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確是好事。嘉斕有些安慰的想。最少,他有事情可以忙,不至于整天只掛心著她。
慢慢的在浴室刮完胡子,他瘦了許多,不過把儀容整理整理,就沒人看得出他受了多么重的傷。望著鏡子里凈清爽的自己,不知道內心能不能也跟外表一樣晴朗無云。
不,他的心里蒙著哀傷的雪,似乎沒有停止過輕吟的松濤。
雪濤,或是山紅。
輕輕喊她的名字,的確是滿山遍野的山茱萸,鮮紅的跟心頭的血一樣,淋漓著傷痛。
他甩甩頭,想甩掉這令人心煩的萬般愁緒。
卻沒料到打開門,赫然發現一張衰老又滄桑的臉。
猛然一看,他幾乎認不出來。若不是那不屈的眼中精光,他是斷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這個人,在他生命最晦暗的時候,也占了個重要位置。
“陳豪?”看見他,過往所有的不愉快一起涌上心頭,他沒有請陳豪進來,只是冷漠的掄起袋子,“我要出門了!
“林佳……”陳豪苦笑一下,“不請我這老頭子坐坐?”
“我要去上課了!彼哪樕夏鴩浪,“我想,我們的交情沒好到可以一起面對面坐著。還有,我已經不是林佳了!
“……對不起。”陳豪輕嘆口氣,“人老了,記憶也不好了。過去的事情如數家珍,念念不忘,眼前的卻忘得這么快。山紅明明跟我說過你的新名字,我怎么就忘了?嘉斕……”
聽到他企盼遺忘卻怎么也忘不了的名字,更讓他難以忍受,“不要提她的名字!彼拄數耐崎_陳豪,將門鎖上,逕自按下電梯。
陳豪按住他的手,“林……嘉斕。我知道要你原諒我是不可能的,”他佝僂的背驕傲的挺了挺,“事實上,站在我的立場,并不認為我做錯了什么。我可能對你少了些憐憫,但是,你該恨的到底是你的母親,不是我!
“你們是一丘之貉!奔螖毯藓薜恼f。
“但是山紅不是!标惡览∷,“她不是你的母親那種人,也不是我這種人。你厭恨演藝圈什么?吸毒?嗑藥?男女關系混亂?演藝圈外這些就沒有嗎?什么地方都一樣,這個社會不是只有學校那種無菌室,當然也有污穢骯臟的陰暗角落。你生活在這個社會,能夠肯定的說,這個現實社會因為有這些骯臟,所有生存在此的都污穢嗎?你不該一概而論。嘉斕,給山紅一個解釋的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他的話仍然那么具說服力,“想想山紅跟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些都是假的嗎?她為什么要隱瞞身份?難道你的偏見一點點責任都不用負?”
發現自己居然因為他的話而動搖,嘉斕甩開他,“電梯來了!睋屵M電梯,快快的按上關門鍵,不管陳豪激動的呼喚。
到了一樓,他急急的走出電梯,往學校的方向疾走,像是被什么追趕著一樣。
或許,他讓自己心里的那一點動搖和疑惑追趕著。他越來越不能肯定自己是對的。陳豪的話在他心湖里猛投了顆強勁有力的石頭,一陣陣的泛著漣漪,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顧與山紅的點點滴滴。
他想把這些想法趕出腦海,與山紅的所有甜蜜,卻更根深蒂固而茂密起來。
無能為力。他對這一切矛盾的愛恨,無能為力。
在他心思這么雜亂的時刻,他不知道,陳豪因為激動,倒在他的家門口不省人事。這件事情,變成他終身后悔的深深刺痛。
。。。
救護車將奄奄一息的陳豪送進醫院時,山紅蒼白著臉從家里趕來,她慘白的臉上掛滿淚珠,母親摔死,連句遺言也沒有的恐懼再度涌上心頭,她是這樣的害怕。
“老板……你怎么了?老板?!”她恐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握緊他的手哭,他身上插滿了管子和點滴,心電圖單調的起伏著。
醫生告訴她,陳豪因為太過激動,原本脆弱的腦血管爆裂了。他手術后痊愈的情形并不太好,加上中風,出血的部位又在無法開刀的地方,要她有心理準備。
“你是他的女兒?”醫生很感動這樣孝順的女孩子,“他恐怕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不過,他的意識還算清醒。如果還有什么親人,趕緊通知他們來吧!
親人?老板還有什么親人?
她衣不解帶的在陳豪身邊守著,過了幾天,陳豪的精神反常的好起來,他發出氣音,嘶啞著,還能動的右手在床單上比著寫字的模樣。
看護看不懂,山紅一下子就懂了。她擦干眼淚,飛奔著去找紙和筆。
陳豪抖著手,歪歪扭扭的寫著,“不要恨嘉斕!
她的臉上布滿珍珠似的淚,“我恨他!老板。我也恨我自己!若不是為了我,你不會去找他。他殘忍的將昏迷的你拋下,讓你躺在樓梯間這么久,這才會……我寧愿從來不認識他!如果這樣的話,你會活得好好的……啊啊……我恨這一切!對不起……對不起……我對這一切……都很對不起……”她伏在被單上哭了又哭。
陳豪無力的手在她發際軟弱的游移一下,歪歪扭扭的又寫著,“別哭。我心痛。”
山紅抬起頭,望著這位心理上的父親,惶恐的拉緊他的被單,害怕的,“不要拋下我!甭曇粜⌒÷暤,像是驚恐的孩子。
“我在你身邊!彼墓P畫越來越軟弱,越來越難辨認,“我不走。”
她更哭得哽咽難言。
“出國……”他吃力的寫下最后兩個字,已經拿不住筆了,他執著而懇求的看著山紅,指著「不要恨嘉斕”,擔心又不舍的望著她,用力的指了好幾下。
“好好好,我聽話,聽話……”她哭到氣都喘不過來,“不要走,不要走!老板……父親!”
他眼中涌出滿足的淚光,無聲的說著,“我的女兒……”就溘然長逝。
山紅的心里涌出絕望和孤寂。這世界上最后的堡壘崩塌,她真正的,變成孤獨一個。
誰也與她無關,包括她心里深愛也深恨的那個人。
。。。
陳豪的死,埋葬了她所有的眼淚。她在葬禮上木著臉,凹陷的眼窩與許久未進食的瘦弱,讓她看起來更惹人憐。
自從綁架事件之后,她和日升的交情反而好了起來;蛟S他是個輕浮的男人,但是,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他一反常態的可靠,幫著山紅打點一切。
“你還是吃點東西好!比丈f給她三明治,“你快站不住了!
“我沒事。”山紅居然還能微笑,“嗨,你對我這么好干嘛?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投在你懷里痛哭的!
“哎呀,居然被你看穿了!比丈龑⑷髦我凰停百I都買了,吃吧。這里頭沒摻FM2!
她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炎熱的九月天,即使會場冷氣充足,空氣仍是沉悶的。她跪了好幾天回禮,穿著一身重孝,已經有些不支了。
但是陳豪的死,在娛樂界是多大的事情。往來吊喪的人物這么多,直到今天,她才能稍微喘口氣。
頭七了,老板。她低頭燒著紙錢,人家說,頭七的時候,死去的家人會回來看看,但是,我卻夢也夢不到你。是不是因為我不是你的女兒,所以才感應不到?
這么悲傷,她卻流不出眼淚。
讓煙火熏紅的眼睛茫茫的抬起頭,看到和自己的憔悴不相上下的嘉斕,她愣了一下,別開臉,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我來……我來為陳老師上香。”他的聲音嘶啞,隱藏著濃濃的懊悔。
默默的為他點香,遞給他的那一刻,突然上涌的怒氣幾乎讓她把香奪回來。僵了幾秒,她還是讓嘉斕把香接了過去。
不要恨嘉斕。她的心里回響著陳豪的遺言。再說,我該恨誰?最該恨的,是自己吧。
她規規矩矩的跪伏在地上,一身的麻孝,讓她小小的臉看起來更我見猶憐。
“……我……我很抱歉。”嘉斕想扶起她,山紅卻敏捷的一閃。他心痛的將手收回,“我的確沒發覺他不舒服。如果我知道……”
“謝謝你今天來,我代陳先生謝謝你!彼驳幕卮。
嘉斕頹然的退開來,卻沒有離去,只是望著她一遍又一遍的家屬答覆。山紅卻一次也沒有望過他。
等告了一段落,日升接近她,“接下來交給我就是了!彼伺欤八性拰δ阏f不是嗎?你總不好在陳先生的場子跟他鬧起來!
“我不鬧!彼龔娮枣偠ǖ恼f。
“不鬧?那需要磕頭磕到有聲音?再答禮幾個人,你就該進醫院縫額頭的傷了。去聽聽他要說什么。大家有話就講開,悶著沒好處!
望著這個輕浮好色的男人,她苦笑,或許老板的話是有道理的。身為藝人,還是門當戶對的找圈內人結婚才對。起碼,大家可以彼此了解體諒。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低聲。
“……我羨慕你的定力,連我都染不黑的純潔。我是很想要你,但是……”他無限滄桑的笑笑,“我是沒得救了。不像那個男人上了岸,我到現在還是載沉載浮,除了這行,無以維生!甭柭柤,“誰知道?我現在對你好,哪天我落魄了,你總還會拉我一把。你是這樣的傻,記恩不記仇!
日升輕輕的推推她,“去吧。這里有我就行了!
山紅低頭了一會兒,總算向著嘉斕走去。“你還有話對我說?”
“……我對陳老師很抱歉!彼陌没隗@醒了之前的迷霧。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執著于山紅的身份。每個局外人都看得這么清楚,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陳老師說得對。你會隱瞞身份,的確是因為我的偏見……”一條生命這樣輕易的消逝了,讓他悚然以驚。人生如此短暫無常,若是錯過了山紅,從此山紅就必須從他的生命和記憶消逝……
他無法忍受這種無常。光想到就害怕。
“我們……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他輕輕的握住山紅的手,心疼的發現她的手瘦成這樣,“我只是盛嘉斕,你也只是薛山紅,好不好?”
若是在陳豪過世前聽到這些話,她一定會覺得幸福充塞整個胸臆,感動的流下眼淚吧?
她悲哀的望望嘉斕。眼前這個男人……不管再多的怨懟,再多的痛苦,她對嘉斕的情意卻纏綿無盡……
但是這種纏綿,卻讓她深深自責著。
“……如果,是我對盛老師——你的養父見死不救,你會原諒我嗎?”山紅反問。
嘉斕呆了好一會兒,沉默不語。
“你的義父,和我的老板,對我們的意義都是一樣的重要!彼鄾龅男π,“太重要了。就像盛老師救了你,老板也救了我。他們是我們真正的父親!彼难凵聍龅澳銜徫覇?如果我將他拋棄在自己家門口……即使是無心之過,你愿意嗎?”
望著無言的嘉斕,她的心里涌起溫柔的悲憫。這樣的難題,為難了他,是的,她為難了他。為難了這個,她用性命愛著的人。
“你回去好好想想!彼难劬Ψ褐鴾I意,“你是該好好想想!
她轉頭回到會場,竭心盡力的盡著子女的義務,他像是看到當年自己哭泣著為盛老師執禮的那時候。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山紅。為什么自己看不清她的真呢?她這樣虔誠的敬愛著扶持她的人,就像自己敬愛盛老師一樣。
他們的靈魂歷程都這樣相似,為什么自己會讓過往的往事鬼魅糾纏,反而什么都看不清?
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他不知道,在他踏出會場的那一刻,山紅枯竭的淚洶涌的流下來,在紅地毯上流下一攤攤的水漬,像是染了血。
心頭傷痛的血。
。。。
她平靜的整理行李。陳豪將所有的財產留給她,她呆呆的望著律師,沒有一絲喜悅的苦笑,“好多的錢。”
沉默了很久很久,她終于開口,“錢,我有。如果這些錢能夠把老板換回來,我寧可一毛錢也不要。”
“陳先生的遺囑里說,這些財產你只能使用利息。所有的金錢必須由信托公司保管五年─—他怕你把錢捐了出去。遺囑里頭說,這些錢他不愿意拿來作善事,他只希望能保障你未來的生活永遠無虞!甭蓭熭p輕的把多倫多的房契與大學入學通知交給她。
老板……你喔,你什么都為我想到。我該怎么回報你?她微笑,卻覺得心口有著空空的大洞,冷冷的風吹過。
那是名為“自責”的風。
她打算順從老板的遺愿,出國念書。
漢霖還是陪著她,一下課,他總是往山紅的家里沖。就算在她身邊寫功課也沒關系,因為相聚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小喬不跟你去嗎?”漢霖郁郁的問。
“我讓小喬回家了。”山紅的微笑總是溫柔得過份,像是失去與這世界掙扎的力氣,“演藝圈太暴力,我不愿她再遭到意外。還是回家另外找份正經工作的好。再說,她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也該想想自己的未來了!
“沒有人跟你去?”漢霖不舍的拉著她冰冷的手,“我……我不要你一個人!”
“漢霖,”她和藹的摸摸他的頭,“任何人都是一個人的。不管有怎樣血緣或情感的牽絆,我們生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來,死也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走!
這話刺痛了他少年柔軟的心腸,“我不喜歡你這樣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有我!你還有我……天涯海角,我都在等你回來!”他撲進山紅的懷里,“讓我跟啦!我不要山紅孤單單的一個人……”
“是呀,我真是胡說。”她撫慰著漢霖,不想傷害他稚弱的心靈,“我還有你呀。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在這里,所以一定會回來的!
漢霖稍稍的感覺安慰,他知道,山紅不會騙他的。仰起頭,他又憂慮的問,“那么,老師怎么辦?”
山紅的笑容空白了一下,“……老師嗎?”
“是呀,老師最近越來越瘦,越來越心不在焉!彼麚牡耐蠋熗瑯鱼俱彩竦纳郊t,“你們隔這么遠,怎么辦?”
山紅勉強的笑了笑。她故作輕快,“啊,老師會很好的。走吧,陪我去看場電影。我要好久以后才有機會看到華語電影呢!
轉移了漢霖的注意力,她卻轉移不了自己的心思。
嘉斕怎么辦?她不敢去想,也沒有力氣去想了。
。。。
臨到上飛機,她才在機場寫了張明信片告訴漢霖,只有眼睛紅紅的小喬和日升來送如。
“山紅……”小喬嘴一扁,“我不會要求加薪的。你就不能讓我跟?”
“讓你跟,你男朋友怎么辦?”山紅微笑著,“如果你們下定決心要結婚了,千萬要發喜帖給我。千山萬水我也會飛回來。”
日升笑笑的輕擁她一下,“加拿大混不下去的話,回來嫁我。”
“我沒想到會和你變成朋友!彼郎睾偷呐呐娜丈谋,“我不會嫁你,不過,我會記得你的!
還有十分鐘就要登機了。她深吸一口氣,提起行李,“我走了!
“等一下!”這氣急敗壞又熟悉的聲音……她驚詫的回頭,小喬和她一樣的驚訝,日升反而像是沒事人一樣。
“顏日升!”她不高興了。
“啊,不用謝我了!鳖伻丈龘]揮手,“算是臨別禮物。”
這禮物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嘉斕滿頭是汗的跑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不要走!”
“……我是去念書,又不是去玩的!彼銖娦α诵,“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得上飛機了!
嘉斕怔怔的望著她溫和卻堅決的容顏,“我愿意用一生的時間祈求你的原諒。山紅……”
“老板要我不能恨你。這是他的遺言!彼酀男α似饋恚捌鋵,我看到你的時候,我發現……我一點點也恨不了你。我真是個軟弱的人!蓖炊ㄋ纪春,她顯得平靜而理智,“嘉斕,其實,你并沒有什么錯誤。老板的死不是你的錯。甚至不是任何人的錯……因為我們都看不到將發生的事情。若要說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開的頭,是我欺騙你,才導致這樣的結果。但是這苦果……卻是深愛我的老板承受了!
她的眼中涌出霧氣,“我不能原諒自己!
“山紅!奔螖碳拥膶⑺г趹牙,“不要這樣!我們重新開始!時間會療養一切的傷痕……”
“你童年的傷痕,痊愈了嗎?”山紅在他懷里,卻感受不到以往激越的喜悅,只有淡淡的哀傷與心死,“時間過去了十幾年,你遇到了疼愛你的養父,這么多的時光和愛……你的傷……痊愈了嗎?”
她苦笑著搖搖頭,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沒有。你的傷痕沒有痊愈。一切都是社會的錯,是不是?但是嘉斕,這社會或許虧欠你,但是你已經比別人幸運的得到補償。你心心念念的那些傷痕,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我沒有嗎?”
嘉斕讓她說得啞口無言,望著她空洞的眼神,他開始恐懼失去!笆俏业腻e。讓我用一生補償你……山紅!”他焦急的搖搖她,“我現在想清楚了,我愛你的,我是真的愛你的!”
“你愛的不是真正的我!彼龖n郁的退后兩步,“你愛的只是部份的我。這是我的錯……是我的欺瞞,才讓這一切變得不可收拾……”她的眼睛望向虛空,“曾經以為,唱歌的我,演戲的我,都不是真實的我,F在我才知道,我錯得多雕譜。若是沒有跟自己的某部份起共鳴,我唱不出歌,也不會演戲。因為我先被感動了,共鳴了,我才有辦法站在舞臺上,試著將這份感動傳達給觀眾。你不認識我其他的部份……只愛殘缺的我,有什么用呢?”
機場的廣播聲聲響起,催促著游子。他們兩個人的心都揪緊了。在那瞬間,山紅突然膽怯起來。
回到他身邊吧;氐剿磉叄嫉皖^了不是嗎?說得那么冠冕堂皇,說到底,自己只是害怕……害怕……
害怕回到他的身邊。
他們的中間,摻雜了許多的不信任因子,摻雜了眼淚和裂痕。留在他身邊……
裂痕會不會擴大?她深深珍惜的每一刻甜美時光,會不會在之后的嫌隙與猜忌里崩毀腐。
他會開始猜測我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到底是真是假。因為我欺騙過他。而我……我能忘記老板因他而死的遷怒與自責嗎?
不配得到幸福的。我不配。
她茫然揪心的站著。而嘉斕,千言萬語,卻只能激動的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要怎么留下她。
為什么總是要到離別,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的份量?他怎么以為自己能夠沒有她?
“你還愛我嗎?”他咬咬牙,決定賭最后一次。
山紅怔怔的看了他很久,溫馴的令人心疼,“是,我愛你。我還愛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不會留下。有雜質的愛情太悲傷!
“我愛你!彼f得很肯定,“所以,我等你回來。一年,兩年,十年,我都等!你不用給我期限,我等你愿意接納我為止。你若不回來,我就去找你。我會愛上全部的你的,給我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他愣了一下,這不是陳豪說過的話嗎?
望著他嚴肅而認真的臉,總是愁容的山紅,居然綻放出美麗的微笑。這些話呵……是愿望,不是誓言。
“……四年后的今天,如果你還記得,如果……如果我還記得的話。我們在這里碰面。我們彼此都不要連絡吧。四年的光陰,不能沖淡彼此思念的話……我們再試試看。如果……你忘了我或我忘了你……可見我們當中有個人已經找到幸福了。那么,這段未竟的戀情,還是會隨著時光朦朧而美麗。”溫柔的摸摸他的臉龐,“我們應該覺得高興,因為并不是彼此怨恨的分開!
她笑笑,眼中有著晶瑩的淚光,提起行李,勇敢的走向登機口。
“我會來的!我一定會來!”嘉斕大叫著,“不管你會不會來,我一定會的!你要試著相信我,千萬不要放棄我!山紅,一生很長又很短,我只想和你攜手,山紅!”
山紅低頭拭淚,再也不敢回頭。只是朝后揮了揮手,走向她未來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