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方丈菩提派出的兩名弟子,一位法號不著,另一位法號不惑。
兩人面容粗獷,各留了一把整齊罕見的黑髯,看起來比他們的師父菩提大師還要年長。身材高大,雙眼炯然有神,言語直爽,與舞妍個性投合,談得也特別投機。
“方丈師伯為何指派兩位大師與我們同行?是因為兩位大師的武功最好嗎?”舞妍以閑聊的語氣問。不著與不惑互看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唯有兩人才知道的笑意,方由不著回答“非也。寺內(nèi)師兄弟武功高于不著與不惑者,不知凡幾。師父之所以會派吾二人,實乃因為吾二人與趙施主的雙親另有淵源!薄笆裁礈Y源?”
為了滿足舞妍的好奇心,不著遂將前因道出。
原來兩人曾是橫行太行山一帶有名的土匪,與另三位同伴合稱“山陰五鬼”。二十多年前想打劫途經(jīng)太行山的趙天鳳與藍玉芝這對俠侶,不但被逮個正著,還被強押到少林寺受佛法教化。”約經(jīng)過三年的光陰,當(dāng)時都沒有家累的兩人痛悟前非,決定出家為僧。三位同伴也改過自新,在少室山下安居樂業(yè)!
這次他們奉掌教的命令,護送趙珞與舞妍下江南,仿佛看到昔年的趙天鳳和藍玉芝。尤其是想到藍玉芝的頑皮和活潑,與舞妍十分近似,趙珞更猶如其父的翻版,兩人親親熱熱的在一塊。更勝那對俠侶的恩愛。
被不著這么一調(diào)侃,舞妍薄嫩的臉皮一片嫣紅,偷覷向趙珞,發(fā)現(xiàn)他閉著眼睛,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他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一時間心頭亂糟糟,急護啐道:“你……你們別亂講!”不著與不惑知道她臉嫩,但笑不語。倒是舞妍覺得自己的語氣大沖,有些不好意思!皟晌淮髱熒^趙珞父母的氣嗎?”
“阿彌陀佛。”不著宣了一聲佛號,語調(diào)平和的道:“若沒有趙施主雙親,世上就沒有不著和不惑了!
意思就是不但不氣,還心懷感激。
舞妍不禁對兩僧另眼相看,如果所有做錯事的人都像他們一樣懂得改過遷善且心懷感激,世道早就太平了。
問題是,人心各異呀。
從少室山雇車日夜兼程,經(jīng)過十?dāng)?shù)日,一行人終于抵達淮河岸的鳳陽縣,這里是太祖朱元璋的老家。他曾在此大興土木,打算將蘇杭的富戶都遷來,意欲建立一座中國歷史上空前的城市做為首都,后來有人告訴他鳳陽不宜建都。才放棄計劃,F(xiàn)址上還可見到已經(jīng)動工興建的高臺石欄、御道踏階、金龍石礎(chǔ)等,華麗、精巧的程度比之南京、北京的宮殿有過之而無不及。
鳳陽縣隸屬應(yīng)天府,城東的臨淮關(guān)是淮河水運中心,船只多由此轉(zhuǎn)經(jīng)洪澤湖、運河人長江。一般來講,由此乘船順流下蘇州比走陸路要快,是以四人在午時抵達臨淮關(guān),趙珞要舞妍和不惑留在碼頭旁的一家食肆等候,他與不著去尋船。說來也是運氣,才問到第二個人,一旁有人聽說他們要到蘇州,便湊過來閑聊。
“在下楊宗富,聽兩位要找船下蘇州。我看兩位是外地人吧?到蘇州是做生意還是探親?”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含笑的打招呼,好奇的打量著兩人!斑@一帶的船只是載貨為主的商船,除非有熟識介紹,通常是不讓陌生人上船的!
難怪他會好奇。一個臉色青白的青年公子,身邊伴隨著和尚出現(xiàn)在碼頭,這樣的組合足夠引人注目!皸畲笫澹覀儾粫缘眠@個規(guī)矩,多謝指教了!壁w珞看對方穿著談吐不俗,遂客氣的攀談起來!霸谙滦遮w名珞,身邊這位是不著大師。聽大叔的語氣,像是對?看a頭上的船只很熟悉,請教大叔,這一帶是否有蘇州玉劍山莊或金刀山莊的貨船?還是有揚州綠柳山莊的船?”中年漢子聞言,不禁瞅起細長的眼重新打量兩人,像是在評估他跟江南一帶最有勢力的三大世家是何關(guān)系。“趙公子與他們是……”
“是親戚。我這次就是要到玉劍山莊拜訪楚家!薄薄昂呛牵怯H戚呀……”聽到這里,中年漢子轉(zhuǎn)為熱絡(luò)!澳蔷蜎]問題。這樣好了,楊某正好要趕著下?lián)P州,不嫌棄的話,就坐我的船!薄斑@樣也好。不過我還有兩名同伴!壁w珞含笑致謝。到了揚州可要綠柳山莊的總管聶云清派船送他們到蘇州。
“只要是趙公子的朋友,在下竭誠歡迎!
“那就麻煩楊大叔了!奔s定好上船時間后,趙珞與不著回到食肆,將他們要搭楊宗富的貨船到揚州的事向舞妍及不惑簡要說明。
“到了揚州呢?”舞妍憂慮的目光停留在趙珞蒼白的臉色,伸手將他冰涼的手握進手里暖著。帶著水氣的風(fēng)吹進食肆里,拂起了他的衣裳。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顫抖,那在陽光里飛揚的河風(fēng)對一般人或許不算什么,對趙珞為寒氣盤據(jù)的身體,卻猶如大寒時節(jié)的一陣無情冬風(fēng)!拔覀兛梢栽诰G柳山莊歇息一晚,隔日我讓聶總管派船進我們到蘇州。很快的,你別擔(dān)心!笨闯鏊壑械膿(dān)憂,趙珞捏了捏她的手安慰。
舞妍不知道聶總管是誰,事實上,每當(dāng)他以這種溫柔得讓人心碎的目光看她,她的心花忍不住為之綻開,像有無數(shù)蜂蝶在那兒相戲,亂紛紛的失了思考能力。
又從離開少林之后,趙珞的目光總是不時繞著她轉(zhuǎn)。一開始她以為自己臉勝了,還是怎么了,但他總是搖頭,飽滿的嘴唇揚起令人心動的弧度,令她不自覺的瞪得發(fā)征。
他為何那樣看她,她不懂,卻清楚的了解到她喜歡他看她的眼光。
他的目光讓她覺得……快樂,仿佛自己是他最珍視的寶貝。
寶貝?是呀,對他而言她就像大還丹一樣可以救他的命。他眼里的光芒是感激,是不能失去她,一定是這樣!
舞妍傻氣的做下結(jié)論。而自己之所以喜歡他……呃,是他的眼光,是因為覺得救人所需要,從來都沒人需要過她,從來都沒人用這種眼光看她,從來她都不會因別人看她的眼光而心慌慌、滿腦子胡思亂想……“舞妍,你別擔(dān)心!壁w珞將她眼里的迷惘誤會成憂慮,再一次向她保證。“這一路上我不是很好嗎?就快到蘇州,見到大姊就沒事了。”
“嗯。”她傻傻的點頭。
就快到了?這么快就到了?怎么她才覺得旅途剛開始而已?
回溯兩人這些日子來的相互扶持,舞妍驚覺時光的匆匆。
從少室山一路走來,有不著、不惑兩僧相伴,還有趙珞不時為她講述所經(jīng)之處的風(fēng)光民情,指點她武功,日子是過得那么充實。
白天時,他們一塊坐在車上。夜里,有時在客棧,更多時候露宿荒野;但不管是在客棧的房間,還是荒郊野外,兩人始終在一塊。
沒有男女之防,她只單純的想跟他在一起。照顧他,在他為冰寒所苦的身體里維持一小撮生命的火焰,與不著、不惑兩僧輪流看護他,就怕他會在三人一個輕忽下凍成人肉冰塊!然而,這樣的日子剩下不多了。
一旦到了蘇州,他就不再需要她。
想到這里,她不禁悵然若失。
舞妍臉上的每一絲變化,都沒有逃過趙珞的眼睛。她黯淡下來的眼眸里,有著文人筆下的句子:濕冥冥柳煙花霧。
不知名的愁緒如煙如霧的籠罩住她尖瘦的小臉,趙珞看得征然。
記得兩人初見面對,那臉是圓的,如滿月、如大餅,什么時候滿月瘦成這樣?大餅被什么偷食了好幾處?
是為照顧他而瘦,是他身中的冰焰偷走了她的圓潤。
她原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一天至少要吃六頓,遇見他后,吃沒吃好,睡沒睡飽,還能不瘦嗎?圓圓的臉蛋瘦成楚楚動人的鵝蛋臉,身形也清減了許多,人越發(fā)的靈秀動人,美得令他心疼。他情不自禁的以指頭摩掌她粉嫩的臉蛋,眼中的光芒熱焰通人,仿佛想穿過她眼里的霧氣,烙印進她的心思里。
就快了。
只要體內(nèi)的冰焰之毒解除,他會不顧一切的讓她知道他再也潛藏不住的激狂情意,要她不只眼里有他,整顆心都只能有他!
那個該死的鄭文檉就把他拋到九霄云外吧!
從身到心都美麗的她,應(yīng)該托付給懂得她、珍惜她的男人。他會帶她實現(xiàn)夢想,走遍九州,看遍世上的繁華與蒼涼。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被他燃燒的眼光看得全身發(fā)燙,心地狂跳,被他碰觸的肌膚也敏感的疼熱,舞妍對沖激著身心的情潮不知所措。
撩亂心緒如柳絮,欲理無從理,只是添慌亂。
“阿彌陀佛!”
突如其來的佛號像閃電劈開了膠著的視線,舞妍狼狽的轉(zhuǎn)開眼光,揪緊的心一松,與趙珞交握的手卻緊了緊,他不放開她。
趙珞略顯著惱的瞪視發(fā)出佛號的不著,后者表情無辜的回瞪他。
“時候不早,該登船了!闭f完,他便和師弟不惑先行走出食肆外。趙珞欲言又止的看著舞妍、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的與她趕上兩僧。
來到停船的碼頭,楊宗富安排他們到后艙歇宿后不久,單桅貨船即駛滿船帆離開臨淮關(guān)。頭一次坐這么大船的舞妍興奮得坐不住,趙珞只好披著抓裘陪伴她在船首欣賞風(fēng)光;春铀骠遄o相屬,萬里連檣,雖然已近傍晚,往返臨淮關(guān)的船只還是一艘接連一艘。舞妍頭一次看到這番光景,不由得看呆了。
“今兒個風(fēng)浪不大,怪不得船只特別多,都趕著這樣的好天氣行船。
“你是說,不是每天都這樣?”她歪著頭看向趙珞,著迷于他微微一曬形成的笑窩!翱克飞畹娜思沂且蠢咸鞝?shù)哪樕。元人周的‘竹枝歌’寫道:‘疊嶂連云氣勢高,江心巨石起洪濤。怪底終年行路者,艱危如此不辭勞!写鋵嵄茸哧懧酚懈嗟娘L(fēng)險,若不是貪其不疾而速、忽若馳養(yǎng)的快速,大多數(shù)人才可選擇陸路吧!
“你所謂的風(fēng)險是指臺風(fēng)下雨那種惡劣天氣行船很危險是不是?”
“不只如此。水路行旅由于舟船與外界相對隔絕,全靠水手的技術(shù),加上航程中的種種天然及人為的不可抗拒因素,安全難以得到保障。譬如說,船的四周都是水,萬一落水了,如果不會游水,只有溺死了。”
“你放心,我會游。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我可以救你!”她豪氣干云的拍胸脯向他保證,趙珞聽了不曉得該笑還是哭。
“除此之外,還怕遇劫。古籍有石江淮地區(qū)瀕江靠海,水面闊達,內(nèi)有船戶十萬余戶,其間逃役結(jié)黨成群,以攬載為由,中途將客殺死,劫奪財物……”
“你不會懷疑我們搭的這艘船是賊船吧?”舞妍緊張的轉(zhuǎn)動眸子,全神戒備!斑@倒不是,那位楊大叔應(yīng)該是殷實的商人。不過我先前聽人提及,洪澤湖、高郵湖一帶有水盜出沒,威脅著過往船只!
“水盜?我從來沒見過,不曉得長什么樣?”
看她興奮得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趙珞寵溺的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給你見著,我們就有麻煩了!薄鞍,人家只是想想嘛。”偎著他寬闊的肩膀,隔著衣感覺他胸口的一點灼熱穩(wěn)定的躍動著,這些日子來的辛苦都有了代價。舞妍捉著他的手、對他甜甜一笑。
“我們進船艙里好嗎?風(fēng)越來越大了,我怕你冷著!
“不妨事。再過不久就黃昏了,那時船應(yīng)該行到洪澤湖,我陪你一塊看滿湖的夕陽!薄安灰玻饶闳,我們隨時都可以來看!
聽出她語氣中的楚楚關(guān)懷,趙珞只覺得眼眶灼熱,不自禁的點頭。
反正他們隨時都可以來看,這是她說的。
····································風(fēng)聲,水聲,模糊的人語,偶爾經(jīng)過船艙口的腳步聲……每一聲都準(zhǔn)確的流經(jīng)趙珞的耳光所以當(dāng)接連傳來不屬于這幾種聲音的怪異聲響。他警覺的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不惑正張著那雙炯亮的眼眸!按髱熞猜牭搅耍俊
不惑點點頭,這時不著從入定的狀態(tài)中清醒。
“不惑,你留在這里,我去看看!彼麑煹芪慕淮,身形欽忽如風(fēng),消失在艙門口!笆裁词?”舞妍揉著愛困的眼眸,在趙珞懷里嬌慵的問。
他正待回答,忽的聽到一聲慘叫,三個人立時跳起身,將隨身行車各自背起,舞妍甚至取出了隨身的一對劍。
不惑在前頭探路,領(lǐng)著兩人走出船房。
一出來便瞧見不著正踢翻一個黑影,一手抓著船主楊宗富閃開另一人的攻擊。不惑看到師兄獨自應(yīng)付賊人,連忙竄過去將楊宗富帶開。
趙珞也在這時候看清楚情勢,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
原來他們所乘載的單桅貨船不知何時被包圍,停留在河心動彈不得。趙珞聽到的奇異聲響極有可能是船拋錨、以及帆被拉下來的聲音。如果他所料沒錯,船上八成混進了水盜,才會這么輕易的被制住。只見從船舷陸續(xù)爬上好幾條大漢,是從兩旁的水盜船過來的。那些人各執(zhí)器械,殺氣騰騰的圍上來。不著與不惑一看情勢不對,施展少林拳法,不留情的攻向水盜。
少林拳術(shù)的特點是打起來成一條線,起橫落順,有攻有守,攻守相寓,吞吐互應(yīng),靜如春水無痕,動如翻江倒海,拳發(fā)如穿山洞石,步落若入地生根。即使在船上,兩人的腳步沉穩(wěn),猶如人在陸地。幾個回合下來,只聽見撲通聲不絕于耳,一個個賊人都在兩人的拳起腳踢,化作黑影投入水中!昂!”舞妍的叫喊聲吸引了數(shù)名兇惡的匪徒,當(dāng)月光照在一張獰笑的臉時,她忍不住瞪大眼睛,覺得這人好像在哪里見過。
“沈昌!”原來這人是當(dāng)年被她逮到橫行洛陽一帶的獨行大盜,沒想到黨會在這里遇見他。“你不是在牢里嗎?”
沈昌聽她這么一喝,也覺得她看起來很眼熟,但左看右瞧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澳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獨行盜變成了水盜,自甘下流!”
她訓(xùn)人的神氣態(tài)度挑起了他不堪回首的記憶,一對老鼠眼猛地大睜。
“李舞妍!”這名字就算再過一百年他也不會忘!
“就是姑奶奶我,你總算想起了!
沈昌還是有點無法相信,印象中的李舞妍與眼前嬌柔纖弱的美人兒雖不至有天壤之別,但也差不多了。那次交手也在黑夜,高高壯壯的李舞妍在開始時還被他錯認為男人,知道自己是被個女人擒下時,他還痛苦的想要自殺。
幸好沒這么做,不然就沒有今天報仇的機會了。
他現(xiàn)在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怒吼一聲,手上的長刀便往舞妍揮去,后者機靈的拉著趙珞閃開,在他再度砍來時,手中的劍忽的攻向他的必救之處。
沈昌硬生生的停住身形,差一點就把自己的胸口湊到舞妍的劍尖上自殺,嚇得冷汗直流。他立時領(lǐng)悟到舞妍的功夫更甚以往,自己想打贏她,根本是不可能。
“兄弟上!”在他一聲大吼下,更多的水盜圍過來。但在少林兩僧與舞妍聯(lián)手下,毫無便宜可占。沈昌見情勢不妙,大吼一聲:“鑿船!”
趙珞沒想到對方會使出這么下作的手段,此時船在河中央,他們根本無計可施。唯今之計,就是跳到水盜船上,設(shè)法制住他們將船開到岸邊,到時候這筆無法無天的水盜就奈何不了他們。心意定下之后,他立刻知會了舞妍與兩僧。
不著與不惑施展輕功分別帶著趙珞和船主楊宗富跳到賊班上,舞妍緊隨在后。船上又是一番惡斗,趙珞雖不能動用內(nèi)力,仍以步法閃躲敵人的攻擊,然而時間一久,他覺得胸口一陣冰冷,急忙取出懷里的瓷瓶,靠在船舷上倒出一粒大還丹。但在他能吞服前,一道掌力忽的襲來,他閃避不及的跌下船。撲過去救援的舞妍看得幾欲魂飛魄散,悲痛的喊著趙珞的名字,想也不想的跳下水,在黑暗、湍急的河面上尋找他的蹤影。
趙珞雖然冷得全身發(fā)抖,但靈智保持清明。對方的那一掌并沒有真正擊中他,只是將他逼下船。隱約中,他聽到舞妍的呼喚,還不斷的踢著水,讓身體浮沉于水面而不被湍流帶進水底。邊敞開喉嚨大聲回應(yīng),雖然不知道舞妍會不會聽見。
不知多久,他冰冷得幾欲僵麻的身軀被一雙手給摟住,耳邊聽見她喜極而泣的道:“我找到你了!”“舞妍……”他虛弱的靠向她,告訴自己還不能倒下,否則會連累舞妍?恐还梢庵玖Φ闹,兩人終于游上岸。
“趙珞……”舞妍著急的檢視他冰冷的身軀,不顧酸疼的筋骨在抗議,取下背在身上的行囊。幸虧趙珞有先見之明,要他們在行囊里頭包了層油布包,否則大還丹浸水可糟了。喂了兩顆進他嘴里,舞妍將手掌貼在他胸口,趙珞體內(nèi)漸漸有股溫?zé)嵘。見他眼睛睜開,她才放下心來,將他背在身上。
“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彼嘈挪恢c不惑自有方法脫困,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個地方讓趙珞休息,其他事等天亮再設(shè)法。
走過岸上的蘆葦叢和連片雜草,氣喘咻咻的舞妍終于發(fā)現(xiàn)一棟廢屋。里頭厚厚的灰塵因兩人闖入而揚起,吱吱聲不絕于耳。
她忍住猜想那是什么聲音的沖動,如果連虎穴都熬上一夜,那種黑黑毛毛的小動物應(yīng)該也嚇不了她。雞皮疙瘩卻不知是因為寒意還是害怕如雨后春筍冒出,她壓抑住心里的害怕,籍著月光謹(jǐn)慎的環(huán)視了一遍,發(fā)現(xiàn)屋里的臟亂并沒有想象的嚴(yán)重。
將趙珞放下,確認他的神智還算清醒,舞妍道:“我找看看有什么東西可以用來生火,你可以自己換衣服嗎?”
她把他背上的行囊卸下,打開油布包,取出一套干凈的衣褲。
趙珞緊咬著不打顫的牙齒;這時候哪還能說個不字,舞研自己也是全身濕透,情況不比他好多少。“你去吧。”他勉強道。
舞妍猶豫了一下才離開,回來時抱了一堆從外頭撿來的枯枝,看到趙珞吃力的套上褲子,身上的內(nèi)衣還設(shè)系好,連忙過來幫忙。
她像個沒事人般,趙珞一顆心卻幾乎跳出喉腔,劇烈的心跳聲有如戰(zhàn)鼓急催。從屋外投射進來的月光,隱約照出她身上的濕衣像第二層皮膚般的黏貼著女性身軀,優(yōu)美的曲線足以讓人血脈僨張,身體中跟著飽脹著一種強烈的情欲沖動。
他緊握著拳頭,嘴唇焦灼地顫抖著。都什么時候了,他還在想這個?真是禽獸呀!熬不過內(nèi)心的譴責(zé),及情欲的沖擊,他額上冒出汗珠,小腹處像火爐在燒,燒出滾燙的熱氣向體內(nèi)的冰寒之氣挑戰(zhàn)。
“趙珞,你怎么冒汗了?”幫他穿上外衣后,舞妍發(fā)現(xiàn)他額上凝結(jié)的水珠,表情詫異!皼]什么!痹驹谘}里流動的冷氣逐漸加溫,狂暴的騷動隱隱沖擊。為了避免寒毒轉(zhuǎn)為熱毒,趙珞趕緊摒除雜念!澳阋病s緊換衣服吧,不然會著涼!
“我沒關(guān)系。胖子就是皮厚,耐得住寒。我先生個火!
“你一點都不胖!彼滩蛔〉,無法從她苗條的身段看出哪里胖。
舞妍聞言看了自己一眼,奇怪,她以前的肉都跑哪去了?
“反正我向來不怕冷。”現(xiàn)在不是追究那種事的時候,她忙著將火堆燒起。以前她是連這種事都不會做的千金小姐,自從遇上趙珞后,她學(xué)會好多事情。生火、煎藥。眼藥、洗衣……每件事都學(xué)會一些呢。
“哈嚏!”鼻子一癢,舞妍打起了噴嚏。
“還說自己不怕冷,還不快點換下濕衣服!”趙珞心疼的道。
“可是……”她瞪著他。
“還可是什么?”他不解的問。
一抹紅暈忽然飛上她頰面,難言的嬌羞堆滿她眼里。只見她垂下螓首,忸怩的道:“你這么瞪著人家瞧,叫人家怎么換衣服?”
難得見她也有這番女兒嬌態(tài),趙珞看傻了眼,但在她的另一聲噴嚏中,急急忙忙的背過她看向屋外!拔肄D(zhuǎn)過身了。你放心,我不會偷看的!
雖然他背過身,還做下保證,舞妍還是難掩女性矜持的全身發(fā)熱。她邊換衣服,邊以眼光偷瞄他,就擔(dān)心他會突然回過頭來。
趙珞更像是身處在爐火中,他受情欲煎熬。身后簌簌的換衣服聲音,饒是圣人聽了也會發(fā)狂,何況是早為她意亂情迷的他呢?
趙珞腦中充滿舞妍更衣的各種想象,血脈里的狂騷再度洶涌沖擊著。他一再吞咽口水,試著阻止放逸的情思繼續(xù)擴張版圖,忽然間背后偎來一陣暖香,狂躁的心奇異的平靜下來!霸俪砸活w大還丹。”
舞妍的聲音在他耳邊柔柔響起,纖柔的手掌往他嘴上移來,趙珞感覺到貼著嘴唇的掌心有說不出來的柔軟溫潤,藥丸順勢滑進他喉嚨里。他情難自禁的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前抱住,看進她驚愕的眼眸里。
充滿濕氣的烏黑長發(fā)圈住她俏麗的臉龐,他伸出另一只手緩緩梳理著她披散在肩的黑發(fā),享受著長發(fā)滑過指間、掌心的感覺。目光則癡癡的探索著她泛著熱氣的臉龐,她臉上的紅暈像一朵朵絕艷的花朵般開向他心田。
舞妍無法轉(zhuǎn)開眸光避開他眼中的熱切。一種由兩人接觸的肢體上傳來的溫柔灼燙著她的心。他的眸光籠罩住她的世界,除了他外,她什么都無法思考。
如枝葉輕輕相依,兩具身軀緩緩貼近。舞妍的視線迷離了起來,看不清楚他的容顏,但不要緊,他的一切都早刻鏤刻進她的記憶里。她輕嘆一聲,幾乎可以感覺到他一雙花瓣似的嘴唇碰觸到她!昂俸俸佟值軅儯纯次覀冋业搅耸裁!”
一陣帶著惡意的吆喝聲將一雙意亂情迷的人兒驚醒,舞妍反射性地跳離趙珞懷中,拾起地上的劍,全神戒備的對著從門口涌進來的數(shù)條大漢。當(dāng)她看清楚其中一人的長相時,心情在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