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沒見,筱竹還是和夏磊在一起時的樣子。
清麗的短發,把整個臉映襯得瘦而清癯。她著一件帶著印尼風味花樣的洋裝,出現在夏磊面前,像夏日的和風般!
夏磊見了她,盡管早有準備,但心海卻也不免掀起激動得如海波般洶涌的浪花。
他一雙明亮的眸子,直視著筱竹,難掩他內心還深深留存的深情。
筱竹見了他,反倒大方,她用著夏磊熟悉的微笑和聲音叫著他,“夏磊!”
然后她和珍坐了下來,猛一抬頭,她的視線正和夏磊的視線接了正著。筱竹從夏磊的眼睛,讀出了他的困惑,她知道自己必須面對夏磊,讓他知道她的情形。
這個時候,珍卻先開口了,“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
“我也沒法想象!毕睦诨卮鹫,但他的眼睛仍然落在筱竹的臉上。若不是有沈云和珍在場,他一定會抱緊筱竹,對她訴說這幾年來,他對她的思念,還有埋怨她的不告而別。
此刻,夏磊又走入了往日他和筱竹共處的光陰。
“聽珍說起你和沈云,我好替你們高興!斌阒窨戳松蛟埔谎,簡單的一句話,說明了筱竹清楚夏磊所知道的一切。
這時服務生端來咖啡,夏磊看見珍體貼地幫筱竹的咖啡加上奶球,這是他以前常為筱竹做的。
突然的,他們四個人沒有話題說下去了,他們尷尬的環坐在桌邊,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珍,我想要去SOGO,想不想和我一道去?”沈云故意邀珍說。
珍懂得沈云的意思,她喝了一口才端來的咖啡會意地說:“也好,只是筱竹肯放我走嗎?”珍在夏磊面前表現出她和筱竹的親密性。
“我那么纏人嗎?”筱竹對珍的問話,讓夏磊感到微微的心痛。
沈云和珍走后,夏磊又全忘了筱竹和珍的關系,他激動地看著筱竹,眼光像燒灼的炭火般問:
“為什么?這一切是真的嗎?”
筱竹無言。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是不是?”
面對夏磊一連串的質問,筱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她來的時候,以為夏磊已經能夠接受她是個同性戀的事實,沒有想到……筱竹心中開始起了悔意,她覺得自己好像不該來這一趟。
她咬著唇,淡淡地說:“我也希望這不真的,所以我才會逃到法國去!
筱竹的話又提醒了夏磊,她是同性戀的事實。他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雖然要叫他馬上忘掉筱竹曾是他的親密戀人是一件很難的事,但不這樣又怎樣呢?想到這里,他慢慢的恢復冷靜.他關心地問起了分開了這幾年筱竹的生活狀況。
筱竹在談話中,也問起了夏磊和沈云的認識經過。談到最后,夏磊初見筱竹時,燃燒在內心深處的那盆火,慢慢、慢慢降了溫。
“AMIGO”工作室第一張灌錄的“危險情人”的 CD、錄音帶推出上市后,反應熱烈。
這是沈云在T省的第一次成功出擊,她的制作為歌手Jeff和鋼琴師夏磊在音樂界打出了知名度,同時“危險情人”的封面設計,也獲得好評,沈云正式決定聘用珍為“AMIGO”工作室的美術設計。
除此之外,夏磊也上了北部,“FLY”仍然繼續營業,夏磊讓原本在酒店駐唱的吉他手,負責“FLY”的經營,每半個月,他會和沈云回南部,因此他們北部,并沒影響“FLY”的營業。
夏磊到了北部后,他加入了“AMIGO”,成為工作室專屬的鋼琴師。
雖然他和沈云已經是大家公認的情人夫妻,現在惟一差的只是結婚這件事而已,但是,夏磊也和所有的樂師和歌手一樣,正式的和她簽約,并不是因他和沈云的關系而有特別的優待。
也就是說,沈云現在是夏磊的老板了。
因為這樣,夏磊和沈云在一起時.總會自我解嘲地說:“以前算命的說我會靠女人吃飯,這還真應驗了相命師的話!
“怎么說?”沈云的手在他的胸部來回的撫玩著。
“你現在是我的上司,如果你哪天裁掉我了,我不是要喝西北風了!彼拇秸郎厝岬奈侵蛟频念^發。
“那要看你怎么表現了?”
“強烈的還是溫和的?”夏磊一語雙關地問。
“都要!彼澬牡卣f。嘴唇像小雞正啄著夏磊的下巴。
夏磊因沈云那副頑皮又帶著挑逗的模樣兒,整個身子興奮了起來,他反撲著躺靠在他身邊的沈云,壓住了她的身子。
夏磊對著壓在他身子下面的沈云微笑,告訴她,她看起來是如此的美好、溫暖,然后他從沈云微泛紅暈的臉龐,感受到了沈云的歡愉心情。
夏磊一邊吻她,一邊用指尖撫著沈云的肌膚,偶爾停下來,他的呼吸落在沈云的臉上,宛如溫暖的風,他什么都沒做,只是凝視著她、看著她,把視線穿進了她的內心。
此刻,沈云生起了想要和夏磊一輩子的念頭。
當沈云閉起眼睛,陶醉在夏磊的愛撫時,電話像警鈴般催魂似的響了,夏磊沮喪地從沈云的身上翻了下來說:“吵到我弟弟了!
沈云笑著,用腳踢了一下夏磊,“喂!”的一聲。
此時時鐘指在下午二時整。
沈云匆匆忙忙地在夏磊迷惑的眼光下離開了他租來的公寓。
當她開車到新悅一樓的西餐廳時,康強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是他先看到沈云的。
沈云才坐下來,立即神色慌張惶恐地問:“小王子發生了什么事?”
電話中,康強只是告訴沈云,小王子生病進醫院。她掛下電話就趕來與他約好的地點,她的心快跳出來了。
“醫生檢查出來是腦瘤?”
“什么?”沈云一聽小王子得了腦瘤,整個胃扭痛了起來。她的手心出著汗,臉色一片蒼白。
“胃又痛了?”雖然當年是康強先離開了沈云,但這幾年來,他還是記得每次沈云一有事情就會胃痛的毛病。
沈云搖搖頭,她咬著唇,難過地問:“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她的眼眶含著淚。
“良性的,醫生說要開刀割除!
一聽見小王子需要開刀,沈云的淚再也忍不住了,康強看見了她的淚珠,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康強看了心生不忍,他安慰地說:“你不要太難過,醫生說只要把瘤割除掉,就不會有問題的!
“我可以去看他嗎?”
“當然可以,我來找你,就是希望小王子手術時,你可以在場!笨祻娬f這話時,早把小娟忘了一大半了。
“那小娟……”
“就算小娟反對,你也該去的,你終究是明燦的母親,不是嗎?”康強嚴肅地說。
“我希望你能夠照會小娟一聲。”
“我知道。”
“什么時候動手術?”
“明早十點!
“我現在可以先去醫院看他嗎?”沈云恨不得現在能夠馬上看小王子一眼。她很害怕,她怕萬一手術失敗。
康強能夠理解沈云的情緒,他安慰地說:“明燦不會有事的,如果你現在真的想見他的話,我帶你去。只是小娟萬一不高興,你要多體諒些,千萬別在意!
沈云還知輕重,她對康強說:“這幾年來,她替我照顧明燦,我都還來不及說感謝,怎么會在意呢!
康強除了上回在新悅和她偶然見面外,算算也好久沒見,這一見面,心里正是千頭萬緒,看沈云一點都不在意過去他負她而去的沒擔當,康強很想對她說聲對不起,可是話以嘴邊又躊躇了起來。
他不禁凝望著沈云,沈云假裝沒看見,低頭喝著她那杯已涼的咖啡。
康強和沈云各自開著車,他們到醫院時,雖快六點,但天色還沒暗下來。
搭上電梯,康強按了九樓的按鈕。
電梯里,就他們兩個,康強的眼睛瞅著沈云看。他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浮了起來,往著沈云的方向飄去。
沈云被康強這樣看著,眼睛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看。她抬起了頭,直盯著電梯閃爍樓層的紅色指示燈看,心想,電梯怎么走得那么慢,偏偏這部電梯又是一樓一樓的停,而且沒半個人進來,康強的目光直教她不安。
終于,九樓到了。
康強帶著沈云來到九零一房間,他敲了敲門,沈云在他后面。
當小娟看見康強的身后是沈云時,她幾乎是呆住了,好一會兒,她才恢復過來,小娟質問著康強,“她怎么知道明燦住院?”那口氣冷冷的,她像似和沈云有深仇大恨般。
其實小娟的冷淡,沈云預先都設想過了,只是真的和她面對時,又不免心怯。而康強卻傻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來做什么?”小娟的聲音很大,若不是明燦才打完針剛剛睡熟,不然她的聲音,一定會吵醒他的。
“康強告訴我小王子明天要動手術!
一道銳利的眼光,狠狠地瞪著康強,康強覺得一股厭惡,但他忍了下來。
“是我要她來的。”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那樣做。你故意的,是不是?”小娟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幾年來,她日夜擔心沈云會突然出現,要向她要回小王子,想不以這個時候,她真的來了。
小娟害怕沈云是來搶走小王子的,如果小王子真的被沈云要了回去,康強一定也會回到她的身邊的。小娟又想到自己的不孕,就更加的害怕了。
因為害怕,她對沈云無形中就產生的濃厚的敵意。
沈云看著小娟情緒激動的樣子,她沉默了,她帶著歉意地對小娟說:“對不想,沒事先讓你知道,請原諒我。但也請求你讓我在小王子動手術時,陪著他!
“是啊!小娟,明燦終究是——”
“是什么?明燦是我的兒子,難道你忘了嗎?還是你們串通好了。”小娟怒言地對著康強喊著。
“她不過是來看她的兒子,”康強不耐煩了,他皺著眉頭。
“她的兒子?那你們把我當成什么了?你們欺負我嗎?”小娟和康強互相地責罵對方,夾在中間的沈云擔心小王子會吵醒,她默默地退出了房間,沈云知道這時候除了她離開病房外,誰都無法讓小娟平靜下來的。
沈云傷心地按下電梯。她作了決定,為了小王子好,她不再來找他了。這樣的決定雖然很痛,但她能夠體會小娟的心情,沈云不想干擾他們平靜的家。
在心里,她只有默默的為小王子祈禱,希望他能手術順利。
小王子手術一個月后。
康強忙完了國內一家有名音樂出版社請他寫的樂評分析,書總算出版了。接下來的是新書發表會,他必須上北部一個星期。
平日,康強到各地演講都是小娟為他打點行李,自從沈云在醫院出現后,她變得疑神疑鬼,家里的電話,她都裝了錄音帶,她懷疑康強還繼續和沈云聯絡。
以前康強回來晚了,她會細心又體貼地為他煮宵夜,現在非但宵夜沒了,康強回來還要忍受她的疲勞轟炸,她吵著康強非得說出他和沈云在一起的情形。
就這樣,他們開始有了爭吵。每吵一次,小娟就咬著牙,痛罵著沈云,她一罵沈云,康強就氣,康強愈氣,小娟罵得更兇,吵多了,他也是就懶得吭聲。他愈不說話,小娟就更加認為他和沈云有來往,也是就罵得更重了。
這次康強要出差,她一反平日的溫柔,康強整理行李時,她在一旁自言自語說康強根本意不在新書發表,根本就是要去找沈云。
康強始終保持沉默,他不想再爭吵。當初他避開沈云,也是受不了小娟天天的鬧,康強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吵鬧。
他對付女人吵鬧的方法,只有逃之夭夭。
“怎樣?我說對了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不說話?”
小娟用力地把康強整理好的衣服又抓了出來,扔到地上。
她要激怒康強,她要康強和她吵。
果然——
康強這次真的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推開小娟,瞪了她一眼說:“你要我怎樣?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滿意?”他生氣地離開了臥室走進了書房。
“我要怎樣?我能夠怎樣?”小娟可不作罷,她也怒氣沖沖地跟進了康強的書房。
這時的康強燃上了一根煙,他心煩得想借著抽煙讓自己即將發出的脾氣壓抑下來。
小娟看著康強吞吐煙霧,也感到了自己的不講理,但這個念頭馬上又被她假設的醋意給掩蓋了,她一想到,過了今晚,也許明天沈云就和康強在一起了,一想到這樣,她的脾氣又發了起來。
她罵著、吵著、鬧著,到最后她還把康強書桌上的東西全掃了下來,只見書本、文具用品落了一地,而煙灰缸的煙灰像灰霧般散了開來。
康強整個人站了起來,他整個壓抑在內心的怒氣像跳開的皮球般蹦了出來。他抓住了小娟的手,用力掐一掐,他大聲地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滿意?”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沖下樓。不久,—陣車子發動的聲音傳來,自動地鐵門打開的響聲,夾著小娟摔東西的聲音,在靜夜中,像雷電般轟轟響起。
暗夜里,康強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逛。
此時的他顯得如此的疲憊又苦悶,他不曉得他和小娟的婚姻是哪里出錯了,怎么會變得如此?一個溫暖的家,怎么會變成了地獄呢?
這個時候,康強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他很想脫離小娟的疲勞轟炸,現在他一點都不想轉回家。
他開著車,沈云的影子,這時像跳動的錄像帶般,不停的在他的眼前跳動著。從她還是學生到她懷了小王子,然后影帶跳到沈云到機場還有他在新悅和她相遇的記憶,一幕幕的涌現而來。
突然的,康強的方向盤快速地一轉,他踩了油門,加緊速度?祻娤肫鹆四谴卧谛聬偱鲆娏松蛟坪拖睦冢浀孟睦谟幸婚g酒吧叫“FLY”,他很久以前就想去了,只是總找不出理由,快一年了,他還未去過。
現在他想起了沈云,心里有一種聲音,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FLY”。雖然康強知道沈云人可能在北部,但他還是存有一點點能碰到沈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