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怎么說?他不來了嗎?”
手機收了線,莉頤無奈地點頭。“阿勒的工作好像出了什么大問題,情緒很不穩(wěn)定,小谷得陪著他,所以今天沒辦法跟我們?nèi)タ措娪傲!?nbsp;
“唉好可惜,難得我們?nèi)齻人的空檔能湊在一起!毕裁葒@氣。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崩蝾U打了個比方,問:“如果換成唐諾情緒不穩(wěn)定,難道你會放他一個人,然后跟我們出來看電影?”
“當(dāng)然不可能!彪p手在胸前畫了個大大的叉。
“這就是了,重色輕友是人的本性哪!”莉頤半開玩笑地說。
“嘖嘖何大美女,我聞到酸味嘍!”手在鼻前扇呀扇的,喜萌打趣應(yīng)道。
“我說的是事實嘛!崩蝾U忽地皺眉!霸捠沁@么說,不過,我實在很難想像唐諾情緒失控的樣子!
“哈,我也很難想像!毕裁软樋诮釉。
莉頤靜了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澳銈冊谝黄鹂煲荒炅耍y道連你都沒見過?”
“唔,這個嘛”仔細篩檢了這一年來的記憶,她低頭猛笑,那笑是沾了蜜的甜膩。“失控啊,他是會啦,不過,嘿嘿不足為外人道咧!”
莉頤拿斜眼覷她。“你不必跟我這‘外人’道,‘外人’我也猜得到你腦袋里都裝些什么畫面!?我就說唄,重色輕友是人的本性!”
喜萌陪笑道:“你放心,他這種情緒失控,不會成為我取消約會的理由!
“真感人,友誼萬歲!友誼萬歲!友誼萬歲!”
她故作正經(jīng)的耍寶歡呼,差點害喜萌當(dāng)街噴出狂笑。
莉頤一把環(huán)住好友的肩,接著說:“既然‘愛情誠可貴,友誼價更高’,今天下午咱們就聯(lián)手踏平這塊地方吧!
喜萌的表情當(dāng)場風(fēng)云變色!安粫,要逛遍這里?”紐約紐約、華納威秀、新光三越信義店“小姐,咱們再聯(lián)絡(luò),掰掰!”揮揮手,轉(zhuǎn)身走。
“喂喂喂,朱小豬,你不會這么沒義氣吧!?”莉頤追去拉住她的肘。
“義氣?那是什么東西!”
“朱小豬,陪我啦、陪我啦”
一回家,洗了澡,她立刻癱在床上。
呼呼呼,如果再逛下去,恐怕會出人命哪!難怪阿諾會這么說她了--“除了夜市之外,我看你逛任何地方的戰(zhàn)斗力都低得可憐!
他夾帶著一絲寵溺的低沈嗓音,仿佛就在耳邊喃著,她可以聽得非常清楚。
喜萌微微笑了。趴在枕上的腦袋換了個邊,目光望向窗簾鉤上那五只成對的粉色小豬,明明早該倦了的眼,就是不想合上。
和唐諾交往將近一年了,無論是甜蜜的吻、結(jié)實的擁抱、指間扣握的牽手,或者電光石火間的相視而笑,都讓她覺得自己處在無邊的幸福中。
喜萌笑著想著,想著笑著,驀地,她愣住了。因為,思緒里陡然闖入了不速之客,是下午莉頤提的問。
“你們在一起快要一年了,難道連你都沒見過?”
當(dāng)時,她們討論的是情緒失控。唔,情緒失控的唐諾嘛好像真的只在她跟莉頤說的“那個時候”才會出現(xiàn);其他時候的唐諾似乎都好得沒話說,成熟穩(wěn)重、認真負責(zé)、溫柔體貼、見多識廣、偶爾開點小玩笑
老天哪!喜萌吃驚地發(fā)現(xiàn),在她印象里的唐諾竟然完美得可怕!
隱約間,她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可這會兒,終于泛濫成災(zāi)的疲憊已經(jīng)糊了她的思考不行了,她真的不行了!
在她沈入睡鄉(xiāng)的前一秒,喜萌莫名想起很久以前莉頤她學(xué)姊曾說過的話--
“阿諾呀,他太好了,好得讓人無法靠近阿諾,適合當(dāng)朋友,不適合做情人!
只是,她實在太累太累了,以至于再沒力氣去探究什么
相偕步出西門叮的國賓戲院,他們剛看完了最近的熱門電影。
“阿諾,你今天看電影的時候,好像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側(cè)眼瞄他,喜萌問道。
唐諾轉(zhuǎn)過頭,朝她一笑。“是你心不在焉吧,否則怎么會這樣問我?”
“唐大律師,不要用你擅長的語言游戲來敷衍我!毕裁鹊伤。
“不信的話,你可以考我劇情。”
既然他這么說,那她就不客氣了。啪啪啪,喜萌一連丟了好幾個問題,卻都讓他一一破解了。
“不行,這種考試方法根本鑒別不出來!苯K于,她發(fā)出抗議!澳闶嵌即鸪鰜砹藳]錯,但我還是覺得你心不在焉,至少,和平?措娪皶r放的心思不同。”
“是你想太多了!彼,企圖化解她的質(zhì)疑。
聽他這么說,喜萌猛地停下了腳步,唐諾見狀,只得跟著煞車。
“怎么了?”他問。
明亮的眸子在他的臉上梭巡,似在尋索答案,半晌,她擲出了認真的問--
“阿諾,真的是我想太多嗎?還是是你說太少了?”
這是一年來他們頭一次吵架。
或許還稱不上“吵架”,因為即使她的情緒快爆開來了,他看起來還是穩(wěn)重又冷靜,就像就像一名律師。
一名完美的律師。
就這樣,在他住處的客廳里,他和她,兩個人分占沙發(fā)的兩端,沈默對峙著。
時間分秒過,就像寒水點滴打在她的心頭,越來越冷,他始終不變的反應(yīng),教她幾乎要打起顫了。面對現(xiàn)在的唐諾,她一方面氣得想破口罵臟話,另方面卻又酸得想任眼淚泛濫,但最后,喜萌什么都沒做累得什么都沒做。
是莉頤不經(jīng)心的問,才讓她恍然大悟的--差一點點,她差一點點就讓幸福的感覺蒙眼騙了去。
為了那個問題,她想了很多,也慢慢開始了解莉頤她學(xué)姊為什么這么說唐諾了。
連唐諾自己都沒發(fā)覺吧,他在人前的形象幾乎堪稱無懈可擊,謹慎而有禮,分寸拿捏得剛剛好;面對她,他是放開了肢體距離,也愿意澆灌更多的親密與甜蜜,但真正的幸福不該是這個樣子,不該是。
半小時后。
“喜萌,你想說什么,我等你說。”這樣膠著下去不是辦法,唐諾想。
聽他率先開口,喜萌笑了,笑里卻是帶著哀傷。
她搖搖頭,輕輕地說:“我并沒有什么想說的,一直以來,我們之間都是我太多話、你太沈默。這句話,應(yīng)該由我問你才對!鄙钌钗跉,然后照樣造了句。“唐諾,你想說什么?我等你說!
“你要我說什么?”他揉揉眉心,真的不了解。
“或許,你可以說說為什么今天看電影心不在焉的!
他還是好好看了那部電影,只是只是偶爾思緒會不小心轉(zhuǎn)到那件事情上,但這沒什么好說的。
不理會他的沈默,喜萌猜問:“阿諾,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什么問題了?”
唐諾一怔,卻是對她搖了搖手!皼]有,沒什么!
“真的?”她再給他一次機會,最后的。
“嗯,真的沒問題!彼刂攸c頭。
“那我回去了!”喜萌霍地站起身,飛快撂了句冷語,人就往門口沖去。
“喜萌--”唐諾喚她,立刻跟靠過去。
她頓下了步子,背對著他,頭低低的,肩垮垮的,仿佛體內(nèi)所有力量在和他的對峙言談間全被抽干了;而站在她身后的唐諾,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么,只能拚命用冷靜的理智壓住焦急的心緒。
半晌,喜萌喊他,軟軟地央:“阿諾可不可以讓我抱你?”
這是她此刻僅存的勇氣了,就當(dāng)是告別。
喉頭不知被什么梗得緊緊的,唐諾勉強才低聲回應(yīng):“嗯,可以!
一轉(zhuǎn)身,喜萌撲進了他的胸膛,雙臂牢牢地箍著不放,像是擁著一場最美、最好、最溫暖的甜夢,如果手松了,夢就會散了。
但她知道,她必須松手,否則充其量是在華麗的假象里自以為幸福罷了。
“謝謝謝!毕裁仍谒乜诶酉铝俗,然后放手、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她走了,唐諾僵立在原地,怔怔看著喜萌沒了影蹤,苦澀自心底慢慢地滲出,慢慢地攀上了表情
就在他失神之際,一股熱流毫無預(yù)警地竄上他的眼眶,驚得唐諾立刻把頭仰得高高的,頻頻深呼吸,怕稍稍松懈就會就會
媽的!現(xiàn)在不是待在這里擔(dān)心眼淚掉下的時候!
狠狠罵了自己一頓,雙拳忽地握緊,唐諾抓了鑰匙,立刻沖出去--
她前腳離開,他后腳追去,中間最多不過十五分鐘的差別,可是,唐諾怎么也沒想到,在這十五分鐘之間,喜萌就像水珠蒸發(fā)似地,不見了?
打手機沒人接、按門鈴沒人應(yīng),守在她家門外等不到人
唐諾急得快瘋了,仿佛整個人陷在濃煙中,他看不清方向、摸不著邊際,焦躁的熱氣還一直從鼻鉆入,從氣管而肺、而全身,膨脹再膨脹,膨脹再膨脹繼續(xù)這么下去,迅速擴張的緊繃情緒非爆開將他炸碎了不可。
不行,他不能繼續(xù)干等,應(yīng)該去報警!
就在唐諾準(zhǔn)備有所行動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是唐諾!彼f得飛快。
“唐諾,我是小谷!
心頭怦動,他開門見山問了:“小谷,喜萌在你那里嗎?”
“她不在我這里!
胸間一口氣遽沈,小谷的答案令他十分失望。
對方繼續(xù)說:“不過,她打了電話給我。”
精神立刻振起,唐諾追問:“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問了,但她不肯說。”小谷歉然道!八肄D(zhuǎn)告你,請你別擔(dān)心她,她一個人出去走走,七天后就會回來!
“什么?七天?”他渾然未覺自己的聲音揚得好高、好高。
“你應(yīng)該很了解喜萌才對,她既然這么說,就絕對會這么做!睂μ浦Z,小谷只能寄予同情的祝福!白D氵@七天吃得下飯也睡得著覺!
他該感謝小谷的善良嗎!?唐諾牽起苦澀的笑。
“話,我傳到了!毙」仁樟司!熬瓦@樣吧,掰掰!
知道她安好沒事,唐諾暫時松了口氣,但轉(zhuǎn)念一想,怒火隨即飆升--
一個女孩子不曉得跑到哪里去,七天留了話教他不要擔(dān)心,她就以為他真的不會擔(dān)心嗎?哼哼!
還有,那個小谷,說什么“祝你這七天吃得下飯也睡得著覺”,擺明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嘛,哼哼!
而最讓他氣不過的,是那個眼睜睜看著她走、卻沒有馬上追出去的白癡!是那個現(xiàn)在只能束手無策、巴巴等待的廢人!是那個名字叫“唐諾”的混蛋!
哼哼哼哼哼!
后來,唐諾終于體會到小谷的祝福是多么實在、多么重要--
第一夜,他翻來覆去,閉起眼的時間湊起來不超過兩小時。
隔天頂著兩個黑黑丑丑的大眼袋去上班就算了,偏偏看到食物就倒胃口,素的葷的、干的湯的、飯的面的、中式的西式的,對他全都沒有半點吸引力。
撐過白晝,夜里他得繼續(xù)跟失眠搏斗。
第二天,黑眼袋配上紅血絲,唐律師的憔悴驚得事務(wù)所的眾小妹花容失色,紛紛探聽(編造?)他的八卦。
而當(dāng)晚唐諾就再無法忍受,立刻打電話約小谷到“墅”來場Men's Talk--
“不過是件芝麻綠豆大的事,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碧浦Z詳盡地敘述了他們那天看電影扯出的爭執(zhí)。
目光直直驅(qū)向唐諾,沈吟了半晌,小谷說出他的想法。“也許,真正的問題已經(jīng)累積了很久,只是你們兩個人一時沒發(fā)現(xiàn),或是先前勉強壓抑住了。那場電影,應(yīng)該是開了原先關(guān)閉的那道閘,讓早該發(fā)泄的東西有個出口,如此而已!
唐諾苦笑。“開了閘、泄了洪,結(jié)果會是滅頂,還是清空再出發(fā)?”深深嘆了口氣!袄蠈嵳f,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希望是滅頂,還是清空再出發(fā)?”小谷反問。
“結(jié)果,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感情,是雙方的事呀
“可是,要不要努力、要不要掙扎,是你自己就能決定的。”小谷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斑@是朱小豬告訴我的!
“喜萌?”
“嗯,沒錯!毙」任⑽⑿Φ馈!跋裁仍瓉硎窃趺醋纺愕模闶钱(dāng)事人,絕對比我清楚。當(dāng)時,結(jié)果你們會是情人、友人,還是路人,她哪有半點決定權(quán)了,但她還是盡力去做,不是嗎?”
他拒絕過,兩人也一度別扭過,她卻始終沒有放手--是的,她如何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唐諾沈默了。
“有些事,放膽去拚最后會不會后悔,我們沒辦法確定,但如果不拚拚看卻百分之百會后悔!毙」茸约亨丝诰。“真正的問題出在哪里,恐怕世界上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沒人找得到、解得出。說到底,還是得看你自己,要不要去找、去解、去努力,要不要去為你的愛情拚一回!
為他的愛情拚一回?
唐諾的眼神不再茫濁,因為,當(dāng)小谷丟出問題后,他心里的答案自始至終沒有第二個。吁了口長氣,舉杯向他,唐諾搖搖頭,無奈地笑著說:“小谷,我發(fā)現(xiàn)你說得完全沒錯,她在我心里的重量,可能遠遠超過我這白癡以為的!
“你這白癡?”小谷憋住笑。
“是的,我這個白癡!”
第三天,唐諾請假了。
這在晉遠又造成轟動,上自老板,下至小妹都知道--不遲到、不早退的唐律師向來不請假的。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破了例,而且,假一請就是七天。
“他還真敢說咧,請假去追女朋友嘖嘖,難道不怕老板聽到這樣的理由不但不給假,還會很火大。俊
“哇!超浪漫的!原來,唐律師是這么熱情的人哪!”
“當(dāng)他的女朋友好好哦,真是讓我羨慕死了!
“我要變心了!事務(wù)所里面,我最喜歡的人要換作唐律師!
“我本來以為,如果唐律師談戀愛,絕對是理性無趣的那種,結(jié)果”
“哈哈哈,這就跟他請假一樣嘛,不請則矣,一請就七天!
“”
事務(wù)所議論紛紛,唐諾當(dāng)然沒聽到,半句都沒。
這不單是因為他請假的緣故,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他,除了喜萌,腦袋已經(jīng)沒有空間可以理睬任何人的任何看法了。
要談要論要笑要責(zé)?啊--隨便啦!
追喜萌,他要去追喜萌。
唐諾依舊不知道她在哪里,但他想這么做。
他想,所以,就這么做了。
他的第一目標(biāo)是喜萌自小生長的、真正的家。
“沒咧,沒看到伊人咧!我嘛唔栽伊系跑去叨位?”朱媽說!捌潕滋,伊攏無打電話乎我咧!
“擔(dān)心?用不著!俺丫頭機靈得很,一個人出去闖闖,過幾天就會回來!”朱爸年紀(jì)不小了!鞍掣f過,要做俺丫頭,就要敢拿槍桿子上戰(zhàn)場殺匪子去。匪子都敢殺了,一個人出去闖闖算啥?沒事兒啦!”
朱媽連忙在后面補話,細聲細氣地!澳悴灰犓簟D撬厮,素他自己愛打仗啦。偶們家滴阿萌素粉溫柔滴!
不管溫柔還是勇敢,這些特質(zhì)林林總總加起來代表了喜萌的存在,而這,就是最值得他歡喜稱謝的事了。盡管朱家父母一個操著濃濃的外省腔、一個間相使用臺語和“本土化的北京話”,腦里的語言接聽系統(tǒng)必須轉(zhuǎn)跳得很靈活,唐諾還是覺得津津有味。
在朱爸朱媽的盛情邀請下,喜萌出走后的第四夜,他在她家住下了。
那整晚,朱媽翻出了喜萌小時候的照片,向他叨叨地說著她的成長,話里滿是為人母親的愛與驕傲;朱爸則拉著他下了好幾盤象棋,攻防間,朱爸動不動就提到“俺丫頭”如何、“俺丫頭”如何;直到取得五戰(zhàn)全勝的絕對優(yōu)勢,朱爸才“好心地”透露他下棋的必勝殺著--攻心為上,接著一個鐵沙掌拍在他的后背,豪氣地要他早點來娶“俺丫頭”。
最后,當(dāng)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唐諾發(fā)現(xiàn)自己比喜萌剛離開的時候平靜了許多,雖然心里仍掛念著她的安危,情感方面卻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兩天下來,跟小谷談、跟朱爸朱媽談,不管她在別人口中是“朱小豬”、“阿萌”還是“俺丫頭”,只要談到了她,他的精神力指數(shù)就立刻從零狂飆到一百,其間差距之明顯,教他完全沒辦法忽略哪!
他騙不了自己,他愛喜萌,而且程度遠遠超過理智能夠負荷的計算范圍;無關(guān)乎喜萌對他如何,那是他自己的心情,一旦變得晶瑩剔透,方向就自然浮現(xiàn)了。
至于她離開的理由,以及他們之間的問題,唐諾還不知道答案,但紊亂的心緒已經(jīng)沈定下來了,他知道,無論那是什么,他都不會放棄,他要奮戰(zhàn)到底。
今晚,應(yīng)該有個好眠了。唐諾想。
而明天,明天他還要到其他的地方去,去找喜萌。
他不是強要在大海里撈到針,只是想,想去找她。他知道找不到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無妨,那就幾天后,在她歸來時,臺北見!
中正國際機場。
嬌小的身軀后面背了個大背包,由頭到腳都裹著仆仆風(fēng)塵,喜萌看起來就像是個浪跡天涯的旅人。
她向KLM的地勤小姐詢問!安缓靡馑,我想找貴公司一位空服員,她的班機剛抵達,不曉得可以怎么聯(lián)絡(luò)。”
地勤小姐客氣地說:“請教您的芳名,還有那位空服員的名字,我先打電話到里面確認一下。”
“我叫朱喜萌,喜悅萌芽的喜萌。我要找的那位叫黃凡珍。麻煩了,謝謝!
沒多久,地勤小姐回覆:“朱小姐,已經(jīng)為您通知了,不過因為還有些善后工作要處理,所以還要請您等一段時間!
“哦,謝謝!
她的話才說完,人就被震住了。
“你好,我想請問如何聯(lián)絡(luò)到班機XXXX的空服人員?”
那沈沈的聲音,她就算是作夢時聽到也辨得出來,不可能忘記的喜萌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側(cè)過頭去,望向服務(wù)臺的另一頭。
唐諾,是唐諾,他正在向另名KLM的地勤小姐洽詢。
奇怪了,全天下沒人知道她今天會到中正國際機場哪!那、那、那那他怎么會在這里?
胸間突然發(fā)悶,心跳突然加狂,呼吸突然變促,然后,在她還來不及讓自己恢復(fù)正常的時候,喜萌看到唐諾微微轉(zhuǎn)過頭,向這邊
哦,老天!他看到她了!
哦,老天!他看到她了!
在她出走后的第六天。
唐諾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喜萌就在他的面前,這么近、這么近的距離。他是旅行中心血來潮,覺得應(yīng)該要跟莉頤聊聊,于是就找小谷問了莉頤的回國時間。
今天,他是到這里來找莉頤的,卻沒想到竟然找著了她。
這一次,唐諾毫不猶疑,立刻快步過去。
“喜萌!彼苯幼プ×怂闹。
“嗨呃,阿諾”這個驚嚇實在太大了,她還在狀況外。
“你也是來找莉頤的?”
“也是你是來找莉頤的?”她不答反問,腦袋逐漸能正常運作了。
“嗯!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他的怪異之處,睜亮了眼指著!澳、你到哪里去啦?”
唐諾和她一樣,身后有個大背包,穿著運動鞋,整個人散放出來的感覺很“不臺北”,仿佛也經(jīng)歷了一遭遠游。
“臺中、南投,還有你家!碧浦Z輕笑著回答。
“你到我家?”她的眼睛越瞪越大。“你見到了我老爹,還有我媽?”
“當(dāng)然見到他們了,我還在那里住了一晚!
她的細胞傷亡慘重,全是被他嚇的!澳闳フ椅?你以為我會回去?”
“那還用說,當(dāng)然是去找你。”他點頭。
“你的工作呢?”喜萌飛快問。
“跟老板請假!碧浦Z迅速答。
“那到臺中、南投也是為了為了同樣的理由?”她稍微拐了彎。
“是,還是去找你。”他說得很確定。
“你你你”唐諾會做這種事?她不敢相信,唐諾居然會做這種事!
他挑挑眉!澳阌信艿淖杂,我當(dāng)然有追的自由,這樣才公平!
“我我沒有要跑的意思啦”喜萌的聲音低了下去,有些心虛!拔疫@次出走,真的不是預(yù)謀,只是只是那天從你家出來,我突然覺得很累,累得想離開,不是要離開你,而是想離開這個地方,于是什么東西也沒拿,出了你家我就直接往車站去。我知道,有些事我得好好想想,待在臺北,跟你太接近了,光是要承受一時的情緒,我怕自己就會撐不住了。”
“什么事?”唐諾認真地瞅著她。
深吸口氣,她說:“關(guān)于我們怎么走下去的事。”
他胸口一緊,仿佛等待判決!斑砣缓竽阌写鸢噶藛?”
她搖搖頭!斑沒,唯一確定的是我還不想放棄這段感情,而且,我想為它做些努力,所以我來找凡珍學(xué)姊!
“凡珍?你認識她?”這回,換唐諾驚訝了。
“她是莉頤進入KLM工作后認識的學(xué)姊,我有去參加她的婚禮,知道她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毕裁群唵螖⑹隽藘赡昵霸趯W(xué)姊婚禮上看到唐諾的情形。
“這世界真小啊!彼p嘆。
“是啊。”她點頭!芭軄頇C場,其實是因為我想知道--學(xué)姊跟你交往的時候,是不是也碰到和現(xiàn)在一樣的問題。”
“我來找莉頤,也很類似吧。不過”唐諾笑得略僵,還是坦誠道!拔覍Ω行缘乃伎疾粔蛎翡J,我想來問莉頤,她知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喜萌笑了,燦爛地笑了!罢娴膯?”原來,他也想為他們的感情努力,不是她孤軍奮戰(zhàn),不是。
他感嘆!澳憬裉煲恢睉岩晌野!”
“因為我覺得阿諾好像不大一樣,不曉得,我就是有這種感覺!”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殘存兩人間的最后一點尷尬,就此煙消云散。“阿諾,我要抱你!”
“不嫌我邋遢的話,盡管抱。”他笑著張開了手臂。
喜萌立刻鉆進久違的寬闊胸膛,嗅著他混著汗水的味道,覺得好安心哪!她輕輕吐了話!鞍⒅Z,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他的雙臂垂在她腰后,任她的額枕著他的肩。唐諾在她耳邊低低說:“喜萌,我也想你,而且比我原先以為的還要想!
“所以,你去找我?”
“嗯,我知道很難找得到,但我就是想找你!
聽他這么說,喜萌沈靜了下來,就只是偎著他,許久,才小小聲地跟他道歉!皩Σ黄鹋丁!
“不,是我要謝謝你。”唐諾自我調(diào)侃道!耙皇沁@次,我還不會這么深切地體會到自己是個感情低能兒!
“感情低能兒?沒那么夸張啦!”哈哈大笑后,是情緒的沈潛,心情的坦白。“每對情人都有要闖的難關(guān)。那天,我有種感覺,我們兩個人好像可以相處得很快樂,但真正面對難關(guān)--我說的不是現(xiàn)實里的難關(guān),而是溝通上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汲汲營營的。有時我會想到那段初戀,慶幸至少現(xiàn)在還能享受甜蜜,但愛情需要兩個人一起闖關(guān),少了你的努力,沒關(guān)系,我可以加倍用心、加倍喜歡你,只是這樣很容易累,呼呼”
唐諾終于明白他們之間出現(xiàn)的問題了。“那現(xiàn)在還累嗎?”
“累!”她說得爽朗!安贿^是玩得很累,感情呢,倒是動力十足!辈粏我驗殡x開六天的充電,更因為眼前的這個唐諾。
“你去了哪些地方?”他的手在她后腰輕輕拍了下。
“這個嘛”忽然,喜萌脫出他的懷抱,笑瞇瞇地牽了他的手就往外面走。“這個呀,我們回去再說吧!
“回去?現(xiàn)在?那凡珍和莉頤”
“我想,我沒有必要找凡珍學(xué)姊,你也不必找莉頤了,而且”她笑!鞍⒅Z,我現(xiàn)在只想跟你說話哎!”
“唔喜萌,有沒有人說過你重色輕友?”唐諾也笑了。
“咳哈哈哈!有啊,就是莉頤!”
“”
就這樣,唐諾和喜萌背著各自的大背包,身上還覆著各自的旅途塵汗,就像兩個相偕游玩多日的大孩子,手牽著手,一起走出了機場。
一起,回臺北。
在二十五歲即將結(jié)束的日子,愛情就是愛情!
開始是場偶然與巧合,而終點
不會有終點!
如果兩人愿意繼續(xù),愛情,就不會有終點。
喜萌,這么想,這么期盼,這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