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還有幾分燥,讓他黝黑的臉龐覆了層汗?jié)n。抬起手臂在額間任意抹了抹,他以輕快的步伐一舉登上某公寓的五樓,直接按了電鈴。
“誰呀?”接著,里層的木門打開了。
聽著聲音,他微詫,再仔細用眼睛確認!昂!莉頤,真是你?”
莉頤也沒想到開了門會見著一個理著小平頭、身穿迷彩服的頎高男子,隨著眸光漸亮,唇畔的笑逐漸泛漾。“小谷!”
她打開外層的鐵門,讓他進屋。
“我們終于碰到面了!毙」容p聲笑道。“算算,一年多不見了。”
“是啊。”她倒了杯水,遞給他。
自從大學畢業(yè)后,他入伍服役,她當了空姐,兩個人的生活軌道算是分了岔。小谷有閑的時候,莉頤不見得有,當她回到地面放個小假,他又往往身在軍中--就這樣,兩個人僅僅憑著少少的電話還有喜萌互通訊息,至于碰面?哈!最好想都別想!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意外地,在這樣一個秋陽高高的周日下午,他們竟能有這場不期而遇。
“什么時候要出勤?”
“今天晚上十點!崩蝾U答道,然后反問:“你呢?什么時候收假?”
“九點!
“九點?差不多的時間!
“是啊,真難得!毙」任⑿,有些無奈!拔页T谙,要是繼續(xù)先前那樣,你忙你的、我忙我的,雖然還有聯(lián)絡,但或許慢慢地,我就找不到你,或者,你就找不到我了!
“不會的,小谷!彼牭糜袔追指袀,表面卻依舊含笑!拔視煨∝i把你看緊,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
“傻瓜莉頤!”溫軟地笑斥了聲,他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有一天,當你和朱小豬都嫁人了,我終究得面對一個人獨處的境地。女孩子一旦有了伴侶,生活的重心肯定就在另個人身上了。”
“笨蛋小谷!”莉頤有樣學樣。“你有阿勒,也沒丟了我和朱小豬呀!”
阿勒是小谷大四以來交往的愛人同志。
“那不一樣。”小谷搖頭,笑里藏了苦!巴救,再怎么親密,都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感。畢竟,這種關系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里是特異的、不正常的。”澈亮的眸子直直瞅她,他認真地說!叭绻,阿勒是我的天堂,你們你和朱小豬就是我的家!
她從來不知道小谷將她們倆看得這么重要,也不知道總是溫柔含笑的小谷在心頭埋著這樣的憂。莉頤握住了他的雙手,真摯道:“既然你當我們是家人,那就是一輩子的‘好姊妹’,絕不會斷了情誼!
他沒再說什么,淡淡笑開,話題一轉!皩α,朱小豬呢?怎么沒看到她?該不會還在睡覺吧。俊
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對他認識的朱小豬來說,睡到現(xiàn)在不算夸張啦!
“她被唐諾抓去看早場電影了,我看要傍晚的時候才會回來!
“赫!唐諾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讓朱小豬愿意去看早場電影?”
莉頤不禁調侃道:“是啊,你的‘好姊妹’寶座要分一半給唐諾坐了!
小谷聽了皺眉。“分給唐諾坐?莉頤,你這個說法不大貼切吧!”
“哦?”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唐諾又不是男同志!彼鸬美硭斎弧
“什么?”莉頤的手倏地變成緊緊的抓扣。
“是啊,唐諾不是男同志!鞭D念再想,小谷立刻明白她會這么吃驚的原因!澳愫椭煨∝i都以為唐諾是男同志,因為他常到‘墅’?”
“呃,是沒錯!碧撊醢。龖煤锰撊醢。
“這個誤會真是大了,唐諾不是,真的不是。”他失笑道!叭绻堑脑,就不會來‘墅’一個人坐在吧枱邊喝酒了!
莉頤笑得尷尬,小谷說的沒錯--咳,這個誤會真是太大、太大了!
到現(xiàn)在,她還處于震驚的狀態(tài)。
唐諾不是同志!
唐諾不是同志,小谷說的!
莉頤在出勤前丟下的話,三天以來,始終在她耳邊轟隆隆地回響著。
聽到這個消息的剎那,她完全怔愣住了。這一年多來她對唐諾的“基本認識”竟然錯得如此離譜?
千不該萬不該,她和莉頤當初實在不該妄自對唐諾的性向做“合理的推論”,偏偏,這種事情她不好直接開口求證,而唐諾又向來不習慣主動談論自己。
可現(xiàn)在既確定了唐諾不是同志,那就表示--有可能,他和她總算有了“不只做朋友”的可能!
Oh, Jesus!她究竟要為蹉跎了過去時光的愚蠢而哭,還是要為真相可能遂了心愿而笑?
“Judy,你還好嗎?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服務生Leo湊近了問!澳隳弥虐吞m姆已經好久嘍,酒味都快走光了!
“對哦,我真糟糕!笔掷锬瞧緽acardi生產的蘭姆,她早就打開瓶蓋了,可沒想到,思緒一岔到莉頤的話上,她就出神了。
這下子,得加快手上的動作來調制客人點的飲品了。
“唔在‘自由古巴’后面,應該是”
當她低頭尋看點單,低沈的聲音破空而來!爸煨∝i!
“。 彼钩橐豢跉,驚梗住。
“這樣就被嚇到了?”是唐諾。
松氣呼出,擠了抹干笑。“呃,我我在看點單嘛。”
“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唐諾問,語氣跟平常一樣。
“再三個,你等一下。”喜萌答,努力讓語氣跟平常一樣。
當她一一解決了點單上的飲品之后,終于必須堂堂正正面對唐諾了。喜萌偷偷做了個深呼吸,同時告訴自己,唐諾不是同志這件事沒啥好怕,她應該是更開心、更歡喜才對。
“你今天要喝什么?”
“等等再說,我有東西要給你!彼⑽⑿χ。
眉挑起,她的眸光亮了!芭?有禮物呀?”
答案,由唐諾直接從厚重的公事包里拿了出。
那是五個小豬吊飾,分別用粉藍、粉黃、粉紅、粉綠、粉橙的鞋帶束結而成,現(xiàn)在讓他的大手一把抓著,在吧枱頂端投射而來的光線里,輕輕晃著、轉著,仿佛是襯著Jazz Music隨意擺動姿態(tài)的曼舞。
“好可愛!”喜萌伸手接過,一臉笑得燦爛。
“今天出去吃午餐的時候,我剛好看到有人擺了攤子,用彩色鞋帶做吊飾,其中有小豬造型的,于是就買了,想說可以送你。”
她點點頭!澳锹愤厰偅遣皇穷伱?zhèn)麣埲耸繑[的?”
“你怎么知道?”唐諾吃驚。
“以前我也碰到過!
“喔,原來是這樣!彼隽嘶貞,然而轉念再想,事情沒這么簡單,唐諾連忙追問:“朱小豬,你早就有這些吊飾了,對吧?”
他知道她有收集小豬飾品的習慣,既然曾經碰到過類似的攤子,她不可能會錯過購買的機會。
哇,唐諾果然是做律師的,心思真密哪!喜萌吐了吐舌頭,朝他扮了個鬼臉!八徒o別人的東西,無論如何是不能討回去的,這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哦!”
她的話其實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唐諾不禁有些懊惱,濃眉皺起,問道:“既然你已經有了一組,還要同樣的?”
“一組是我自己買的,一組是你送的,怎么會同樣?”輕笑回答后,喜萌接著反問!斑是,你已經想到轉送的對象?”
“這倒沒有。”
“那就好啦,你的禮物我收下嘍!”
見她說得豪氣干云,唐諾坦然認了!澳敲,五只豬仔,就請你多照顧了。”
“放心、放心,我會公平對待,除非”眨眨眼,唇際滑開神秘的笑,喜萌壓低了聲音道:“除非你做了什么可惡的事!
“原來你收留的原因,是把它們當作人質?”他搖搖頭,笑嘆。
“什么人質?是‘豬質’!”她皺了皺鼻子,出言糾正。
“好,怎么說都隨你,總之,把這些小豬仔推入火坑的是我,萬一它們遭到什么不測,都是我的錯。”這朱小豬呀,真拿她沒辦法呵!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喜萌一逕笑著。
赫!瞧她得意得咧,不殺殺銳氣怎么行?唐諾決定出招了。緩緩地,他撥動低暗的嗓弦,吟了句:“暮靄沈沈楚天闊!
“啊?什么?”她還沒反應過來。
“這次不是輪到我出題考你?”他一派輕松自在,笑容瀟灑得很。
“哦,對哦,今天輪到你出題!毕裁冗@下懂了,他說的是調酒。然而,在此同時,她又陷入了另一個思忖的謎團里--
哎哎哎,要用什么樣的雞尾酒才能表現(xiàn)“暮靄沈沈楚天闊”?
暮靄沈沈楚天闊。暮靄沈沈,楚天闊。
這“暮靄沈沈楚天闊”嘛
嘖嘖嘖,傷腦筋哪!
平時,回到家,洗去一日下來的疲憊,她會趕著入眠,把握能夠休息的分分秒秒,而今天,她給自己多找了樣差事,不完成,怕是怎么也睡不著。
喜萌盤腿坐在床上,旁邊是兩組小豬吊飾,她將顏色相同的兩只小豬綰結在一塊兒,讓粉藍對粉藍、粉黃對粉黃、粉紅對粉紅、粉綠對粉綠、粉橙對粉橙。然后再踩著椅子踮起腳尖,把一對一對的小豬吊飾懸系在窗簾鉤上。
“OK!大功告成!”
安全回到地面,喜萌仰望著自己的杰作,暖暖地笑了開來。
能像它們這樣多好!找到各自的伴,手牽手、肩并肩,寒風來了一起抵擋,陽光來了一起享受,管它苦苦樂樂,都不會孤單。
關上最后一盞燈,喜萌緩緩合起了眼。
在迷濛的意識終要散去之際,她仿佛看見了唐諾,就在不遠的前方,用他溫沈的聲音喚她過去,當她加快步伐追上了他,兩人四眸相瞅,一起笑了。
手牽手,一起,心滿意足地笑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司儀抓著麥克風大聲說,在全場賓客的注視和掌聲下,以古代裝扮亮相的新郎、新娘被送入了更衣間。
接著,一個個身著旗袍的女侍終于端著大盤佳肴進場。
太好了!終于上菜了!喜萌打從心底發(fā)出了歡呼。
從司儀自以為妙語如珠的開場白,到證婚人自以為振聾發(fā)聵的致訓詞,最后還加了段雙方家長自以為別出心裁的仿古禮,這場宴席已經足足耗了五十分鐘,而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噯!朱小豬,拜讬你,收斂一下,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還有還有,你暗暗高興就好,笑容別這么夸張!币娝歉别挊樱蝾U忍不住低聲提醒。
“你還好意思說,今天是耶誕夜,怎么說都該出去玩樂,要不是被你拖來這里吃喜酒,我也不必挨餓到現(xiàn)在!毕裁冗呎f,邊以雙筷出擊。
“新娘子是公司里最照顧我的學姊,我怎么能不到?而且,好不容易今年耶誕節(jié)我排到了假,你忍心丟下我自己去玩哪?”
前句就罷了,這后句的嬌嗔呀,甜得教喜萌不由得暫時停下動作,瞅著她就是一頓揶揄!拔艺f莉頤呀,你要是把這種說話方式用在男人身上,今天這場婚禮,搞不好就是你的!
“好哇,朱小豬,你拿我尋開心哪?”說完,全不顧美女形象的維持,鐵砂掌就往她肩頭拍去。
“哦~~何大美女害羞哦?”
正當莉頤準備回擊,有個男人意外闖入她的視線,然后,她想也不想,一把就抓住喜萌的手臂,急道:“喂喂喂,朱小豬,你看那個要走進宴會廳的男人,是不是唐諾?”
不會吧喜萌立刻轉頭探去。沒想到,真是他,唐諾!
“朱小豬,該不是你把他給找來的吧?”莉頤在旁涼涼地說。
“怎么可能?我是你拖來的,怎么可能再去拖其他人來?”她也覺得納悶哪!
就在這個時候,她們看到唐諾剛好碰著了從更衣間出來的新郎、新娘,三個人當場說起話來,然后,唐諾分別和他們握了握手便轉身離去。
?他就這么走啦?她連招呼都還沒打咧。
見喜萌一臉失望,莉頤覺得不忍心,于是刻意讓聲調變得輕快些!皣啠∧阍俨徽褡,好菜都要被吃光了!”
“好,這就來了!逼财沧,喜萌有氣無力地挾了只醉蝦進碗。
她是真的覺得不忍心啦,但喜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又著實讓她覺得好笑!安贿^就沒機會打照面嘛,有必要這么遺憾?以后你們還是會見面,不是嗎?我看你是中毒已深,不可救藥了!
“對啦、對啦,是我犯花癡、我中毒已深、我不可救藥,這樣行了吧?”喜萌棄械投降,哀怨道。這真是現(xiàn)世報啊,她剛剛調侃莉頤,結果,沒過多久就被莉頤逮著機會回敬了這么一記。
“呃,朱小豬”倒是莉頤不好意思了起來。“這樣吧,待會兒新娘去換禮服,我?guī)愕礁麻g,問問學姊有關唐諾的事,可以了吧?”
“莉頤莉頤,你最好了!”喜萌的笑容就像花火忽然燦放,興奮和喜悅滿滿堆在臉上。
除了輕嘆,莉頤已經說不出半句話。這一次,她終于徹底見識到什么叫作“起死回生”和“化腐朽為神奇”了。
宴席中,新娘子二度進更衣間換禮服。莉頤為了實踐承諾,真的帶著喜萌去敲更衣間的門。
“學姊,我是莉頤。”
“莉頤?快進來吧!”
里頭的人開了門,讓她們兩個進去。更衣間內,新娘子已經換好了禮服,正坐在梳妝枱前讓設計師吹整新的發(fā)型。
“凡珍學姊,這就是我大學同學兼現(xiàn)任室友,朱喜萌!
新娘子透過前方的面鏡,朝喜萌一笑!跋裁龋愫醚,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宴,我常聽莉頤提到你呢!”
“我也常聽莉頤提起學姊,她說學姊對她很照顧呢!”拿出過去曾在泛遠客服摘下的“美聲獎”實力,喜萌甜著嗓說。
“照顧?沒那么夸張啦,莉頤自己很優(yōu)秀,哪需要人照顧呀?”
在為兩人互相介紹之后,莉頤陪著新娘子閑聊了會兒,這才進行到喜萌最關心的話題上。
“學姊,剛剛那個來找你的人,是叫唐諾嗎?”由莉頤首先發(fā)難。
“咦?你認識阿諾?”新娘子眸光一亮。
“我和喜萌都認識,唐諾和我們的大學死黨很熟,后來就變成朋友了!
“是啊!毕裁赛c頭附和,然后試探地問:“學姊好像跟唐諾很熟?”
“嗯,算是老朋友吧!毙履镒游⑽⑿α!拔覄傔M大學,就在七系聯(lián)合舉辦的迎新舞會上和他認識了。”
“哇,這么說來,你們認識快十年了耶!”莉頤掐指算了算,不禁覺得訝異。
喜萌接著提問:“既然你們交情這么深,怎么怎么他人才來,打聲招呼就走了?”
新娘子面露尷尬,沈吟著不說話。
“學姊,如果不好說就算了,我們只是隨口問問!崩蝾U看出她的為難。
“也不是不好說,而是在想該怎么說比較好!毙履镒虞p輕說道!捌鋵,是因為我父母都認得他,怕見了面,大家都不自在!
“這么說來”莉頤望向喜萌,喜萌的視線也正好投來。
“我和阿諾交往了四年,從大一到大四!
“!”莉頤和喜萌同時逸了聲驚呼。
莉頤咽了咽口水。“學姊,你你把喜帖寄給舊情人,學姊夫不生氣么?”
聽別人提到“那口子”,新娘子的聲線不自覺地放柔了!八桶⒅Z也是從大學時代就認識了,他們是同社團的伙伴!
“嗄?真復雜!”莉頤咋舌。
“那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一點都不復雜!彼龘u搖頭,口吻輕淡似風。“阿諾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就這樣!
喜萌在旁邊靜靜聆聽,不作聲,但莉頤心里明白她最想問的是什么,于是有義氣地替她問了:“學姊,有個問題很冒昧,你不回答也沒關系當初,你為什么會跟唐諾分手?”
“阿諾呀,他太好了,好得讓人無法靠近。”新娘子嘆了口氣,思緒忽地轉個彎,她終于明白唐諾會成為話題主角的緣故。分別看了看莉頤和喜萌,新娘子語重心長地補了句話--
“我不知道你們之中誰喜歡上了唐諾,不過,除非具有感天動地的執(zhí)著,否則最好不要輕易嘗試。阿諾,適合當朋友,不適合做情人!
是夜。
莉頤刷好了牙從浴室出來,卻見喜萌還在客廳,手拿著遙控器,電視節(jié)目一臺轉過一臺,顯然根本心不在焉。
她試著喚了聲:“噯,朱小豬,你還不睡呀?已經十二點了!”
轉臺的動作倏停,喜萌半轉過頭回答道:“我還不睏,你先去睡吧!
莉頤有些擔心!澳闶遣皇沁在想學姊說的話?”
喜萌尋思片刻,而后點頭。
“我們都沒辦法衡量那些話的真實重量,可是”她頓了頓,還是把心中的想法托了出!按驈哪銊傞_始在意唐諾、在意你們之間發(fā)生機率極低的緣分,我就勸你別惦著他,那種迷戀實在太可怕了。”
莉頤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喜萌始終保持緘默。
“本來以為唐諾跟小谷一樣是男同志,你和他最多就是當朋友,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那是個誤會,我不免又開始擔心了。再加上,今天學姊這么說”她望著多年來的好友,誠摯地說:“朱小豬,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受傷!
喜萌皺眉看她!袄蝾U,你以為我因為學姊的話,所以彷徨、躊躇、煩惱?”
“呃,難道不是嗎?”
“不,不是!彼p輕地搖了搖頭,神情認真地說!拔以谙氲氖--‘適合當朋友,不適合當情人’,這種評語好殘酷呀。唐諾一定曾經覺得很寂寞吧?”
“朱小豬,你”一聽就知道,完了,喜萌完了!
喜萌看她露出了著急的模樣,朝她眨了眨眼。“莉頤,你別怕我受傷,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擔心哪!”莉頤急得想拎桶冷水來,就當她的頭潑下。
“莉頤,我喜歡唐諾!睂χ捻哿辆ЬУ,喜萌含著淺笑,娓娓說道!拔覜]辦法列出具體的理由,也沒有辦法說出喜歡上他的確切時間,但我能肯定,當初那個‘發(fā)生機率十兆分之一的緣分’只是開啟了想要結識他的欲望,卻不是保證會喜歡他的憑藉。今天,我可以明白地說出‘喜歡唐諾’這句話,是因為一年多來的接觸,讓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而我想更了解他的渴望卻從未消褪!
聽她這番傾訴心聲,莉頤感動地酸了鼻頭、紅了眼眶。
“比起受傷的疼痛,我更害怕沒打仗就投降的遺憾。”喜萌握住她的手,然后由衷問道:“莉頤,你支持我去試嗎?”
莉頤穩(wěn)穩(wěn)情緒,深吸口氣,綻了笑。“小谷說,阿勒是他的天堂而我們是他的家,現(xiàn)在,我要把他說過的話送給你。朱小豬,就算唐諾是你的天堂,我們這里也永遠是你的家,絕不會改變!
時間:十二月三十一日,晚間九點五十五分。
地點:A大校門口,第三棵椰子樹。
天氣:微涼,無雨。
喜萌佇立在巨大的樹影底等著,再過五分鐘,唐諾就會出現(xiàn),而她決定跟他好好講清楚。過去,在她誤會他是同志的時候,她一心追靠向他,如今,真相大了一個白,愛情又是她真正的渴望,那么,或許她該嘗試尋求兩人關系的突破了。
是的,今晚,她決定要向唐諾告白,但是--
十點,未見人影。
十點五分,人影未見。
咦?唐諾咧?
終于,在十點二十分的時候,她遠遠看見有人小跑步過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是唐諾!肮聸]處理到一個段落,沒辦法走開。”
喜萌看得出來,他十分疲憊!澳乾F(xiàn)在你方便嗎?”
他點頭,沈聲道:“當然可以,我答應過你了!
“那可要撐住哦!”眸底、眉梢、唇角同時飛揚明亮豐采,她笑著說!耙驗檫@件事得細說從頭!
“細說從頭?朱小豬,你是不是碰到法律上的問題了?”唐諾一本正經地問。
喜萌聽了差點昏倒。她刻意彎起樣板笑容,用泛遠客服訓練出來的態(tài)度,慢條斯理地應道:“不好意思,唐律師,您已經下班了,現(xiàn)在不是您的服務時間,麻煩您請阿諾出來,我要找的是阿諾!
阿諾--沒想過她會這么喚他,乍然聽到的瞬間,唐諾的心弦結結實實地震顫了好幾下。原來,這稱呼由她柔柔軟軟的嗓音唸出來,是這么合適。
接著,喜萌往他肩臂一拍,立刻恢復平時說話眉飛色舞的模樣。“噯!你餓不餓?我們先到對面去吃熱呼呼的湯圓,好嗎?”
“好啊,走!”他驚嘆她的轉換如此迅速,不禁笑了。
各自解決了一碗湯圓,他們走進了A大校園。
“朱小豬,你把我約出來,該不會就為了在凄涼的冷風里散步吧?”唐諾發(fā)出夸張的哀嘆。
“你你會冷呀?那這樣這樣吧,我們到化學館的走廊去,應該可以擋擋風!彪m然她早下定決心了,可事到臨頭,緊張、羞澀、心慌、忙亂等情緒全都找上門,害她一時之間說話速度增快卻開始結巴,而且,明明知道唐諾的意思是要她說出今晚找他來的用意,她還回了一句這么冷的話。
“好吧,就到化學館找個角落窩。”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得依著她的話做。
停定了腳步,他們之間的氣氛明顯有些尷尬,喜萌知道前方已無退路,這下,硬著頭皮也得上了。
她清清喉嚨,然后小心翼翼地背起了昨晚研擬的作戰(zhàn)計劃。“唐諾呀,你有沒看過《小王子》那本書?”
“很久以前看過。”唐諾答道,滿心疑惑。
“里頭有一段關于‘馴服’的方法,是狐貍教小王子的!毕裁容p輕說,沒想到,反倒真正實行計劃時,心緒比較平靜。“馴服,必須要很有耐心,一開始遠遠的,然后,每天、每天靠近一點點!
“嗯然后呢?”他相信朱小豬不是抓他來這邊說故事的。
“然后,我要跟你說一個真實的故事,也是關于馴服的!彼_始細說從頭,從夜市初次受到震懾開始,連續(xù)五次接到他的客服來電、初次見面他留下了名片、向小谷學調酒的原因等等,當然還包括那場持續(xù)一年多的誤會。
唐諾終于明白喜萌今天約他見面的目的,以及,她跟他述說《小王子》那個片段的用意。
“故事大概就是這樣!毕裁壬钗跉,屏著,然后輕輕烙下了結語。“唐諾,我喜歡你,嗯真的很喜歡你!
小王子馴服了狐貍,而她,馴服他了嗎?
喜萌發(fā)現(xiàn)唐諾始終緘默,于是支使著目光往他的臉上梭巡。她清楚地感覺到,唐諾不僅表情沈肅了起來,連他四周的氛圍都急遽降了溫。
“呃,唐諾,該你說話了!彼肋@樣說很蠢,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你喜歡我什么?或許,你是一時錯覺而已,就像作夢。等哪一天你清醒了,夢散了,錯覺就會消失了!
到這個時候,她已經無憂無懼了!拔覜]辦法回答你,唐諾,喜歡就是喜歡,如果你要教我舉出憑證,我只能說,我想了解你,很想很想,每靠近一步,我就會想再靠近一步,然后再一步、再一步、再一步”
“過去一年多來,憑著每個星期三、五在‘墅’碰面,偶爾出門吃個飯、看場電影,我很好奇,你了解到了什么?”唇際淡淡勾起,那無奈的笑竟是帶著刺的。
直瞅著他,喜萌霍地明白了。他這句話的真正涵義是否定、是拒絕,他想說的是,其實她什么都不了解。
他的那抹笑,螫痛了她,確實螫痛了她。
側轉過身子,不想讓失落的表情赤裸裸地就亮在他眼前,她怕拴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淚水。
沈默,隨之蔓延開來,比冷空氣還教人難受。
最后,是唐諾先開了口,語氣淡淡!盎厝グ,朱小豬,我送你回去!
他說的是現(xiàn)實,她想的是情感。
回去?在情感上,是沒有所謂“回頭路”的,她只能繼續(xù)闖下去。如今,面前就擺著兩條路讓她選擇:第一是收拾心情,第二就是奮力再戰(zhàn)。
而喜萌選擇
她看著唐諾,思緒如梭轉動,織展出過去曾經發(fā)生在他們之間的每幅景象,更包含了她的心情,以及她感受到他的心情最少她可以確定,唐諾從不討厭她,甚至,唐諾對她是有好感的。
是的,后者!她要選擇后者,她要奮力再戰(zhàn),她不要這么快就投降!
重重吐出了胸口濁氣,按下眸底騷動的水氣,當她回身再度面對唐諾時,又是神清氣爽的快意笑容。
“嗯,你說得沒錯,是該回去了!明天不用上班,今晚可以睡個飽飽的覺!毕裁纫蝗p輕落在他的上臂,為彼此打氣!懊魈,可不只是新的一天,還是新的一年咧!”
二十三歲的最后一天,愛情如歲歲流年,除了前奔,沒有第二個方向。如果此刻結了任何痛楚、傷悲,終會教時間逝水篩擱留下,所以不怕,喜萌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