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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紅顏 第一章
作者:四方宇
   
  隆冬的歲末,大地淡飄霜雪,京城近郊的一座墓地,一對素衣的中年夫婦神情悲戚地站著。

  中年美婦顫抖的手撫著那雅致的墓碑,御寒的大氅也溫暖不了她已哀透的心,纖纖玉指所碰到的每一個字都錐心入骨,莊嚴(yán)的碑上,以恭整的字體刻著“宋清平之墓“,婦人的淚潸然滑落。

  “平兒……”中年美婦斷腸地喚道!澳阏f出去游歷數(shù)月便回,如今你怎么會躺在這黃土下……”

  她緩緩蹲下身,面龐靠到碑上,止不住的淚像斷線之珠,沾潤了碑上的字。

  “娘和爹來看你了,你知道嗎……平兒……宋家一脈單傳,爹娘唯你一子呀,現(xiàn)在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要我們怎么走下去……怎么走下去呀……”響應(yīng)的是無言的寒風(fēng)吹動墳坵上的黃沙,增添愁悵唏噓。

  “真真……”身后的男子有力的大手安慰地拍著妻子,喟然語聲滿是蒼涼。

  看著這一切,宋英杰一雙明睿的眼里盛滿沈痛,只感世事的無奈與作弄。他曾是武林絕代高手,孤高自賞地以匡扶武林正道為己任,縱橫大半輩子,最后又如何!郡南王龍九天擊敗了他,一個比自己年輕好幾載的少年男子,世上無不敗的高手,勘破這層事理的他隱退江湖,過著閑云野鶴的日子,更了解平淡是福,也只想下半輩子含飴弄孫,而今……

  黃真噎然地對著兒子的墓碑道:“你枉死在周公泰手下,如今那狗賊雖然死了,可是……”想起兒子的死,再看到碑旁的小字,“義妹宮千雪立”,她那雙美目射出怨恨的目光!昂δ愕娜诉活著呀,龍九天、宮千雪這對狗男女,娘定要將他們碎尸萬段,慰你在天之靈!”

  “真真,你別胡思亂想!”聽到妻子這偏激的論調(diào),宋英杰愕然!

  “我沒有,平兒捎來的家書曾說喜歡上了一名女子,后來才知道她是小王妃,沒多久就傳來平兒身亡的消息,這還不足以說明,平兒的死和他們夫婦脫離不了干系嗎?”她悲忿地道!耙欢ㄊ驱埦盘煲蚨食沙,謀害了平兒!天呀,我們宋家究竟造了什么孽,永遠都擺脫不了那個姓龍的嗎,當(dāng)年你被他逼至退隱,到現(xiàn)在連兒子的命都賠上去了!”

  “真真,你太武斷了,郡南王爺一直力邀我們夫婦相見,想將事情解釋清楚,是你一直回避著!”

  “見面解釋!”她冷嗤地起身!奥犓幕ㄑ郧烧Z嗎?好讓他逃脫殺了平兒的罪嫌!”

  “別說郡南王爺不是這樣的人,以他的武功想殺平兒是輕而易舉的事,又何須這么費心設(shè)計謀!”宋英杰對妻子安撫地分析道。

  “哼,那只有天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我要去洛陽,定要他們夫婦倆為我兒賠命!“她咬牙切齒地握緊雙拳。

  “真真,你可別亂來呀,龍九天非尋常人……”

  “夠了!”黃真怒視丈夫!拔抑滥阈闹邢騺砭磁妪埦盘欤裁靼滓阅愕膫性定不會贊成這樣的作法,但是,你不幫我也別妨礙我,否則別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反正……”她看向愛子的墓地一眼,憂戚道:“平兒死了,我什么都豁出去了!”說完轉(zhuǎn)身便走,在瑟寒冷冬中,那孤寂的背影竟顯得那么毅然絕然!

  “真真……”宋英杰忙要追上去,一道掌風(fēng)夾著落葉風(fēng)砂擊來,逼得他忙回身退開,這須臾的時間,前方的人已無影無蹤。

  ※※※

  入夜后的“醉紅樓”更顯金碧輝煌,人人皆知這座豪華壯觀的樓宇,是洛陽花街上,最為規(guī)模浩大的妓院。這里的姑娘不但樣貌俏、水平高,無論詩詞歌賦皆能來上一段,因此,這也是許多文人雅士和高官權(quán)貴流連聚集之地。

  明燦的月光,增添夜興的高昂,“醉紅樓”正當(dāng)熱鬧,極目盡是飲酒作樂的尋歡客,鶯鶯燕燕扭腰款擺地穿梭其間,無一處不浮蕩著淫聲浪語,直至大隊的官兵頓然涌進,驚擾了滿園笙歌的景象。

  “傳令下去,每個角落都要仔細地搜,今晚定要將那個竊取麝心草的夜盜抓。 盀槭椎氖且簧頌t灑勁裝的女子,秀麗的朱顏透著幾分英氣,有著江湖兒女的爽朗,當(dāng)她舉起手正欲施號令地揮下時,一個尖拔高嗓的女音,先聲奪人地吆呼來!

  “我說官爺……”“醉紅樓”的老嬤嬤晃著她那發(fā)福的身軀,用力擠開好幾個阻在眼前的人柱,啐了這幾個礙事的家伙幾口后,才又奮力扭著那圓桶似的腰,揮舞著手絹一徑地諂笑。

  “有話大可坐下來說嘛,何苦這么勞師動眾,真是……呃……”待她看清眼前的帶頭者竟是名女子后,平時溜口的手腕話都一時哽住了。

  相異于對方那訝然的表情,為首的女子只是淡睨了一眼,唇色勾笑地環(huán)胸道:“本座懷疑方才在云真寺犯案的夜盜潛進你‘醉紅樓’來了,還希望老嬤嬤你配合一點,別妨礙官府辦案。來人……”說著她轉(zhuǎn)身欲再下令。

  “等、等一下!”看著眾多的官差再度圍來,老嬤嬤忙又拉嗓大叫!皢,我說這位……不同凡響的姑娘該怎么稱呼?”見慣場面的老嬤嬤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掛在臉上的笑容多了點打量意味。

  深知風(fēng)塵中那套見高攀逢低踩的模式,帶頭的女子隨興拉下一旁盆栽上的綠草叼在唇邊,頗顯幾分不拘的輕狂,“非!痹敱M地道:“本座是當(dāng)今圣上親封的御前神捕追風(fēng),在朝中擁有二品朝位身分,更有能號令各地縣府的紫金玉牌,如此,可夠老嬤嬤你聽明白了!”

  “明白、明白!”聽到這名號,老嬤嬤早已眉目一亮!霸瓉砻勌煜碌淖凤L(fēng)神捕云天驕就是姑娘你,老身今天三生有幸,能親睹云姑娘玉容,好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俊姑娘!”

  天下間,出自各大門派的英雄豪杰及江湖俠女自不在少數(shù),但是出自朝廷且擁有官位在身的女子可就少見了,更何況還是當(dāng)今圣上親賜的神捕身分,無論黑白兩道、朝野民間,渲風(fēng)神捕“云天驕”這個名號可說享譽當(dāng)今。

  “好說!”云天驕漫不經(jīng)心地聳肩響應(yīng)!肮ЬS和刻薄的話我聽多了,多一句少一句于我也無傷,現(xiàn)在既然大家認得了,沒有疑問的話,可以讓開了!”

  “哎喲,神捕大人,說這話可就傷感情了!崩蠇邒叽驁A場地笑著!澳阋擦私膺@‘醉紅樓’是個什么地方,別說這進進出出的客人三教九流,以你天驕姑娘未嫁之身,擅闖這……煙花之地,若見到了什么不……雅的場面,傳出去,不好吧!”老嬤嬤手絹掩唇,曖昧地意有所指。

  此言一出,一旁圍觀看戲的尋歡客也不禁轟然大笑,今日能親睹追風(fēng)神捕“云天驕”,已夠教眾人在茶余飯后津津樂道好一陣子,再見這青樓老嬤嬤和天下名人一別苗頭對陣,要讓這些?礋狒[的煙花客也助上一腳地起哄,各種調(diào)侃的輕挑之詞也隨即鬧開來!

  對這一片喧嚷,云天驕無動于衷,只是搖頭一笑,出口的話還是那不變的慵懶聲調(diào)!拔夷茏叩昧私⑦M得了朝野,天下間窮兇極惡之徒落我手中不知凡幾,各種陣仗見不下百回,小小‘醉紅樓’豈能入得了我眼中!”

  八面玲瓏的老嬤嬤隨即笑著應(yīng)和!罢f得是,姑娘你眼界廣、身分高,見過的市面比起我這老太婆都不知多了多少,雖是女兒身,可在江湖上誰不尊稱你一聲神捕大人,而在京城里又有誰敢惹著姑娘你,但是,這是洛陽,在京城是天子腳下,而這………可就天高皇帝遠了,尤其這條洛陽花街上,人盡皆知這‘醉紅樓’不是一個說搜就能搜的地方呀!”迂回的拐彎,擺明就是下馬威地告訴對方,自己背后的靠山硬得可不是誰都能碰!

  云天驕眺睨著老嬤嬤,那犀利的眼神,直盯得對方寒然一顫,她才低笑地緩緩拿下叼在唇邊的綠草,猛然振聲一喝:“來人,給我掀了‘醉紅樓’也要將夜盜抓到!”

  一聲浩蕩的命令,身后的官兵迅即散開,化整成數(shù)小隊,沖進各處廂房、畫閣,嚇得那些興頭高昂的尋歡客和姑娘們個個如驚弓之鳥,倉皇尖叫地慌亂逃竄!

  “你……”老嬤嬤顯然想不到自己的仗勢反倒碰了個大釘子,對方竟半點余地都不留。

  “從我云天驕出道以來,還沒有哪個地方是不能動的!我說老嬤嬤,你記好,三分顏色開的染房是不長久的!”她悠然地倚著一旁的石欄桿,拿著方才的綠草掏掏耳朵,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云天驕,不要以為你來頭大就能為所欲為,搞清楚‘醉紅樓’的地盤是你能踩的嗎?”一聲聲的銳叫和客人的逃竄,搞得就像逃難一樣,堂堂花街之首的“醉紅樓“竟變得如此雞飛狗跳,老嬤嬤當(dāng)場氣得跳起來!

  云天驕只是更加怡然地交疊著腳,嘆口氣道:“唉,講話小心呀,否則再繼續(xù)仗勢下去,本座天天帶人踩你‘醉紅樓’,任你人脈再廣、根基再穩(wěn),也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

  還不待老嬤嬤再次暴跳如雷,一個和悅的男性嗓音已傳來。

  “是誰要踩了‘醉紅樓’的!”隨著聲音走出的是個出塵俊逸的白衣男子,身旁擁著一位貌美的姑娘,月光下,來人倜儻的神采,輕送的徐風(fēng)拂著那飄袂的衣衫,使他看來猶如謫仙之人。

  “陸公子,你可出來了,你倒是說說理!”一見來人,老嬤嬤恍如看到救星,呼天搶地地挨過去。

  但見來人爾雅一笑,捏捏懷中美人那可愛的下巴,一副風(fēng)流自認地道:“人人皆知這‘醉紅樓’的花魁蘇袖姑娘是我多情劍客陸丹風(fēng)的紅顏知己,誰敢唐突佳人可是本公子最不能容忍的事!”

  陸丹風(fēng)緩然抬頭望去,猛一迎上對方那雙英燦沈凝的眼神時,一股突來的微妙感受悸動了他。

  “多情劍客,陸丹風(fēng)!”云天驕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高雅俊逸的談吐,淡揚的白衫無一不隨風(fēng)款飄,猶如全身上下都知風(fēng)從何來,好象一幅自畫中走出的活仙人。

  “好說,正是在下!”瞧那秀麗的朱唇低念著他的名字,陸丹風(fēng)的心更是怦然一蕩!霸乒媚锕鐐餮裕⒆孙S爽、俊麗不凡,好個拔塵傲然的女中英豪。陸某有生以來,還未見過有哪個女子能有姑娘這般獨魅的風(fēng)采!”他邊說著邊放開懷中的俏佳人,雙眼直勾勾地朝對方走去。

  “陸公子……”老嬤嬤見陸丹風(fēng)一看到云天驕就連魂都掉了般,連忙將肥胖的身軀中途岔進他跟前,用力提醒道:“你莫忘了,她說要踩了醉紅樓,冒犯公子你最心愛的蘇袖姑娘呀……”

  不待她說完,陸丹風(fēng)已用扇子將那張碩大遮視線的“嬤嬤”臉推開,繼續(xù)朝那發(fā)出強大吸力的來源走去。

  “聽說姑娘為擒夜盜而入此是非之地,區(qū)區(qū)夜盜怎能如此勞動天驕姑娘,若有陸某能助上一臂之力,還望……”

  “陸公子!”尖拔的嬤嬤聲再次高揚,且不待陸丹風(fēng)有所反應(yīng),就馬上揪住他的領(lǐng)子順便奉送一張?zhí)闇I縱橫的大餅嬤嬤臉,哀嚎著:“公子真沒良心呀,今日咱們袖兒姑娘不在你就說這‘醉紅樓’是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又怎么樣,還不是公子你最愛來的,您就狠心讓別人挑了‘醉紅樓’,把……”

  “來人!”面對起乩的老嬤嬤,陸丹風(fēng)只是輕聲一喚。

  “四上人!”隨侍而來的郡南王府人馬應(yīng)聲上前。

  “把老嬤嬤請下去灌杯安神茶,確保她到明早都不會醒來!”

  “是!”眾人馬上架住老嬤嬤。

  “殺人呀……沒天良的男人……敢碰姑奶奶……非禮呀……”被架下去的老嬤嬤更是叫得像殺豬似的,左右之人以更快的速度將她帶下去特別照料了。

  “不愧是金牌五御史中的老四,果真不一樣呀!”云天驕唇角扯笑,炯亮的雙眸卻充滿玩味地打量這名滿天下的花花公子。

  “叫姑娘見笑了,聽天驕姑娘言下之意,莫非早已認識在下?”刷的一聲,陸丹風(fēng)手中的折扇隨著主人那翩然的儀態(tài),攤展而開,綻開了他那溫雅多情的笑容。

  “喔,未曾有這種榮幸!彼闷鹗种械木G草朝他晃道!暗,陸大公子那些遍布各地的……非凡事跡,很難令人不認得!”

  “非凡事跡!”陸丹風(fēng)整個人更是一振,定是平時行俠助人的義舉讓人傳開了。唉,他總是抱著為善不欲人知的信念,平時若有善行,也定告誡眾人,千萬不要記得救他們的人是……洛陽郡南王府金牌五御史中的老四,多情劍客陸丹風(fēng)!絕對不要記得是那個身穿白衣、帥氣傲人、俊美無敵的俠士救了他們,他是這么拚命叮囑,結(jié)果,顯然一個人天生的魅力就是無法擋!

  “江湖上傳得可熱了,不說公子你過去的輝煌,光說陸公子你近年的成就,就夠人津津樂道!”

  “哪里、哪里,江湖人太抬愛陸某了!”陸丹風(fēng)帥氣地一甩頭,端起了絕代佳公子的風(fēng)范。

  “聽說陸公子你去年對四川唐門的大小姐始亂終棄,為報此辱,整個唐門傾巢而出,個個誓殺你不罷休,后來是郡南王爺親自出馬才為你擺平!是真的嗎?”

  “啥!”聽到正版的“非凡事跡”,陸丹風(fēng)顯然尚難反應(yīng)過來!

  “還聽聞閣下你年初差點被平定邊疆的郭將軍給殺了,因為他從戰(zhàn)場一回來,竟發(fā)現(xiàn)他的老婆紅杏出墻,而那個被當(dāng)場捉奸的情夫,居然是……陸大公子你呀,于是大白日的,就在天子腳下,竟然可以看到還身穿戰(zhàn)甲的將軍追著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滿街跑,據(jù)說還蔚為奇觀呢!”云天驕一副驚嘆地搖頭,像是光講就已夠令她佩服至極!翱傊,舉凡負心、花心、狠心這類無情無義的詞,沒有一句不是用在你陸大公子身上的,跟你連不上的大概只有癡心吧!”

  “誤會……”陸丹風(fēng)叫出難得的高嗓音,旋即發(fā)覺自己的失禮,馬上深呼吸后調(diào)整一下細部的表情,才又咧出溫和的笑容!斑@其中一定有誤會,定是有心人士的惡意中傷,以姑娘之聰慧,應(yīng)是……”

  “哎,本姑娘行走江湖多年,是不該相信這種江湖傳言!”云天驕揮手打斷他,卻在陸丹風(fēng)暗自松口氣后,按著道:“但是身為江湖兒女,我當(dāng)然相信江湖傳言!”說著好玩得哈哈大笑。

  “天驕姑娘真是幽默、幽默呀!”陸丹風(fēng)切齒笑著,再次深呼吸。這一次顯然比方才多了點抽搐感,且連吐口氣都緩緩的,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瞬間消氣法”會用在那個惡魔小王妃,也就是他的寶貝徒弟之外的人身上!

  再次開口的陸丹風(fēng)收斂了那瀟灑的輕佻,透出犀利的冷鋒!吧癫洞笕丝捎惺裁醋C據(jù)證明夜盜搜索‘醉紅樓’,否則隨意帶著官差就搜索‘醉紅樓’,縱然你擁有皇上御賜的紫金玉牌也不妥吧,而云捕頭如果想以官位壓人的話……”在被對方戲謔過后,他完全只想扳回面子,首先就是對這狂傲的天之驕女下足馬威!“就不知……我這一品朝位是否能鎮(zhèn)得住你這二品的?”

  “那不曉得我這老二是否能制得住你這放蕩的四弟!”另一個男性的聲音插口道。

  “二哥!”陸丹風(fēng)訝然地看著來人。

  “二上人!”云天驕也回禮一揖。

  為首走來的漢子,正是金牌五御史中的老二沈元智,身后還跟著時多個郡南王府中的侍衛(wèi)。

  “云捕頭,不好意思,四弟性子向來愛玩,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無所謂,我云天驕不是會記仇的人,更不會一句話不對就變臉,這么沒度量的事,不是我輩中人該做的事!”她嘲意不離唇地掃過一臉臭樣的陸丹風(fēng)。

  見到快要再飆起來的四弟,沈元智連忙咳著聲,警告老四不可沖動!霸撇额^向來爽快大量,今夜謝謝你的相助之情,接下來就讓老夫接手吧,夜也深了,待會兒我家王爺將至,和云捕頭金陵一別已有兩年,今次他想親邀云捕頭至郡南王府作客。”

  “王爺真是客氣,只可惜我尚有要事,無法久留,只好勞煩兩人替我辭謝王爺美意,他日定當(dāng)親上郡南王府叨擾。喔,對了,陸公子!”她突站到陸丹風(fēng)眼前。

  不解她突來之舉的陸丹風(fēng),只見眼前的佳人驀然朝他嫣粲一笑,這一笑足堪讓星月失色,瞧得陸丹風(fēng)整個人都酥了,正當(dāng)他沈醉在這花般的嬌靨中時,已感到佳人的柔荑搭上他的肩,更讓他心跳遽增地想著,自己果真還是魅力無窮的!

  云天驕卻是拍了拍他的肩,感嘆道:“說真的,一個男人生成你這副模樣,還滿失敗的!”語畢,不理他整個呆掉的神情,縱聲大笑地背手揚長而去。

  沈元智見了忙彈彈手指,身后的屬下都熟練地站到陸丹風(fēng)周遭幾個方位,當(dāng)云天驕的身形消失在視線后,沈元智心里開始默數(shù),一、二、三……

  燦爛的星空下,一聲直沖云霄的暴吼,在“醉紅樓”里炸開了,身旁待命的眾人也在瞬間一轟而上!

  ※※※

  “四弟,冷靜、冷靜……”沈元智和眾人從各個方位死命抱住抓狂的陸丹風(fēng)。

  “太過分了……居然敢說我這江湖赫赫有名的美男方長得很失敗……”陸丹風(fēng)完全失控地怒號。

  “四弟,別生氣,云捕頭就是那個性子,有什么就講什么,不是真的要……”

  “有什么講什么……”這句話更讓陸丹風(fēng)暴跳如雷!澳闶钦f她不過講出事實嗎……”他這副吼大叫地的跳腳模樣,倒和方才被架下去的嬤嬤有幾分像。

  “不是、不是,二哥怎么可能這么說!”沈元智駭?shù)糜昧u頭,拚命安撫著!碑(dāng)今世人誰不曉得四弟你形象高雅、涵養(yǎng)一流、風(fēng)采出眾,就算潘安、宋玉重生都比不過你!”

  “真的?”他火氣稍緩,狐疑的目光瞥向沈元智。

  “當(dāng)然、當(dāng)然!”沈元智點頭如搗蒜,就怕四弟真的飆起來!四弟近來一抓狂就會耍完一整套多情劍法,劍氣加怒氣,凌厲之威猛,百公尺內(nèi)所有立著的東西無一幸免!“別忘了多情劍客陸丹風(fēng),是多少江湖俠女、名門閨秀的夢中情人,前幾日昆侖的李三娘還為你尋死尋活,還有李員外的女兒說非你不嫁,再加上韓尚書的妹妹對你鐘情到了極點,你司別為了一個女人就毀了你這一身無人可及的謫仙氣質(zhì),不值呀!”

  一聽到此,陸丹風(fēng)整個人又是一亮,要大家趕緊放手,開始整理自己的儀表,且一定要稟持三大要點:衣袂飄逸、發(fā)型瀟灑、氣概致命,這樣才有絕代的風(fēng)采,接著調(diào)整完那柔中帶刺的目光后,就是……

  “四弟你做什么?”在旁的沈元智遠忐忑不安地以袖子擦著額上的冷汗,卻見陸丹風(fēng)伸出食指,開始測量地比著。

  “看風(fēng)從哪來呀,你們這一亂,害我都失了準(zhǔn)頭!”

  “喔,對不起,二哥不吵你了!”沈元智連忙要大家再退開點,卻也真的放心了,因為會找風(fēng)向的四弟才是最正常的,這時,剛才出去搜“醉紅樓”的官差也回來了。

  “先將‘醉紅樓’里的官兵撤走,外面的繼續(xù)待命!甭牭剿褵o下落的沈元智下令道。

  云真寺的住持一直和郡南王府有著極佳的情誼,此次麝心草遭竊,郡南王府傾官方之力搜捕,故然為著私誼,另一重要原由實乃麝心草出自皇宮,具有極其非凡的效能,如得明醫(yī)佐以藥材便是療傷治病的圣品,而若單株服食其葉片卻是極為致命的毒藥,又名“一日終”,僅一天便能教人暴斃!

  且中毒后一如常人毫無異樣,任是醫(yī)術(shù)再高的人也難以斷出,往往待毒發(fā)時已措手不及!如此奇異的藥草,當(dāng)初由西域進貢兩株,一株在皇宮,另一株移植在云真寺,當(dāng)今皇帝有感此藥草的特殊,想廣為栽培作為濟世之用,便將一株賜給擅于園藝的云真寺住持培植,待成功后,再由“金牌五御史”中的女神醫(yī)白瓊露調(diào)理藥材,只可惜才剛移植一個月的麝心草今已遭人竊取。

  “二上人,據(jù)云捕頭說,那個竊取麝心草的夜盜是個女人!”這群官差的隊長朝沈元智報告著。

  “女人!”

  隊長忙點頭!霸撇额^和對方有過短暫的交手,她非常確定夜盜是名女子!

  一旁的陸丹風(fēng)聽了嗤之以鼻!坝薪皇诌會讓對方逃了,我說嘛,什么追風(fēng)神捕不過是空有頭銜,如果讓我這個最具武林威望的多情劍客出馬,本公子包準(zhǔn)她有死無生!”

  “可是……四上人,夜盜如果死了要怎么追查身分、來歷,還有動機?”

  一道穿心眼馬上射向?qū)嵤虑笫堑年犻L!澳闶遣皇窍胝冶竟涌难馈⑹遣皇怯X得那個姓云的娘們比本公子好呀、是不是壓根兒心里就覺得我不可能抓到夜盜呀!好呀,今夜本公子讓大家看看多情劍法的威力……”說著,連他何時拔劍旁人都來不及看清,一道爍然劍光已猛然射出!

  “哇!四上人又瘋了!”當(dāng)前方一截大樹干應(yīng)聲而斷時,眾人尖叫四竄!

  還來不及待陸丹風(fēng)揮出第二招,沈元智和身旁眾人再次蜂擁而上!八牡堋⒗潇o、冷靜!”

  “放開我,本公子就親自出馬擒夜盜,讓大家都知道我多情劍法的厲害!”他在眾人箝制下狂飆大喊!

  “夜盜算什么,江湖上誰人不知多情劍客陸丹風(fēng)文武雙全、智力高超,所做的事和擒獲的人都是常人辦不到的,如今擒個小小夜盜大冒辱你的身分了!”沈元智再次卯起口舌。

  “真的?”他瞧向身后架住他的沈元智,二哥的話是最實在又中聽的了。

  沈元智也再次拚命點頭證實!皻㈦u焉用牛刀,這種小雜務(wù)二哥來就行了,四弟你只需站在一旁,展現(xiàn)你那出塵的氣質(zhì)風(fēng)范,大家的心靈就感到莫大的鼓舞了!”對!他最好哪邊涼快哪邊去,否則以他目前這等氣勢,若抓到夜盜,把對方砍個非死即傷,那麝心草找誰要?

  “是嗎?”陸丹風(fēng)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諸人,他視線所過之處,只要是人,莫不猛點頭,就怕多情劍法往自己身上招呼來。

  “看吧,不是二哥虛言,大家對你的風(fēng)采都仰慕已極,四弟你也該想想你這身氣質(zhì)養(yǎng)成不易,別隨意糟塌了。”的確不容易,不曉得賠了多少自家兄弟的男性氣慨,像個老嬤子般在旁邊幫他粉飾太平。

  直到陸丹風(fēng)很滿意地將手上的劍放下時,大家也才全吁口氣地松手!皼]錯,本公子可沒那么多閑工夫理會這種瑣碎小事,我陸丹風(fēng)可是處理大事的!”他傲然揚首哼道。

  “是呀、是呀!看,四弟你這發(fā)又散了,還有這衣服不夠蓬松。”沈元智忙安撫地替四弟理了理那亂了的造型!拔艺f四弟你不如先回王府吧,省得……”就在他思索著如何將這麻煩老四先請回王府時,眼角突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形處在一堆嫣媚的俏姑娘中,鬼鬼祟祟地想借著人潮隱遁。

  沈元智甩甩頭,一雙老眼再睜大點,沒看錯吧,他怎么好象還看到一頭很眼熟的大狗頭!“喂,那個……”就在他欲喚出聲時,對方卻突然昂首挺胸,一副干脆豁出去的模樣,反過來揮手招呼。

  “二師父,你也來啦,真辛苦,這么晚還不睡!”果然是她熟悉的熱情聲,且聲音的主人此刻正和一只碩大的黑犬住這高呼著。

  “我說嘛,怎么可能我會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真是你這寶貝徒兒和‘將軍’呀!”沈元智反射性地笑著揮手,轉(zhuǎn)頭朝陸丹風(fēng)呵呵笑道:“雪兒真是調(diào)皮呀,三更半夜還女扮男裝地上‘醉紅樓’晃,真是……慢著,三更半夜……‘醉紅樓’……”

  這一回神,可嚇得沈元智忙回身一看,鬼徒弟早溜得無影無蹤了。

  ‘四弟,你嫖妓還帶徒弟呀!”他一把揪住陸丹風(fēng),這下狼號鬼叫的角色換人了,因為寶貝徒弟還是當(dāng)今的郡南王妃,堂堂王妃竟混到妓院來。

  ‘她自己定要跟來我有什么辦法!”陸丹風(fēng)沒好氣地響應(yīng),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美型又亂了。

  “她跟來做什么?”

  “哎喲,二哥,拜托一下好不好!”陸丹風(fēng)一副受不了地拉下他的手,邊拉著被扯亂的衣襟道:“來‘醉紅樓’能干么,當(dāng)然是尋樂子呀,難不成來妓院還能念經(jīng)禮佛呀!”

  “我當(dāng)然知道‘醉紅樓’是干么的,問題是你尋樂子,她呢?一個姑娘家能跟著你尋樂子嗎?”沈元智再次揪住他,怒吼得讓身旁的人深怕下一個要制住的目標(biāo)是他們家二上人!

  “喔,二哥你吠歸吠,不要替我洗臉,噴得我眼睛都不敢睜開!”陸丹風(fēng)以袖子揩掉那迎面而來的口水滋潤!肮硗絻鹤约河惨鷣,說要跟這些姑娘交流交流、見見世面、聽聽見聞,順便學(xué)習(xí)一下……”

  “學(xué)習(xí)什么……”不待他說完,沈元智已咆得天雷地動。“‘醉紅樓’什么能讓她學(xué)……”天呀,如果讓郡南王知道,他的小王妃跑到妓院來,他們這幾個師父的面子往哪擺?

  陸丹風(fēng)對那個穿腦魔音是摀住耳朵地響應(yīng)大喊:“雪兒說要來這學(xué)習(xí)怎么糟蹋男人、要男人好看,回去要整套用在王爺身上,你聽清楚了沒……”最后他干脆閉眼用足了功力,吼得整座“醉紅樓”都在聲量回蕩中。

  片刻,當(dāng)他睜開眼放開耳朵時,才發(fā)現(xiàn)星空燦爛依舊,四周卻靜到幾乎無聲,眾人一雙雙晶亮的眼全投在他身上,像全呆住了!

  “看來大家好象聽得太清楚了!”他揉揉鼻子道。

  沈元智馬上跳起腳來,朝眾人大喊下令:“叫撤走的官兵全部回來,把‘醉紅樓’給我封鎖得滴水不漏,給我把小王妃找出來,快……一定要趕在王爺來到以前把人找到……”

  看著再度四散搜人的官兵和全身緊繃的沈元智,陸丹風(fēng)很好心地拍拍老二的肩道:“二哥,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別動不動就惱成這樣,小心血管爆!

  “你……”驀然回頭瞪來的沈元智,面對老四這個和徒兒像一對寶的惹禍精,他一張臉已氣到顫抖。

  “哇,二哥,看你臉色都脹成豬肝色了,快,快,深呼吸一下,你沒忘了‘瞬間消氣法吧’!标懙わL(fēng)趕忙拍著二哥的背,替他順順氣,還很好心地替二哥出頭數(shù)落徒兒!拔揖椭姥﹥哼@兒徒兒只會氣死她的師父們,等逮到的時候,四弟一定替二哥你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

  看著眼前這風(fēng)騷老四,安慰自家兄弟之余,還不忘用他那儒雅俊美的面龐綻開一個自認相當(dāng)有感情又符合燦爛的笑容。沈元智深深悲嘆,想當(dāng)年眾家兄弟義結(jié)金蘭時,干么說一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保得老四妥妥當(dāng)當(dāng),害得自己時有活活氣爆之嫌,這時見到肇事者又是那咧嘴一笑……

  “二哥……”這下陸丹風(fēng)可是不得了地大叫!澳愕哪樂勺仙,趕快運氣鎮(zhèn)下心來,不然你要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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