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打量這個莊嚴(yán)的日式建筑。
在臺北市郊，這實(shí)在是難得的庭園。穿著室內(nèi)拖鞋在潔凈的木質(zhì)地板上無聲的前進(jìn)，所有的門都是糊著紙的拉門，拉開門，一個威嚴(yán)的老爺爺腳上打著石膏，躺在棉被里，眼神炯炯的看著來往的人。
「你這個不肖孫子，還知道回來！」
老爺爺破口大罵，「現(xiàn)在回來做什么？」
陳翔嘆口氣，認(rèn)命的跪著，低頭聽著爺爺?shù)慕逃?xùn)。
「老伴，」奶奶柔聲的說，「這個孩子是陳翔的女朋友，」她安慰的拍拍安吉拉的手，「跟陳翔回來過年。」
爺爺銳利的眼神在安吉拉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哼，外國人？」
「什么時代了？外國人也是人啊�！�
奶奶溫柔的提醒，「你的首席大弟子也是外國人�！�
爺爺不開心的嘿了一聲，「小姐，現(xiàn)在我還有家務(wù)要處理。讓奶奶帶你去休息吧。你叫什么名字？」
雖然這么嚴(yán)厲不茍言笑的爺爺，安吉拉不但不怕他，看著須眉都白了的爺爺，反而覺得很親切，讓她想起慈愛的天父，「爺爺，我……我叫夏天�！�
她柔美的聲音起了作用，原本生氣的爺爺神情緩和了些，「好吧，老伴，你們這么連夜趕回來，小女孩也累了。帶她去休息吧�！�
奶奶帶她到一個很大的客房，一樣也是塌塌米，棉被很暖很厚，庭院的樹影在窗上描繪著寫意潑墨。
她望著搖曳的樹影，腦子卻很清醒。很舒適的和室……這么舒適，她卻睡不著。
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心里漸漸涌起哀傷和驚慌。
陳翔在哪里？那天下午找不到他的恐怖經(jīng)驗(yàn)，在她心里留下很深的痕跡。她悄悄的起身，沒有意外的在這大宅里迷路了。
但是，不管離得多遠(yuǎn)，她都找得到陳翔。她的頭發(fā)還纏在陳翔的生命之花上，她很清楚自己找得到他。好不容易找到熟睡的陳翔時，她開心的露出美麗的笑顏，鉆進(jìn)陳翔的被窩里，好溫暖啃……她信賴的抱住他，閉上眼睛。陳翔也反射性的擁緊她，繼續(xù)熟睡。
他一直到被奶奶的尖叫聲驚醒，才知道安吉拉一整夜蜷縮在他懷里，他忍不住扼腕，居然連個吻也沒偷到！
「你這死孩子！」奶奶一把揪起他的耳朵，「還跟我說沒對人家怎么樣�。磕憔尤粔櫬涞狡圬�(fù)個失憶的小女孩？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啊～」
陳翔一面喊痛，「我不知道��！奶奶奶奶，先放開我的耳朵，有話好說！」
安吉拉惺忪的揉揉眼睛，「天亮了？奶奶……早安……」
她站起來，慢吞吞的穿衣服。沒注意到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一絲不掛的美麗胴體。
「你不知道？」奶奶更用力的轉(zhuǎn)他的耳朵，「你居然……該死啊～可憐的孩子，不知道被你糟蹋多久了……你還瞪大了眼睛看！給我滾遠(yuǎn)點(diǎn)！」
我的耳朵～天啊，我的耳朵要跟腦袋分家了……
「可憐，那個畜生是怎么糟蹋你的？」奶奶擦擦眼淚，「來，奶奶帶你去梳洗……這畜生只會糟蹋你，連件衣服都不買給你！連行李都沒有，奶奶真?zhèn)摹瓉�，奶奶先拿小姑姑的衣服給你，我們?nèi)コ燥�，不用理那個畜生了……他敢辜負(fù)你，奶奶先劈死他……」
陳翔揉著腫起來的耳朵，心里一陣陣的發(fā)寒。奶奶當(dāng)年受日本教育，還到御茶水女子大學(xué)留學(xué)過，一手長刀耍得極好……
安吉拉的身材真好……他有點(diǎn)想哭，但是我睡了一夜，一點(diǎn)點(diǎn)記憶也沒有啊！真是太可惡了！
吃早飯的時候，奶奶連正眼都不看他，雖然覺得冤枉，但是安吉拉穿著可愛的套頭毛衣，斜紋格子裙這樣合身，美麗的金發(fā)梳成一條長馬尾，瀑布似的傾瀉下來，連爺爺都臉色稍霽。
「翔兒，」?fàn)敔斖䥽?yán)的說，「奶奶已經(jīng)告訴我了。木已成舟，也不用再說什么。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dāng)。先訂婚吧，這樣找到夏天的父母親的時候，我們才能給人家一個交代。」
訂婚？和安吉拉訂婚？天使能結(jié)婚嗎？不管了，七仙女都能下凡了，「……也要夏天同意啊……」
「夏天啊，」奶奶溫柔的拉著她的手，「你愿不愿意嫁給陳翔�。坎皇钦f這個畜生把你……咳……你也得先有意愿再說，對不對？」
安吉拉呆了一下，她在電視上看過人家結(jié)婚，新娘都穿著非常漂亮的禮服，她躍躍欲試，「嫁給陳翔可以穿漂亮禮服嗎？」
爺爺和奶奶對看了一眼，「當(dāng)然，」奶奶笑了，這女孩子真像小孩一樣純真，「奶奶會替你準(zhǔn)備很美的禮服�！拱布е曜�，她不很懂結(jié)婚是什么，不過含含糊糊的知道，結(jié)婚以后兩個人要形影不離，「結(jié)婚的話，我是不是可以一直跟陳翔在一起？可以天天保護(hù)他？」
這傻大個還需要人保護(hù)嗎？奶奶懷疑的看看嬌小的安吉拉，不過心里還是有點(diǎn)感動，「你不用保護(hù)他，不過可以天天在一起的。」
「好。」她露出甜美的微笑，皮膚淡淡的沁出珍珠光，連爺爺都看得呆了過去，「我嫁給陳翔好了�！龟愊璐掖野峭觑�，扭著安吉拉就往外跑，「安吉拉，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萬一這觸犯天律，安吉拉打算怎么辦？「萬一……萬一……萬一天界不準(zhǔn)你嫁給我怎么辦？」
安吉拉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但是天父沒有不準(zhǔn)我嫁給你啊�！箾]這條禁令。他神情凝重起來，「安吉拉，你知道嗎？結(jié)婚是很神圣的。這是一生一世的誓約呀�！挂簧皇�？人的一生不過只是一瞬間，并不像陳翔想的那么長。
「翔，你不想跟我結(jié)婚嗎？」
「我當(dāng)然想！」陳翔激動起來，「我想得不得了！」自從瀕死前看見她以后，他一直這樣渴望與她重逢。如果能夠和她相伴一生……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他都愿意！
「那就好了呀�！拱布冻鲂v，宛如春花綻放，「我很喜歡陳翔呢，」她偎著陳翔，安心的閉上眼睛，「翔是第一個真正喜歡我的人�！�
「你這么可愛……當(dāng)然大家都喜歡你�！龟愊枘﹃彳浀慕鸢l(fā)。
「不，大家都不喜歡我�！顾冻隹斩疵Ｈ坏谋砬椋笎蹚泝捍笕苏f，她寧可疼愛一只惡魔，也不想疼愛我。我總是在天界造成各式各樣的災(zāi)難……」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笨，她想起預(yù)知天使愛彌兒將她壓在地上，幾乎砍下頭的瞬間，打了個寒顫，「我不知道。什么地方都不想要我。天使兵團(tuán)、醫(yī)療部、植物部、音樂部……最后只有橫死司的死神先生收留了我……」
她垂下頭，突然非常想念六翼。
「……我壞。我從來不聽死神先生的話。我總是在偷懶，跟橫死司的死人玩耍。我只是很希望有人愛我呀。但是誰也不愛我。我只能讓死掉的人死心塌地的愛我……但是沒有法術(shù)迷惑他們，連亡靈都不愛我……」
她的眼淚一滴滴的滴在地上，「……因?yàn)槲姨珘牧恕B你的生命之花都被我砍斷……我不是故意的……」第一次，她因?yàn)閭α岁愊璧纳ǘ没凇?br />
我好想念天界，我好想念死神先生！雖然他總是對我生氣，但是他也讓我待在天界，不管愛彌兒大人怎樣堅(jiān)持要將她趕出去。
「不要哭，乖，安吉拉……不用法術(shù)我也愛你的……」他心疼的抱緊安吉拉，像是哄孩子似的輕輕搖著。
「我陪你，我們結(jié)婚，我一生都會愛你的。」
「我想回天界！」
她哭著說，「我……我想念天界的一切！」雖然只是幾天的光陰，她是多么想念天界安寧祥和的氣息。
「不要哭了……」陳翔猛然想起兒時的秘密基地，「我不能帶你回天界，但是，等月亮出來的時候，我?guī)闳ヒ粋�很美的地方，好不好？我沒見過天堂……我想，那應(yīng)該是比較接近天堂的地方�！�
安吉拉吸吸鼻子，「真的？」
「真的�！龟愊杩隙ǖ狞c(diǎn)點(diǎn)頭。
「今天我得到道館幫忙，不能陪你。你先跟奶奶，晚上我一定帶你去！」
看她不舍的跟了幾步，背影孤寂的像是被遺棄的小狗，奶奶也覺得有點(diǎn)心疼。
「來，陳翔得幫爺爺?shù)拿�，夏天啊，來吧，奶奶帶你參觀，這宅子好大，我剛嫁來的時候，一天到晚的迷路呢。」?fàn)恐氖�，奶奶拍拍她�?br />
不管奶奶給她看什么，安吉拉只是茫然的一再看著陳翔離去的方向，「奶奶，陳翔會不會不見？」心里一陣陣的緊縮，她覺得好害怕。
「不會不會。」
奶奶安慰她，「這里是陳翔的家，他怎么會不見？來，這是奶奶結(jié)婚時的陪嫁，看你喜歡什么，奶奶送你�！�
她極目四望，漫不經(jīng)心的看過各式各樣的珠寶，卻被墻上掛著的琴吸引住了。
「這個？」奶奶笑著拿下來。
「這叫做阮琴。」?jié)M是皺紋的臉孔突然出現(xiàn)嬌羞，「這是結(jié)婚的時候，爺爺送我的結(jié)婚禮物�！�
她抱在懷里，輕輕的撥了兩三弦，無盡的情意洋溢，安吉拉看呆了。
「喜歡？」奶奶笑了，「奶奶教你彈琴，好不好？夏天彈過琴嗎？」
「我彈過豎琴�！乖谠乱沟臅r候，她喜歡帶著一把豎琴，到悄無人聲的小山岡，讓聲音盡情馳騁。
現(xiàn)在她沒有豎琴，也沒有小山岡，更沒有月光。
她接過阮琴，輕捻慢抹，心情無限哀戚。
「……不管以前是什么樣的，夏天啊，你應(yīng)該彈過阮琴�！�
奶奶很感動，「心情不好的時候，彈彈琴，就會好起來了。奶奶教你彈『絲路駝鈴』……」
一整天，她什么事情也沒做，只是反復(fù)的練著絲路駝鈴。
陳翔在道館累了一天，趕回來的時候，明月中天，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琴聲。安吉拉坐在前廊，一面望著月牙兒，一面婉轉(zhuǎn)凄楚的彈著阮琴。
微弱的月光打亮了她黃金發(fā)絲，照得臉孔晶瑩剔透的粉白。
「翔！」
回頭看到他，安吉拉的臉孔亮了起來，這么樣的開心。他的心柔軟的像是水一樣，溫柔的掠掠她額前的頭發(fā)。
「怎么還不睡？」
「我不困�！�
安吉拉美麗的眼睛專注的看著他，「今天月色好棒呢。讓我想起天界的月夜……而且我在等你，你說月亮升起來的時候……」
「阮琴？」
他笑了笑，「走吧。帶著你的阮琴�！�
「去哪里？」安吉拉好奇的跟著。
「一個比較接近天界的地方�！龟愊铚厝岬拿念^。
他們經(jīng)過了蓊蓊郁郁的花園，緩緩的走上附近小小的山坡，穿花撥徑，爬上陡陡的山階。一走到盡頭，安吉拉發(fā)不出聲音……
的確，這樣遍染月光的小丘，看起來的確像是雪白寂靜的天界。
迷離的在階頭坐下來，陳翔挨著她。
坐在月光下，眼睛濺著一點(diǎn)美麗的月光碎屑，柔軟的長發(fā)宛如黃金打造，雪白的皮膚晶瑩剔透的幾可照人影。她輕輕的讓音符從口里流出來，剛開始低沈幾乎難以辨識，幽幽然若花間暗香，她輕揮琴弦，柔潤的珍珠如月淚，嗚嗚咽咽，為天使的歌聲伴奏。
那是不懂語意也無妨的天使之歌啊……她的聲音在清冷的初春流蕩著，潺潺像是剛破冰的小河，冰凌相互碰撞出玲瑯；萬物尚在熟睡中，孤獨(dú)的春天荒野……只有你獨(dú)行，寂寞的氣息蔓延，甚至連小草都忘記可以舒卷初翠。
然后……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像是一道矯健的銀龍劃破天空，春雷驚墊，萬物因?yàn)檫@樣的春雷，這樣的春雨，通通從寒冬的夢中驚醒了。
歌詠著生命，歌詠著萬物，這個時候，陳翔才真正相信，有所謂上達(dá)天聽這么一回事……
她這樣專注的時候，像是背后揚(yáng)起無形的翅膀，全身都籠罩在淡淡的光暈之了。
這樣聽著她，注視著她的時候，陳翔也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包括自己。
不知不覺，他也和著安吉拉的聲音一起哼著歌，像是很久以前就熟悉過這樣的合唱，一呼一吸，這樣的自然……用歌聲一起馳騁過月光滿覆熟睡的夢鄉(xiāng)，一起馳騁天際羊鷹的殿堂，一起飛躍巴顏喀朗山，也沿著純銀打造似的海洋，一起一伏的徜徉著。
等歌聲與琴聲都停下來。兩個人還沈浸在這種難得的默契中。不敢說話。害怕會破壞這樣美麗的，沈默的月夜。
陳翔注視著她的眼睛，覺得她美麗的眼睛像是貓眼一樣會隨著光線而變化，這樣美好的月夜……這樣美好的人兒……
我們應(yīng)該戀愛。是的，我們應(yīng)該戀愛。
他們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她的唇，像是最嬌嫩的茉莉花香。
「這一生，我都會愛你。」陳翔喃喃著。
「就算你的金發(fā)變成白發(fā)，臉上有了皺紋……我都愛你�！惯@嬌弱的天使，他要終身守護(hù)著。
他又輕輕的吻了她，害怕將她揉碎，只敢輕輕的，輕輕的。像是呵護(hù)最稚嫩的花蕊。
一生……人的一生雖然不長……安吉拉突然惶恐起來。等陳翔的生命之花痊愈，她就得回天界了。
回到天界，她再也看不到陳翔了。她突然覺得冷。
「明天……」她的聲音輕輕顫抖。
「明天我跟你去道館好嗎？」安吉拉懇求著，「我會乖的。我不會吵，真的，我會很乖�！�
沈默的撫著她柔軟的發(fā)絲，「你不喜歡奶奶嗎？」
「不不不！」
她拚命搖頭，「我很喜歡奶奶……但是，我得保護(hù)你呀！」
「安吉拉……」他把她抱在膝頭上。
「聽話。我看著你的時候，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只想注視著你而已……但是，爺爺生病了，我得幫他看著道館。安吉拉，你感應(yīng)得到我吧？道館只離家里兩條街……如果你感應(yīng)到我有危險，就來救我，好不好？你一定感覺得到我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安吉拉閉緊眼睛，緊緊的抱住他。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得離開……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一時一刻也不想離開陳翔。
因?yàn)殡x別隨時都會降臨。
「……你不要丟下我�！购ε卤粊G下，害怕陳翔轉(zhuǎn)身，就再也找不到。
「不會的。我答應(yīng)你，一定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他溫言安慰著。
她點(diǎn)點(diǎn)頭，比凡人敏銳許多的耳朵，突然聽到危險的嗡嗡聲。
「小心！」她一掌打向陳翔的鼻子，陳翔嚇了一跳失去重心，倒栽蔥的從石階頂往下跌，慌忙中安吉拉飛了起來，想拉住他，幾次失手，等拉住的時候，陳翔已經(jīng)跌到階底了。
「翔！翔！」她慌張的搖他，帶著顫抖的哭聲。
「翔，你還好嗎？我不是故意的……有……有虎頭蜂呀……嗚嗚嗚……回答我呀……」
「你到底是來救我的……」這一摔，摔得他全身都是瘀青，「……算了……」他吃力的抬起手，拍拍安吉拉。
「唉，如果跟你在一起，這就是代價，這代價還算值得啦……」不過是幾塊瘀青嘛。
「不要討厭我……」她又慌又怕。
「不，討厭我也沒關(guān)系，不回天界也沒關(guān)系，但是你不要死……」
天使的眼淚，落在臉頰上，像是美麗的珍珠，緩緩的吸收到他的體內(nèi)，痛楚減輕了許多。
「不要浪費(fèi)這么美麗的眼淚啦，」陳翔坐起來。
「我沒事�！顾~頭抵著安吉拉的額頭，「為了你，我怎么可以有事？」
她很沮喪，覺得像是瘟神，說是來救他的，卻讓他不停的增加傷口。
「唉呀，這孩子從小就多災(zāi)多禍，」奶奶笑著，在陳翔背上一拍，惹得他鬼叫起來，「放心啦，皮粗肉厚，死不了。練武的人怎么可以這么脆弱？」
她悶悶的在自己房間里翻來覆去，還是悄悄的溜到陳翔那里。
「怎么還不睡？」陳翔看她光著小腳。
「冷極了呢，」幫她呵著冰冷的手，「我沒事，不要擔(dān)心�！�
「我跟你睡好不好？」
她懇求著，「明天我不會跟你去道館，讓我跟你睡好不好？」
明天我一定會被奶奶打死……「來吧，」這樣受凍，天使就算不會生病，他也心疼，「不要脫衣服，」他阻止安吉拉，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沒有信心，「會冷的�！�
不過，他發(fā)現(xiàn)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抱著她，越來越清醒。
看著她熟睡信賴的臉孔……唉，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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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著疼痛的耳朵，帶著兩個熊貓眼圈，陳翔親過了安吉拉，走向道館。
要不是安吉拉一再說明是自己跑去跟陳翔睡的，恐怕自己的耳朵已經(jīng)掉下來了。奶奶的怪力從小到大只有越來越強(qiáng)，從來不因?yàn)闅q月有所衰弱。
他換好道服，第一批來學(xué)女子防身術(shù)的太太們已經(jīng)紅著臉等俊俏的新師父。
這種生活當(dāng)然也不壞……盡情流過汗水以后，胸口所有的郁悶全揮發(fā)殆盡。這幾年為了漫畫這種堅(jiān)定的理想，他本來已經(jīng)放棄繼承家業(yè)。當(dāng)理想敵不過大環(huán)境以后，這樣安定的生活，反而讓他戀戀不舍。
在漫畫之前，他也曾經(jīng)迷戀過跆拳道的。
但是現(xiàn)在，他又開始滿足于這種簡單的日子。尤其一個早上的辛勞以后，安吉拉會開心的提著飯盒，跑來送便當(dāng)，順便和他一起吃中飯。
原本擔(dān)心天使的她什么也不會做，終究會讓奶奶討厭。沒想到她學(xué)習(xí)能力這么好，什么東西都一學(xué)就會，加上無窮的精力，偌大的家一手打理的井井有條，奶奶開心得連嘴都合不攏。
「不用裝了�！龟愊锜o奈的對著拿下石膏的爺爺，「我回來繼承道館。老躺著不膩嗎？」
爺爺?shù)哪樢魂嚽嘁魂嚢�，「……我本來就骨折了！我哪有裝？」
「是，小指骨折�！顾朔籽�，要不是遇到林大夫，他真不敢相信爺爺奶奶這么天才，用這種理由騙他回家，「包了快一個月，真的可以拿下來了�！�
「我哪有裝？」
爺爺蠻了起來，「我哪有我哪有我哪有！」
「好好好！」
陳翔投降了，「那就趕緊好起來！都要過年了，也該好了吧？」
唉，老小老小……
不過，這么大的房子只有爺爺奶奶兩個人，他們一定也很寂寞吧。
望著父母親照片里的笑靨，對他四歲時雙雙因?yàn)榭针y過世的父母親并沒有太深的記憶。他記得的倒是生病時奶奶的焦急，爺爺輕輕摸著他發(fā)燙額頭濕潤眼眶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住下來吧。和安吉拉結(jié)婚。
天使或許沒辦法和凡人生孩子吧？要孩子，可以領(lǐng)養(yǎng)，我想爺爺奶奶不介意別人的孩子……
「這樣好嗎？放棄你的理想�！�
奶奶望著他，「我們只是希望你回來過年，并不想逼你放棄理想�！�
陳翔笑了笑。
「奶奶，人都會長大，理想總會有所變化。」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缺乏繪畫的天分，他的筆只能寫字，不會畫圖。不過，他還有那枝筆，「我只是換個方向而已�！�
安吉拉已經(jīng)搬到他的房間了，睡到半夜，一摸身邊沒人，她揉著眼睛，「翔？你在干嘛？」
「燈太亮了嗎？」他把燈調(diào)暗一點(diǎn)，「繼續(xù)睡吧。我再寫一下子就睡了�！�
安吉拉好奇的拿過來一看，「翔，你在寫我？」
他微笑，「我不會畫，但是我想留下一點(diǎn)記錄。」
看了幾頁，「呵呵，我在翔的眼中是這個樣子的呀？」
伸伸懶腰，泡了一壺茶過來，寒冬里，熱呼呼的茶冒著煙，散發(fā)著溫暖的氣息。
「我陪你�！顾阎窕@里的女紅拿起來，繼續(xù)繡著剛學(xué)會的亂針繡。
「去睡吧……」
安吉拉堅(jiān)決的搖搖頭。
「我陪你。我不會說話，也不會吵你�！顾皖^繼續(xù)專注的繡花。
昏黃的燈光下，他覺得很安心。只有筆在紙上的沙沙，和繡花繃子一起一落的規(guī)律。
他的心盈滿，繼續(xù)寫著這段日子的一點(diǎn)一滴。
記憶會慢慢模糊吧？但是經(jīng)過書寫，他將永遠(yuǎn)記憶。
天使陪伴著他，在寒冷的冬夜里。遙遠(yuǎn)的鞭炮響著，在深夜里，別有一番安靜的喜氣。就要過年了。
此時此刻，幸福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