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幽魂。
東京。姬月帝國大廈。
秋涼，夜風(fēng)冷冷吹拂著東京霓虹閃爍的夜色。商業(yè)區(qū)日間極度繁華的光景不再，沒有人聲的空間突然沉默；冰冷的大廈失去了炫目的光影，微暗地泛著某種帶著寒意的光。
她以特殊的鑰匙打開電梯門，門無聲無息地滑開，光線透射而出�；璋档拇髽墙锹渲挥幸槐K微黃的燈光，映得她修長曼妙的體態(tài)在電梯之前顯得有些荒涼。
這電梯沒有樓層數(shù)，進入之后電梯本身便筆直往上走，沒有樓層顯示的燈光可看，也沒有鏡子，沒有任何文字或可供閱讀的張貼。
這是一座無聲且無趣的電梯。
電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不會停駐其它的樓層，也沒有其他的客人會走進來。這是一座私人的、仿佛孤島一樣的電梯，隱藏在東京最高的商業(yè)大樓里，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安全密閉的電梯空間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凄涼的夜、凄涼的電梯，而電梯里女子所褪下的衣衫散落在電梯冰冷的地板上。
電梯到達目的地后再度無聲無息地打開，女子赤裸著身體緩緩地步出電梯。電梯門關(guān)上后，她孤獨地置身于一個深藍(lán)色、汪洋一般的空間里。
偌大的空間只有深深淺淺的藍(lán)，波紋狀的藍(lán)色線條包圍著整個屋子，天花板上流動著水一樣的光線，而帶著淺淺的藍(lán)色光線照射在她身上。她一汪流瀑似的長發(fā)飄垂在身后，及腰的長發(fā)在微藍(lán)光線的呼喚下，似乎開始有了屬于自己的生命力，緞子般柔美的色澤在每一個腳步之間跳動，閃爍著一絲令人目眩的光芒。
她的面孔仿佛傳說中素白的碾玉觀音，柔白的肌膚如幻似真，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她，眉目似畫——一幅上帝精雕細(xì)琢、費煞心思的工筆畫。不笑不怒，令人無法揣測的心思綿綿密密在海一般的屋子里流動起來。
巨大的落地窗將東京夜景盡收眼底，鐵塔上的光線、每一棟樓里的喜怒哀樂、天上人間的竊竊私語都躲不過這里無言的視線；這里仿佛離天堂最近，也仿佛是人間與天堂之間的交接點。
角落里有紫色的煙霧裊裊上升，映在巨大的玻璃窗上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她在那煙霧之前站定，靈動的眼睛怔怔地注視著男人映在窗前的身影。
他憔悴了許多，青澀的胡渣布滿雙鬢，那雙原本冷靜銳利的雙眼如今寫著無力的悲哀。她的雙手輕輕繞過搖椅，在男人的胸前停駐。
男人手上的煙落在地上，未熄的紅焰在藍(lán)色的光線中默默燃燒。他閉上眼睛，躺在沙發(fā)上，修長的雙手握住了她藕般細(xì)致的臂膀。
不知哪里傳來的凄美歌聲，唱著愛人離別的傷痛，女聲哀哀切切問著同一個問題：為什么要走？為什么相愛卻不能相守？
為什么……那哀泣的歌聲顯得多么真切，女子卻忍不住微笑。這世界，若能問為什么，若能哭出所有的悲傷，那么離別的歌又何必唱得如此傷痛？哭泣是什么呢？只不過是淚水加上哽咽而已。
她從來不想問、不想知道，她只想看著現(xiàn)在，只想愛這一刻，只想看到時光流轉(zhuǎn)的足跡。
透過明亮落地窗，她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正擁抱著她所愛的男人。
也許明天地球不再運轉(zhuǎn)，也許明天這男人便會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也許明天她便有如空氣般消失在另一個藍(lán)色的空間里……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淺淺地笑了起來，溫柔地以發(fā)纏繞住男人的身體。
別去想吧，別用明天的哀愁勒死今日的幸�！税。烤褂袔讉�明天呢？
男人起身，長長的袍子落在地毯上，焰滅灰飛之后，空氣里只有冷冷的藍(lán)色。他抱住女子纖細(xì)的腰枝，用自己的溫度溫暖了女子微涼的軀體，另一股火焰在他們之間燃燒。
他抬起她小巧的臉蛋，凝視著那張他所見過最美的面孔。那雙黑白分明，仿佛能看清一切的眼睛讓他自慚形穢！他輕嘆一聲，無言地?fù)砭o了她。
她的唇略帶蒼白，素凈的肌膚在他手掌的摩挲下微微顫抖。他輕輕地抱起她，在深藍(lán)色的大床上放下她。深藍(lán)色的床單襯得她的肌膚特別白皙，那精致的體態(tài)在藍(lán)色的床上劃下一道美麗的白色弧度。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呼喚，所有的自制力正在接受此生最嚴(yán)厲的考驗！火焰蔓燒他所有的細(xì)胞與神經(jīng)，他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的沖動！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任那火焰燃燒、任自己的雙手顫抖、任自己所有的理智崩潰決堤！
她微撐起自己的身體，長發(fā)像一襲薄紗籠罩著她曼妙的體態(tài)。她抬起眼，水波盈盈地注視著她的男人。
男人的肌肉強健，流動的光線在他的每一寸肌膚上游移，那令人贊嘆的身體在月光下顯得有些野蠻。她看到他頸邊賁張的血脈，看到他的雙手正無助地握著拳，而這不是她要的。
她半跪著坐了起來，仰著頭，雙手環(huán)繞他的頸項，無言地閉上眼睛，唇輕吻上他的。男人的身體遽顫，所有原始的欲望瞬間急切地蘇醒過來！一雙他所見過最為清亮的眸子，那眸如今正映著天空的一抹輕藍(lán)。
她一點也不像湖畔出現(xiàn)的精靈，也不像湖里出現(xiàn)的女神。她像個夢——
那夢，教他醉……教他甘心等她一年、兩年……午夜夢回，當(dāng)她的影像出現(xiàn)在他每個最深沉的夢境之中，他知道自己甘心等待一生……真的。
就算等待一生也無所謂吧！
“莫蕪薏！”
一聲帶著焦急、責(zé)備的急切聲音打斷了這完美的夢境，不遠(yuǎn)處兩名女子正慌張地四下張望叫喚。
“蕪薏？莫蕪薏——”
那發(fā)音的意思他并不能了解，盡管他早已熟悉。清脆的音節(jié)念在口中卻似乎像是銀鈴所發(fā)出的輕脆聲響。他默默在心中念了許多次，就在他默念的同時，那女子竟像是感應(yīng)到他的呼喚似的轉(zhuǎn)過頭來。
那雙漆黑如星的眼眸筆直看進他心中最深沉的角落。
他驀地一驚！唰地跳了起來，轉(zhuǎn)身離開那里。
“莫蕪薏！”
叫喚聲仍在持續(xù)之中，他強忍住回頭的沖動，告訴自己那不過是一場夢。
一場在微晨的輕霧中所出現(xiàn)的美麗幻夢罷了。
當(dāng)他停下腳步，身后卻有女子嘆息的聲音傳來……
他凝視著那背影，心中不由得再度念起那三個字：莫蕪薏、莫蕪薏——莫蕪薏。
“Moore，長島冰茶一杯！”
震耳欲聾的樂聲將整間屋子震得微微晃動，天花板上的七彩燈光正似瘋了般的旋轉(zhuǎn)不停；舞池里男男女女放肆地?fù)u晃著自己的軀體，臉上炫迷的表情仿佛已搞不清楚人間地獄的分別。
這是一間將近百坪的PUB， 四面墻上以極為絢麗的色彩畫著抽象的圖案，猩紅的顏色在燈光照射之下更顯得詭異。
一個小小的吧臺坐落在進門的左側(cè)方向，成堆的酒瓶、玻璃輝映著詭譎的燈光。吧臺上一男一女都穿著黑色的服務(wù)生服飾，臉上帶著笑，手上的動作從來沒有停止過。
舞池大概有五十坪大，里面擠滿了各式各樣的男女，忘情地?fù)]舞著他們的肢體，放肆地宣泄著他們體內(nèi)積蓄已久的壓力。
圓形的小桌子看似凌亂地散放在場地中央，帶著點兒淡藍(lán)的光線在上方隱隱投射下來，一時之間也看不出有何用意，似乎只是為了座位而擺置的座位、為了光線而打的光線。得等人全部坐落，而且由上方往下看才會莞爾發(fā)覺，那圓桌竟排成一彎淡藍(lán)色新月模樣；而人們正坐在那優(yōu)雅的新月之上舉杯大笑著，狀似一幅既幽默又優(yōu)雅的畫面。
這樣不著痕跡的安排自然不是巧合，只是也很難了解這種讓人看不出來的設(shè)計究竟有什么作用？
“嗨！一個人�。俊�
穿著短裙的俏麗女孩蹦蹦跳跳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染成金黃色的頭發(fā)襯著雪白的臉蛋，在燈光下看起來特別蒼白。女孩端著一杯猩紅色的血腥瑪麗很自然地坐下來，一點也不打算等他邀請。
“這里很好玩吧？你是誰介紹的？”
他挑挑眉，不知道這個地方原來還得有人介紹才能進來。
女孩子笑了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澳阕约簛淼�？那你運氣真好！阿朗不在，要是阿朗在的話，你可能連門都進不來�！�
他還是不說話，但女孩顯然完全不介意。她趴在欄桿上往下看，圓圓的眼睛飄在樓下和他的面孔之間。
“你知道下面的桌椅排成月亮的模樣嗎？這是個秘密那，只告訴你一個人哦！”她笑得十分甜美，嬌俏的面孔在燈光下顯得紅潤潤的，非�？蓯邸�
他沒有回答，女孩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她只是自顧自地繼續(xù)往下說，好像他就算是個人，對眼前的少女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一樣。
“只是我真不懂耶， 為什么Moore要這樣安排呢？害我想了很久很久耶！每次問她，她都只是微微一笑，可是從來都沒有回答��！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想得到嗎？”
這幾句話倒是引起他的興趣，他搖搖頭開口：“是吧臺的女孩子吧。你們叫她Moore？”
“嗯，是一個愛爾蘭詩人的名字，但是她說她不認(rèn)識那個詩人……”女孩子又笑了起來，這次眼光只飄蕩在下面的空間之中，而聲音帶著淡淡的苦澀之味�！罢嫫婀�，原來她也有不認(rèn)識、不了解的事情……我一直以為她什么都知道呢。如果這世界有一半的女孩子像她，那像我們這么平凡的女孩子可就慘了�！�
男子聽著，仍是不語。
“我叫芽子，你呢？”女孩子恢復(fù)了精神，很活潑地轉(zhuǎn)頭看著他�！澳憬惺裁疵郑俊�
“織真�！蹦凶拥卮��！昂疂煽椪妗！�
“你也是為了Moore來的，對吧？”
他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眼光卻沉默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女孩子很開心地笑了起來，眼里卻隱約閃過一絲落寞。
“我就知道！這次我又贏了！”她說著，端起酒杯，像來時一樣蹦蹦跳跳地下樓去了，但走到一半?yún)s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問他：“你喝過‘幻之美人’嗎？”
他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女孩子微微一笑，舉杯朝他做了個敬酒的動作�！坝袡C會你該試試看的，那是Moore最擅長的招牌酒， 也是世界上最甜、最凄美、最令人痛苦的酒，喝過之后你永遠(yuǎn)不會忘記�！�
不等他回應(yīng)，女孩子很快下了樓。閃到吧臺之前，吊嘰喳喳地說了一長串的話，同時回頭對樓上的他甜甜一笑。
他聽到吧臺周圍的女孩子們發(fā)出一陣嘻笑與感嘆的聲音。而正在工作的女子卻連頭也沒抬，只是微嗔地睨了芽子一眼，似乎這種事情在這里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
幻之美人？
他露出一絲不著痕跡的微笑。他是該試試看——
“你果然在這里�！�
寒澤織真立刻蹙起眉，微笑在他的眼中隱去。他抬起眼，那女子已經(jīng)在他面前坐下來，這次裝扮得像個清純的大學(xué)生。
半東半西的血統(tǒng)讓女子的面孔十分深刻，漂亮得令人難以忘懷，但他懷疑有幾個人弄得清楚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此時的她不就又像個鬼魅一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只不過，這種不打招呼的出現(xiàn)，通常都代表著麻煩——和厄運。
“一看到我就沒有好臉色�！迸佑悬c無奈地攤攤手：“我是個鬼嗎？”
“差不多。有什么事就快說吧！”
女子泄氣地抬起一雙大眼睛：“你可真是無情��！”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只好聳聳肩：“你喜歡直截了當(dāng)？很好，我也滿喜歡的。我們這么說吧——你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啊�！�
“我喜歡什么人也與你有關(guān)？”
“與貴家族有關(guān)的事情都與我有關(guān)唷�！迸有Φ檬痔鹈�，表情像是正與情人談心的嬌俏少女�！拔沂浅ｑv特派員嘛�！�
“我不想知道你要說的事�！焙疂煽椪嬷苯诱酒饋�，表情冷峻地轉(zhuǎn)身離去。
“你不聽我說將來一定要后悔的！”她焦急地叫起來�！斑@真的很重要！”
寒澤冷冷地停住腳步，背景姿態(tài)僵硬至極！
“你知道這家店是誰開的嗎？”女子走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臂。
“我沒興趣知道是誰開的�！�
“這是——”
“Moore！”下方吧臺突然響起一陣驚叫聲。
他眼角瞥見吧臺上的女子上一秒鐘依然微笑，下一秒?yún)s忽然倒了下去！他驀然轉(zhuǎn)身往樓下沖——
“寒澤！這是姬月的店！”女子忍不住叫了起來。
場面突然沉默了。
樓下的人手忙腳亂地扶起倒在吧臺里的女子，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因應(yīng)之道，而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女子的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得如張白紙一般，而那緊閉的雙眼正不斷地揪緊他心頭的每一根神經(jīng)！
這時，一名體態(tài)修長勻稱、帶著鴨舌帽的男人撥開嘈雜的人群走向昏迷的女子，毫不費力地一把抱起她，走進吧臺另外一邊的小房間里。
樓下混亂的場面尚未平息，而他的腳步卻像是定在樓梯上一樣，動彈不得！
女子嘆口氣走到他身邊，挽著他的臂，美艷絕倫的面孔優(yōu)雅地仰了起來，注視著他�！昂疂桑F(xiàn)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急著要告訴你了吧？這是姬月的店，她是姬月的女朋友�！�
他停頓了三秒鐘，然后轉(zhuǎn)身俯視著女子精巧有如手工娃娃的面孔，眼里閃過一絲冷冽，道：“我不管她是誰的女朋友，我也不管這是誰開的店。我喜歡她，我要她成為我的妻子，誰也阻止不了我�！�
“她成不了你的妻子的！事實上她無法成為任何人的妻子……她有病，醫(yī)生說她能活過三十歲就算是奇跡了�！�
男人震驚地停滯三秒鐘！聽到女子那慘慘的嘆息，他知道她沒有說謊。他雙眼緊緊地注視著吧臺旁的那扇小門，他的拳頭無言地握緊，似乎隨時都可能沖過去破門而入！
“事實上是醫(yī)生說她不可能活過二十七歲，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寒澤�！�
“那很好，我不用擔(dān)心她將來會變成一個讓人失望的女人。”
女子愣愣地注視著他的臉，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開口問道：“你是說真的？”
“這輩子沒這么認(rèn)真過�！彼f著，甩開女子的手，逕自下樓而去。
那背影像極了君臨天下的帝王！
女子心細(xì)地看著那背影好一會兒，表情凝重地思考了幾秒鐘。然后她挑挑那雙如柳葉一般的眉，微微一笑，自言自語地說道：“寒澤……你根本就知道她是誰。這不是巧合，你是故意的吧？嗯？也好，呵……也好啊，獅子終于醒了，而我這只狐貍終于也有點事可以做嘍！嘿！真好玩哩！”
下著細(xì)雨的清晨，東京灰蒙蒙的天空泛著深深淺淺的藍(lán)。不羈的夜城無聲地沉默著，車輛稀稀落落地在大街上緩慢前進，白天時擁擠而粗魯?shù)能嚦痹诖藭r也顯得優(yōu)雅許多。
一夜大雨將繁華的城市洗得干凈異常，素凈的面孔幾乎認(rèn)不出這正是夜里有著冶妖風(fēng)情的所在。
穿過一長排高聳的摩天樓，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便看到一棟紅色的小小樓房，寧靜地坐落在都市旁的小公園旁邊。公園里有綠綠的樹微擺著清新的鮮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樹葉上，發(fā)出涼涼的聲音。
她跳下單車。那紅色樓房只有六層樓高度，同樣漆成紅色的仿古木門有著中式老舊可愛的模樣。她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她喜歡這樣的清晨，更喜歡下雨時天空那灰蒙蒙的藍(lán)。
單車前座放著熱騰騰的早餐，誘人的香氣從袋子里隱隱約約飄散出來，她將單車停好，正要拿出鑰匙卻聽到旁邊有人發(fā)出低低的聲音。她很訝異地轉(zhuǎn)頭，原來紅色樓房的側(cè)邊無言地站著個一身正式黑西裝的男子。
“你？”
“莫小姐，少爺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她認(rèn)出那男子，長久以來一直追隨在過去戀人身后不遠(yuǎn)處，像個影子一樣的護衛(wèi)。
她搖搖頭，清澈的眸子明朗地看著男子：“請你告訴他，我不會再見他的。祝他幸福。”
“莫小姐！”眼看她已經(jīng)打開門，男子焦急地上前一步：“莫小姐，我家少爺真的很期盼再見您一面……他很不快樂，難道您不能——”
“的確不能�！蹦忁矅@口氣，將單車牽進小公寓。
男子不敢造次，只能站在原地以一種焦急得近乎哀求的眼神注視著她。
“莫小姐，念在過去你們曾有過的快樂歲月，請跟我走吧！”
“那都過去了……山田，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那都已經(jīng)過去了。”莫蕪薏無言地關(guān)上公寓的門，將男子懇切的眼神關(guān)在門外。
金黃色的美麗陽光似乎也被關(guān)在門外，她靠在腳踏車上，心臟急促地跳動著！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那哀求的心——
再看一眼……只要能讓她再看他一眼——過去了……過去了……過去了……
可憐又可悲的心啊……知道啊，那已經(jīng)過去了��！
“蕪薏？”
抬起頭，阿朗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正看著她；從她的樣子，剛剛她與山田的對話，顯然阿朗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莫蕪薏仰起過分僵硬的背脊想擺出堅強的姿態(tài)，只可惜還是很失敗地垂下頭，慘慘一笑：“早，阿朗�！�
“早餐買回來了？”阿朗微笑地從手中接過紙袋，明朗的笑容依舊，方才那一瞬間的陰暗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但是莫蕪薏知道，她比誰都清楚阿朗其實有多恨那男人！因為阿朗太愛她，那男人原本是他們的好朋友，而如今阿朗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最傷人的背叛，往往來自最親密的人。
阿朗坐了下來，津津有味地飲著鮮乳，同時綻出一抹漂亮的笑容說道：“今天早上我沒事，送你上課如何？”
“嗯……”心不在焉地，她望著阿朗極為出色漂亮的臉龐。
多俊朗出色的漂亮人物！如果阿朗不是遇上她，如今想必會有另一種全然不同的人生；沒這樣多的陰影、晦暗……
阿朗淡淡笑著說，人生不過是一個連著一個的無聊謬誤——如果知道她作如此想，這是阿朗必然會有的反應(yīng)。
謬誤——或許。但無聊？喔，不，她絕不會這樣形容阿朗的人生。
“吃吧，早餐要冷了�！卑⒗实瓕⒃琰c推到她面前。
門鈴此時響了起來，令將陷入沉思的她驚跳一下！
阿朗微蹙起兩道濃得漆黑的眉�！拔胰ラ_門。”
她如夢初醒地晃晃頭，眨眨眼終于回到現(xiàn)實。
門打開，阿朗不高興的聲音很快傳來。她才起身，便給阿朗那極度忿怒的聲音給驚��！
“放開我！”阿朗吼道。
兩名身穿黑西裝的男子有效地箝制住阿朗忿怒的掙扎，墨鏡下的臉沒顯出任何表情。
她驚愕得后退一步，弄翻了桌上裝著鮮乳的玻璃杯，雪白色的液體迅速在小圓桌上蔓延開來——
“莫小姐。”另一名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十分恭敬地朝她行個禮。他站在門外，就像所有謹(jǐn)遵禮教的日本人一樣，謹(jǐn)守分際；幾乎不帶任何私人感情。
“請跟我們走一趟，有人需要與您談一談�！�
“不要去！ 蕪薏！ 你還傻在這里做什么？快跑呀！”阿朗高聲咆哮掙扎著：“放開我！該死的！不準(zhǔn)你們帶走她！”
衡量情勢，這趟她自是非去不可的。莫蕪薏輕嘆口氣，道：“我跟你們?nèi)�，別傷了她�！�
“我們無意傷害任何人。 ” 中年男子依舊斂眉低眼，說話的音調(diào)沒有起伏�！罢埾聵�，車子正等著您�！�
“蕪薏！”阿朗驚恐地望著她。
走到她身邊，她輕輕一笑，笑容里包含著太多的無奈與安慰�！皠e擔(dān)心，我很快就回來了�！�
“蕪薏？蕪薏！”阿朗極度忿怒地咆哮起來�！皠e去！蕪薏！別去——”
門關(guān)上。等在樓下的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她從來無意、也不愿介入的世界。
只是……阿朗不是說了嗎？人生，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無聊的謬誤罷了。
上了豪華的勞斯萊斯轎車，中年男子很快上了車坐在司機旁邊，車子沉默地駛動。
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半晌之后她終于開口：“你們要帶我去見誰？”
雖然與前座隔著間隔，但她知道前座的男人可以清楚聽到她的問話，只是對方依然沉默了許久，仿佛謹(jǐn)慎地考慮著答案。
數(shù)秒鐘過去，就在她以為得不到答案的同時，男人卻恭謹(jǐn)?shù)鼗卮鹆恕?br />
“待會兒您要見的是我家小姐，櫻冢小夜子�！�
莫蕪薏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竟然……竟然是她！
她為什么要見她？
今天便是他們結(jié)婚的大好日子，什么樣的女人會選在今天會見……會見她的前任情敵？
平靜的心再度狠狠被打亂，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無奈地閉上眼睛……
她一直知道，自己愛上全世界最不該愛的人；只是卻不知道，那愛，如影隨形，竟如空氣一般，無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