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夜,他將自己融人冷沉而死寂的闃黑,因為它適合自己,適合他無情冷酷的心。
易子揚,他是個沒有愛的男人。
腦海不期然浮起一張年輕嬌美的容顏,她好青澀、好純真,一顆不染世俗的潔凈靈魂,與他世故滄桑的心成了強烈的對比。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喜怒哀樂全刻畫在臉上,不必刻意探索便可覷個明白,而在他的世界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已成了生活模式,她的出現就好像一股清流,短暫使他放下了千層面具。
這女孩的好奇心似乎很重,那一天,從他進咖啡屋開始,她就一直用探索的目光在打量他,他這個向來沒有什么名譽可言的人又有什么好顧忌的?索性就放手讓身旁女伴發揮個盡性好了,他可是很善解人意的,潑人冷水實在太對不起那女人的"搏命演出",畢竟人家也使盡了渾身解數在床上取悅他一個星期嘛!他總要"回報"人家一下,免得到時古孝倫那小子又要說他冷血寡情、殘酷麻木。
女人,你的名字叫愚蠢!然而世界上就是有這么不識相而又愚不可及的女人,她以為與他上了幾次床就能代表什么嗎?居然就以他的女人自居,這還在他的忍耐范圍,不至于令他無法容忍,她要當可笑的丑角、想鬧多少笑話就任她去。但更可笑的是,他的沉默竟讓她當成了包容與默許,鬧得更加放肆,竟蠢到以為她已可以支配他的感情!需索無度也就罷了,對金錢他向來看得不重,反正錢賺了本來就是要花,至于是什么樣的花法,他倒不是很在意。錯就錯在那個自抬身價的女人在得了利之后,竟不知足地進而求名,要求成為他的公司下一季推出的秋裝秀的壓軸模特兒之一。
哼!女人,你的名字又多了一個貪得無厭!
他輕扯唇嘴,鄙夷地冷哼。
笑話,他寧可將自己設計出的心血結晶套在一只母豬身上,也不愿這個濃妝艷抹、裝模作樣的騷包貨摧殘辱沒他的心血。
大概她是真的蠢得很徹底,竟當真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膽敢在他面前撒潑,他易子揚的眼光有這么差嗎?能讓她在他的床上待一個星期已經是奇跡了,他甚至崇拜自己居然能忍受她七天。
她充其量也不過算是他玩過的女人之一,只是"之一"而已!
他從來就沒有標榜自己是多清高的角色,無恥啦、下流啦等等之類的話聽多了,早沒感覺了,他本來就不希望自己活得太"干凈",就算無恥又何妨?禮義廉
恥又不能當飯吃,他清高給誰看!
過往的無數女伴,他總告訴她們:"別給我來這套負責或真心的把戲,我不是任何一個女人能駕馭得了的,給得起的,我不會吝嗇,給不起的,你們也求不來,所以也別告訴我,你認真了,什么心碎心痛、心傷的,別怪我明白告訴你們,痛死活該!我早說了,我沒有真心,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真心,你們甚至可以在跳下我的床后再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我無所謂,但前提是不許把性病傳染給我。"
這話夠狠、夠毒、夠冷酷,是吧?
而事實證明,扣除周黛麗這種女人之外,絕大多數的女人在他游戲人間的心態下,仍義無反顧地栽了進去。明知得不到他絲毫的感情慰藉,卻又不由自主地沉淪,犯下他的大忌——愛上他!
當然,他通常是揮揮衣袖,毫不留戀地絕然而去。
他的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
她們可以用太多詞匯指責他。但,就是不能說他薄情負心。打一開始,他就把一切都說得很明白,她們甚至悲哀到連恨他的理由都沒有。
他的無情冷酷,眾所皆知。
玩世不恭的人很多,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也不在少數,但從沒有一個有他的紀錄:女人為他懷孕的次數是——零。
他突然想起前一陣子與好友古孝倫的一段對談——
"喂,子揚,你常去的婦產科是哪一間,介紹一下,不知道朋友介紹有沒有折扣哦?"
易子揚懶懶地抬起一道眉,"你什么時候變性去了?"
"噢,好久了。"古孝倫"搔首弄姿"、嬌嗲地偎向他,"還不都是你這個沒良心的,辜負了我一片真心,為了成為你的'紅顏知己',奴家我不得不變為女兒身,好與郎君朝朝暮暮,但求能得公子青睞垂憐……"
易子揚快如閃電地起身,害得"投懷送抱"的古孝倫撲了個空,整個人往他幾秒鐘前才坐過的椅子上摔。
慘叫聲不負眾望地響起,易子揚雙手環胸,閑閑地望著他。
"噢,親愛的,你不表現一下憐香惜玉的英雄本色,拉我一把嗎?"看來,古孝倫正在興頭上,玩得欲罷不能。
"停止你那惡心巴拉、令人噩夢連連的鬼聲音!"
"噢,我的心碎了——"在易子揚足以刺穿心腑的警告目光下,他乖乖收起惡作劇,聳了聳肩,"你真是愈來愈沒幽默感了,在你身邊做事,周圍有如冷氣團壓境,快使人窒息。而我,為你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只差沒死而后已,結果你居然狠心到連我苦中作樂、自我消遣的權利都要剝奪,你自己說,這惡不惡劣啊?"
見易子揚的臉愈繃愈緊,他又趕在他開口之前叫道:"少給我擺那副死人臉,現在是你對不起我耶!"
易子揚面無表情,"你不辭辛勞、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地由你十三樓的辦公室搭電梯'遠渡重洋'到我的辦公室來,為的只是要闡述你的勞苦功高與肝腦涂地的忠誠度?"
"我才沒這么無聊,反正早習慣了你的沒心沒肺,不指望你良心發現,興起罪惡感。"古孝倫揮揮手,對易子揚陰沉難看的神色視若無睹,很囂張地大咧咧坐上總裁的專屬坐位——也就是易子揚方才坐過的地方。
以他們的交情,沒有什么玩笑是不能開的,打小學開始,他們的情誼便已根深柢固,可以說他們比兄弟還親,若說易子揚對世間情義尚未失望,心中仍存有一丁點屬于人性的溫暖感情,那么絕對是因為知他、懂他的古孝倫。 易子揚忍不住嘆息的沖動,對于好友膽大妄為、宣賓奪主的行徑似乎早已麻痹,"我說,古大經理,你該不是來和我聯絡感情、'純哈拉'的吧?"
"噢,差點忘了,易大情圣,區區在下我可否卑微地請教你,你通常上哪間婦產科?"他逗人的興致又來了。
"我沒事上婦產科干嗎?"易子揚毫不留情地一腳將鳩占鵲巢的古孝倫踹下椅子,在他的哀嚎聲中光榮奪回他武林盟主的寶座,完全不理會他過于莫名其妙的問話。
"別小氣嘛!'好康報人知',我們可是死忠兼換帖的好哥兒們,哪間醫院服務較好,告訴我又不會死。"
易子揚忍不住翻白眼,"都說我沒上過婦產科了,你'青番'哪?"
"那女伴珠胎暗結、藍田種玉怎么辦?我以為你陪女人上婦產科的紀錄可以登上元老級的資格了。"古孝倫忍著笑,繼續調侃他。
他故意不看古孝倫討人厭的賊笑,若真要和他計較,自己早被氣死了。
"我不需要婦產科。"他再一次聲明,免得古孝倫煩死自己。
"什么?不會吧?難道你都讓人家隨便買藥吃吃就算了?喂,兄弟,這就不是我要說你了,連這種錢你也省,實在……"
"古孝倫!"易子揚死瞪著慷慨激昂的好友,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再、說、一、次!沒有女人懷孕,沒有女人懷過我的孩子,就算有人敢這么說,那個也絕不會是我的孩子,聽懂了沒有?"
古孝倫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會吧?難道你——"
在震驚過后,一抹促狹的謔笑浮現嘴角,"老天,我終于懂了,原來你早就……'不行了',那些不計其數的女人只是為了掩飾真相的障眼法,我說老兄,你也別這么愛面子嘛!不行就不行,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去你的!"易子揚沒好氣地朝皮癢的古孝倫丟了支鉛筆,"狗嘴吐不出象牙,開口沒一句好話!"
"難道不是?"古孝倫俯身,戲謔地瞅著他。
易子揚想也沒想,手肘用力頂了他胸膛一下,在聽到他的悶哼聲時,滿意地別過頭,抓過桌前的卷宗閱讀,一邊淡淡回道:"當然不是,我的紀錄絕對令你自慚形穢,汗顏到想找個地洞鉆進去,自嘆枉為男人。" "呵!好個大言不慚,真是色性堅強。"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還是為易子揚的"零紀錄"佩服到五體投地,"喂,你怎么辦到的?"
"怎么辦到色性堅強嗎?"他故意曲解他的話,"噢,這個啊!當然你要有這個本錢啦!不然女人一旦浪起來,你要是吃不消,真的就會應驗那一句'浪女懷中死,做鬼也下流……" "噴,標準發情的公狗!"古孝倫下了個評語,"我跟你說正經的啦!難道沒有女人懷孕,然后將責任硬扣到你身上?"
易子揚聳聳肩,這種情形當然有過,只不過大家心里都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誠如他一開始聲明的,要跟多少男人是她們的事,他不會去干涉,有了孩子,也別卑鄙到往他身上栽。
"若沒十足的把握和安全措施,調情技巧再爐火純青的女人我也不會碰她一下,女人想為我懷孕,借機套牢我,機會完全等于零。"
哇!古孝倫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下,他不能不佩服易子揚了!同樣是男人,他知道情欲一旦點燃,想全然控制住自己簡直是——非人哉!
尤其是做到易子揚的"零紀錄"!
"難怪你老人家現在還能安然坐在這里,有一陣子我還為你擔心得要死,你知道的,現在性病多猖獗!什么淋病、梅毒,噢,最流行的是AIDS,你知道嗎?我連'祭友文'都寫好了耶!"
"念來參詳、參詳。"他目光不曾離開案牘,轉著手中的筆,頭也沒抬。應付這個煩死人的"窒友",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從容以對。
古孝倫清清喉嚨,裝模作樣地整整儀容,只差手中沒一把瀟灑的檀木扇!
然后,他自編自演地開了口,吟起被他改得慘不忍睹的"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下流人物。就在此處,人道是:北部易郎天母。床上激情,驚濤裂岸,卷起放蕩欲。游戲人間,一時多少雄風……"他頓了頓,"精彩吧,全然道出了你罄竹難書的豐功偉業,還有下闕呢!"
對著悶不吭聲的他,古孝倫不減興致。
"遙想子揚當年,禁果初嘗了,雄姿英發,所向無敵,床笫間,生命灰飛煙滅。罪有應得,濫情應笑我,早得淋病,死有余辜……"
天,這能聽嗎?
所幸蘇東坡已然作古,不然古孝倫非落個氣死才子的罪名不可。
易子揚再也受不了了,他抬起頭,陰森森地盯著他,"不挖苦我你會死是不是?"
"誰叫你這么風流……噢,不,是下流成性。"
"我警告你,要再讓我聽到你這段不倫不類的'祭友文',我絕對會讓你比我早一步人土為安!然后,將這篇偉大的祭友文當成墓志銘刻在你的墓碑上,不信你給我試試看。"
哦喔,老虎發威了!
"噢!不了,小弟我何德何能,承擔不起,還是大哥你留著慢慢享用。"說完,他立刻腳底抹油,逃離下一刻極有可能成為"命案現場"的是非之地。
@ 。馈 。
拉回思緒,易子揚不由得搖頭苦笑。也只有古孝倫才敢向天借膽,屢屢惹得他雷霆大發,火冒三千丈!
窗外雨絲依舊,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已經由下午維持至此時。
他順手關了窗子,拉下窗簾,原本尚有微弱月光照拂的一室,立刻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這種天氣,連貓頭鷹都睡死了。而他,全無睡意,一雙靈燦的美眸浮上腦際,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機,只有全然的無邪。
她仿佛精靈一般的天使,生氣起來的模樣——好嬌俏、好生動,讓他忍不住加深逗弄她的興致。
如今想來,拋傘的舉動連他都覺得詫異,自己何時變得這么憐香惜玉了?他不是向來冷血的嗎?怎么見著她輕顰眉的無助神情,會這么不假思索地送傘給她?還好他沒沖動地開口說要送她回去,否則他現在一定會鄙視、唾棄自己的可笑行徑。
他甩甩頭,拋掉腦海的遐思,她只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沒什么好掛記的。
三秒鐘內,他會完全忘了她,并且不再憶起!
別懷疑,他就是有這種本事,連古孝倫都說他"天賦異秉",上一刻才在床上打得激情火熱,下一秒轉身下了床后,再來問他剛才和他上床的人是誰,他會皺著眉告訴你:"不知道耶!總之是女人就對了。這樣的問題很無聊。"
也就是說,對象是誰向來不是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他不認為有什么意義。
所以,如果有人問他:游戲人間這么多年,周游于千嬌百媚的眾多紅粉中,其中更是不乏國色天香的傾城大美人,你可曾真正為誰動過心、難以忘懷?
告訴你,易子揚會很放肆地大笑,然后像看白癡一樣地盯著你,"大白天的,說什么夢話!"
古孝倫就曾遭到這樣的待遇。
女人,是沒智商的劣等動物!而會為女人動情的人,簡直就是愚不可及的蠢蛋,尤其,他看盡女人最丑陋的一面,更不可能重蹈覆轍。
也許,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動搖這樣的信念吧!
。馈 。馈 。
"弄晴,又出去。"樓少鈞目光自眼前的報紙移開,對著在玄關穿鞋的弄晴問道。
"嗯。"回答的聲音竟有些心虛,"家里頭悶嘛!出去走走,透透氣。"
"小心點,別太晚回來。"他習慣性地叮嚀著,有時都覺得自己像十足的超級奶爸,嘮叨大的、看顧小的,堪稱本世紀最命苦的男人。
"知道了。"她背起帥氣的小背包,一蹦一跳地出了門。
長發扎成了馬尾迎風搖曳,她是屬于充滿朝氣、青春洋溢的女孩。信步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一個多月前曾來過的咖啡屋。
抬首望了望遼闊天際,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已不再是一個月前的陰暗沉沉。
不受控制的雙腳往前跨去,她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坐在這個位子上。
點了杯咖啡,她將瀏覽窗外的視線調往放在膝上的背包,纖細素手不自覺地隔著背包撫上其中折疊整齊的傘。
目光再度習慣性地飄向角落的位置,空曠的坐位令她心頭涌上幾許失落的惆悵,幾不可聞的幽幽嘆息逸出唇畔。
-個月來,她每有空暇便會潛意識地來到這里,背包內的雨傘已跟了她三十來天,每每不是望著它出神失魂,便是若有所盼地來到這間咖啡屋,坐在同樣的位子,連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著什么。
起初,她告訴自己,她只是不想欠別人什么,想將傘還他,僅僅如此而已!雖然,這薄弱的借口解釋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落寞,以及愈來愈沉重的悵惘愁緒。
今天,她能再度見著那個傲視群倫的孤冷神采嗎?
一個月的等待,竟讓她揪心地冀盼著,縷縷相思將她原本無憂的少女芳心纏纏繞繞,陷入了酸楚低迷的境地中,再也無法逃脫。
對于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是否過度在乎、思念得毫無道理可言?或許只因他的孤冷狂傲牽動她心靈深處纖弱的心弦,令她深刻難忘的緣故吧!
垂下眼臉,她心不在焉地攪動杯中的苦澀液體,清脆的風鈴聲在空氣中飄蕩,顯得格外悅耳,她連看一眼也懶,反正不會是他,何需多此一舉。
但一個月來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使她在進門的人經過她桌邊會隨眼一望,然而這一望,竟讓她整個人驚愣地呆怔住,很失態地低呼出聲:"你……"
易子揚收住步伐,不解地轉身望著她,"我們認識?"
他忘了?弄晴沒來由感到氣惱,她這么惦記著這件事,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凈,完全不記得她!
"不認識,我認錯人了。"她賭氣地沖回而出,別過臉不理他。
"子揚,你們?"一旁的古孝倫望了望俏容含嗔的弄晴,又看了看易子揚,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說來好笑,易子揚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古孝倫恐怕比易子揚本人還清楚,可是眼前這女孩他完全沒印象!而且,她也不像是易子揚會去碰的那種類型,她太純、太真,美得有股飄逸的靈氣。
易子揚抬手制止了他,唇畔泛起耐人尋味的淡笑。起初那句話,只是乍見時的本能反應,在見她俏臉緊繃、生動的嗔怨模樣后,曾短暫駐留心間的倩影又浮上腦海。
他悠閑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修長的食指在她眼前晃呀晃的,"噢,NO、NO、NO!我們見過,小孩子說謊不是好習慣。"
"誰說謊了?還有,我也不是小孩子。"弄晴氣呼呼地叫道!
"子揚,有點分寸。"古孝倫輕聲說著,他的意思是:這女孩不是他能招惹的,別誤了人家。
他聽得懂。
"我心里有數。"易子揚回道,"你先回去,有事我們改天再談。"
"好,我先回公司。"
待古孝倫離去后,他收回目光。"我們是不是有筆賬待算?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們真的以傘為媒,緣定今生了?"
"緣你的大頭鬼!"她迅速取出背包內的傘,然后將眼前的咖啡重重放在他面前,"喏,傘還你了,咖啡也請了,我們兩不相欠!"
她起身欲走,連她都不了解自己,好不容易盼到了他,為何又言不由衷,亟欲逃離?
反應靈敏的易子揚立刻按住她的手,"哇!你真的帶在身上?"
"你管我!"她心下一羞,先聲奪人地嚷著,好似深怕他窺得羞澀的少女情懷。然而,嬌容竄起的紅霞卻背叛了她。
易子揚不解于她頰上的赧紅,真奇怪,她要有隨身帶傘的習慣,那天又怎會求助無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縱然智商高如易子揚,面對這種小兒女的纖細心事,他卻全然不解。
"這樣就算扯平啦?你亂沒禮貌的耶!誰曉得你有沒有感冒、霍亂、傷寒、肺結核、A型肝炎、B型肝炎、德國麻疹、淋病、梅毒……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敢喝你喝過的東西。"
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她聽得暈頭轉向,其中有幾樣是借由唾液感染的她也搞不清楚,根本就是欺侮她中學健康教育讀得亂七八糟嘛!
"呃……你拐我,淋病和梅毒才不是這樣傳染的。"她小小聲地說。
"不然呢?"他閑閑地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何時卸下臉上終年難化的冰霜,以難得的輕松心態與她相對。
"是……呃……"她鼓起嫣紅的雙頰,"騙人!你才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和感冒差不多嗎?"他裝出好苦惱的表情。
"?"弄晴瞪大眼,原來世界上還有比她更混的學生!"是……是差……不多。"差了十萬八千里咧!可是她也只能這么說,不然他要是追問下去,她怎么回答嘛!
易子揚當場低笑出聲,雖然連他都沒注意到自己已好久不曾如此開懷。"老天!你千萬別去當老師,以免誤人子弟。"
弄晴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感冒和淋病、梅毒之間的差別嗎?"拜托,十歲小孩都知道,當他智障!
"你……惡劣!"她還是只會罵這句
嘖,她罵人的技巧還是這么拙。
他好整以暇地輕啜了口咖啡——當然是服務生剛送來的,她的盛情,他已原封不動地歸回原主,還說了句:"敬謝不敏。"
"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微挑起眉,"好讓你咬牙切齒地咒罵?"
"不說算了。"她故作灑脫,心頭卻悄悄涌起失落。
卻在此時,她聽見了語調淡然的三個字——
"易子揚。"
"易水的易,子女的子,揚名的揚?"她進一步加以肯定。
"沒錯。"他的父親望他揚名,而他——哼!名氣可響了,只不過他比較致力于負面效果,而且樂此不疲,"你呢?"
"弄晴,樓弄晴。"
"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他加了個注解。
"對,是那個弄晴。"她微感訝異,"原來你也能這么詩情畫意。"
此言令他一愣,他已多久沒碰詩詞?年少輕狂的日子早已離他好遙遠。
他一言不發,拿起桌上的賬單起身。
"你干嘛!不是說好由我請客以表達謝意的嗎?"弄晴急叫,其實為的不是誰付賬的小問題,而是她明白他準備離去。
"很抱歉,你恐怕碰上了道地的大男人主義者,我沒有讓女人付賬的習慣。"他抽出被她情急之下握住的手,淡然走向柜臺!
不需回頭,她知道這間曾經有過他的氣息的咖啡屋,此刻已不存有他的身影。
似乎,她已習慣他不說再見的離別方式。
望著對面猶有余溫、殘存著香濃液體的杯子,她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