實剛才他已私下跟客棧的店小二打聽過了莫念慈的消息;但是,對侯爺而言,應該是個好消息吧。
"人家還在守喪期,冒然去打擾人家不太好吧?"
"守喪期?"任靖杰眼睛一亮。"于老頭死了?"
"你猜得可真準。"冷如風訕訕道。不知道侯爺心中是不是轉過幾百次要于大任死掉的念頭?而這次老天爺可遂了他的心愿了"。
"他真死了?"任靖杰自上眉梢。"那你為何還阻止我去找念慈?"
"找到她之后,你是不是要帶她回府?"
"是!
"老將軍和公主不會同意的。"冷如風提醒道。"你的爹娘可不會答應你接個寡婦進門。"
"這些事以后再說。"眼前他才不理會這許多事。"我只想見見念慈。"
"不是跟你說了,人家現(xiàn)在不適于見客。"所以找才偷偷去啊。"任靖杰理所當然道。
"沒想到你的武功是用在這里。"冷如風譏諷道。
"別跟來。"他才不理會如風說什么呢!
冷如風望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倒也不是真的想阻止他。一年多來,他已經看夠了侯爺郁郁寡歡的模樣,難得侯爺如此精神,他也沒啥可說了。
未幾,任靖杰便到了念慈樓。雖然只來過一次,但他對此地的景物卻出乎意料的記憶深刻,尤其是初次見到莫念慈的地方,就在那樓閣之中。
想到這,他不自覺地抬頭望向初次相會的樓臺。在那兒,就站著他想念的人兒。
任靖杰才露出的微笑不一會兒便凍結了,因為那個笨蛋"居然"又跳樓了!
不過與上回不同的是,此次跳樓非她所愿,而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推她的人一見居然有人在半空中接走了莫念慈,吃驚之下急忙逃進房里,不一會兒便逃之夭夭。而任靖杰也無心追趕,只是把莫念慈放在池塘邊的大石上。
"謝謝……"莫念慈抬頭看見他,吃驚地住了口。
"侯爺,你怎么、怎么……"乍然見到他,心情激蕩之下,莫念慈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喜悅。
"誰推你下來的?"任靖杰森冷著語氣問。原本喜悅的心情在見到她被人推下樓后頓時消失,有的是雷霆萬丈的怒氣。
莫念慈眸中的熱切也因而黯然了下來。"沒事就好了,誰推的也不必追究。"
"怎能不追究?"他怒道:"萬一我沒有及時趕到呢?那豈不是……"
"你來了,不是嗎?"她帶點甜蜜的笑開了。"我原以為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再見你了。"
"我會纏你一輩子的。"他粗聲粗氣地掩飾羞赧。
“別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
"她也不是有心,只是一時失手才會……"莫念慈支吾道。
要她如何說出自己的大嫂居然想謀害她呢?一想到她以前為了莫家如此犧牲,而兄嫂竟是如此回報她,莫念慈就難過不已。為了她不肯改嫁,又說了要收回經營權的話,他們就狠下心要毀了她,這種丑事她有何面目說出口?
"她究竟是誰"'任靖杰楔而不舍地問道。
"別問了。"莫念慈凝視著他。"你怎么會來?"
這回換他語塞。來之前他有千言萬語想告訴她,現(xiàn)在人在眼前,他卻說不出口,支吾了半天,他終于冒出一句:"我救了你三次,對吧?"
"是啊。"莫念慈警戒地直起身來。"我無以為報,只好大恩不言謝。
"你可以的。"任靖杰突兀地笑了,"我要你的一生。
莫念慈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我的一生?"她屏息地問道:"可……可是……為什么?"都一年多了,而且他也報復過了,難道氣還沒消嗎"是你自個兒讓我走的,不是嗎"
"你當真以為我會放手嗎?"他霸道地搖搖頭,笑看她的不知所措。"這輩子我會緊緊地抓住你,你是別想離開我身邊,除非我放手。"
"可是……你已經放手了呀!"這人怎如如此莫名其妙,在闊別一年多后,又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對著她宣示著他的所有權?
"我沒有。"任靖杰聳聳肩。"是你自己走掉的。"
"我必須走,是老爺來接我了。"
"所以你就飛也似的離開了!"他極不是滋味道。
"我能怎么辦?"莫念慈煩躁起來。"難道真要我賴在侯府不走?"
"離開又如何?如今你相公也死了,還有人想謀殺你,這兒恐怕容不下你了吧?這兒的生活會比侯府好嗎?"
"再不好也是我的命。"莫念慈不欲與他爭辯。
"我不會再跟你回去了。"她堅定地說。
"別忘了你欠了我三次救命之恩。"任清杰狡詐地提醒道。"而且你的相公也對我不起。"
"我的貞節(jié)毀在你手上,這還不夠嗎?"她回嘴道"一切就此打住吧,別再彼此糾纏不清了。"
任靖杰急了,她怎地不懂他的心意呢?或者他該換個方式,不該用威脅的語氣。
"如果我說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沒有你的日子里,我十分想你,你怎么說?"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莫念慈聞言,眼神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
"我不想和你一起生活。"她堅定地開口,心中卻隱隱作痛。"你專制又冷酷,一點也不曾關心過我,誰會信你的話?"
"看來我的缺點不少。"他聳聳肩。這沒良心的女人,許久不見了,卻只記得他的缺點。"不過一個男人總得有些缺點,才會有吸引力。"他瞟了她一眼,臉色又柔和下來。"你變漂亮了。"
這突兀地稱贊讓她紅了臉。"奉承也不會讓我忘記你的行為的。而且,我再漂亮也比不上你的慕云姑娘,你何不去找她,別再來煩我。"
他早不記得慕云是誰了,不過不一會兒他便想了起來,只見他的臉上散發(fā)出光芒。"何必提她?你不喜歡她?"
"是她不喜歡我吧?"莫念慈撇撇嘴。"如果我跟你回去,她一定不高興的。"莫念慈還記得他們兩人攜手而去的景象,她才不要回去自找苦吃,那時她可是心痛得很!
"可是我和她根本沒任何關系啊。"他喜上眉梢地宣布著,"所以你瞧,你根本沒有不跟我走的理由。"
莫念慈低下了頭,不敢注視他熱切的眼睛。他錯了,她有絕對的理由不能跟他回去!
"我們的開始不太順利。"他直率地說道,眼光深深地凝視著她。"我的脾氣壞,一氣之下就會昏了頭,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這些你得學著去適應,因為我改不了。但我保證,以后我會好好待你的。"
問題是她并不是一個人。∧畲仁呛芨袆佑才傻乃鼓苷f出這番話,但感動歸感動,她不能不為小杰著想。畢竟侯門一人深似海,憑她這種出身,小杰是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待遇的,她不能讓小杰過著讓人輕視的日子,或者必須為自己的將來而勾心斗角。
"你想什么?"他都已經這么說了,她為何默不作聲?難道她還是不肯跟他走?
"我不會跟你走的。"果然,莫念慈說出他預期的話。
"為什么?"他怒火開始蘊釀。
"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想不出我們有在一起的理由。你想要我,也不過是基于報復的心態(tài),為什么我得傻傻地跟你走?
聽到她如此直率的拒絕,任靖杰簡直怒火狂熾。
"你不愛我也無所謂,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尤其是現(xiàn)在,再也沒有人可以搶走你了。
"你何必一定要我?"莫念慈困惑道。難道他真喜歡她嗎?"如果你說你愛上我,那我就跟你回去。否則,從今后別來煩我。"
他不會說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愛她。
"我愛你。"他毫不猶豫地說了。不止是說,他還身體力行地抱住她。"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他柔聲道。
因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莫念慈楞在當場。一會兒后,她在他懷中嚷著:"你何必說出來?別以為這樣我就會跟你回去,你一定是騙人的。
任靖杰俯下身用嘴堵住她的,給了她一個柔情的吻。"我會終其一生疼愛你的,終我一生呵護你,所以……你是不是該禮尚往來?"
"我才不會愛你呢!"她兀自嚷著。"你這么霸道,又對我那么壞,我為什么要愛你?即便我愛你,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那是說你其實是愛我的,只是不想說而已?"任靖杰自作主張地詮釋她的話。"既然如此,你當然得跟我回府去。"
"我才不要和那么多的女人分享你。"她脫口而出說出真心話。
"不會再有別人了。"他柔聲保證道"雖然我還不知道為什么,不過我的心已經被你牢牢地捆綁住了,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
"你總會娶妻的。"
"當然。"他理所當然地贊同道。在她還來不及傷心時,他馬上接著說:"娶你!"
"我不配。"她黯然地低下頭。"我再無知,也知道一個寡婦進不了侯府大門。"
"這些讓我來煩惱。"他抬起她的頭來。"只要告訴我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已經不在意以前的事了?"
"在意的話我就不會來了。"他語氣真摯道。的確,現(xiàn)在他只在乎著往后能否和她在一起。仔細想,他還滿感謝于大任設計他呢;至少他挑中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該死的男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莫念慈衷心同意的一句話。不過她還有件事尚未對他說,不知道他會有何反應?
"我們會有段艱難的路得走。"他拉住她的手。
"不過,我會在你身邊的。說你愿意跟我走。"他催促道。
"好。"在他火熱的眼光下,她不由自主地吐出這個字。
既然兄嫂容不下她,莫念慈在多方考量之后,終于決定帶著小杰跟任靖杰回候府去。
"不后悔嗎?"任靖杰開玩笑地問著。"你放棄的這些家產是夠你舒服過下半輩子。"
"怕什么?"莫念慈也玩笑回應。"我巴到了更大的財主,你侯爺?shù)呢敻粔蛭一ǖ较螺呑,而不會有別的女人來跟我搶。"
"知道就好。"任靖杰笑道。他知道莫念慈并不是當真的。別的女人會為了他的身分和地位而接近他,而她對財富并不熱中。每當他接近她時,她就像花朵般地,只為他一人而綻放,這真是奇特而令人感動的經驗。
而小杰,則是另一項奇跡。任靖杰簡直無法相信,在他那樣惡劣地對待她的情形下,她還愿意生下他的孩子。那胖嘟嘟的小可人兒,真是人見人愛。
心愛的女人和可愛的兒子都有了,他真是幸福!不過,回京后的日子并不如他所想的如此愜意。爹娘的反對本在任靖杰的預料之中;但未料到會如此激烈。
"人人都知道她還是別人的妻子前,就已經和你有了不可告人的關系,所以你才接她進門。"任靖杰的母親鄙夷地說道。"這種隨便的女人也只有你拿她當寶!"
"是啊,兒子。"任父也猛蹙眉。"想清楚呀,這種女人當個侍妾就算了,怎么可以娶進門當元配夫人?你會成為別人的笑柄的。
"你不知道別人說的多難聽嗎?"任母接著道:"堂堂的靖安侯,卻娶了個克夫又行止不端的女人。"
聽到這些,任靖杰變了臉色,他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別再讓我聽到這類抵毀的話,讓我知道是誰造謠,我就要他們好看。
"憑你一人想堵住悠悠眾口未免太難了吧?"任母不屑道。"想要別人個說話,就得先檢點自己的行為。
任靖杰從不像此刻如此后悔他以前的所作所為。如果他不是為了傷害莫念慈而做了那些蠢事,莫念慈不會像今日一樣,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她的清白。
他無比挫折地回到自己的房問,莫念慈正為小杰縫制新衣裳。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了下來。
"念慈,如果我不再是個候爺了,你還愿意和我在一起嗎?"他突兀問道。"你在侯府里并不快樂,對不對?尤其現(xiàn)在的你沒名沒分的,流言傷你極深,是吧?"
莫念慈含笑地凝睇他。他現(xiàn)在十分重視她的感覺,讓她十分受用。"怎么這么問?我不怕惡毒的批評。"
"那就是有人批評你嘍?"他眼中燃起忿怒的火花"怎么不告訴我?"
她回以一個溫暖的笑容。"我不介意的。"她早已習慣那些眼神了。
他審視著她的表情,為她的美麗和優(yōu)雅傾心不已。他的妻子就該是如此,如此雍容的氣度和風范,如果她不配當他的妻子,那他今生也不會再娶別的女子。他是何其幸運能遇上她。
"即使你不介意,我還是要盡全力保護你。"他如同立誓般說道。
"是不是將軍和公主反對我,要趕我出府?"莫念慈一針見血問道。
"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任靖杰發(fā)怒道"惹火了我;我就帶著你和小杰離開。"
莫念慈在心中也暗下決心,真到那種地步時,她也只能自己帶著小杰走了。
然而.上天畢竟眷顧著他們。事情在不久后便獲得了圓滿的解決。
當小杰大到會說話后,嘴巴真是甜得膩人,成天"爺爺"、"奶奶"的叫個不停,兩老的心都被他給叫得融化了,整天爭著要抱抱他、親親他。
為了讓心愛的孫子有名正言順的身分,將來可以繼承爵位,即使再不甘愿,也只得向現(xiàn)實妥協(xié),讓任靖杰娶了莫念慈,好讓小杰成為嫡子。
"我們的兒子還真能干呢!"任靖杰驕傲地對莫念慈說道。"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辦到了我們努力了這么久的事,真棒!
"可你不后悔嗎?"真要成親了,莫念慈反倒猶豫起來"其實我們這樣就很好了,我不在乎名分的。
"可是我想要給你。"他柔聲道。"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我,對你是種傷害,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如此體貼的她真令人上法抗拒。"我對你說過嗎?我是如此愛你。"
任靖杰擁她入懷,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終究是說了。"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不過你還是該早點說的。"
即使是這時候,他還是一樣驕傲,不過她就是愛這樣的他。少了這分霸氣,他就不是他了。
"早知道你已經知道,那我就不說了。"她故作懊惱狀。
"不行!"他急道。"你應該要更早說才對。為了懲罰你,以后每天你都得對我說'我愛你'這三個宇才行。"
"禮尚往來才是有禮貌的人吧?"莫念慈討價還價。"我為什么要說呢?你也很少對我說!"
"那有什么問題?"任靖杰馬上答應。害羞可不在他的辭典中。"我愛你!
莫念慈露出幸福的微笑"我也愛你。"在他露出笑容后,她又補了幾句:"雖然你的脾氣壞,對我也不好,既驕傲又自大,長得只是差強人意…不過大體上而言,我還是很愛你的。"
"你的愛包容力可真大。"
"當然嘍。"她得意地說。"如果包容力不大,早在你口口聲聲稱我為娼妓時,我就會逃跑了,哪還會傻傻留下來。還有你污蔑我跟人私奔時,我也是很大方的不辯駁。"
任靖杰聰明地在這段話中捉住重點。"那是說,其實你在那時就已經愛上我了吧?"
"這么說也行。"她酡紅的臉說明了一切。
"你這小壞蛋!"他輕吟道"那時你還騙我你喜歡蔚然。"
"'我現(xiàn)在還是很喜歡他啊。"莫念慈不怕死地接口。見他似乎又有發(fā)火的跡象,她才澄清道:"他是個好人,而且……他是第一個說喜歡我的人。"
"他是好人,而我是壞蛋,這是你的意思吧?"他撇撇嘴接口道。
"你不止壞,而且還很色呢。"莫念慈皺皺眉道。
今兒個怎么成了清算日了?任靖杰有些無奈,不過他還是努力辯駁道;"我哪兒色了?從遇上你后,我再也沒碰過別的女人了。"
"騙人!"她醋意極濃、"那時你還當著我的面就和那個沈慕云走掉了,還手牽著手呢!"
"有嗎?他極力裝出無辜樣。"那只是想氣氣你而已,誰你老是一副事不關已的冷淡樣,所以我才……"
"那你說,好好一宅院,為什么要叫慕云樓?難道沒別的名字好取了嗎?"
"那是她自作多情硬是跟著院子改名,我有什么辦法?總不好一直替宅院更名吧?"他困擾地說。
"那……"莫念慈一時詞窮。"還有還有……還有很多事,怎地一時想不起來?"
再讓她想下去,今天的日子就難過了。任靖杰急忙摟過她,柔聲道:"好啦,我們的日子多得很,要算帳還怕沒機會嗎?"
"不行,不能這么輕易放過你。"難得他今天稍有反省,怎可放過機會?
"好啦!"他好脾氣地哄著。"對于今天,我可還有別的計劃。"
"什么?"她略帶警戒地問:"我可沒聽說哦。"
"這才叫驚喜嘛!"他眼中的熱烈光芒已充分說明了他的計劃。莫念慈不必他開口說明,便自他身旁跑開。
"今兒不行,我很累了。"
"沒關系,你只要躺著休息就行,其它的事我自會處理。"他邪邪地笑了。
"不要……"莫念慈還來不及逃就被他一把摟進懷里。
"其實在秘室中那三天還真不錯,至少完全沒人打擾,而且那時的你可是熱情得很。"
"討厭…"她的嬌嗔淹沒在他嘴里。
一會兒后,房里再也沒有爭吵聲,只有偶爾傳來令人臉紅的細碎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