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氣并沒有持續(xù),陽光逗人似地短暫出現(xiàn),翌日又是冬雨蒙蒙。
一大清早,趙鐸開車離開公寓住所,沿著以往上班的路線行駛,但他不是要工作,而是去沈璧人家。在晨間六點,飄著雨的昏暗天色,她的店壓根兒未營業(yè),可他卻急著想要見到她!
說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單純地想見她,這種感覺讓他像個幼稚的毛頭小子。天曉得,昨夜的相處實在短暫,從咖啡店回家后,他就期待著今天的到來,一整夜,心騷動不已,幾乎無法入睡。好不容易窗外的深黑轉(zhuǎn)為灰暗,他終于按捺不住地出門。
這種強烈的內(nèi)心悸動,讓半年來沉潛在體內(nèi)的悲痛,顯得淡薄了些。
怎么會這樣?是他狡猾,利用她來代替工作、壓制悲痛嗎?
不!當(dāng)然不!他不是這種懦弱到卑鄙的男人。何況他對她有著特殊的……特殊的……什么呢?特殊的
情愫!這個關(guān)乎男女愛情的字眼,倏地撞進他腦海。
“天!我愛上她了嗎?”怎么會?妻子才走半年
心里籠罩了一層矛盾,他的神情變得茫然,唇不自主地張合!翱梢詥?我可以這么快愛上她嗎?”
或許并不是“這么快”吧!此刻,趙鐸根本不明白,自己對沈璧人的情愫,早在關(guān)絕的告別式,對她驚鴻一瞥時,就已產(chǎn)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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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彎過巷道,便見到一抹熟悉的女性身影,撐著傘,抱著孩子,靠邊疾行。
那是沈璧人。這么早,她要帶小桐去哪兒?
趙鐸緩下車速,降下車窗!拌等!”想也沒想地大叫她的名字。
沈璧人輕顫,抬頭望向聲音來源處。“趙先生……”她低喃,看著他下車。
趙鐸走向她,隨即接過她手中的傘,好讓她將女兒抱得穩(wěn)當(dāng)舒適!斑@么早,你要去哪兒?”他關(guān)心地問,眼光在她略微疲憊的美顏上打轉(zhuǎn)。“昨夜沒睡好?”不由自主地舉起右掌,輕輕覆上她頰畔,撫開散落的發(fā)絲。
兩個大人一個小孩,擠在傘下,空間太小,熱氣一下奔騰起來,讓她恍惚,體溫跟著升高,仿佛生病
“啊!”她突然驚叫,看向他!靶⊥└邿煌,我的車進廠維修,得攔部計程車上醫(yī)……”
“快走吧,我有車!”不等她說完,他心急地摟住她的肩頭,帶往車上,直奔醫(yī)院。
回程,雨勢開始增大。車子停在咖啡館大門雨棚前,沒人下車。沈璧人早已累極地睡在車上,她懷中的關(guān)海桐也睡得香甜。趙鐸沒叫她,想等她慢慢蘇醒,因此,他將車熄火,脫下外套欲覆蓋她們母女,她卻在此時張眼,靜靜看著他停頓的窘樣。
“璧……璧人!”沒料到會吵醒她,趙鐸歉然低呼。
沈璧人淡淡一笑,側(cè)轉(zhuǎn)身子,打開車門,問:“為什么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她沒說過,他也沒問,店里工讀生只喚她“沈姐”,但他卻知道她叫“璧人”,截至今日,他不過來店里兩次,不該知道她的名字!還有那夜……
“那一夜,你抱小桐時,為什么知道她快三歲了?”瞬息之間,她又想起他那時“不可思議”的低喃,曾經(jīng)為人父的人,要判斷孩童的年紀,并非難事,可那時他的語氣并不像隨便猜猜,他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對她們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趙鐸動了動,穿回外套,眸光凝著她的背。她的詢問嗓音,客氣而冷漠,不似平時親切熱絡(luò),完全當(dāng)他是外人,謹守著禮貌范圍,這教他不舒服。他越過她,將車門重新關(guān)上,扳過她的肩,看了熟睡的關(guān)海桐一眼。
“你生小桐時,我在你身邊……”他平靜地說。
她的表情變得驚訝,一向精明的腦袋突然鈍了,無法思索,只能聽他幽沉的嗓音娓娓道來。
“……你的車撞上了消防栓,我送你去醫(yī)院,她們……那些護理人員和醫(yī)師以為我是你丈夫,要我進……產(chǎn)房,我是從事報業(yè)工作,知道關(guān)絕的事……當(dāng)時,我只想幫你……”停止話語,他與她視線相凝,車里燠熱氣流所催生的沖動,讓他俯下臉龐吻住她。
沈璧人嚇了一跳,反射性張唇,他的舌尖竄人她口腔,如火焰燒灼她的喉嚨,一陣輕顫后,她含糊說話:“別……這樣……趙先生……”
趙鐸放開她,急喘地看著她。她眸光幽黑發(fā)亮,嘴唇很紅,額頭沁汗,長發(fā)被他弄得有些凌亂,雙臂
緊抱著女兒,肘彎弓起,不讓他壓著小桐。她總是小心翼翼保護著女兒。
“對不起……我……”太唐突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她搖搖頭,要他別再說,,然后打開車門,抱著女兒下車,遙控鐵卷門升起。
“璧人!”他跟著下車,淋雨繞過車頭,踏人雨棚范圍,走在她背后!拌等,你在氣我嗎?”他問?粗龁问滞斜畠,欲開啟店門。他伸手幫她,大掌疊上她適巧握住門把的柔莠。
她沒抽出被他緊裹的右手,也沒回首看他,嗓音略急地說:“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想。今天,你先回去好嗎,趙先生?”,她需要平心靜氣地回憶一下,也需要思考心中的起伏悸動是什么。
趙鐸一震,眸光轉(zhuǎn)沉,默默地頷首,大掌放開她的,移到關(guān)海桐戴帽的腦袋瓜輕撫,又俯首在沈璧人頭頂印下一吻,才轉(zhuǎn)身走向座車。
“別再淋雨!”意識到他將踏出雨棚,沈璧人倏地轉(zhuǎn)身對他叮嚀。
趙鐸頓足,回首凝望她,忍不住又走到她面前,淺吻她一記,輕聲說:“再見!”然后,遵照她的叮嚀,沒有淋雨,由客座車門進入車內(nèi)。
沈璧人出神望著他離去,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她才抱著女兒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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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抱著一名哭聲甜軟的嬰孩走進她住的病房。
那是她生產(chǎn)后,第一次見著女兒。護士告訴她,女兒很愛哭,誰抱都哭,好像會認父母,所以抱來她房里,免得嬰兒房里的寶寶們受到“感染”,全成了淚娃娃。
笑了笑,她將女兒抱入懷里,那甜軟的哭聲馬上停止。撩開衣襟哺乳時,護士將一只小包包交給她,那是她放證件和雜物的皮夾。
“你先生把它忘在柜臺。”護士這么對她說。“他幫你辦了住院手續(xù)就不見人影,以為他會在這兒陪你,有些資料沒填清楚,想叫他補填……”
“他死了呀!我丈夫不在了!”
護士瞪大眼,直喃不可能,否則那個陪產(chǎn)的英挺男人莫非是“鬼”?!
……可能吧!
“媽咪一直是這么想的!彼季w飄回現(xiàn)實,沈璧人托頰側(cè)臥,纖指描摩枕邊粉嫩的睡臉!白o士阿姨說的‘好心人’沒再出現(xiàn),到我們出院要回家時也沒出現(xiàn),讓媽咪懷疑‘他’根本是爸爸的靈魂,那些護士、醫(yī)師也許都有陰陽眼,才能看到‘他’。媽咪當(dāng)時是這么
解釋,那個被護士阿姨們討論不休的‘陪產(chǎn)帥男’……”快三年了,生小桐的情形,記憶并不具體,但身上仍有當(dāng)時的感覺——
陣痛讓她腦子難保清醒,她幾乎昏厥,開不好車,撞到障礙物,漂亮的巨型水花噴開,“關(guān)絕”模糊不清的影像飄在眼前,很不好辨識,但她安心了,因為“他”陪著她,為她撫額拭汗、為她打氣加油、給她力量溫暖,直到孩子生下后,她仍能感覺“他”喜悅、激動的喟嘆。她一直當(dāng)“他”是丈夫幻化的神靈,直到今天……
今天,趙鐸說的事與那年護理人員告訴她的情形是腦合的,而且……趙鐸的相貌、體型也是她們描述的那樣!
謎底終于解開。
送她去醫(yī)院、陪她進產(chǎn)房、幫她辦理住院的“好心人”,就是趙鐸!難怪……
“難怪你不怕他嗯!”淡淡一笑,將女兒摟人懷,在地細白嫩頰吻了下!靶⊥┱J得出趙叔叔對不對?他抱過剛出生的你,那種感覺成為長遠的親昵,記在你身體里,所以你知道他,對不對?”沈璧人在女兒耳旁喃言。不期待這熟睡娃兒回應(yīng),只是柔聲分析著“第一次”看到他時,女兒不陌生的表現(xiàn)。同時,了解自己為何對他有熟悉感、有似曾相識的直覺。
原來,一切的熟知本能,全來自于那年的共同經(jīng)歷。
她們母女與他建立了“微妙的情感”!她該好好謝他一番,畢竟他幫了她,讓她不需冒險在“事故現(xiàn)場”的小車里生產(chǎn),也讓女兒在出生時,便能享受到父親般溫暖強壯的臂彎……
他,有恩于她,這無庸置疑,但實在不需為了強索恩情而吻她呀!唉?等等、等等!是不是扯太遠、太離譜了,他是為當(dāng)年的事強索她的吻嗎?
顰蹙細眉,沈璧人輕巧地坐起身,背倚靠床頭。不明白他為何吻她,可一想起這事,胸腔居然熾熱莫名,怎么搞的?除了熟悉感,她對他……或者,他對她……
“沈姐……你到底哄睡小桐沒?快下來呀,客人好多!有位‘落拓型猛帥哥’指名找你,他說他姓江……”呼叫通訊機傳來員工壓得極低沉、近乎氣聲的嗓音。
沈璧人回神,不疾不徐地優(yōu)雅下床,額抵上女兒的,感覺她的體溫!班牛藷!乖乖睡覺休息喔!表舅來找媽咪,我下去一會兒,你可別醒來嗯!”喃喃對女兒“下咒”,她實在放心不下留這孩子在樓上,可病弱的小身軀里沒有抗體,不能像平常一樣隨她在吧臺、客席來來去去!八試D,你得乖乖睡喲!媽咪保
證一會兒就回來嗯!”拉攏羽絨被,她離開床畔,稍微整理儀容,下樓會見員工口中“姓江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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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家!”一見到沈璧人,江之中便露齒朗笑。那日太震驚于表妹懷中“抱枕變成”的娃兒,讓他無心記憶表妹的住址,憑著殘存的印象胡亂找,居然給他朦中!他真不愧是有著一流攝影師的敏銳呀!
“很難找嗎,表哥?我把地址報得很清楚的。”沈璧人淡笑,走出吧臺,坐上江之中鄰位的高腳椅。
“噴!我可不是靠那找到這兒的,我是看到門口那雨傘架,一股直覺就進來了,隨便抓個人問,居然都認識你。很紅嘛,表妹!”在外頭瞧見錫制天使傘架時,心想,表妹從小就愛那玩意兒,這店挺對表妹的品味,若她住這附近,搞不好會常來。幸運的話,問問店里的人,可能有人認識她,畢竟表妹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美人呀!
沒想到,進門問到的居然是——
表妹正是這家店的主人!真的是太幸運了!
沈璧人再次淡笑。“表哥還記得我的喜好呀,真難得!”
江之中挑了挑眉,長臂橫過她的肩,輕輕摟她,語氣自信而傲然。“我從沒忘記,你是我最重要的表妹呀!”
沈璧人微顫,緩緩將頭靠在他肩上,低聲嘆氣,好久了!關(guān)絕死后,她幾乎沒這樣安心倚過男人的寬肩……
“嘆什么氣?還不叫你老公出來讓表哥瞧瞧,我想看他憑啥擁有我表妹的心!”聳動肩膀,抬抬沈璧人的頭,江之中很威嚴地說。
又嘆了口氣,沈壁人淡淡地道:“表哥,他不在……”言猶未盡——
“不在!?搞什么?”江之中不悅地打斷她的話。“這么忙,假日也得工作,他是干記者的呀?”今天,他可是特地來評鑒表妹婿的咧!那家伙做啥大生意,假日晚間也不在,難不成是社會新聞記者?
“不是的,表哥,”沈璧人端坐,旋轉(zhuǎn)高腳凳,看向江之中,神情平靜祥和地說:“他不在了,去世快三年了!
“嗄!?你……”
沈璧人微笑,若有似無地頷首。“我是寡婦,也是單身女子,不過有個可愛的女兒!边@些話不是自我挖苦或調(diào)侃,而是她坦然面對事實,積極看待人生的表現(xiàn)。
江之中了解表妹,自小就能感受她對事物的豁達態(tài)度。低沉笑了兩聲,他看進她眸底,舉手揉揉她的
發(fā)鬢。“那家伙沒福氣,這可便宜其他男人了!娶了你,不但抱得美人歸,還多個嬌嫩小女兒嗯!”
“表哥你消遣我呀!我又沒說要嫁……”嗓音忽地轉(zhuǎn)沉,她將目光移往表哥背后的男人臉上。“你怎么來……”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男人,也就是趙鐸,大掌拖住江之中衣服后領(lǐng),猛力將他拉下高腳凳,揮了一拳讓他重重摔倒在地。
“你離她遠一點!別再干涉我的生活!”趙鐸怒氣翻騰地對江之中咆哮。
室內(nèi)一陣抽氣聲,所有人驚愕地瞪著趙鐸。
“……天吶!你在做什么?”沈璧人低嚷,迅速跳下高腳凳,跑至江之中面前,蹲下身!氨砀!你沒事吧!天……你流血!表哥……”
表哥!?趙鐸一愣,困惑地盯著沈璧人與江之中。“你們……”他移動步伐接近他們。
“該死的……趙鐸——”江之中的嗓音冷冷傳來。
觀眾們還來不及眨眼,江之中便擺脫沈璧人的攙扶,利落躍起,大步跨至趙鐸面前,連本帶利還了他兩拳!澳闼麐尩陌盐业哪槾驂牧耍颐魈烊绾纬鱿瘮z影展!”
“表哥!”沈璧人大叫。天吶!她真想暈倒,來個眼不見為凈!兩個大男人居然當(dāng)眾扭打成團……
哐哨哐哨地一堆雜音,趙鐸狼狽地趴在吧臺上,幾乎血濺吧臺面。
“啊!沈姐!他的血滴進咖啡里了啦!”工讀生驚叫。有些客人已嚇昏了,有些甚至奪門而出。
“哈……哈……”江之中狂笑起來。“有趣極了,今晚!哈……趙鐸,你剛叫我離璧人遠一點嗎?唔……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走、我這就走!哈……”隨便抹掉唇邊的血漬,他轉(zhuǎn)身欲離開。
“表哥,”沈璧人叫住他。“你到底……”
江之中又走回她身旁!氨噶耍等。把你這兒弄得一團糟,不過,你可以全數(shù)叫趙鐸賠。表哥今晚先走了,有空會再來的,順便看看那個‘抱枕變的娃兒’嗯!”語畢,他快步走向門口,竄入雨夜里。
沈璧人根本來不及阻止他離開,于是她走向趙鐸,拉住他的手,有些火氣地命令:“你跟我來!”
“暴力事件”結(jié)束,當(dāng)事人全消失逃逸,工讀生和客人面面相覷,同聲嘆氣,自動為美麗的老板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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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動手打表哥!”
沈璧人坐在客廳的小圓桌,因為惟一的沙發(fā)被趙鐸給占據(jù),她只好坐在桌上,與他相對,幫他抹藥。
“我……不知道阿中和你是表兄妹!彼驗閾(dān)心小桐,所以過來,沒想到會看見江之中在這兒。璧人去過公司,他以為阿中知曉他與她來往,因此,對她嚼他舌根、干涉他的生活,就像限制他不能進公司、不準工作一樣,后來又瞧見阿中親昵地觸摸她,心火倏地狂燃,他氣炸了,想也沒想地就上前揮拳了。
“真不敢相信,你和表哥都這么野蠻!”她低喃,嬌顏上有著怒意。她真想對他發(fā)頓脾氣,可他臉上的傷,卻教她心軟。
“抱歉,嚇到你了。”趙鐸凝視著她,虛心認錯。
沈璧人瞪了他一眼,問:“幾天前的傷也是表哥打的?”真搞不懂,表哥為何對他出這么重的拳?
“嗯,他要打醒我。”無奈地撇唇淡笑,他自嘲地說!案鶕(jù)上次的經(jīng)驗,明天可能會腫成豬頭!”江之中出拳一向硬實,兩次都把他當(dāng)沙包揍,“豬頭”是必然結(jié)果。
他還有心情說笑,她真的光火,停下上藥的動作,抑聲斥責(zé)。“什么都不問清楚,就動手打架,你以為你在做什么?”
“吃醋,我在吃醋!”他鎖住她的美眸,沉聲低嘆。靜心想想,會有今晚這樣不合理的行為,只有一個起因,就是吃醋。
“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站起身,她走向落地窗邊,屏氣看著他。
“我說我在吃醋,我看到阿中摸你的臉……”
“別說了!”她阻斷他的話,轉(zhuǎn)身背對他!霸缟衔艺f了,要你今天先回去,讓我好好想想,為什么又來?”她實在不想看到他,尤其是她還未理清對他的感覺為何的此刻,她真的不想面對他那看似深情、實則令人難解的眼神。
“我擔(dān)心小桐!鳖D住語氣,他起身走到她背后,離她很近,呼吸時,衣服都能擦摩到她的。“而且,我想見你!彼煤艿统撩匀说纳ひ簦瑢泶说闹饕康耐略谒。
沈璧人一震,心跳陡然加快!盀槭裁?”她問。為什么想見她?
趙鐸深吸了口氣,將她的馨香盡收在鼻腔、胸肺。“有很多事想對你說清楚。我自以為是的認定你沒再婚……”
“我是沒有!”她突然轉(zhuǎn)身,額頭擦過他的唇,她隨即感到困窘。之前,和他相處,總有小桐在,母親的身份讓她面對他時,自在輕松。現(xiàn)在,少了小桐,她是個純粹的女人,面對這個純粹的男人,她居然緊張莫名,仿佛少了什么保護層,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想逃的沖動。好怪,為什么遇上他后,她就變得反常,竟急著坦言自己沒再婚!?
趙鐸凝視她嫣紅的臉龐,唇輕觸著她潔膩的額!拔液軕c幸你沒有再婚!彼麥厝岬卣f!拔蚁肓艘徽臁N也辉撦p率地強吻你,我像個好色的混蛋,不尊重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并不是莫名其妙做這樣的事的,璧人……”
他喚她的名,她下意識仰臉看他,這會兒,秀挺的鼻尖取代額頭,貼抵著他的唇!拔摇彼难凵褡兊没秀薄⒚H,因為他的氣息教她迷醉。
趙鐸趁她尚未回神之際,摟住她的腰,將心里的話一氣說清。“我愛你,璧人!這事發(fā)生得快,快到讓我有罪惡感,畢竟我妻子才去世半年,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璧人,我可以跟你交往嗎?我想每天見你,每天哄小桐,可以嗎?這絕對不是任何形式的感情移轉(zhuǎn),我是真的愛你!”他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緊到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聽到了。雖然此景似夢,但她聽清楚了。他的告白,一字不漏地進了她腦海,胸口很熱,仿佛她就是等著聽他這些話。是她太久沒戀愛了嗎?她竟覺得他在呼應(yīng)她心中所想的,他似乎幫她理清了某些感受……這意味著她也愛他!?
“哦!不……等等!彼崎_他,手臂抵在他胸前。“你答應(yīng)我,給我時間想想的,為何要一次說破,你太可惡了!”她捶了他一下!凹热徽f了,又為何提罪惡感?”
趙鐸一愣,垂首盯著她眼睛。“什么意思?”他問。
“意思就是,愛的發(fā)生沒有時限。你何時要愛上誰,不是人為能控制,也不是能規(guī)劃出時間表的,如果你會有罪惡感,就別愛我!要不,你就等著你太太逝世百周年后,再到我的墳前,向我告白好了!趙先生!”眼眶有些泛熱,她推開他高大的身軀,離開窗邊!拔蚁氯ツ命c冰塊,免得趙先生明天真的成‘豬頭’!”像是在罵他,她強調(diào)“豬頭”二字,然后步出二樓客廳。
“璧人……”趙鐸看著她消失在水晶長簾外,突然感到心痛。他傷害了她。他自以為有罪惡感可使他的節(jié)操、人格高尚嗎?他以為這么做是對死去妻子的尊重與情義嗎?
哼!可笑又可悲的趙鐸呀!為何老是干這種事?江之中教訓(xùn)得一針見血:為了“死人”而傷害活著的人。兒子是、璧人也是,他傷害了他們!
“……天吶!我做錯了嗎?”他抱頭低喃,深刻地領(lǐng)悟了一件事——
再這么下去,除了死去的人,他也留不住此刻就在身邊的人兒;他會失去更多、更多的!
哦!不!他絕不讓這件事發(fā)生。他要徹底擺脫自設(shè)的迷障,他才答應(yīng)過璧人,不把自己封閉起來!他
該重新生活、該走出自我束縛,別再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她——沈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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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節(jié)近了,咖啡館滿是人潮,沈璧人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體力照顧女兒。幸好趙鐸每天來當(dāng)“保母”,讓她能安心管理店務(wù)。
那日,她拿著冰袋回樓上時,他人已不在,看來是利用消防梯走后巷離開的,只留了一張向她道歉、懺悔的字條。
第二天,店門才開,他就出現(xiàn),——張青腫“豬頭”似的怪臉,讓她心抽痛,也嚇著女兒。但,才兩秒,女兒便認出他是“變形”的趙鐸,馬上就想黏他、向他撒嬌。他抱過女兒,將手中大束粉玫瑰給她,深情慎重地再次告白。不過,她沒接受。
這次,她想讓他等。既然他認為太快會有罪惡感,就讓他等吧!起先,她是這么打算,可一個禮拜后的今天,她有了新打算:她要接受他的告白,與他交往。
沒辦法,浪漫的節(jié)日將至,店里多了些情侶客人,讓她欣羨。再者,天天相處,對彼此的愛意與親呢,已在相敬如賓中,若有似無地增加,教她不心動怎可能?
何況,她早原諒他前次的“不當(dāng)告白”,因為那段告白,當(dāng)時也讓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感覺——
他說愛她時,她的心悸動不已,胸腔填滿了熱氣,可他接下來的一句“罪惡感”,卻使她難過。他說這種話;仿佛在暗示著他們的愛情來得不是時候,又或者不該來。所以,她才會激動得教他索性百年后到她墳前告白。這氣話,無非是在顯示她內(nèi)心對他的在意,甚至愛他,換言之,她也是在吃醋,吃一個“死人”的醋呵!
“沈姐,你看,”工讀生推推發(fā)呆的沈璧人,示意她看門口!澳莻白癡在干么?”
沈璧人回神,抬眼望向大門。是洗衣店的少年。他將綁著花頭巾的頭靠在玻璃門上,雙眸鬼祟地朝店內(nèi)亂瞟。一看就知道他在“觀測”女兒的蹤跡,他真的怕死女兒了呢,呵!
“他在幫我們擦玻璃嗎?哼!真是蠢蛋,虧他生得挺酷的,怎么凈做些……”
“好了,別又犯噙咕,快把客人的蛋糕送去!鄙蜩等俗柚构ぷx生碎碎念,將放滿各式小西點的托盤推給她!翱旃ぷ,要不,沈姐可要扣你薪水!”
“好啦!好啦!”工讀生接過托盤,乖乖地上工去。
沈璧人笑了笑,繞出吧臺,走向大門,親自幫洗衣店少年開門。“進來吧,小桐不在,你大可放心!”
少年是來收桌巾、布簾……一堆布飾品的,因為
最近客人多,被弄臟的布料跟著多,只好請洗衣店過來收。
少年吁了口氣,隨著沈璧人的腳步,往雜物室走去。“本來是老哥要來的,我倒霉被他逮到蹺課在家睡覺,只好幫他做白工……”
少年喃喃抱怨,沈璧人邊聽邊笑,領(lǐng)著他進雜物室,將打包整齊的臟桌布交給他。“唷!三大袋。要洗干凈喔!”
“這話你該跟老哥講,大姐!”少年提起三只超大帆布袋,語氣閑適地說。
“你該多幫你哥做點白工,要不,他哪來時間跟相親對象約會?”沈璧人微笑提醒他,別誤了兄長的姻緣。
少年搔搔頭,愣了愣。“也對!我總不能壞他的好事,免得老爸、老媽爬出墳?zāi)购1馕,我可會嚇死?”別看他高大壯碩,其實膽小如鼠得很。
沈璧人無奈地搖搖頭。搞不懂,這小子怎么老喜歡拿父母開玩笑?唉!也許這就是“少根筋”的開朗吧!
“喝杯咖啡再走吧!”沈璧人拍拍少年的肩,要他坐到吧臺前的高腳凳。
少年看著沈璧人走進吧臺,遲疑了起來。這座門面的吧臺里有個植物屏風(fēng),那是“克星”桐妹妹的“窩藏處”,剛剛大姐說桐妹妹不在,“不在”意味她在睡覺……所以,此地還是不宜久留!
“不了,我要回去‘做白工’!彼D(zhuǎn)身就想走。
沈璧人拉住他扛在肩后的帆布袋,不讓他遠離吧臺!白掳,我說了,小桐不在,她不在睡覺,跟人出去玩了!
少年一震,屁股恰巧落在高腳凳上。“出去玩?桐妹妹跟人出去玩?怎可能?誰有那能耐?”他喃喃自語著。
無法相信,黏賴母親至極、怕生至極的小娃會跟人出去玩!他真佩服那個帶她去玩的人,該頒個獎給那人的!那人到底是誰呀?太偉大了……
“我們回來了!闭(dāng)少年幽幽冥想時,沉郁溫雅的男嗓音伴隨開門的鈴聲傳來。
沈璧人微笑繞出吧臺!澳銈兓貋砹搜,好玩嗎?”
“媽咪……我有魯?shù)婪颉毕矏偟耐曒p嚷著。
少年好奇的旋過高腳凳,正好瞧見那個“偉大的人”——
只見一個挺拔英俊的男人,單臂抱著關(guān)海桐,男人一手親昵撥撫著沈璧人垂落的發(fā)絲。
“媽咪……是魯?shù)婪,趙叔叔給的……”小桐兒露出少見的開朗笑臉,向沈璧人展示手上的紅鼻馴鹿布偶。
沈璧人笑了笑,對趙鐸說:“她有一屋子的布偶了,你還買給她!
趙鐸也同她笑了笑,但沒回應(yīng)她的話,只說:“送你!”然后,根本沒人看清他的動作,就見他手上多了一大束長莖粉玫瑰。
沈璧人嚇一跳,眨眨美眸。“……你變魔術(shù)呀!”她低喃,接過他手中的花。
半晌,洗衣少年縮頭縮腦地靠近他們,吞吞吐吐地開口問:“唔……呃……大姐,這位‘夠格’的男人是誰呀?”當(dāng)“桐爸爸”,這男人一定可以,何況他符合了大姐的“特殊要求”。
沈璧人笑著,摟住趙鐸的手臂,對少年說:“情人呀!他是大姐的情人吶!”
聞盲,趙鐸不禁輕顫,看著她絕色容顏,抖著聲開口:“璧人……你……”她不是還氣著他嗎?
“我接受。接受你的第二次告白。”她淡淡地說,沉定的明眸卻有著不可動搖的光點,那是她的決心與深情。
趙鐸心猛然狂跳,健臂勒緊她的腰,額頭貼上她的。“我愛你。”他輕輕地吻了她的唇。
“恭喜你了!老兄。”少年大力地捶了捶趙鐸的肩頭。
“哇……哇……”關(guān)海桐突然放聲大哭。
“怎么了?小桐廠趙鐸連忙拍撫著她拍動的小背脊。
“天……我什么都沒做呀!”少年慌了起來,手足無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呀!干么手賤打趙先生!?”知女莫若母,沈璧人當(dāng)然了解,女兒是被少年那過于“男子氣概”的舉動嚇哭的。
“啊!這樣道賀……也有事呀!天……我就知道……留下會出事,我要回去了啦!”少年提起帆布袋,連滾帶爬地奪門逃離。
“他怎么了?”趙鐸不明所以地問。
沈璧人抱過已被他哄住不哭的女兒,輕輕淡笑。“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再告訴你,他跟小桐的‘恩怨’!
趙鐸眸光一亮,毫不猶豫地點頭,然后跟著她上樓,展開與她母女倆的第一次溫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