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涼的空氣混合著一股難聞的酸餿味道朝她撲來。
這條被兩邊的建筑物夾住的小巷子狹窄幽暗,除了找餿食的野貓、野狗外,沒看到其他行人。
從狄斯可舞廳后門逃出來的緗綾,無暇停下來辨識方向,急迫的危機(jī)感促使她循著本能,朝巷子較明亮的一端拼盡全力舉起沉重的雙腿。
然而,體內(nèi)擴(kuò)張的暈眩勢力越來越強(qiáng),隨時都可能將她帶向黑暗。緗綾不想昏倒在無人的窄巷里,受無法掌握的命運(yùn)擺布,只能靠著意志力支撐,不斷地告訴自己再往前走幾步就能到大街上,到了那里,應(yīng)該可以找到人幫她!
她微小的努力在急促有力的腳步聲追趕上來時,化為泡影,絕望的恐懼像一條冰冷的蛇爬上她背脊,她以為法瑜不會追來,沒想到……
“不,不……”她嗚咽著,掙扎地挪動腳步。雖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呈現(xiàn)出來的卻是讓人失望的結(jié)果。
沒有健步如飛,有的僅是緩慢.踉蹌的步伐,甚至每走幾步就得扶著墻壁,撐住虛軟的雙腿。
“不要逞強(qiáng)了,Ling,你撐不了多久!
高大的身影輕松的繞到前頭堵她,緗綾扶住建筑物的外墻撐住自己。
不是潔,是Patrick!
認(rèn)出他身分的同時,她也從他的語里證實(shí)了自己的懷疑。
她真心相待,潔瑜對她卻下迷藥卜一生中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背叛,緗綾不禁怒火攻心。
“走……開……”她喊道,聲音嘶啞。
“我是來幫你的,Ling。我不會讓Cecily傷害你,我喜歡你,Ling,讓我保護(hù)你!闭T人的嗓音熱切的接近,有力的雙手朝她伸來。
“別碰我!”他口中的Cecily就是把她害成這樣的潔瑜。遭朋友背叛的憤怒激起了緗綾體內(nèi)殘余的刀量,一古腦的對Patrick發(fā)作!熬让让
她邊像只受驚的小動物般攻擊他,邊高聲呼救,Patrick被她的指甲抓傷臉,疼痛的感覺讓他惱羞成怒。
“我偏要碰你!Ling,你別不知好歹!要是給Cecily抓到你,你的下場不堪設(shè)想,倒不如乖乖的順著我,讓我保護(hù)你……”
“放開我,救命……晤,晤……”嘴巴被人捂住,連帶著呼吸也困難了起來,緗綾絕望得幾乎要死掉,消耗殆盡的虛弱體力再也對抗不了精制住她的男性力量,只能任他將她帶進(jìn)黑暗里。
“放開她!”
充滿權(quán)威的聲音有力的傳進(jìn)她瀕臨暈厥的意識,她可以感覺到Patrick的身體一僵,那是種動物遇到威脅時會有的本能反應(yīng)。
“晤晤……”意識到一線生機(jī),緗綾在Patrick的掌心下發(fā)出模糊的喊救聲,勉強(qiáng)瞠開眼皮,隱約的看見不遠(yuǎn)處的一道黑影朝這里通來。
“別多管閑事!Patrick惡狠狠的咆哮。
“我說放開她!”這次的聲音多了些不耐煩,也更接近了。
“小子,別自……”
Patrick話沒說完,黑影已欺上前來。他料想不到那人的動作如此敏捷,詛咒聲連連的帶著緗綾往后退,并在下一秒鐘被迫放棄手上的俘虜,卯盡全力應(yīng)付對方凌厲的攻勢。
緗綾受箝制的身軀被甩開,砰的撞到墻面,頭輕腳重的滑落地面。
這下跌得她渾身疼痛,還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噗噗的撞擊聲響中夾雜著男性的呼喝與痛苦的哀號。
她的心臟怦怦跳動,由于渾身沒力,盡管很想爬起來逃走,卻連坐起身看個究竟都不能,只能任意識一點(diǎn)一滴的被暈沉感所吞噬。
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覺時,上半身被扶起,倒進(jìn)充滿彈性的舒適懷抱,一股混合著煙酒的男性清爽體味撲進(jìn)鼻腔。
“小姐,你沒事吧?”
輕拍著她臉頰的力道,帶給她一陣微電流般的刺激,碰觸她的手掌溫暖而厚實(shí)。緗綾聽出到道聲音不屬于Patrick。
意識到這點(diǎn),她精神一振,勉強(qiáng)瞠開無力的眼皮,有兩、三秒的時間,她只能無神的瞪著對方,但幾乎是立即的,印在瞳眸里的影像便深深烙進(jìn)神魂里。
建筑物里透射出來的燈光,將那張黝黑俊美的臉龐照得分明,他看起來很年輕,有一雙如鷹翼展開的濃黑眉毛,睫毛掩映下的眼神熾烈如火,似有情若無意。
她必須記得他,這個意識絕望的揪著她的心,但在下一秒鐘,她墜進(jìn)黑暗里,失去了意識,也失去了他的影像!睢睢
緗綾睜開眼睛,有短暫的剎那陷進(jìn)恐懼的慌亂中。
前夜的記憶太不堪了,她自認(rèn)對李潔瑜用心真誠,但從Patrick的語意里,她確定了潔瑜對她下藥。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兩人是小學(xué)同學(xué),三個月前,緗綾被父母送到英國,在語言學(xué)校意外和潔重逢,得知她目前是業(yè)余模特兒,打算在倫敦念些藝術(shù)課。
這段期間,緗綾只和潔瑜見過三次面,電話倒是通過好幾次。昨天下午潔瑜在電話上哭訴,說她生日都沒人幫她慶祝,緗綾念及兩人同是到異鄉(xiāng)求學(xué)的游子,潔瑜不像她住在阿姨家,有親人照料,只身一人太可憐了,她一時不忍地沖口說愿意幫她慶生,誰知潔瑜聽后,竟求她陪她到一家狄斯可舞廳。
一進(jìn)來,潔脫去身上的風(fēng)衣,露出大膽、前衛(wèi)的裝扮,上半身是無肩帶的低胸小可愛,搭配低腰的皮褲,和一雙短筒馬靴樣式的恨天高。小可愛與皮褲之間,露出一截滑嫩、纖細(xì)的腰身,年輕的臀部圓潤緊翹,胸部雖然不像歐美女那么偉大,但奶油般的粉嫩肌理,也引起舞廳里一陣“狼”號,看得緗綾目瞪口呆。
等她回神過來,發(fā)現(xiàn)左右前后全是同潔瑜一般嗆辣、時髦打扮的男女,潔瑜拉著她摩肩擦踵地擠過人群,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與人打招呼,不論是黃皮膚、白皮膚、黑皮膚的,潔瑜都能跟對方哈啦上一段,緗綾越走越懷疑,這樣像是沒人幫忙慶祝生日的小可憐嗎?依她看,比較像是八面玲瓏的舞會女王!
只怪她大笨,竟然沒有及時察覺到不對勁,抽身而退,還喝了潔瑜給的飲料。直到頭昏腦脹,才想到要去化妝間洗把臉,卻在這里聽見兩名女客人的閑聊,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下了藥,從清潔女工那里打聽到后門的方向,倉皇逃出,仍困體力不繼,被Patrick追上。
想到這里,緗綾全身畏冷。
太可怕了!潔瑜迷昏她,是想要陷害她……
顫抖的坐起身,頭仍微微昏著,不如是因為睡太久的關(guān)系,還是藥力未完全褪去。緗綾甩了甩頭,任目光四處游移,心情忐忑。
這是哪里?她怎會到這里來?
雙人床面鋪著白色的床單,連著音響的床頭柜,不遠(yuǎn)處有電視柜、化妝臺,兩張單人沙發(fā)和咖啡桌,這種制式化的裝演太像旅館房間了。這么說,她是在旅館里?
一抹明亮自窗簾隙縫透進(jìn)來,提醒她低頭看腕表,大概是八點(diǎn)過一刻。
手上的純銀手表是緗綾到英國求學(xué)前,父母送她的禮物。她驚慌的心情緩和了下來,手表在,身上的衣物是完好的,腳上的襪子在,鞋子倒是被脫下來,她尋找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在床下。
隨身的臀包好端端的安置在床頭柜,她伸手拿過來,里頭什么都沒少。
緗綾迷惘了起來,對于自己的完好感到不可思議。若說有什么不同,只有手腳的傷處多了妥善的包扎,這也提醒了她,那些可怕的記憶并不是她的幻想或夢魘,是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
她記得逃離了狄斯可舞廳,Patrick追上了她,黑暗中有道聲音命令Patrick放開她,接著她被甩開,跌在地上失去意識……
一張年輕俊美的容顏閃在她腦海,那是她對昨夜的最后記憶,也是最美麗的記憶。
是他救了她!也是他將她帶到這里來嗎?可人呢?
緗綾著急的左顧右盼,但房間和她最初醒來時一樣,靜悄悄的,除了她之外,沒有別人!
就連雙人床上,也只有她睡過的凹痕……
臉頰發(fā)燙,她在胡思亂想什么!人家是正人君子,才不會……
在羞得無地自容的同時,一抹悵然若失將她的心房攫得好緊好緊。
半晌后,她機(jī)械化的到浴室梳洗,離開房間前還留戀的東摸西碰,想尋尋看救命恩人有否留下任何訊息,但她失望了,什么都沒有。
來到一樓,她沒有多想的走向柜臺。
“請問……”緊澀的語音一發(fā)出,緗綾立即困擾的皺起眉頭,擔(dān)心自己太莽撞了。但什么都不問就離開,她一定會后悔。
在對方抬眉詢問的表情下,她靈機(jī)一動的說:“我是房的客人,我想結(jié)帳!
褐發(fā)女子查了一下電腦,聲音甜美的道:“3O2號房的帳已經(jīng)結(jié)了。”
“結(jié)了?”她一點(diǎn)都不意外他會這么做。
在暗夜里援救弱女子,將她帶到旅館里照顧,之后不求回報的悄然離去,這樣具有騎士精神的守禮君子,會把房帳順便結(jié)掉,一點(diǎn)都不奇怪。想到這里,她對他的仰慕更深刻了。
“是的。先生離去前,還要我們別去吵您!
“除了這些外,他還有沒有說什么?”
“沒有!
“那……你這里有他的名字嗎?”她困窘的漲紅臉,逼自己接著問。
褐發(fā)女子眉眼挑高,看了電腦一眼后,面無表情的轉(zhuǎn)向她。
“這里登記的是蕭先生!
“只有蕭先生,沒有名字?”
“只有蕭先生!
“從他的信用卡資料,也找不到他的名字嗎?”
“蕭先生是用現(xiàn)金付款。小姐,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彼龕瀽灥恼f,知道再問下去也沒有結(jié)果,悵然的轉(zhuǎn)身離開。
他連個只言片語都沒有留給她,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牽扯吧?
明白這點(diǎn)后,緗綾方寸里翻涌起陣陣酸楚,對于他的不想牽扯怨恨了起來。為什么連個道謝的機(jī)會也不給她?好無情,好……
這個想法令她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自己是怎么了?竟對人家的施息不望報感到氣憤,太不應(yīng)該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他的身分,再見他一面……
懷著滿心的惆悵,緗綾回到姨丈位于攝政公園附近的豪華公寓,一進(jìn)門便被她的玫君表姊可媲美河?xùn)|獅吼的音量炮轟。
“緗綾,你跑哪去了?我差點(diǎn)去報警,你知不知道?!”
“表姊,你在家……”她囁嚅的問。
以為阿姨和姨丈昨天到巴黎訪友,表哥和表姊必定跑出去瘋,沒想到表姊竟留在家里,還發(fā)現(xiàn)她一夜未歸。
“我當(dāng)然在家!媽咪出門前,特地跟我交代,要我在家陪你,結(jié)果你……”
“對不起!”受了一夜的驚嚇,又被表姊責(zé)備,緗綾心里的委屈再也禁制不住的化成淚水恣意奔流。
玫君見她掉淚,慌了起來,連忙摟住她安慰道:“我沒怪你呀,別哭喔!
“表……姊……”
見她好傷心的哭個沒完,玫君覺得不對勁,在哄得她淚水緩流下來后,忐忑的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訴表姊嗎?”
面對至親之人的溫柔關(guān)愛,緗綾哭著將昨夜發(fā)生的事說了出來,玫君聽后,氣得想罵人。
“怎么有這么差勁的人?緗綾,我們要報警,把李浩瑜抓起來!”
“我不要爸媽知道,他們很愛面子的,一定會生氣,認(rèn)為是我不乖惹上了麻煩……”
玫君看著表妹,心房疼痛了起來。“這又不是你的錯!”
“可是……”她吸了吸鼻子,“如果不是我太天真,不會上潔瑜的當(dāng)。表姊,你不要跟別人說,好不好?反正我又沒事。”
“可是……”就這么放過李潔瑜,她不甘心呀!
“就算我們報警,警方也不見得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辭。況且,昨晚救我的人,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沒辦法找他來幫我做證!
“那個人……”玫君吞吞吐吐地問,眼里有著狐疑!八麕愕铰灭^,沒對你怎么樣吧?”
“表姊,你在亂講什么!”緗綾氣急敗壞的嚷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懷疑他!?”
“別生氣嘛,我只是想不通呀!泵稻ξf,捧著表妹嬌俏的臉蛋,打趣的接著道:“我的緗綾表妹可是個小美人哩,對方居然沒有對你見色起意,太奇怪了!
是有點(diǎn)奇怪……啊,啊,她在亂想什么呀!緗綾很快抹去腦中的邪惡思想。
“人家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玫君哼了一聲,“連教士都會動凡心,正人君子難保不會見獵心喜。我看對方不是瞎子,就是性無能,不然怎會對你的美色無動于衷!”
“表姊,你不要亂講話,他才不是……不是……”她一急起來,語氣跟著結(jié)巴。
咦,可疑喔。
玫君賊兮兮的瞧著表妹。
她瞧得不自在,緗綾懊惱的別開芳頰,道:“他無動于……我是說,他很君子的照顧我,是因為他是個好人,不是你說的那樣啦。人家好心地救了我,還被你說成是……那樣,你不覺得他很冤枉嗎?”
“好啦,我承認(rèn)你那位救命恩人是柳下惠轉(zhuǎn)世的,好不好?”玫君笑道,承認(rèn)表妹說得有道理,但隨即臉色一整!熬|綾,我看這件事不能這么算了,好歹得找到李潔瑜,跟她把話說清楚!
“可是……”
“別可是了!那種人要是不給一點(diǎn)警告,她會以為你好欺負(fù),下次還會用爛招數(shù)對付你!
“我只知道她的電話號碼,不知道她住哪呀!”緗綾可憐兮兮的說。
玫君不敢置信的瞪視表妹,連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居然有膽量跟對方去狄斯可舞廳?這個小白癡,她該拿她怎么辦好?
被表姊眼中的怒氣一拂,緗綾心虛的低下頭,哺哺道:“她是我的小學(xué)同學(xué)嘛,以前認(rèn)識的……”
“緗綾,你以后不要再這么天真了,好不好?”玫君哀嘆道。
“我已經(jīng)受到教訓(xùn)了。表姊,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她臉上懊惱至極的神情,讓玫君不忍心再怪她,只道:“告訴我李潔瑜的電話號碼,我來跟她談!”
緗綾乖乖的奉上,玫君連續(xù)打了好幾天,潔瑜的電話都沒人接,最后不得不放棄。
事情似乎不了了之,緗綾沒再遇上潔瑜,那晚的事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在她記憶里漸漸淡了,但那張深深烙進(jìn)她神魂深處的俊美臉龐,在午夜夢回時,卻特別清晰,像一把溫?zé)岬幕鹧嬷酥男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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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何家有一場宴會。
緗綾原本無意參加,但何夫人見外甥女除了到大學(xué)上課外,平日深居簡出,不像一雙兒女三天兩頭往外跑,跟朋友做這做那的,擔(dān)心外甥女間出病來,熱心的邀她出席,說要介紹一些年輕人給她認(rèn)識。
緗綾不以為然,姨丈的那些朋友全都是些她需喊uncle和auntie的長輩,加上這年頭罕少有人愿意追隨父母赴宴的,阿姨哪來的年輕人介紹給她?
但當(dāng)她打扮整齊地來到大廳,發(fā)現(xiàn)情況跟她想像的不同。非但她表姊玫君和表哥翊君都在,衣著光鮮的賓客中更不乏年輕一輩,而且是呈陰盛陽衰的局面,怪不得她表哥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不會是集體相親吧?
她狐疑地想,目光不經(jīng)意的掃過正對著街景的窗口,那里有道孤獨(dú)站立的身影,燈光下,他俊偉美麗的側(cè)面帶給她一陣奇異的熟悉感。緗綾一顆心忽然跳動得飛快,移動腳步,靠他更近些,目光貪婪地吞噬著他的身影。
是他,那個從Patrick手上救了她的人!
雖然只是三個月前的驚鴻一瞥,那晚的燈光又那么昏暗,然而形影一旦烙印進(jìn)神魂里,再過一百年也不能忘記。
緗綾料想不到會在這里遇見心心懸念了有三個月之久的救命恩人,心情激動不已。她癡迷的注視他,視線順著他迷人的側(cè)影,落向他長度到達(dá)三件式西裝后領(lǐng)、以一條深色發(fā)帶綁在腦后的漆黑頭發(fā),她怔了一下,他的發(fā)有這么長嗎?
她隨即釋然,三個月前或許沒有,三個月后是可以留這么長的喔!目光重新旅行,將他飽滿的前庭,高聳的眉骨,挺立的鼻,到他溫厚性感的唇瓣,剛毅正的下顎,都—一收人眼里。
緗綾忍不住要贊嘆,那晚來不及將他看清楚,今晚再見到他,發(fā)現(xiàn)他不僅是俊美,更有種無與倫比的高貴氣質(zhì)。筆直站立的姿態(tài)無形間流露出一種奪人的氣勢,仿佛他的遺世獨(dú)立是因為他高興,不歡迎任何人來打擾,男性的霸氣就跟她記憶中……呃,想像中一樣吧!
這種擔(dān)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也令她猶豫了起來。該上前為他的搭救致謝嗎?會不會反而是一種打擾,惹他厭煩?
可好不容易見到他,要她什么都不做地放任跟他進(jìn)一步認(rèn)識的機(jī)會溜走,她不甘心呀。
三個月了,她天天想像著再見到他的情景,那些想跟他說的話,盼望從他那里得到的回應(yīng),眼見著就能落實(shí)了,她不能放棄。即使他的反應(yīng)不如預(yù)期,即使……她畏縮了一下,清楚再想下去,只會削減她的勇氣。
不管了啦!再糟糕的結(jié)果也比以后天天捧著心懊悔要好,趁著勇氣消失之前,她走到他身邊。
近看之下,他比印象中還要年輕,神情卻無比哀傷,令她有種想要安慰他的沖動。
可要怎么開口?
她大傷腦筋,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眼睫不敢輕眨的用力睜著,擔(dān)心一個眨眼會失去他的蹤影。
他應(yīng)該不是幻影吧?她焦急的想證實(shí)他的存在,目光盤旋在他修長的軀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似乎覺得他應(yīng)該更壯一點(diǎn),雖然那天她只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臉,至于他的瘦高矮幾乎沒有印象。
反正,那張臉是對的——她不認(rèn)為自己會認(rèn)錯人,可真的不會錯嗎?
緗綾有些沮喪,懷疑是不是渴望得太深,想念得太久,反倒讓她患得患失、猶疑難決,無法相信眼前的男子就是她全心盼望想見的人。
但不去證實(shí),如何知道真相?她聽過他的聲音,知道他姓蕭,也確認(rèn)了那張臉就屬于烙印進(jìn)神魂里的男人,還擔(dān)心會認(rèn)錯嗎?
主意打定,她刻意地清了清喉嚨。
“嗯,嗯……哼……”
男子俊美的臉龐轉(zhuǎn)向她,緗綾有片刻的失神,她一直知道他很好看,但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這么好看。立體分明的輪廓,深秀的五宮,一雙秋水般澄澈深情的眼眸,誘人不自禁地想要沉溺。可惜眼神過于嚴(yán)肅,當(dāng)眼光銳利的射來時,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緗綾倒不害怕,仿佛知道那眼光只是他的保護(hù)色,他其實(shí)是溫柔、無害的,不會傷害她。
可像兩泓深邃神秘潭水的眼眸,與記憶中熾烈如火的眼神大相逢庭。是記憶愚弄了她嗎?
緗綾回過神,鼓起勇氣開口,“嗨,我……”
他聽不聽得懂廣東話?那夜他用的語言是英語。
保險起見,緗綾重新以英語說:“嗨,我一直很想為那夜的事謝謝你,如果不是你……”
男子挑高眉毛,深逮的黑眸里有著明顯的困惑,緗綾的語音一頓。
“就三個月前呀,在蘇活區(qū)的暗巷里,你救了我……”她努力的想喚起他的記憶!斑好心的送我到旅照顧了我一晚……”
“小姐?”男子夜星般美麗的黑眸里多了抹不以為然。從小到大,女孩子們用盡各種式接近他,但從沒一個像眼前的少女編出如此離譜的謊言。“我想你是認(rèn)錯人了。”
“?”緗綾眨眨眼,怎么可能!
如果他沒開口,她會懷疑自己認(rèn)錯人,可他的聲音分明跟記憶中的一樣,如天鵝絨般軟柔,似帶著微微的電量,直觸動她芳心深處的那根弦。還有那張臉……
“你是姓蕭吧?”
“沒錯……”
“那就對了!”她開心的說。
可惜她開心,對方卻沒有同感,俊眉蹙緊,星眸里還多了抹防備。
咦,他不希望她認(rèn)出他來嗎?
緗綾偏了偏頭,反正那夜的記憶對她太難堪了,人家既然不想承認(rèn),她何必再提?她識相的微微一笑。
“既然你不記得,我們就重新開始吧。”她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Ling,”她頓了一下.決定該讓他知道全名,“中文名字是曾緗綾,你是華人嗎?”
“是的我……”
“慕鴻,你在這里!”
愉悅的招呼聲打斷了他的回答,緗綾發(fā)現(xiàn)姨丈和一名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走近。后者和她的“救命恩人”有著驚人的神似,卻多了迷人的笑容和年紀(jì),舉手投足間散發(fā)出成熟男子的性感魅力。
“看來你交到新朋友了!彼鋹偟卣f,接著看向緗綾,仿佛帶著電力的眼光直視過來,引起緗綾心緒一陣混亂,粉頰燙熱了起來。
“蕭老弟,別又拿你那雙電眼招惹純真少女了!”宴會的主人何泰平調(diào)侃道,“我懷疑你今天帶慕鴻來,不是想為他介紹女朋友,而是幫自己物色新對象哩!繞了一圈,就看你風(fēng)靡了全屋子老老少少的女性生物,現(xiàn)在又對我的外甥女亂放電。怎么,想跟兒子搶女朋友嗎?我可是不介意有你這個名建筑師當(dāng)外甥女婿喔!”
“泰平兄,你這是在挖苦我,還是占我便宜?”被稱為蕭老弟的男子似笑非笑地抗議,迷人的電眼里盡是無辜!拔夷睦镉泄匆说囊馑,這雙眼睛天生是這樣,總不能要我蒙起眼睛不看人吧!今晚的主角是慕鴻,我無意搶他風(fēng)頭,更沒有老牛吃嫩草的習(xí)慣,你別在晚輩面前低毀我!”
“少來了,主動對你投懷送抱的女人還有分年齡的嗎?”
“我可不是每個都收喔!彼止镜馈
“好好好,我知道你有分寸。不過,你這張臉跟人家說有個慕鴻這么大的兒子,都沒人肯相信哩。瞧,我外甥女就一臉的難以置信!”
緗綾是很吃驚,也反應(yīng)在臉上。眼前的男子看起來最多三十歲出頭,而姨丈口中的慕鴻看起來比她大一些,至少超過十八歲,兩人怎么可能是父子?!
“緗綾,你別被蕭燁這張不顯老的臉皮給騙住,他可是跟你姨丈一樣,該冠上uncle輩的人物喔。”何泰平幽默的說。
“去!我還不到四十歲耶,泰平老大哥!”蕭樺故意咬牙切齒的加重語氣,提醒老友他還年輕!拔抑皇潜容^早婚,才有一個二十歲的兒子,又碰巧認(rèn)識你這個老大哥,不然這位可愛的小姐就可以喊我大哥了!”
“咦,是誰自己沒有老牛吃嫩草的習(xí)慣?幾句話就露出馬腳!”何泰平不甘示弱的吐他槽。
“我不屬馬,沒有馬腳,倒是老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生肖好像是屬馬喔。”蕭樺幽默的反擊。
“呵呵,我今天才算是領(lǐng)教到你這張嘴的厲害,甘拜下風(fēng)!”
“你這么說,我倒不好意思了。咱們倆個uncle輩的,居然在小輩成前斗起嘴,這下子形象全毀了!
“形象受損的是我,好不好?你呀,本來就沒有什么形象的!焙翁┢桨晣@氣的道,目光掃過想笑又強(qiáng)忍住笑的緗綾
“別再損我了,不然真會被小輩們?nèi)⌒!笔挓钶笭枺酃庖粍!疤┢叫质遣皇遣淮蛩銕臀覀兏缸诱浇榻B這位美麗的小姐,故意跟我抬扛?”
“你的嘴真刁呀,我的確在猶豫該不該把可愛的小外甥女介紹給你哩!不過,介紹給慕鴻是絕對沒問題!焙翁┢叫ξ霓D(zhuǎn)向好友的兒于,不免暗自嘀咕,真不像個剛滿二十歲的可愛青年。剛才他跟蕭燁合作雙簧半天,還是沒讓那張像苦行僧般嚴(yán)肅的俊臉多一絲表情,他懷疑純真可愛的外甥女適合這種酷男。
心里雖這么想,他還是道:“緗綾,見過蕭家的老少帥哥,蕭燁和蕭慕鴻。”見好友不滿的眼光瞪來,顯然對“老”字很感冒,他笑容更得意,介得更愉快。
“老的這位該叫uncle,別看他一副輕浮無行的浪子樣,人家可是舉世聞名的建筑大師,同時也是港英集團(tuán)的當(dāng)家主席。年輕的這位蕭大哥行情不比他爸爸差,十二歲擁有自己的電腦公司;十五歲憑自己的能力躍身進(jìn)百萬富翁的行列,年僅二十已經(jīng)拿到哈佛大學(xué)的法學(xué)學(xué)位,目前在倫敦大學(xué)經(jīng)濟(jì)學(xué)院攻讀碩士,以后會把那個蕭uncle從主席位置踢下來,前途不可限量哩!”
“喂喂喂,就算你要捧我兒子,也不用把我貶得這么差吧?什么輕浮無行的浪子?不能留給我一點(diǎn)面子嗎?”
“是誰說今晚的主角是慕鴻的?為了兒子,不能犧牲一下嗎?”何泰平不留情的反駁,轉(zhuǎn)向小輩們,又是一副慈祥的長輩臉。“我的外甥女曾緗綾,她家在香港,目前住在我這里,是倫敦市政廳大學(xué)的學(xué)生。緗綾,要喊人幄!
“uncle,蕭……”她害羞的看向慕鴻,頓了一下,才曼聲的喊出另兩個字,“大哥……”
被喊的人,僅是微挑了一下眉,豐厚性感的美唇仍是緊閉著,似乎不打算回應(yīng)。
見兒子這么不上道,蕭燁趕緊打圓場的說;“大哥這種老土的稱呼,不適合你們年輕人。緗綾,我看你喊慕鴻Ben吧。他的英文名是Benjamin,朋友都叫他Ben!
“好呀!彼σ饕鞯脑俅无D(zhuǎn)向慕鴻,甜甜的喊了一聲,“Ben!
靜——
蕭樺快受不了兒子的惜言如金,在好友譴責(zé)的眼光下,只好開口暗示,“慕鴻,你是不是該跟緗綾說什么?”
說什么?慕鴻的表情總算有些不一樣,像是困惑吧。
“你好!彼銖(qiáng)回應(yīng)三名屏息凝神般地等待著他開口的人,眼光狐疑的瞇起,仿佛在說:這樣可以了吧。
“咳咳咳……”蕭燁邊尷尬的假裝咳嗽,邊躲避何泰平氣惱的眼光。
奇怪,他在女人堆里一向吃得開,怎么兒子連跟女孩子打招呼都這么木吶?先前到何家時,他被何泰平拉到一旁說話,要兒子自己玩,以為他會跟同齡的人打交道,沒料到他竟一個人站在窗口。之后看見緗綾走去他談話,兩人似乎還聊得滿愉快的,怎么叫他跟人家多說幾句話,他竟用一個“你好”就想打發(fā)?會不會是緗綾的魅力不夠,慕鴻不喜歡,態(tài)度才會這么不積極?
換個對象,情況會好一點(diǎn)吧?
“慕鴻,何伯伯知道你要來,特地商請赴宴的朋友將家里的晚輩帶來,爸爸帶你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你看,都是些性情溫柔、美貌聰慧的小姐喔,跟爸爸來,好不好?”他諄諄勸誘。
“不好。”
回答得還真酷!
緗綾覺得有趣起來,先前被他的冷淡刺痛的心情也開朗了。原來,他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并不是針對她,連對自己的父親也是同一副酷樣。
“慕鴻,你別任性。爸爸帶你來,是希望你能多認(rèn)識一些朋友。”
慕鴻臉色一沉,父親的苦心他不是不懂,只是不需要。為什么父親就是不明白,他那套不適合用在他身上?為什么他總以為他需要個伴,尤其是女伴?
“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一個!”他乖戾地回答。
“朋友是越多越好,一個怎么夠?乖幄,要聽爸爸的話嘛。”
細(xì)續(xù)噗味笑出聲,蕭慕鴻都這么大的人了,他爸爸還用哄小孩的語氣跟他說話,太好玩了。但她這一笑,可給自己引來麻煩。三道來自不同方位的注視,令她趕緊垂下目光,小手掩住闖禍的小嘴。
蕭燁不以為意,繼續(xù)道:“慕鴻,你不可以任性地辜負(fù)何伯伯的好意。那些女孩子……”
緗綾恍然大悟。原來今晚不但是集體相親,還是這位蕭少爺?shù)倪x秀會。她不是滋味了起來,氣惱的嘟起芳唇。她不確定自己最氣哪一點(diǎn),是氣他讓長輩用這種式介紹女朋友,還是自己竟然在不知情下成了蕭慕鴻選秀會里的一名,而人家顯然還看不上她!
“……是聽說你要來,特地前來赴約,你連認(rèn)識的機(jī)會都不給人家,太不給面子了……”
慕鴻越聽心情越差,表情更陰郁。
父親這次做得太過分了,竟瞞著他弄了個相親宴出來,是存心給他難堪嗎?見他還一副不肯放棄,像是不說服他絕不罷休,慕鴻思緒電轉(zhuǎn),目光瞥見一旁的緗綾,伸手抓住她。
“我有她就夠了!”觸手的溫潤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慕鴻嚇了一跳,不得放開,怔怔的看著被他的舉動嚇到的緗綾,一抹紅暈自那粉潤的頰面散開,他心跳急促,竟無法移開眼光。
“慕鴻,你是說……”蕭燁兩眼發(fā)亮的追問。
“讓他們年輕人順其自然,我們別在這里礙眼了!焙翁┢阶柚购糜燕┼┎恍莸刈穯栂氯ィ瑥(qiáng)拉著他離開。
“他們走了。”被當(dāng)成擋箭牌的緗綾,見慕鴻一直沒放開她,忍不住出言提醒。
“嗯!彼此谎,不但沒有放開的意思,反倒將手握得更緊。
“我說他們走了,你沒必要再拉著我不放,拿我當(dāng)擋箭牌了!”這次她說得更明白。
他困擾的睦起眉.“你不喜歡我嗎?”
“是你不喜歡我吧?”她氣惱的說,“如果不是你爸爸強(qiáng)迫你一定要過去跟那些專誠為你而來的性情溫柔、美貌聰慧的小姐打招呼,你也不會拿我當(dāng)擋箭牌,F(xiàn)在你爸爸走了,沒人再逼你了,請容我這只擋箭牌功成身退好嗎?”
“你在生氣?”
“我沒有!”她氣得咬牙切齒,眼光因為憤慨閃閃發(fā)亮!拔抑皇遣幌矚g被人利用!”
“我沒有利用!彼p輕的說,秀麗如彎月的長睫毛下一雙深造神秘的黑眸溫柔的直視過來,那柔柔的眼波將她心里的疙瘩全都拂平了!拔矣心憔蛪蛄恕!
她驚愕的瞪大眼眸,嬌軀竄過一陣喜悅的顫抖。以為這男子不擅言詞,沒想到他一句話就把她給擺平了。她無法自主的他眼里的柔情和真誠給吸引,覺得自己就要溺死在他醉人的眼波里了。
呵呵,嘴角傻氣的揚(yáng)起,這表示他喜歡她吧!緗綾悄悄靠向他,慕鴻沒有拒絕,男性清爽的體味竄進(jìn)鼻腔,這味道好干凈,好溫柔,跟記憶里的不同。
盡管有些迷惑,但緗綾很快從去那個意念。當(dāng)然不同啦,這里又不是蘇活區(qū),他們也不在舞廳。
只是,他那天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及時救了她?
問號落進(jìn)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