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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攬風(fēng)華 第九章
作者:皚銀
   
  時間,不知不覺地從深秋邁入寒冬,風(fēng)也變得刺骨起來。然而無論天氣如何變化,靖朔王都的街頭,依然是那樣熱鬧非凡。

  蘭姬依偎在駱少罡身邊,環(huán)顧四周,美麗的眼中有一絲好奇的光采流轉(zhuǎn)。與他攜手走過飄著細(xì)雪的街頭,被白裘包裹的身影更顯得嬌貴出塵,和他修長高大的身影恰成對比,無論怎幺看,都是那樣親昵相襯的一對璧人,吸引了許多羨慕的目光。

  「好久不曾看見過這樣的熱鬧了……」蘭姬附在駱少罡耳邊悄聲說道,臉上帶著一絲淡淡溫馨的笑容,讓秀麗的容顏看起來份外動人。

  一直以為自己今生今世都不會愿意再置身在這樣的人群之中。

  可是,和他在一起,走過沿街叫賣的商人,三五成群的婦人,追逐嬉鬧的孩童,心卻漸浙被那車水馬龍的活力所感染,變得輕快起來。他身上穩(wěn)重可靠的氣息給了她無比的安全感,對人們驚艷的目光不會感到恐慌害怕,反而升起一絲甜蜜的感覺她的幸福,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看見啊!

  駱少罡微微而笑,欣慰地看到蘭姬展顏的模樣。成親一個月不到,她已經(jīng)愈來愈活潑開朗,不再是初見時那個眼中深藏著驚畏和凄涼的「呂奉節(jié)」了,曾經(jīng)有的憂郁寡言,已漸漸被成熟嫵媚的風(fēng)韻取代。

  轉(zhuǎn)過一個彎,突然看見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好生熱鬧的樣子。蘭姬不假思索地輕拉他的袖子,仰頭問道:「少罡,去看看好不好?」

  「嗯!顾麑λ匾孕θ,小心地護著,避免被人群擠到,一起往那里走了過去。

  來到近處,兩人不由得一楞。只見那并非是什幺攤位,而是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席地而坐,面前,放著一張看似十分貴重的古琴。

  「古琴相贈,但求一曲?」蘭姬輕念布告上的字,目光疑惑地落在琴邊那一卷陳舊的小冊子上。

  「姑娘可通曉音律?」看見她的目光,中年人主動解釋道:「在下日日前以重金購得這本樂譜,誰知竟怎幺都無法彈奏出其中記錄的旋律,困擾不已。若是姑娘能解在下心中疑惑,在下愿將此琴贈送!

  蘭姬略一猶豫,點了點頭,「把樂譜讓我看看,好幺?」

  從中年人手中接過那泛黃的紙卷,她瀏覽了一遍,眼中閃過一抹深思的神色,沉吟片刻,隨即綻出一抹笑容,曲膝跪坐。

  中年人驚喜交集,「姑娘能彈得出這曲子?」

  蘭姬點了點頭,輕聲道:「現(xiàn)丑了!

  唇角依然噙著那一絲淡淡的微笑,她低下頭,素手一揚,動聽的音符隨之響起。

  琴聲錚錚,脆亮如珠落玉盤,忽高忽低的旋律絲絲入扣,飄忽婉轉(zhuǎn)卻又似細(xì)水長流。那古稚的韻味讓人心曠神恰,所有的情緒都隨之牽動,簡直就要忘記身在何處……

  直到最后一個音符也漸漸沉淀,消失在風(fēng)中,周圍的人群依然鴉雀無聲,有片刻回不過神來。

  隨后,如雷般的掌聲與喝采聲響起。

  蘭姬悠然垂下手,將那樂譜輕輕卷起,遞還給了中年人。

  那人小心翼翼地接過,手,竟然是微微顫抖著的,萬分驚異地望著她,「真是沒想到,姑娘的造詣居然高絕至此!這琴送給姑娘,實在不冤枉啊!」

  「不必了?」蘭姬輕輕搖手,「大叔的好意,小女子心領(lǐng)了。」

  「可是姑娘……」

  「大叔,」蘭姬靜靜一笑,打斷了他,水眸中有攝人的光華流轉(zhuǎn),「若我剛才貪圖的是你這一張古琴,根本就彈不出這曲子的啊!

  中年人聞言微怔,臉上倏然出現(xiàn)一抹似有所悟。他停頓片刻,突然問道:「那幺姑娘覺得……在下有一天是否也能學(xué)成姑娘這樣高超的技藝?」

  「樂音,本就是心中所思,化為旋律。若是過于拘泥指法,或者依賴前人記錄,那幺大叔對樂譜的詮譯又在哪里?」蘭姬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微笑著,手指輕輕點了點心口,美眸閃動,「唯心而已,則樂音自有神魂,無所謂技藝高低。至于樂譜,不過是心思的影子而已,大叔何必要用名琴換取?」

  中年人楞了半晌,細(xì)細(xì)品味她的話,突然面露喜色,朝著她深深一揖,「多謝姑娘!」

  「何足言謝呢?」她輕笑搖頭,抬手放入駱少罡掌中,任他將她拉了起來。

  望著他的眼神是那樣溫暖,因為,她也是在得到他的寵愛之后才播然領(lǐng)悟。不受壓力彈出的曲調(diào),是幸福的回響,是最真,也最美……

  駱少罡朝她會心一笑,隨即抿了抿薄唇,轉(zhuǎn)頭冷眼掃了一眼人群,不樂意看見眾多男子的目光全都膠在她身上。

  她或許并不自知,當(dāng)她開心展顏的時候,是那樣猶如春花綻放的嬌艷,傾城傾國啊……

  「走吧!顾统琳f道,摟著她的腰穿過還傻傻站著、舍不得散開的人群。

  直到走出一段路之后,駱少罡才低頭看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剛才那本冊子……根本就不是樂譜,對不對?」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看出。」蘭姬點了點頭,「那根本不是什幺古曲樂譜,音階起伏那幺大,又雜亂無章……若是照著練習(xí),根本一輩子也彈不出什幺來。那位大叔重金收購,是被人騙了啊!

  「蘭兒,為什幺不直接告訴他?」

  「不忍心啊!顾氖郑p笑,「看那位大叔的樣子,必定是前不久才剛開始迷上撫琴,若是直言告訴他,他未必肯信。也或許,會大失所望,從此不再觸碰樂器。與其那樣的結(jié)果,倒不如這樣比較好……少罡覺得呢?」

  駱少罡深深地望著她,蕪爾道:「蘭兒,你真的很聰明。」

  「那和聰明無關(guān),是因為……」她的眼波流轉(zhuǎn),依偎在他身邊,笑得那樣溫柔,「是因為遇見了你,我才開始明白,琴音……都像人!

  他的眼神一閃,磁性的聲音變得愈加低沉:「那幺,剛才的那首曲子……」

  蘭姬臉上浮現(xiàn)一絲嬌羞之色,聲音也變得幾乎呢喃:「那是我臨時起意……是我的心情!

  那樣溫柔的旋律,那樣細(xì)膩,那樣晴朗而瀟灑……是在告訴他,她終于擺脫過往的心結(jié)了嗎?

  駱少罡沒有再說什幺,只是珍惜地低頭,在她額上印下深深一吻,將她摟得更緊。

  相攜漫步,說說笑笑地走過長街。眼看就要回到皇宮,突然,蘭姬的心掹地一沉,腳步也不由地踉蹌了一下。

  「怎幺了?」駱少罡連忙扶住她,關(guān)切地問道:「累了嗎?」

  「我……不知道……」蘭姬的臉色突然蒼白,瞬間一陣耳鳴眼花,連忙閉了閉眼,卻還是看見一片斑斕亂色,仿佛天旋地轉(zhuǎn)般。

  「少罡……」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凌亂起來,她扶著額頭,語氣中滲入一絲驚恐,「我的頭……好暈……」

  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墜落,沒能聽見他焦急的呼喚。

  「為什幺會這樣?」駱少罡嘎聲問著御醫(yī),焦急全寫在憔悴的俊臉上。

  床上,昏迷不醒的蘭姬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呼吸淺弱,那單薄的身子裹在被褥中,顯得更脆弱易折。

  御醫(yī)搭著她的脈搏,半晌沉默無語,眉頭悄悄地糾結(jié)起來,最后,他輕輕將她柔若無骨的玉手重新納入被下,起身面對駱少罡。

  「將軍……」他臉上那凝重的表情,還未說什幺已經(jīng)讓駱少罡的心重重沉下,「尊夫人身中劇毒,將軍知道幺?」

  「什幺?!」

  「尊夫人身上……帶著龍涎草之毒。毒已經(jīng)滲入心脈,所以才會突然昏厥!

  「不……」他修長的身子搖晃了下,突然扳住御醫(yī)的雙肩,疾聲喝令:「既然如此,那就快設(shè)法為她解毒啊!」

  御醫(yī)垂下了眼,不忍看他焦灼的表情,「若是早些知道,或許還有辦法化解。然而現(xiàn)在毒已經(jīng)運行全身,滲透五臟六腑,我……請恕我無能為力。

  「你!」

  「少罡!」背后,靖朔王適時阻止,溫和的聲音透著威信,「冷靜些,這不是御醫(yī)的錯!

  駱少罡重重地喘息著,僵持片刻,終于頹然松開了御醫(yī)的衣領(lǐng),啞聲道歉:「對不住!

  「沒關(guān)系,我明白將軍的心情……」御醫(yī)望了床上昏迷的麗人一眼,愧疚地垂下了目光。難得看見如此的一對璧人,宛如天造地設(shè)……他多痛恨自己的無能啊!

  靖朔王嘆息一聲,朝御醫(yī)揮了揮手,「你先退下吧!

  「是!褂t(yī)神色黯然地躬身行禮,退出門外。

  「少罡……」

  「為什幺會這樣?」駱少罡轉(zhuǎn)身面對自己全心效忠的君王,絕望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怎幺可能……為什幺會發(fā)生這種事?!」

  才剛?cè)⒌盟秊槠薨?才剛將受傷的她納入自己的保護下,眼看她臉上漸漸有了紅潤,眼中多了靈動的光采,唇角也開始沾上飛揚的笑意……

  為什幺她竟然會身中無可救治的劇毒?難道,蒼天果然見不得人幸福嗎?

  「為什幺……」雙手緊握成拳,用力到關(guān)節(jié)發(fā)白,青筋暴露。他突然一拳重重地捶在墻壁上,低吼道,「可惡!」

  靖朔王任他發(fā)泄,隨即走了過來,將溫暖的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不要放棄!顾穆曇魣远ǎ骸肝乙跃杆穱鞯纳矸窒蚰惚WC,只要有一線希望,不管是人力,財力,我都會替你辦到!

  駱少罡啞然半晌,眼眶微紅,終于沙啞地說道:「……多謝陛下」

  靖朔王點了點頭,又多留了片刻,便轉(zhuǎn)身出去,將空間留給兩人。

  駱少罡走回蘭姬的床邊,凝視她如玉的容顏,半晌,隨即緩緩在床頭跪下,探手緊緊握住了她微涼的柔荑。

  「蘭兒……」他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見,「你到底怎幺了?為什幺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在她失去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他將頭埋在她散落滿枕的青絲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橫臂攬住她單薄的身子,將她鎖在懷中,「你不能就這幺離開我……聽到?jīng)]?」

  突然,蘭姬的身子動了動,微弱地呻吟了一聲。

  「蘭兒?」

  長長的睫毛輕顫,片刻后,那雙蒙朧的水眸亦隨之睜開。她的嘴唇嚅動,虛弱喚道:「少罡……」

  「蘭兒!」還沒回過神來,身子已經(jīng)被他納入懷中,緊密相貼。訝然地,她感覺到他竟然在顫抖。

  「少罡……我……發(fā)生什幺事了?」

  「你不記得?」

  她搖頭,「記不清楚,只是……」垂下目光,卻立刻看見他右手關(guān)節(jié)紅腫,破皮的地方滲出血絲,頓時心中一驚!「你的手怎幺了?」

  「沒事!顾麊÷曊f道,回避著她的目光。

  蘭姬望著他的神色,頓時只覺得胃中似裝了石塊,直往下墜。「少罡!顾p輕覆上他的手,聲音變得異常平靜:「口訴我,我到底怎幺了?」

  「……」駱少罡沒有回答,突然轉(zhuǎn)而問道:「蘭兒,你以前碰過龍涎草幺?」

  「龍涎草?」蘭姬的臉色一白,眼神黯淡下來,點了點頭,「以前在華夷王宮中時,常以龍涎草熬的藥湯浸泡雙腳,才能麻痹痛楚……」

  駱少罡聞言一震,深瞳寫滿哀切,「蘭兒,你可知道龍涎草含有毒性?」

  「知道啊……可是知道又如何?樂官一口咬定我有天賦,可以承擔(dān)最難的步法,逼我練習(xí)。之后,每逢華夷王一聲令下,不得不跳……」她甩了甩頭,苦笑,「若不以龍涎草煮的水止痛,別說是歌舞,就連走路也寸步難行,我又能怎幺辦?」

  「蘭兒……」

  「我的這雙腳……廢了幺?」

  「不是這樣……」望著那雙明亮的美眸,屬于自己最鍾愛的女子……駱少罡無法騙她,轉(zhuǎn)開了視線,沙啞低語:「不是你的腿,而是……毒性已經(jīng)隨血脈游走,滲入五臟六腑……」

  「什幺?滲入五臟六腑?!可是……樂宮說最多只是雙腿會麻痹,還說只要……」蘭姬的聲音突然消失,眼神中閃過了然,臉色更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該死!」駱少罡低咒一聲,伸手緊緊將她摟進懷中,「蘭兒!」

  掌管藝伶?zhèn)兊臉饭贋榈模嗖贿^是名利啊!訓(xùn)練出傾城絕代的舞娘,就可以得到華夷王的重賞,他的話又有多少是真!

  又一個……又一個利用了她的人!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

  「毒已滲入五臟六腑……是不是說,我……我會死?」

  抱著她的手臂瞬時變得僵硬,讓蘭姬的心狠狠下沉。立刻,熱淚奪出眼眶。

  「告訴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緊緊抱著駱少罡的腰,骨中透出的寒意讓她全身輕顫。蘭姬痛哭出聲,拼命搖頭,「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我以為……我以為終于不必以歌舞為生,就不會有事了啊!少罡……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為什幺……為什幺事情會突然演變成這樣?她才剛得到幸福。槭茬墼谒齽傞_始珍惜生命的時候,卻讓她的人生活生生地在眼前碎成片片!

  這是何其殘忍啊!

  「蘭兒……」駱少罡的眼中也流下熱淚,只覺得那排山倒海的哀痛似要將他吞沒?墒菓阎械乃洈傤澏吨缤L(fēng)中的枯葉,讓他更心如刀割……

  為了她,他必須堅強。

  緊緊地抱著她,他埋首在她肩窩,啞聲低語:「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死!

  在她耳邊說著,是對她,也是對自己承諾:「王室書庫里藏醫(yī)書千冊,我就不信沒有一種解毒的方法。蘭兒……我不容許你就這樣離開我,哪怕傾我所有……無論如何,我都要你活下去。」

  扶著墻壁,曾經(jīng)輕盈的腳步如今變得虛浮。一步步,蘭姬微微喘息著,終于走到了王宮藏書庫沉重的銅門前。

  已經(jīng)是深夜,四周是一片寂靜,就連平時駐守在長廊中的侍衛(wèi)們也看不見,幾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總算將門推開了一條縫,閃身進去。

  目光,立刻捕捉到沉重楠木長桌前坐著的三個人。

  軍師南宮澈低頭查閱眼前厚重的醫(yī)書,凝重的神情中依然透露著一絲閑適,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夠擾亂他身上那鎮(zhèn)定的氣息。在他身邊,護國七將軍柳寒曦支著頭,認(rèn)真地翻閱著一本發(fā)黃的冊子。此時她換上了一襲淡色衣衫,在英氣迫人中顯露出一絲柔和。

  然而,蘭姬的目光只在他倆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癡癡地膠在了第三個人影身上,再也無法栘開。

  駱少罡的面前攤開著三、四冊陳舊書卷,一生與刀劍為伍的他,此時卻那樣全神貫注地埋頭在成堆的上古文冊中,仿佛已經(jīng)在那里坐了一輩子……燭光下,他的容色看起來是那樣疲憊而憔悴,讓她的心為之深深糾結(jié)……

  彷佛是感應(yīng)到她的存在,他突然抬起頭來,筆直地望向她?∶赖哪樕祥W過一絲錯愕,立刻推開書站起身來,「蘭兒?」

  「少罡……」她的身子輕顫,還未出聲,先自哽咽了。

  駱少罡快步來到她身邊,伸手扶住了她虛軟的身子,「你不是已經(jīng)睡下了嗎?怎幺又起來了?」

  「我……我放心不下,想來看看你……」她抬頭望著他的瞼,瞬時又是一陣心痛難抑。他那雙澈亮而溫柔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布滿血絲,神情亦寫滿挫折。

  這些天來,他鎮(zhèn)日鎖在藏書庫中,幾乎不眠不休,只為了尋找出一絲微弱的希望來救她……

  蘭姬眼中含淚,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少罡,回去休息吧……你已經(jīng)在這里待一整天了……」

  「不!顾谅暣驍嗨脑挘壑虚W過堅決,「就快要找出頭緒了,只要再多一些時間……」

  眼看著她漸漸衰弱,一天不如一天,真的似乎隨時都會逝去一般,讓他怎能合眼片刻?他……是在和時間競爭啊!

  蘭姬凄然望著他:「如果……沒有辦法呢?」

  「不會的!」他斷然說道,不讓自己去想象那種可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體內(nèi)的毒蝕去了生命,而他居然束手無策!

  伸手撫摸她蒼白的臉頰,駱少罡放柔了聲音:「回去睡覺吧,蘭兒……別擔(dān)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少罡……」

  「蘭姬。」南宮澈突然出聲,轉(zhuǎn)移了兩人的注意力。他望向她,溫和地說道:

  「聽少罡的話吧。有我和柳將軍在這里陪他,我們不會讓他累壞自己的,你放心!

  「軍師,柳將軍……」望著這兩個其實和自己素昧平生,卻為她盡心盡力的人,蘭姬心中感動,語聲全堵在喉頭,不知道該說什幺才好。

  南宮澈仿佛明白她的心思,真摯地笑了,「既然已經(jīng)嫁給少罡為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見外。

  柳寒曦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靜靜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蘭姬猶豫了一下,然而駱少罡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讓她知道這一次,她是無法改變他的決定的。她終于點了點頭,「那幺,麻煩了!

  調(diào)回視線,她仰頭望著駱少罡,眼中盛載著無法言傳的千言萬語。感激,愛戀、不舍、哀傷……是苦是甜,已經(jīng)再也分不清。

  「少罡……」纖柔的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緊緊擁抱。

  駱少罡亦是牢牢地將她微涼的身子鎖在懷中,不顧有旁人在場,將臉埋在她如云的秀發(fā)中,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幺愛她……愛到心亦為之糾結(jié)一團……

  放開了她,他仔細(xì)替她拉攏了披肩,將纖弱的嬌驅(qū)裹得嚴(yán)實,隨后才將她交給柳寒曦,「麻煩你了。」

  「不會。」柳寒曦簡單地回答,在駱少罡專注的目光下,扶著蘭姬走出藏書庫,掩上了厚重的銅門。

  一路沉默地將她護送回房,柳寒曦扶苦她坐到床上,確定她沒事之后,開口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蘭姬點了點頭,垂下目光,「謝謝你……」

  「蘭姬!挂呀(jīng)定到門口,柳寒曦突然又轉(zhuǎn)身,開口喚道,認(rèn)真的語氣讓她立刻抬頭以對。

  「不許放棄!古畬④娡M她的眼底,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蘭姬怔然,「柳將軍?」

  「雖然身為靖朔國的護國左將軍,駱少罡的脾氣其實很隨和,從來不喜歡強求什幺。他這樣固執(zhí)堅持的樣子,我只見過一次……就是現(xiàn)在,就是因為你!沽鼐従徴f道,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的臉,「所以,我不許你放棄。知道嗎?」

  蘭姬聞言渾身一震,立刻又紅了眼眶,重重地一點頭,她啞聲說這:「我明白

  明白了啊……為了心愛的他,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

  柳寒曦臉上終于露出淡淡的笑容,朝她點了點頭,退出門外,輕輕掩上了門。

  蘭姬望著緊閉的門扉半晌,隨后閉起眼睛,緩緩握緊了雙拳。

  為了他,即使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幾乎已經(jīng)無力做任何事,她也必須相信。

  必須相信……因為夫妻本就互相扶持。她,亦是他的支撐。

  燭光幽幽地在床頭閃爍,眼看燒盡了大半,層層燭淚使得房間角落這一點微弱的光明也俏然蒙上愁緒。

  門突然被推開,修長的人影匆匆步入。已經(jīng)數(shù)夜未眠,然而憔悴的臉上,此時卻有了一絲振奮的神情。

  走到床前蹲下,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秀美絕倫的容顏,低聲喚道:「蘭兒?蘭兒,醒一醒……」

  蘭姬幾不可聞地呻吟一聲,緩緩蘇醒。轉(zhuǎn)頭看見是他,她努力地露出一絲笑容,「少罡……」

  「蘭兒,」駱少罡握住她的手,因為疲憊而沙啞的聲音難掩希望,「找到辦法了!」

  聞言,蘭姬蒙朧的水眸立刻微微睜大,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子,卻力不從心,只能傾倒在駱少罡懷中,微微喘息,「什幺……辦法?」

  「軍師在古書上找到一篇記載,說雪山頂上有一處溫池,因為池底堆積珍奇礦石,所以池水具有神奇的藥效,能治病、驅(qū)毒!顾麚硭趹眩瑧z惜地輕撫她的背脊,「根據(jù)那記載,若是在池水中反復(fù)浸泡,再用內(nèi)力打通經(jīng)脈,就能逼出體內(nèi)毒素……」

  「可是少罡,」蘭姬仰頭望著他,憂心沖沖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也說過,雪山干尺冰峰,山頂上飛鳥走獸都少有蹤跡,更別說是人……你在雪山學(xué)藝多年,也從未到過那里,不是嗎?」

  駱少罡抿了抿嘴唇,眼中的決心未曾動搖,「沒去過,不代表不能去。我已經(jīng)向陛下辭行,明天就啟程!

  「不要!」她脫口而出,讓他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蘭姬緊緊捉著他的手,連連搖頭,「太危險了。少罡,另想辦法吧……這太冒險了!」

  雪山地處偏遠(yuǎn),山中氣候惡劣,時有暴風(fēng)雪侵襲。再加上山峰陡峭兇險,崎嶇難行,以至于僅有一篇也不知是否屬實的古文,記載著溫池奇水的存在……更別說她如今虛軟得甚至無擊卵之力,一切都要靠他來承擔(dān)、保護。

  這幺渺茫的希望,實在不值得他冒此奇險啊!

  「蘭兒……」他又怎不明白她的心思,然而在藏書庫搜尋多日,卻只找到這幺一段記載。她的身子虛弱至此,只怕是不容許他再等下去了。

  「我們明天就啟程!顾统炼鴶嗳坏刂貜(fù)道,低頭鎖住她的目光,眼里寫滿了堅定,「雖然只是一則記載,可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值得去試一下!

  蘭姬怔怔地望著他,看見他臉上無可動搖的神情,腦海中,驀然浮現(xiàn)與柳寒曦那短暫的對話。她終于點了點頭,含淚退讓了,「那幺……要辛苦你了。」

  就相信他吧!相信他可以做到。心愛的他,是那樣無畏天地的人,又是那樣執(zhí)著……

  駱少罡將下巴輕輕抵在她額頭,低聲道:「不要擔(dān)心。若無意外,五天之后就可以到達雪山!

  「嗯!顾c了點頭,一陣暈眩的感覺襲來,讓她再次閉上了眼睛,關(guān)懷地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既然明天早上動身,那快休息吧……」

  「好!顾廊槐е,與她一起躺下,拉過被子兜住兩人,輕輕將她散落臉頰上的長發(fā)撥到肩后,他的動作是那樣溫柔得令人心碎,也讓蘭姬再次淌下了眼淚。

  微微調(diào)整姿勢,讓她躺得更舒適,他在她鬢角印下一吻,「睡吧。等你醒來時,一切都會好轉(zhuǎn)的!

  他知道,龍涎草的毒已經(jīng)漸漸滲透心脈,這些天來壓得她胸口沉重,幾乎喘下過氣……

  「少罡……」暈眩的感覺一波強過一波,蘭姬努力想要維持住漸漸飄離的意識,卻力不從心,只能虛弱地呢喃:「沒能幫上任何忙,卻這樣拖累了你……」

  「說什幺話?只要你能好起來,就都值得!柜樕兕妇o緊將她纖弱的身子鎖在懷中,語中微帶哽聲。

  蘭姬沒有回答,身子攤軟,顯然已經(jīng)支撐不住,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蠟燭悄然燃到盡頭,熄滅了,留下滿室的寂靜黑暗。駱少罡也閉起了眼睛,全神貫注地聆聽她均勻的呼吸,成為此刻惶恐的心中,唯一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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