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蒸騰。
八月天,早晨八點的日光耀眼奪目,是以讓“熱力四射”四個字相形見絀。
直灑而下的陽光,將鋪種在庭院里的草坪曬出了過濃的綠澤,甚至在一些草葉尖上烙下了枯痕,干燥的土壤饑渴地吸取自動灑水器落下的水珠。
寬闊的庭院中,轟立著占地直坪、清一色是純白色調(diào)的西式洋房。
孟家大宅。
此時此刻,大宅的廚房,傳出了鍋鏟交鳴的敲擊樂曲。
“老婆,今天早上吃什么?”孟鵲起梳洗完畢,走過來偷香一記。
“蛋卷。”范雙星忙得不可開交。“咖啡在那邊,幫我煮一下!薄白衩。”堅持“早餐必須吃得好”的孟家女主人,一手執(zhí)鍋、一手持鐘,俐落地炒香彩椒、培根、青蔥與磨菇,順手打了四顆蛋,在調(diào)理碗里攪拌。
滋──蛋液澆在平底鍋上,立刻凝固,香氣四溢,再灑上一把切卒的士條,將先前的炒料移到蛋皮上,卷了卷,軟滑微焦的蛋卷就可以上桌了。
孟鵲起像牛皮糖似的黏著老婆,一起在料埋臺邊擠呀擠,操作電動咖非。
“你的蛋卷要加什么醬?”她偏著頭問,黑瞳里只有他的身影。.“家里有什么醬?”他望著她,微笑,濃情盡在不言中。
“番茄醬,牛肉醬,黑胡椒醬,咖哩醬,唔,還有什么醬?讓我想想……”“幫我磨一點綜合香草鹽就好了!狈峨p星微嗔。“無聊!你干么不早說,還要我想耶么久!”“我喜歡逗你嘛!彼H老婆一口?Х戎蠛茫酥鴥芍豢Х缺,轉(zhuǎn)身到餐桌!昂诈ぉぁ眹樍怂惶
兩個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瞅著他瞧,不知瞧了多久。
“爸比早安,媽咪早安!逼邭q的祥馨,悄悄地坐在餐桌邊,面帶微笑。
“祥、祥馨,你自己起床啦?”范雙星轉(zhuǎn)過來,也有點尷尬。
剛才他們兩位作爹娘的,直在那兒磨磨蹭蹭,不曉得被女兒看去沒有?
“早餐時間到了。”祥馨輕聲宜布道。
換句話說,就算是隱形人,也該到餐桌上報到了。
范雙星看著自己手上“兩”份美昧的蛋卷,老公手中“兩”杯香濃的咖啡,餐桌上早就擺好“兩”份清爽的日式和風(fēng)沙拉,以及“兩”套餐具,努了努鼻子。
她這個母親真失敗!
“來,你先吃這份蛋卷,媽咪馬上幫你弄優(yōu)格水果!彼砘氐綇N房,打開雙門冰箱,拿出新鮮櫻桃、黑醋栗、奇異果、鳳梨,俐落地切丁,拌進原味優(yōu)格里,盛在水晶碗中,看起來煞是漂亮。
“吃早餐吃早餐!”孟鵲起再拿一個大瓷盤,偷渡一些蛋卷給老婆。
他唏哩呼嚕地吃掉自己的那一份,啜飲咖啡,看著祥馨。
女兒雖然常常被他塞到后腦勺,一不小心就會忘掉,但她的確是他的寶貝。
她年紀(jì)雖小,不過用餐的規(guī)矩有摸有樣,刀叉在嫩嫩的小手中運用自如。
她留著長發(fā),直披而下的黑幕看起來很,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跟老婆一樣,直挺高翹。
不曉得他們的基因在融合時,產(chǎn)生了什么作用,祥馨并沒有承傳到老婆那種小鹿班比型的秀氣嬌怯,反而蓓落大方,從七坐八爬的時候,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不管何時何地,或撞見“何事”,她看來總是悠然自得,沒有焯,也不见羞菣熏粐I耪耪擰⒚ё滄哺譴永床輝⑸淖純觥?
……那反倒比較像是為爹、為娘會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
唉,說起女兒,他跟老婆不是不愧疚。
他們倆當(dāng)初是經(jīng)過一番革命,才換來長相廝守,特別珍惜彼此的情緣,所以,即便女兒加入二人世界已有七年之久,但她還是……常常被他們遺忘。
再加上她話不多,情緒又很內(nèi)斂,從襁褓時期就不哭也不鬧,近年來,還有住在隔壁,老早就相準(zhǔn)了,要把他的寶貝女兒拐回去當(dāng)媳婦兒的“徐小子”,總是出盡百寶,討她歡心,讓女兒與他們夫婦雖是血脈相連,但相處起來,總像有些隔閡似的。
哼,沖著這一點,那個徐小子,想叫他一聲“岳父大人”,就還早的哩!
雙星推了他一下!皠e發(fā)呆了,快快快,吃飽飯就快點去上班!”“上什么班?老婆,今天是星期日耶!”“奇怪了,平常你不是老嚷嚷著工作做不完?今天叫你去加班又不肯。”“你忍心嗎?”孟鵲起可憐兮兮她低語!敖裉焓瞧呦Γ袊扒槿恕惫(jié)耶……”范雙星雙頰羞紅,明白丈夫的暗示。
她搶白道:““七夕”除了是情人節(jié),同時也是“我們女生”的節(jié)日!彼ψ∨畠盒∏傻募绨,一副“我們女生才是一國”的堅決神情。
祥馨抬起頭來,有些驚詫。
怎么?今天換她取代爸爸,當(dāng)起家里的“主角”來了嗎?
“什么是“你們女生”的節(jié)日?”孟鵲起氣急敗壞。“我可沒聽說過!”范雙星耐心地解釋!捌呦τ钟小芭畠汗(jié)”之稱,女生們要一起打扮,一起游玩,同歡同樂,同時──嚴(yán)禁男生參加。”“那我怎么辦?”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排除在外。
“誰管你怎么辦?”
“難道晚上也……”他猶不死心。
范雙星偷覷了一下祥馨,深怕被女兒聽到什么不良的話。
“……晚上的事,晚上再說啦!鳖a上浮起兩朵色澤更深的紅云。
“那就好!崩掀磐艘徊剑匾餐艘徊。
孟鵲起起身離座,準(zhǔn)備去拿公事包,忽然回頭。
“對了,隔壁家的徐小子呢?”醋昧十足!
“什么徐小子,人家有名字的,叫“徐千峰”!”范雙星一陣好笑:“我很一視同仁喔,我已經(jīng)叮嚀過千峰,今天是女兒節(jié),他也不可以過來。”“那就好。”他捏了控老婆小巧的鼻頭!肮剑 毕檐白诓妥琅,看著父母像大孩子一樣,你拉拉我、我扯扯你,嘻嘻笑。
很自然的,她又被塞到爸比與媽咪的后腦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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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媽咪與爸比在門口十八相送的空檔,祥馨溜到庭院一角。
“啪嗤、啪嗤!”
果然有暗號!
她蹲下身,雙手放在膝蓋上!拔覌屵湔f過,今天你不可以過來!奔t磚砌的圍墻下,有一個小洞口,一張帥氣的臉龐從那里探了出來。
男孩動作敏捷,像泥揪一樣翻溜過身,一瞬間就從自個兒家里鉆到孟宅來。
這個秘密洞口,剛開始只是松了一塊磚,后來徐子峰費盡力氣,挖出一個足以通身的小洞,平時就用雜草石塊掩飾著,連定期巡檢的保全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是他們共同的秘密!
徐千峰拍一拍沾滿塵上的手掌,帥氣地一撇鼻尖。
“你不想見到我嗎?”問歸問,他可是自信滿滿。
祥馨看著他黑品品的靈動大眼,黑抹抹的高挺舅尖,噗哧一笑。
他們都上了小學(xué),同學(xué)都在傳,他們“男生愛女生”、“女生愛男生”,傳得沸沸揚陽,但他好像一點都不臊,也不惱,大刺剌的說他想說的,做他想做的。
打從認識徐千峰的那天起,她就喜歡他這個調(diào)調(diào)!
“到底想不想我?”他有點急了,性子是典型的“急驚風(fēng)”。
偏偏祥馨不管做什么事,回什么話,都喜歡慢慢的來。
她看了肴他聚緊的眉峰,想了一下!啊福胙。”“那就對了,我知道你想我,所以就過來了。”他拉著她的手!拔覀冏聛恚灰幻蠇寢尠l(fā)現(xiàn)!辈蝗槐悔s出去,那就慘啰。
祥馨依了他的意。
瞅著她恬靜的側(cè)臉,徐千峰真是愈看愈喜歡。
孟家是在四年前遷入“豪景別墅區(qū)”,住得起這里的人,個個那有三兩三。
“豪景別墅區(qū)”原是徐家的地,徐家自建的產(chǎn)業(yè),所有承購的住戶都是經(jīng)過挑眩與其說個個都是名門望欣,倒不如說他們資產(chǎn)尚佳,都是有潛力的績優(yōu)股。
但最最重要的是,他們與原業(yè)主──也就是他的父親,徐豪,氣味都很相投。因此,這里的每一戶人家,相處都很融洽。
他永遠記得四年前,第一眼見到祥馨時,眼前瞬間亮了起來的悸動。
她穿著及膝的天藍色洋裝,腰間綁著寬版的深藍色緞帶,足下瞪著一雙小皮靴。大人們高聲交談,她一個小娃娃,從容地端坐在沙發(fā)一隅,多久也不嫌悶,水汪汪的眼睛不著痕跡地東瞧西瞧。
瞧見了全身玩得臟兮兮的他,她抿著唇兒笑。
這一笑,從此以后,他的心坎兒里就全是她的身影。
“你干么一直看著我?”祥馨伸手接住一片落葉,偏頭問。“不說話嗎?”“沒有,今天……”想起藏在洞口另一邊的小小禮物,徐千峰有點臉紅。
這幾日,大家都在討論“情人節(jié)”,害他覺得,不對祥馨表示一下他的愛都不行,想要表示又覺得好別扭。
這可是他第一次送女生禮物──
“祥馨!”范雙星送老公出門后,站在門邊喊。“你在哪里?快點進來!”“媽咪在叫我了,拜拜。”祥馨站起來,洋裝后束的緞帶款擺,讓她看起來就像亟欲飛去的花蝴蝶。
除千峰急一口。“等──等等!”
花蝴蝶頓了頓,以眼神詢問他。
他蹲下身去,手伸過洞口,摸了摸,拿出一朵奔欣的紅玫魄。
“今天是“情人節(jié)”……”他有點糗,舉花湊上去,故意把臉撇到一邊,不看祥馨!拔乙呀(jīng)用小刀把刺刺掉了!彼裕悴挥门率质直辉。
他特地留下這句“溫柔”的話沒說,覺得說出這樣的話,好像很沒男子氣概。
祥馨笑咪咪地接過手!爸x謝,拜拜!毙熳臃宓菚r被她的甜笑勾走了三魂七魄。
“拜拜,拜拜……”
直到心愛的小人兒走逛孟家大宅,身影隱入門內(nèi),他才猛然一敲自己的腦袋。
“什么“拜拜”?”真懊惱!Ω靡怠暗然岫輩哦!’有了秘密交通诞純冢慈プ勻紓剎淮蛩惴钚忻下杪璧畝_獺U饈撬檐骯餐曬牡諞桓鑾槿私,导x幌濾掛湊蟻檐,讨巧克力吃?
既然他“示愛”的玫瑰花都已經(jīng)送出去了,她怎么能沒有一點表示呢?
他盤起雙臂,人刺剌地坐下來,霸道地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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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擦、喀擦、喀擦!
穿著「豪景別墅區(qū)”園丁制服的男人,在烈陽下,修剪一茁宅外圍的花木。
四下無人。他換上一柄裹著絕緣膠布的利剪,接連剪斷幾條對外通訊的線路。
最后喀擦一聲,監(jiān)視器的傳輸線中斷,他露出一抹冷森森的笑容。
撬開后門,終于,準(zhǔn)備登堂入室──
祥馨跟進浪漫的主臥室里,范雙星從衣柜里拿出一大一小兩個紙盒。
“來,看看。”她打開紙盒,取出兩套鳳仙裝。
“一模一樣的?”祥馨看愣了一下。
她看過媽咪與爸比穿“情侶裝”,但不曉得還有媽咪跟她一起穿的……這種叫什么?
“這是我們的“母女裝”,媽咪特別向上海老師傅訂做的,漂亮吧?”“好漂亮!彼斐鲂∈,撫上滑順的珍珠緞料!盀槭裁唇裉煲貏e穿上漂亮的衣服?”“因為今天是農(nóng)歷七月初七。七夕,有的地方也稱作“女兒節(jié)”埃”她們各自換上嫩紫色的新裝。“按照中國的節(jié)慶習(xí)俗,女生在這天會有很多好玩的事!薄笆裁春猛娴氖拢俊彼暮闷嫘谋惶羝饋砹。
“比如說,把頭發(fā)梳得美美的。”她握著女兒絲柔的長發(fā),幫她梳起包包頭。
“比如說,化淡淡的妝!彼闷鸩蕣y品,替女兒淡掃蛾眉,點絳唇。
“比如說,幫指甲美容!彼槌鲆黄繙\粉柔的指甲油,為女兒十指添艷。“以前的女生沒有指甲油,想要指甲漂亮有顏色,得明鳳仙花汁來染!毕檐白谑釆y臺前,讓母親梳妝打扮。
“打扮好了以后,要做什么?”她忍不住問。
“祭拜織女啦、唱歌啦、猜謎啦、吟詩作對啦。只要女生一起玩,什么都可以。”范雙星露出了懷念的神情,她小的時候,就是跟義姊妹一起熱鬧渡過女兒節(jié)的!安贿^,其實還是要一堆人聚在一起才有趣。”“那媽咪為什么不讓爸比跟千峰參加?”因為有時候,看到女兒靜坐在一旁,她總會內(nèi)疚。人家說“女兒貼心”,但有老公在一旁纏手纏腳,她跟女兒硬是少了一般母女問的互動,有些疏離。
她有心改善這種狀況,所以──男生統(tǒng)統(tǒng)滾出去!
她一邊想著,腦海里浮起一種古有的傳說!耙驗槠呦κ桥耐瑯窌,如果祭拜織女時,有男生偷看,就會刮起怪風(fēng)!薄肮诛L(fēng)?”“就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大風(fēng),叫作“織女暴”!毕檐耙荒樅闷!笆强椗鷼饬藛?”“大概是吧,可能是想警告男生,不許來偷看女生的秘密聚會!焙鋈婚g,一股強勁的冷風(fēng)刮了進來,仿佛在預(yù)告著……有人來了。
肯定是徐千峰!
祥馨馬上聯(lián)想到。她的青梅竹馬每天都會跑來找她玩,即使爸比賭氣、媽咪不準(zhǔn),他照樣會偷偷摸摸地潛進來,理都沒理大人怎么說。
希望織女別真的生他的氣才好。
“媽咪,如果我有表姊、表妹,是不是就有很多女生可以一起玩了?”范雙星一愣。祥馨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是母女問……心有靈犀嗎?
“應(yīng)該是吧!彼銖娨恍Α
“那我為什么沒有表姊表妹?”祥馨想起看過的兒童繪本,里面有些家族稱謂,從沒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盀槭裁次覜]有外公外婆?”范雙星怔怔地看著女兒,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dāng)年,她背棄了養(yǎng)父母的恩惠,連跟義姊妹們報備一聲也沒有,夜里偷偷拎了個小包袱,就跟當(dāng)時才剛創(chuàng)業(yè)的孟鵲起離家成婚。
幸好孟鵲起極其商業(yè)頭腦,在短短幾年內(nèi),便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貿(mào)易王國。
丈夫爭氣,是以證明她當(dāng)年識人的眼力不差,事已過、境已遷,她也該回返養(yǎng)父母、義姊妹面前,請求諒解。
只是,只是……她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待她極好,如今也不至于拒她于干里之外,但這些年來,他們夫妻始終膽心的是……“你怎么突然不說話了?”祥馨搖了搖她的手。
“因為她在想事情。”一個暗啞的男性嗓音響起。
范雙星全身一僵,從脊髓下端開始抽冷。
為什么她會突然聽見……夢魘的聲音?
她仰起頭,看見夢魘中的男人正朝她走來,笑吟吟她看著她的女兒。
那笑,冷森森的,沒有人氣。
“小妹妹,她在想我。”他伸出大掌,輕撫祥馨。
雖然罩在祥馨頭上的大掌并沒有施力,但范雙星卻渾身顫抖。
那雙手掌充滿了恨意,她毫不懷疑,他會在下一瞬間,將祥馨的粉頸擰斷。
“不要傷害她!”她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瓶瓶罐罐!跋檐昂么跏恰悄愕耐馍!彼f般憐愛地看著「外甥女”。
祥馨不明白其中糾葛,也定定地回看他,那筆直的目光,悄悄觸怒了他。
“這孩子跟你長得真像!彼p嘆。“只可惜那雙眼睛太放肆,沒有你的溫婉,看了真叫人不舒服。”不過沒關(guān)系,那雙眼睛很快就會變得“無神”了,他在心底補充。
范雙星鼓起勇氣,從他手中推開女兒。
“祥馨,出去玩!我跟你舅舅有話要說。”她必須保護女兒。
那是“舅舅”?未曾謀面的“舅舅”?怎么看起來好像是壞人?
祥馨警戒地看著他,小臉上浮現(xiàn)擔(dān)憂。
“快點出去!”范雙星急喊。
沒見過媽咪疾言厲色,祥馨不敢不從,但她實在好擔(dān)心,邊走邊回頭。
在她離開之前,看到了“舅舅”怨憎的眼神,走到門邊,微微地聽到──“你、你是怎么進來的?”范雙星無力地問。
“只要一把剪刀,淺薄的配線常識,要闖進一棟洋房,根本不困難!狈痘艿袜!氨绕饛娜毡镜木癔燄B(yǎng)院逃回臺灣來,那簡直就像是雕蟲小技。”“你到底想來做什么?”她絕望地問。
魔鬼一般的輕吟,迥蕩在有過無數(shù)甜蜜與激情的主臥室里。
“我來帶你走。雙星.你屬于我、你應(yīng)該屬于我才對!”★※★※★※“千峰?千峰,你在嗎?”祥馨三步并作兩步,第一次跑得那么急,來到他們的秘密洞口。看到那個陌生的男人,心口有股恐懼揪緊了她,她唯一想到的求助對象,就是徐千峰。
他動作敏捷,腦筋又靈活,一定知道該怎么辦!
“喂,你在嗎?”她愈問愈急。
徐千峰正倚坐在自家的墻邊啃蘋果,聽到呼喚,立刻鉆過來。
“怎么了?”聽她的聲音,好像很著急似的。
哎呀,只是送個巧克力嘛,何必念成這樣?難道是怕他不愿意收下嗎?
他樂陶陶地想著,定睛一看──“哇,祥馨,你穿這樣好可愛!”逗人的包包頭,嫣紅的心嘴兒,祥馨難得作中國風(fēng)打扮,俏得讓他看直了眼。
突然間,孟家大宅里,傳來男人粗暴的咆哮聲。
除千峰立刻回過神。他天生警敏,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對勁。
“怎么回事?”他審視祥馨的臉蛋,發(fā)現(xiàn)她黑不溜丟的眼兒中,有著恐懼。
“那不是孟叔叔的聲音!泵鲜迨逅粫眠@么兇的口氣,對孟媽媽說話!跋檐埃鞘钦l?”“看起來好像園丁的“舅舅”!薄皥@。俊薄啊熬司恕贝﹫@丁叔叔的制服。”““舅舅”?”他可不記得孟家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一號訪客!八麖哪睦飦淼?”“不知道!彼Щ蟮負u搖頭!巴蝗幻俺鰜淼!甭犉饋砗茉幃!坝袥]有按門鈴?”“沒有,媽咪也沒去開門,那個“舅舅”就突然走進房里來。”徐千峰心里有不祥的預(yù)感。
從小,他的危險直覺就特別靈驗。如果身邊即將發(fā)生危險,他會有所感應(yīng),頸后寒毛一根一根豎起來,寒意竄過脊椎。
現(xiàn)在,他就有這種感覺,很強烈、很強烈。
“快,祥馨,你先鉆過來,到我家去!彼(dāng)機立斷。
“不行,我擔(dān)心媽咪。”她看似柔弱,可一旦打定主意,十條牛也拖她不動。
他盤算了下,硬把她拉過去,只怕打草驚蛇。
“我回去找我爸過來看看,你乖,躲在那邊的灌木叢里,不要動喔!毙烨Х逡宰羁斓乃俣,從洞口鉆回去。
★※★※★※
“爸、媽!”火箭炮般的影子沖進徐家大宅。
除太太端坐在缸木椅上,喝著熱呼呼的安神養(yǎng)腦茶。
“媽!”徐子峰看不到父親的身影,沖過來說道:“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有,聽到了,又大聲又清楚!彼畔麓杀w好瓷蓋,將三件式杯組擱回桌上。“真是的,只有你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來我生了兩個兒子,要不然還以為其中一個早就入贅到隔壁孟家去了!毙旄笍臉巧献吡讼聛怼!霸趺椿厥拢壳Х,在吵什么?”“爸,隔壁來了一個奇怪的叔叔,穿著園丁制服,正在對孟媽媽咆哮!毙旄概c徐母互看了一眼!笆裁础捌婀值氖迨濉保繄@丁今天不用上工!毙旄赋耸恰昂谰皠e墅區(qū)”的原業(yè)工以外,平時也是這里的大家長,負有管理保護之責(zé),對于整個別墅區(qū)里竹大小事項,全都了若指掌。
“祥馨說,那是她的“舅舅”!
徐母臉色一變,坐直了身。““舅舅”,你是說祥馨的“舅舅”?”如果真的是那個人來了,那就不妙了!
她與范雙星素來交好,許多不為人知的事,范雙星也都同她說過。
她立刻撥電話到隔壁孟家,電話卻連不上線,嘟嘟聲顯得有點古怪。
“電話線好像被剪斷了。”她換撥另外幾支電話。“全部打不通。”“看來老孟這次惹上大麻煩了。”徐父沒有半分遲疑!拔覀冞^去支援他。”“孟叔叔不在家!毙烨Х屣w快地提供線索!八焦救チ。”“你怎么知道?”這小子真像老婆說的一樣,活似早就入贅到孟家!
“昨天孟媽媽叮嚀我,說今天是七夕,也是女兒節(jié),叫我不能過去,孟叔叔他得上班去。”想必孟叔叔他跟他一樣,聽到消息后,抗議聲不絕。
妙的是,他有“偷情”的秘密洞口,孟叔叔沒有。
哈,小勝一籌……不對,現(xiàn)在不是得意的時候,祥馨有危險,他要保護她!
“爸,你負責(zé)把孟叔叔找回來!”他轉(zhuǎn)過身,又往大門口跑去。
“等等,你去哪里?”
“我們家圍墻上,有個洞口,我可以鉆過去,看看情況怎么樣!毙炷傅亩撘宦纷烦鰜!拔梗阈⌒陌。 薄袄掀,你打電話到“鵲起貿(mào)易”,叫老孟回來!毙旄府(dāng)機立斷,夫婦倆凝重的神色,透露出他們心知這件事不尋常,他自己抓起了桌上的另一支電話。“幫我接警察局長,告訴他,老徐有急事找他……”★※★※★※孟家大宅的主臥室里,范基哲拿起預(yù)備的繩索,綁住范雙星的手腳。
“你為什么要跟孟鵠起在一起?你應(yīng)該是我的新娘!”“大哥,你冷靜一點……”范雙星又驚又懼,根本無力掙扎。
“打從你七歲到范家來,被我爸媽收作養(yǎng)女,我就喜歡你了,我一直把你當(dāng)作未來老婆般的疼愛,結(jié)果,你卻違背了我的旨意。”“不是的,你聽我說……”“你怎么能跟孟鵲起在一起?他是個渾身銅臭的生意人,哪比得上我這個高風(fēng)亮節(jié)的讀書人?他故意搶走你,如果不是他,我們早就雙宿雙飛了!”范雙星拚命搖頭。“事情不是這樣!”她對義兄范基哲一點感情都沒有,有的只是手足之情。
但,隨著埋首在書堆的日子愈多,他似乎愈偏激,把她當(dāng)作所有物,不管她重申幾次,她愛孟鵲起,他就是聽不進去。
“還有那個小雜種,長得可真像你小時候的模樣!崩壓梅峨p星,范基哲抱起她,走下樓!翱墒牵敲纯蓯鄣男|西,居然是你為孟鵲起生的女兒。”她聽出了弦外之音,一陣毛骨悚然!安灰獋λ笄竽!”“不行!北鶅龅穆曇簟!八撍!誰叫她身體里,流著孟鵲起骯臟的血液?”范雙星驚恐地瞪大眼睛,用力地掙扎。
范基哲不把她的掙扎當(dāng)回事,將她抱到庭院里放下,從帶進孟宅的旅行袋里抽出槍枝,輕聲細喃──“等孟鵲起回來后,我就在他面前,殺掉小雜種。只要他們都死了,你被玷污的過去也就被漂白了,以后誰都不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他揮了揮手里的槍,猙獰的表情環(huán)顧整個庭院。
“出來,孟祥馨!如果你再不出來,我馬上殺了你媽!”★※★※★※范基哲嚷了三次威脅,一次比一次狠毒,祥馨終于按捺不!皨尅彼p嚷。
下一個字還末出口,一雙有力的大掌突然搭住了她的肩膀“祥馨,別動!毙烨Х逡詺饴曉谒呎f道。“我爸爸已經(jīng)派人處理了!薄翱墒菋屵洎ぉぁ薄八粫䦟δ銒屵湓趺礃印K悄愕摹熬司恕,不是嗎?”他用力按住祥馨,不讓她亂動,祈禱她能夠保持一貫的平靜溫馴。
多謝老天保佑!讓他在鉆出秘密洞口的時候,剛好避開了那個人目光所及之處,又在他威脅祥馨出面時,及時拉回她一把。
“孟祥馨,出來!你不要你媽了是不是?”他低下頭,對范雙星獰笑。“看孟鵲起養(yǎng)的好女兒,管都不管你的死活呢!”祥馨,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出來!
范雙星怕一開口,女兒便會出聲,所以緊咬著唇,不敢說話。
“孟、祥、馨!”下一波心理戰(zhàn)術(shù)又要開打。
嗚~~一陣響亮急促的警鳴,陡然由遠而近馳來,陣容浩大。
警車在不遠處停下,規(guī)律又快速的腳步聲跑過路面,在門外待命。
范基哲的神惰轉(zhuǎn)為陰沉。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降!蓖庠搅!范雙星幾乎喜極而泣。
“可惡!是誰去報警?”范基哲低咒。
他不相信,孟家大宅還有對外的聯(lián)絡(luò)管道,除非……除非是……“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降!薄耙欢ㄊ悄莻小雜種搞的鬼!”他怒吼,在整個庭院里瘋狂地搜尋起來。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煩死人了!
他舉起沖鋒槍,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一陣對空掃射。
子彈用罄,四周又恢復(fù)一片死寂。
他換了把義制貝瑞塔美洲豹手槍,滿意地四處搜尋,正好看到夾雜在灌木叢中的一抹粉紫。
“原來你在這里!彼劾镏豢吹玫窖壑嗅,卻沒注意到一抹黑影迅速地遁入一旁!澳憔垢叶阒遥俊彼话驯鹣檐,走向大門口,拿她當(dāng)作人質(zhì)。
“我要跟孟鵲起說話,叫他進來!”
“鵲起,不要進來!他會殺了你!”但──他也會殺了祥馨!她心痛不已。
“雙星,閉嘴,不關(guān)你的事!”范基哲斥著,但槍口始終不曾對著她。
“讓我進去!贝箝T外,孟鵲起硬擠上前,卻被特警隊員包圍住,硬是被架到后面去。
特警隊長站上前。為了安全起見,可不能再任當(dāng)事人情緒化地叫囂下去,否則情況會惡化得更快。
“我是特警隊長梁鋼,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交涉!薄拔沂稚嫌幸粋人質(zhì),告訴孟鵲起,要他女兒的命,就拿自個兒的來換。”范基哲毫無轉(zhuǎn)圜余地地說道!捌渌麠l件,我都不接受。”特警隊長聽出了他的決絕。他按緊耳機,繼而聽取無線電傳來的消息。
半晌后,他沉痛地做了個手勢。
位在制高點上的狙擊手開始動作了。
啪?
一發(fā)子彈從高空極速射下,在范基哲猝不及防的時候,貫穿了他的左肩。
他痛得將祥馨重甩在地上,滿腔恨意傾巢而出,槍口直指向她。
所有的事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狙擊手的第二發(fā)子彈尚未發(fā)威,范基哲便朝著祥馨,抑下扳機!
一個更快的身影陡地竄出來,緊緊朝祥馨撲抱過去。
“砰!”子彈迸射,硬生生地破入人體。
剎時間,血霧四濺,兩個無辜的男孩女孩,同聲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泣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