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好不容易才醒來,她想撐起身子,可沒什么力氣,又滑了下來!昂秒y過喔!”頭莫名地漲痛,胃也悶悶地難受。
她張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安粚Α庇屑虏淮髮,是天花板嗎?
搔搔頭,她再度起身!安粚!”這房間不是她的,那是誰的呢?
視線掃了一遍,停在一副文房四寶前面!笆邱易吩频姆块g!”
她從不用筆墨紙硯的,那東西只有褚追云會用。
她記得清清楚楚地,那天她和褚追云從城里的藥鋪回來時,褚追云在路上買來的。那時她還笑過褚追云,在她的訓(xùn)練下,累都將他累死了,哪來的力氣讓他琴棋書畫的?
嗯!那是……她定睛看著,一疊白紙中,真有張是畫過的。
不可能吧?她很自然地走過去,抽出那張紙,攤開來看著——
不會吧?她用力地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畫中一名神采奕奕、英氣勃發(fā)的女子正舞弄著劍,畫者墨跡飽滿酣暢,筆觸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揮灑開女子恣意暢快、豪放不羈的劍勢,灑脫矯通勁的姿態(tài),躍然紙上。
教她吃驚的,不是褚追云的才情,而是畫中女子的形貌……她是不懂看畫,可她不會看不出來,那女子就是……
“熱水打來了,你洗把臉吧!”褚追云打著赤膊,端了盆水進來。
“啊!”一眼瞧見元月拿著那張畫,褚追云立時搶下。
“你做什么?”
“這幅畫……你……”元月訥訥地問。
“這……你別誤會……”沒想到會讓她發(fā)現(xiàn),褚追云尷尬得接不出話。
其實,他原也沒打算畫她的,誰知鬼使神差似的,筆鋒暢快淋漓地揮灑,人物的形貌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竟變成她!
不知為什么,遇上她之后,很多事都亂了調(diào),背離他本來的想像。
他明明就是討厭練武的,可不知不覺中,卻被她練劍的樣態(tài)給吸引住。
她劍術(shù)高妙,已臻至心隨意動,人劍合一的境地;趾胨链蟮膭,一如她豪狂率放的性格。靈劍出手時,盤旋起伏中變化無窮,劍招虛實交錯,剛?cè)岵,粗中帶細,偶見細膩纏綿之態(tài),卻無糾葛不清之弊。
他爹的劍法也稱得上精妙絕倫,可他從不貪看的。
因為吸引他的不是她的劍法,而是她的眼神,劍在手中時,黑亮的瞳眸里光華流動,干凈澄澈中沒有一絲雜念。
他爹好武,談起武術(shù)時,也是這般熱切灼亮,可他們倆的眼神,就是不同。他說不上來是什么差別,可他清楚地知道,元月的神采不斷地感染著他,讓他無法如以往一樣討厭練武。
“你……是端水來讓我洗的嗎?”元月開口,打破梗在兩人中的沉默。
“?”褚追云先是一愣,而后才恢復(fù)反應(yīng)!笆前!”本能把畫藏在后頭。
“謝謝!痹露诉^水盆,探探水溫竟呆了半晌。
“怎么?水冷了嗎?”褚追云關(guān)心地問!
“不是!痹?lián)u頭笑著,揉了一下毛巾!捌鋵嵞悴挥眠@么費心的,平常我都是洗冷水!彼疅釤釡貪竦,和褚追云今天給她的感覺一樣,不太習(xí)慣,可又窩得心頭暖熱。
“也沒什么費心啦,不過是順手而已。你慢慢洗,我先到外頭去!瘪易吩谱ブ嫞恢旁谀膬汉,索性趁轉(zhuǎn)身時,揣在懷中。
元月低頭擦著臉!榜疫B云!”
“啊——什么事?”。沒想到元月會忽然叫住他,他回頭看著,元月還在洗臉。
她嘴上含糊不清地說著:“你那張畫,挺好看的!
“?”有些出乎意外!爸x謝!睕]想到她會稱贊他,褚追云不自覺地摸著懷中那張畫。
元月抹好臉,正拭著手!敖o我好嗎?”梳洗一下,感覺清醒多了。
“什么?”褚追云還反應(yīng)不過來,呆呆元月停下動作看著他!澳菑埉嫿o我好嗎?”
“喔!彼淖旖K于合上。“好啊,你高興就好!睕]想到她會喜歡。
“謝了!”元月柔然一笑!安贿^以后別再畫畫了,那太耗神了,把時間心力挪來學(xué)武多好。”
“再說吧——”褚追云丟了個笑容給元月,轉(zhuǎn)頭朝外走。
“我去弄早飯了!
“早飯?”元月叫了出來!艾F(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褚追云回頭瞠大眼睛!俺綍r了,姑娘。你不會從昨晚醉到現(xiàn)在還沒清醒吧?”難怪她會稱贊他,還要走了那幅畫,敢情是人根本沒醒,害他方才還以為——她也會欣賞他呢!
元月馬上糾正他。“什么姑娘!叫‘師父’。”她總認為只有師徒才會兩人生活在一起。
她皺緊眉頭!白蛲?喝醉?怪不得我頭漲得發(fā)疼。該死的褚追云,昨夜你拿的是什么酒?我從來沒醉過,怎么可能真讓你灌醉!庇洃浡‖F(xiàn)。
“啊,你真沒醉過?這樣就有些對不住你了?赡阋膊荒芤晦煹毓治遥阖澲硐舍劇兜来己,喝得兇,任我怎么阻止也不罷手,這才會醉成這樣。再說我昨晚也讓你折騰了一夜……”
“讓我折騰一夜,你不是趁我醉的時候,到‘舞影館’去風(fēng)流快活了嗎?怎么會……”不等褚追云說完,元月已縱身到他旁邊,戳指著他光赤的胸膛。“不對!你不著衣衫,說!是不是……”她瞇起眼!白蛞箘恿宋?”據(jù)說女子酒醉之后,都不會有好事發(fā)生。
“此話從何說起啊?天地良心!”褚追云五指并攏朝天嘆道:“我哪有風(fēng)流快活去?昨夜我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了一夜。至于說我光著上身,就是對你非利,那就更冤枉了!明明是你吐臟我的衣服,占走我的床,害我沒衣沒被地冷了一夜……哈啾!現(xiàn)下還反過來怪我。”
元月斜睨著他!罢娴?”語氣緩和下來。
她仔細地回想著,前晚她喝了酒,好像說了些話,而且不知道為了什么,跟褚追云又笑又哭的,之后似乎……似乎
真吐了!吐了之后,她也睡了,倒真沒印象和褚追云……脫光衣服……隱隱的紅潮在元月臉上泛開。不過——
她又不客氣地開口:“你也奇怪了,我占了你的床,你回我的房,不就沒事了,干么杵在這里吹冷風(fēng)?你當自己身體好!”
“我……”褚追云一口氣差點氣到哽住!耙皇菗(dān)心你半夜不舒服,我干么放著被子不蓋丟著床不睡?”
他真蠢,還蹲在角落凍了一夜,不值啊!
他竟是為了自己……連師父也不曾如此——元月看著他,愣了愣,低聲說道:“其實我的身體極好,昨夜你大可不理我的。我只是沒想到你沒去找花舞影,還特地留下來照顧我,這才這么說的。那……算是我說得比較過分,我收回方才那話!
褚追云嘆了口氣,怒意煙消!鞍!沒想到你對我評價這樣低落……也罷!當是我素行不良,品性不端,才招惹你這樣的觀感!北亲佑行┌W,他揉揉,忍住想打噴嚏的沖動。
元月用力地拍著他厚實的胸膛。“不過話說回來,你身子倒是有些長進,吹點冷風(fēng)……嗯,什么味道,好香哪!”
“唉呀!差點忘了,我的粥……”
褚追云飛奔至灶頭;元月想來幫忙,可狹小的空間,兩個人怎么弄,怎么碰在一起,反倒是越幫越忙。
褚追云更忙得團團轉(zhuǎn),可沒敢嫌棄元月。
他不說,可元月自己也看得出來,她索性蹲在火頭邊,專門負責(zé)添柴。
她看看竄起的火焰,又瞄瞄身旁的格連云,心思逐漸恍惚起來——
好奇怪,褚追云是在替她做飯呢!
為什么他會照顧自己一晚,又打水給她洗臉呢?
雖說他向來對人體貼,可他們一向不對盤,怎么會對她好呢?
這和昨晚有關(guān)嗎?昨兒個夜里他們怎么會抱在一起哭笑呢?她到底說了哪些話?腦中隱約有些畫面,就是記不清楚細節(jié)。
還有他畫她時,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呢?
他是因為討厭她,所以畫了她的像,用來練飛刀嗎?
可她又還沒教他練飛刀,畫了也沒用;而且看他的畫里,怎么也看不出討厭她的樣子,這特地畫了一個人,不是因為討厭,難道是因為……
元月腦中不斷地打轉(zhuǎn),全然沒注意到柴塞得太多,濃煙都竄出來了!
“咳、咳……”褚連云讓煙哈得難過,他放下鍋鏟,不斷揮著手,大聲喊著:“師父,可以了!”
“咳咳……可以了嗎?”元月終于發(fā)現(xiàn)現(xiàn)下的景況。
煙嗆得他眼淚直流!按笫露伎梢粤,剩下的小事,就交給弟子吧!”
元月站起來,撥開彌漫的煙霧!榜易吩,你講話不用那么委婉啦,我出去就是了,你好好煮吧!”
若是尋常人說這種話,多半有諷刺與不快的成分;可元月不然,她向來直率,這么說,便真是單純這么想,聽者完全不需拐彎抹角地揣測,是否有別的意涵,褚連云夠了解她,便也直接回答:“那你快出去,這里煙嗆人哪!”
元月走后沒多久,褚追云便弄好熱粥和幾樣小菜。
他一樣樣端好,這才坐下來吃,他拿起筷子發(fā)現(xiàn)元月分毫未動!霸趺戳?”
元月托腮支頤,不知想些什么,臉還熏著幾道黑痕,敢情從方才出來后便在發(fā)呆。褚追云不覺好笑!鞍l(fā)什么呆。∧樳@么臟也不曉得洗?”他很自然地貼靠著元月想以袖子替她擦掉,這才想起上身還是光的。
手剛剛洗過,他以手腕拭著她的臉!暗葧䞍涸倌脳l毛巾給你擦擦!痹碌哪橗嫞氈禄,觸得他心頭一震。
美目流盼與他視線交會于剎那。
是這個嗎?元月心跳漏了一拍!褚追云凝視她的眼神,深邃處溫柔至極。
“褚追云!”元月忽然抓住他的手!坝袃杉挛也粏柌煌纯!”
“什么事?”被按壓住的脈搏陡然跳得極快,這才發(fā)現(xiàn)和元月竟這么近。
“第一件事——我昨天胡言亂語是不是有嚇到你?”方才她一直想著,多少讓她想出些醉酒的情節(jié),這才知道有些可能不好說的,她也說了。
褚追云失笑!澳闫匠盒袗籂疃紱]嚇到我,這點胡言亂語算不了什么!彼以為是什么大問題。
“好!痹伦⒁曋易吩。“我再問第二問題——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手掌不自覺地沁汗。
褚追云怔仲住,元月和他極為靠近,近得連她加快的呼吸都能被察覺。他忽然一笑!澳悄隳兀磕阌质遣皇菍ξ矣泻酶辛?”
元月放手大笑!昂梅磻(yīng)、不愧是我徒弟。你就繼續(xù)猜,我是不是對你有好感,我就慢慢看,你是不是會喜歡上我。”
“那師父——咱們現(xiàn)在可以吃飯了吧?”褚追云望著她笑。
桌上小菜,看上去清爽可口,而褚追云特地煮的野菜粥,熱氣氤氳,野菜配白米,青白相匯,散出陣陣香味,勾人食指大動。
“當然嘍!”元月端起碗野菜粥,猛地扒了兩口。
褚追云盯著她吃飯的樣子,嘴角逸出笑。
以前他很難想像,女人也會有這樣的吃相,特別是未出嫁的姑娘。
他所認識的,多是溫柔嫻靜、才貌雙全的紅顏美嬌娘,別說要她們?nèi)缭逻@般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就是說話也鮮少大著嗓門的。
最初,他著實讓她吃飯的樣子給嚇了一大跳,不過相處久了……
“褚追云——”元月放下碗筷,抬頭正好迎上他溫柔帶笑的目光,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和他對望半晌!澳氵@樣的眼神,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你對人有意思,難怪你能花名在外,想來被你這雙眼睛蒙騙的女子,一定不在少數(shù)!
褚追云沖著她笑!澳憧蜌饬,除了女子之外,我還騙過男子!
“惡!”元月打個冷顫,想起上次被騙的張氏兄弟,頭皮還會發(fā)麻!澳恰是不要看你的眼睛好!”那對眼睛,長在男子身上,是有些惡心,可她無法否認,褚追云溫柔的雙眸仍然好看而吸引人,方才讓他這么一看,就忘了本來想和他說的什么。
“好吃嗎?”褚追云笑問,雖然看她的樣子也知道答案,可還是想聽她親口稱贊。
“對了!”元月啪地放下筷子!拔覄偛啪褪且獑柲,哪兒學(xué)來煮飯的本事?這野菜粥煮得真好,入口即化,卻不過于糜爛,野菜味和米飯香融合得恰到好處,真是……”說到贊嘆處,她碗一端,呼嚕地灌下!疤贸粤耍
一般男人通常不喜歡女人狼吞虎咽的樣子,那是因為下廚的通常不是男人。
褚追云不一樣,他喜歡元月這種吃法,特別是吃他費心為她煮的東西。
他笑著,接過她的碗,為她添滿!澳窃賮硪煌氚伞!
元月挾了一口菜吃,面露贊許之色!榜易吩,你們那個孔子,不是有句話說‘君子遠庖廚’,我還以為你們讀書人都不下廚的,怎么你廚藝這么好?”
褚追云把碗放在她面前,正色道:‘非也!非也!讀書人以經(jīng)世濟民為懷,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廚藝與治國之道相通,士人焉可廢哉?古之廚師為開國兀動者有之,今之文人精飲食之道者亦有之。”
元月忍不往被他逗笑!傲_嗦!一堆廢話!那我問你,你的廚藝是古圣所傳,還是今賢所教?”
褚追云搖頭笑著!胺且!非也,他們說得多,做得少,跟他們是學(xué)不到什么。說實話,這點煮飯的本事,是婦人所傳,女子所教。”
元月喝了兩口粥!澳悄阍趺磿信d趣學(xué)呢?”
褚追云也盛了碗野菜粥給自己!捌鋵嵄緛硪膊皇翘貏e有興趣的,只是有次到廚房去找個丫頭,見她忙和著,便湊興幫忙,沒想到還弄出盤不錯的萊,我爹吃了還挺稱贊的……”
“!”元月有些訝異!澳愕鶗Q贊你做菜?我以為他只想要你學(xué)武呢!你是為了討他開心才做菜的嗎?可怎么我看你們倆似乎不大會!
“我爹之所以稱贊,是因為那時他不知道是我煮的。他知道后是怒不可遏,那天我看他發(fā)這么大脾氣,便下定決心,要好好做菜,把他氣到死為止!
元月大笑!昂美碛桑≌媸呛美碛!你這么討厭褚晏南,怪不得一直不好好學(xué)武,我硬逼你學(xué)武,想來你心頭悶得很!
她過去搭住褚追云的肩膀。“沒關(guān)系!我害你憋了口氣,自然也會幫你出口氣,我打敗你爹的時候,一定讓你來觀戰(zhàn),教他知道他武功好,沒什么了不起,還有人比他更好。”談到武功,元月的精神又來了!俺燥栵,咱們再來練過!
褚追云雖覺得好笑,可還是握住搭在他肩上的手!昂茫
不管他們先前恩怨如何,此刻他們可是“咱們”了!想到這點,浮在褚追云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
黃葉凋敝,轉(zhuǎn)眼間深秋已過,冬雪翩落,只剩梅花獨香。
雪地上,元月正揮汗練劍,她一面比畫,一面朗聲念著劍術(shù)套路!肮狡脚、回身后擠、歇步上崩……接下來,坐盤反撩、轉(zhuǎn)身云劍。”元月劍旋轉(zhuǎn)一周后,將劍柄交于左手,左手接到后反握住劍,做了個結(jié)束的動作。
她自言自語:“就是這樣,懂了嗎?”很自然地向右后方望去。
眼底一空,她的神情有些失落!霸趺瘩易吩七沒回來哪?到底跑到哪兒去了?”這陣子她和褚追云練習(xí)基本劍法,可以說是朝夕相處,寸步不離。時間一久,元月已習(xí)慣身邊有個人在,現(xiàn)在猛一回頭,發(fā)規(guī)褚追云向來的位子空了下來,心頭竟有說不出來的不踏實。
這幾天,褚追云一直嚷著說,天氣變冷了,想弄些好吃的東西暖肚。今天一早,見雪下得密,不好練劍,就往山里覓食去了。
元月見他不在,心頭還高興著,終于有機會練些精深的劍術(shù),誰知這一個人劍招使者使者,又使回基本的套路。
她喃喃念著:“真是的!我管他去死!他回不回來,我都得好好練劍才是,否則劍術(shù)越練越回頭,將來怎么打敗褚晏南!
她屏氣凝神,氣運丹田,運氣行劍。只見她目光綻亮,劍光也跟著褶閃,長劍在手中舞動著,劍花翻滾,似澎湃波浪,晝疊高起,滔滔不絕,動中有韻,起落跌宕不絕。
她翻身飛出,劍尖朝著樹干不?坍嬛堬w鳳舞煞是好看,可她卻突然收手,戛然止劍,人往樹干挨近,樹干上刻的赫然是“褚追云”三字。
“該死!”她咒罵著!拔疫@是在做什么!一定是中午沒吃好.現(xiàn)在才會頭昏眼花,神智不清的!彼薹薜厥栈貏。
自從褚追云煮粥那次,所有燒飯煮萊的事,都由褚追云負責(zé),他的手藝好,叫元月貪吃上。今天中午他還沒回來,元月胡亂弄了些吃的,這才發(fā)現(xiàn)真是“由奢入儉難”!吃慣褚追云煮的東西后,自己燒的飯菜竟難以下咽。
“都怪該死的褚追云,人不知跑哪兒去?天都快黑了,還不回來煮飯!”她心頭火著,從靴上抽出把短匕首,在他名字上不停地刻擦著,氣逐漸消了,動作也慢了下來!霸趺催不回來,天黑了,也不曉得會不會給狼虎抓了!功夫這么差,真遇到危險,可怎么辦?不成!還是去找他好了……”
她猛然回頭,撞上另一顆頭,褚追云不知何時回來,悄然站于身后。
他賣乖似地一手撫著被撞的頭!皢!師父你要回頭也通知一下嘛!”
元月揉著頭,匕首還握在手上!澳闶枪戆。≌f冒出來就冒出來……”剛剛她心中懸掛褚追云,竟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師父,刀劍無眼,你先收下來吧!”褚追云做勢后退。
“嗟!”元月抬腿,略低著身子,樹干后模糊的字跡露了出來。
褚追云深手觸摸著字跡!皫煾,這是什么?”隱約看出來,好像是自己的名字,他心頭掠過絲異樣的甜味。
方才他本是要出聲,可聽到元月喊的是自己名字,便輕手輕腳躡到她身邊。聽她言語之中,對自己多有關(guān)懷,他心中一陣溫?zé)帷?br />
元月抬頭,褚追云的氣息,撲到面上,讓她臉上的溫度略略上升。他們好像靠得太近了,她略側(cè)過身,瞄到褚追云溫柔的眼神里,漾著笑意。她避開他的問題。
“你去哪兒,這么晚回來?”
褚追云抬起左手的布袋。“抓了只兔子,又到城里去添了些東西,才會這么晚回來!瘪易吩朴幸鉄o意地挨近她!澳愫軗(dān)心我,是嗎?”不想放過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的臉龐微紅,煞是好看。
元月推開他!昂軣嵋!褚追云你站過去點!倍脊竹易吩票频锰,弄得她臉上益發(fā)燥熱。
元月朝有新鮮空氣的地方走去!澳闶俏彝降,做師父的自然多少是有些擔(dān)心。我教了這么久,你要發(fā)生什么事,那我不是前功盡棄了。再說,你真要怎么了,誰弄飯給我吃呢?你說,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呢!”元月越說越相信為自已莫名的心緒,找到了答案。
褚追云跟著她的步伐,慢了下來。“只是這樣!”聲音里透出明顯的失望。
“干么?”元月回頭看著他,大步跨過去,手搭在他的肩上!白吡耍蹘熗交厝グ堰@兔子烤來吃。”還是褚追云在身旁好,探出手時,結(jié)結(jié)實實地碰到他,心里踏實許多。
褚追云很自然地把布袋挪到右手,伸出左手搭住元月的肩膀!斑@兔子不是要烤來吃的,我有別的法子處理。”
元月側(cè)頭看著他!罢娴模磕氵有別的名堂?”
“當然!”兩人并肩走著,從背影看來,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平常,元月是師父,可到了廚房,她反倒成了小廝路堂。廚房依然狹小,兩人偶爾還是會碰撞在一起——
“你!”
“你!”彼此斜瞪一眼,再交換個笑容。
忙和了半天,終于弄好了,兩人在桌上弄了個火爐,爐上架了個湯鍋。
紅通通的火爐暖暖地?zé),?qū)走冬天的寒意。湯鍋上熱氣蒸騰,嗶嚕嗶嗜的滾沸聲,像是細細碎碎的笑語,讓小小的茅屋熱鬧起來。
桌上一碟醬,由酒、醬、椒、桂調(diào)味而成。褚追云把兔肉切成薄片,等鍋中湯煮沸時,用筷子挾著肉片,在湯中涮熟。
“師父,這種煮法少見吧!‘山家清供’一書,記載著這道美食,叫做‘撥霞供’,你看這湯汁涌沸,是不是如浪涌江雪?紅色肉片在熱氣中頻頻擺動,像不像風(fēng)翻晚霞?這就是為什么取名為‘撥霞供’的由來,美吧?”褚追云滔滔不絕地解說著。
見元月沒有回應(yīng),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料他說得起勁,元月卻涮得開心,不斷地用筷子翻弄肉片!皫煾!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他無奈地搖頭。
“有啦有啦,‘撥霞供’嘛,你們讀書人真是太麻煩了!”元月見肉好不容易才熟了,放在碟子上沾醬,啼哩呼嚕地吞了進去,吞得太快了,燙到口,她立刻吐出舌頭,氤氳的熱氣冒了出來,她放下筷子,用手煽著。
“小心點!”褚追云關(guān)心道。
“不礙事!不燙了、不燙了,沒想到真的挺好吃的!痹掠謷读艘粔K肉在熱湯中滾著。
“好吃!這片給你——”褚追云把手上的肉片沾著,吹了兩口氣,涼了一下后,放在元月的碗里。
“謝了!好徒弟!”元月拿起來,津津有味地吃著。
氤氳縹緲的熱氣散在兩人中間,元月雙頰透紅,吃相不雅,可一臉幸福滿足,讓褚追云忍不住輕揚嘴角。
想起第一次見她時,覺得她氣焰高漲,處處將他壓得緊緊,吃得死死的,那時見到她時,總?cè)滩蛔∨鹬袩?br />
可現(xiàn)在她依然將他“吃得死死”的,不同的是,現(xiàn)在自己竟是如此心甘情愿。
元月低頭一面吃,一面說:“對了!褚追云,有件事情,我還沒和你說。你的功夫,雖說有長進,可畢竟還是粗淺,為之讓你功力大增,這幾天我打算和你啟程,到‘插天峰’去取雪蓮!
“插天峰?雪蓮?”褚追云放下筷子,表情一僵。“那我們是要向北走了,也就是說中間會經(jīng)過京城了?”
元月始起頭!皩玻Q句話說,就是要經(jīng)過你爹的地盤。據(jù)說,雪蓮百年開一次花,對尋常人有延年益壽的功能,對練武者可增強一甲子的功力,屆時你爹勢必也會去取雪蓮,自然你們兩人是得見面了!”
“非得去嗎?”褚追云抱著一線希望問。
“別繃著一張臉嘛!”元月把挾好的肉,放在褚追云的碗中!拔沂遣恢滥銈兏缸又g是怎么了,可有一件事情我很確定——”
她用筷子敲敲褚追云的碗,響起叮叮當當?shù)穆曇。“吃嘛!吃嘛!涼了就不好吃了。”看她這樣,褚追云只好先吃一片肉,肉片厚薄適中,鮮嫩滑膩,異常美味,他的表情緩和許多。
元月笑著!皼]什么了不得的事,一邊吃一邊說就可以了嘛!”她又取了一片肉到鍋里!拔覄傉f到有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我和你一樣,都不喜歡你爹,只要你爹來,咱們師徒就站同一邊,有什么事,我給你靠。咱們在你爹的面前奪下雪蓮,把他氣到死為止,你看這樣好嗎?”
“好!”褚追云倒了兩杯溫?zé)岬谋【啤?br />
自從上次元月醉倒后,她便不碰烈酒了。元月持的理由很簡單,喝酒是為了快樂,既然醉酒不舒服,又何必喝烈酒呢!因此興起之時,也只以薄酒助興。褚追云高舉酒杯。“師父,那咱們就干了這杯,為師徒同一陣線而干,為百年一開的雪蓮而干,為氣死我爹而干!
“干杯!”四眸交替,兩只酒杯清脆地擊出聲音。
溫?zé)岬男∥堇镎龅木葡恪?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