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二十一年(公元一六八二年)
二十五年——可以改朝換代,造就一代明君;也足夠令一個嬰兒成長為雄霸一方的海上首盜。時間長短或許是造就成功的條件之一,但卻不是絕對!最重要的,仍是憑借著自身的「實力」!
而「他」——代表的就是實力!
嘴角勾出一抹邪笑,迎風(fēng)飄發(fā)的黑衫男子拋出手中的千里鏡,命令道:「給我好好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陽光下,千里鏡的玻璃鏡片反射出一道弧形光芒,落入前來接手的十九歲白發(fā)少年手中。
海羅千鈞一發(fā)地接住凌空飛來的千里鏡,暗吁口氣;這千里鏡可是從洋人手上換來的昂貴玩意兒,是個可以將遠(yuǎn)處之物給瞧個一清二楚的寶貝,大首領(lǐng)不怕摔著了心疼,他可在意得緊!
「只是一艘普通的商船,有啥好玩的?」海羅單眼微瞇地湊上千里鏡,聽令望向大海彼端的一艘單桅商船。
「好玩與否,一會兒便知!」
黑衫男子跳上船桅前的平臺上,微弓單膝、悠哉斜倚;而他如異族般披散飛揚的長發(fā),襯著身后迎風(fēng)伸張的黑帆,宛如黑獄來的催命之徒——
在海上,他確實是!
舉凡他「黑船之鬼」盯上的目標(biāo),沒一個能僥幸逃過!
可,今日他心情極佳,暫且不想催魂討命,只等著看場好戲……思及此,黑衫男子又勾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
「這艘船橫看豎看都是普普通通,應(yīng)該沒啥值錢的東西……」透過千里鏡,海羅專注觀察目標(biāo)船只,嘴里兀自念念有詞!笡r且又是咱們漢人的船,搶了實在沒意思……」
「傻呆,那艘不是漢人的船!」
伴隨強勁海風(fēng)傳來一聲清亮的稚嫩嗓音,一名身形靈巧且刻意穿著男性服飾的十五歲少女忽地從桅桿上一躍而下,立定在負(fù)責(zé)監(jiān)視敵情的海羅身后。
「不是漢人的船?」海羅求證似地將千里鏡貼得更近。「可船上的人明明都穿著漢人的衣服。
「我敢打包票,那艘船上絕對都是琉球人!股倥呐钠教沟男馗,自信滿滿。「如何,敢同我對賭嗎?」她可是有十成十的贏面!
「琉球人?怎么可能?」海羅半信半疑,不服輸?shù)赜忠郧Ю镧R仔細(xì)張望。驀地 ,他嘴角閃過一抹算計的詰笑,收回目光道:「你想賭啥?」
事實上,他已經(jīng)瞧見另一艘「看起來」才是真正琉球人的船只正進入視線范圍內(nèi),他贏定了!
「很簡單,賭下次行動的發(fā)言權(quán)!」
「發(fā)言權(quán)?」海羅微楞,不確定地望向平臺上的黑衫男子,只見后者略微聳肩,算是默許了他們的對賭行為!赋!就賭發(fā)言權(quán)!」他轉(zhuǎn)身立刻爽快允答。
聞言,少女歡呼一聲,發(fā)出開心的格笑!副苛_哥,你輸定了!輸定了!一
「那可未必!!」不想被少女篤定的氣勢壓過,海羅將千里鏡丟向她,指著海面道,「你仔細(xì)瞧瞧,后頭出現(xiàn)的那艘才是琉球人的船!」
接住千里鏡,少女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說道:「那艘是日本倭的船,不是琉球人的!
海羅撇嘴,不以為然!改愕囊馑际恰切M是漢人穿著的船其實是琉球人,而后頭那艘琉球船上則全是日本倭?」
「正是。」少女點頭。
「哈——哈哈——」海羅忍不住狂笑出聲,白色發(fā)絲在日光中顯得格外閃耀!肝艺f抱兒,你別為了搶下次行動的發(fā)言權(quán),就胡亂扣人帽子!
「我說笨羅哥,你也別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別忘了咱們是什么出身,豈會連他們這點小小的‘換裝’把戲都看不出來?」被喚為「抱兒」的少女輕笑反稽,梳攏在腦后的發(fā)絲揚拂過她紅潤嫩澤的青澀雙頰。
她雖是黑船上唯一的女性,但并不表示她是最「年幼無知」的!
還有,你再仔細(xì)瞧瞧,后頭那艘‘琉球船’上的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她大方地將手上的千里鏡交還給海羅——死果她沒料錯的話,他將看到一船的日本倭。
果然!海羅狐疑地取回千里鏡一望,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但他仍不愿服輸?shù)卣f道:「可你也不能咬定另外一艘船上的漢人只是‘換裝’假扮的?」
「你不信?」抱兒淘氣一笑,跳上平臺道!缚梢詥枂柟砀纭!顾P腿而坐,指向身旁的黑衫男子。
海鬼讓微挑單眉,嘴角似笑非笑!缸屑(xì)盯著看,好戲就要上場了。」
海羅斜睨了帶頭首領(lǐng)身旁的靈怪少女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繼續(xù)他監(jiān)視的任務(wù)。
抱兒背地對著白發(fā)少年扮了扮鬼臉,然后獻計般地對黑衫男子說道:「鬼哥哥,咱們‘換旗’嚇嚇?biāo)麄兒貌缓?」只要亮出黑船的鬼旗,她就不信那些人還有膽在他們的視線范圍內(nèi)「胡亂造次」。
「現(xiàn)在不是時候!购9碜尣患膊恍斓溃陧钐庨W動一抹冷異的光彩。
倏地,傳來海羅的驚聲叫喊——
「琉球人……啊,不!是日本倭登船搶劫了!」海羅抓著千里鏡,語氣緊張地轉(zhuǎn)述著「敵情」。「前面那艘漢人的船上好象有三個女人……。∷齻儽还袅!」
「前面那艘不是漢人的船,是琉球人的才對!」
抱兒在旁大聲糾正,忍不住躍下平臺,上前搶過小師兄手上的千里鏡,兀自湊在眼前猛瞧。
海羅則跑向甲板平臺,迎著海風(fēng),對著海鬼讓喊道:「大哥,那些百本倭竟敢在咱們地盤上公然搶漢人的船,咱們換上鬼旗嚇嚇?biāo)麄!?br />
「就跟你說那艘不是漢人的船!」抱兒回過頭,鼓起紅撲撲的腮幫子再三強調(diào)。
海羅撇撇嘴,決定徹底漠視她的「糾正」。
「鬼哥,不如咱們上前給點教訓(xùn),反劫他個一大票,如何?」此時,一旁虎背熊腰的獨眼大漢海馬已壓不住心中急切,粗聲提議。
海鬼讓勾起笑,舉手阻道:「慢,以后有的是機會!
「那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海羅跟著追問,亦耐不住性子了;跟隨出海至今已過半個月,除了跟海抱斗嘴斗氣之外,皆未有任何重大劫掠可供活動筋骨,讓他確實有此悶了。
畢竟,他們黑船一族是以海奪起家——生于海、死于海!做好事在大海、做壞事也在大海!倘若要他們在海上「無所事事」,那還不如直接起把火,將他們一群人給活燒海上,也算是替天行了正道!
但話又說回來——恐怕還沒人有這個膽哪!
「就等鬼哥一句話,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海馬擊拍大腿,忠心待命。
海鬼讓緩緩伸展雙腿,索性整個人仰躺在平臺上,閉目養(yǎng)神。
「什么也不做,就讓他們搶個夠。」他還是那抹笑。
「什么……也不做?!」甲板上,眾家海姓兄弟齊聲抽氣。
這倒反了鬼老大的行事風(fēng)格!
「可是鬼哥……」
就在眾人想再勸進帶頭首領(lǐng)讓他們「活動筋骨」的同時,一旁的抱兒突然尖聲大叫——
「。∮腥寺浜A!」
她一手拿著千里鏡持續(xù)觀望,另一手則胡亂上下?lián)]動。
海羅斜睨抱兒一眼,立刻又將打斷的話題接回。「若咱們什么也不做!豈不是會壞了‘黑船之鬼’的威名?」
「喂喂——我說有人落海了——」抱兒又是一串急切喊叫。
海馬搖著頭,輕啤一聲!肝艺f小抱兒,別人落海干咱們屁事!」
「說得有理!购A_點頭如搗蒜,立刻改變口風(fēng),附和道:「那艘船上若真如你所說的,全是偽裝成漢人的琉球人,那么,他們就算淹死了也不關(guān)咱們的事!
「可落海的是個女的——」抱兒抿嘴道。雖然黑船一族是威震諸洋的海上首盜,但并不代表身處其中的她就沒有「側(cè)隱之心」。
她生平就是見不慣有人「欺負(fù)弱小」!
「鬼哥,咱們?nèi)ゾ人齻儼!」抱兒仍不死心道。以她剛才所見,那艘被劫的船上至少還有兩名女子,而且處境岌岌可危。
海羅走向抱兒,取回她手上的千里鏡,擺明了故意和她唱反調(diào)的態(tài)度說道:「鬼哥剛才都說了,咱們‘什么也不做’,‘就讓他們搶個夠’!聽到不?」
「你們‘什么也不做’,并不代表我也是!」
抱兒執(zhí)拗起來,足下一蹬,頃刻間已飛身縱入海中。
「鬼哥,你瞧她!」海羅大聲指控抱兒的任性妄為。
而海鬼讓似乎并不訝異少女我行我素的行為,只見他揚手一揮,直接命令道:「你也去!」
「我?」海羅指著出口己的鼻尖,瞪大眼。
海鬼讓邪氣一笑!改闳ジ嬖V抱兒,要救就要救活的回來!
「現(xiàn)在?」為什么是他?
「給你半刻鐘時間追上她,并且回來復(fù)命!
「半……半刻鐘?」誰不知黑船之上,除了海鬼讓之外,就屬抱兒游水速度最快。追上她……太難了!
「想抗令?」
海鬼讓輕旋落地,狂放的發(fā)絲迎風(fēng)飛張,散發(fā)出懾人氣勢;而他嘴角始終帶勾的淺笑,才是真正令人心頭發(fā)毛。
海羅吞吞口水,識時務(wù)道:「去、當(dāng)然去!而且現(xiàn)在就去!」二話不說交出千里鏡,他跟著躍入海中。
沉笑兩聲,海鬼讓拋出手中的千里鏡給獨眼海馬。
「好好盯著他們!」
語畢,他的頎長黑影隨即沒入船艙之中。
海馬搔搔頭,瞄了眼手中的千里鏡,又望向大海,一臉不解!腹砀缡且叶⒅l呀?抱兒他們,還是那兩艘船?」
「自己想吧!」
眾人聳肩,紛紛散開各自干活,獨留海馬一人孤立船首,與停駐桅桿上歇腳的孤鳥相互對望——
····································
碧海藍(lán)天,孤鳥伴飛。
一艘不算大的單桅商船上,兩名穿著高貴旗服的女子,正迎風(fēng)佇立遙望湛藍(lán)的海面,她們看來似乎心事重重——
「予霧姊姊,你覺得父王的病要不要緊?會不會有事?」
身著紫金花繡淺紅旗裝的尚夏公主,輕輕拉住她身邊那位如霧白晰的女子,面色微凝。
比較起她充滿血色的紅潤雙頰,這女子倒顯得有些蒼白孱弱。
「公主別太憂心,圣上一定會沒事的——」
予霧微微扯動如花瓣般美麗的唇角,頓時為純真的尚夏公主注入一股莫名的安定力量。
夏兒點點頭,有信心道:「嗯,父王一定會沒事的!褂桁F曾經(jīng)是她們琉球國萬中選一、預(yù)備入殿修行的女巫人選,相信她的「保證」一定也具有祈福作用。
強勁的海風(fēng)拂掠過兩人的衣裙、發(fā)梢,予霧抬手輕撥夏兒頰邊散落的發(fā)絲,心頭驀地升起淡淡的疼惜。
由于她是太學(xué)師傅的女兒,所以十歲那年便被琉球王選定為尚夏公主的「伴讀」,希望藉由她深受漢學(xué)熏陶的沉穩(wěn)性子來「影響」活潑好動的公主。
多年來,她們?nèi)缬半S形,培養(yǎng)了亦姊亦師的深厚情感,就連六年前,夏兒被以和親之名遠(yuǎn)嫁中國(天朝)時,已近及笄之齡、即將奉獻自己成為修行女巫的予霧,即因夏兒執(zhí)拗的堅持,才又被琉球王指派隨
行,為的就是能夠繼續(xù)貼身指點夏兒不受約束的言行。
予霧明白自己的責(zé)任,同時也清楚夏兒的。
這次她們突然接到琉球王病危的消息,在未及告知夏兒的夫君薩康的情形下,即貿(mào)貿(mào)然跟著琉球使者動身返回琉球國的舉動,她預(yù)料會在朝中引發(fā)一些不必要的聯(lián)想與揣測,或許……還會間接牽連到夏兒的
夫君薩康!
但,看著夏兒愛父心切的模樣,她也不忍阻止些什么,只能盡己所能地陪伴夏兒,保護她不受傷害……
「予霧姊姊……」
「嗯?」
夏兒拉住予霧纖白細(xì)致的柔荑,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憂心問道:「你說,咱們就這么跑回琉球,會不會有事?」猶記得出嫁之前,父王曾經(jīng)再三告誡過她,沒有得到大清國康熙皇帝的恩準(zhǔn),她是萬萬不能擅自
跑回琉球國的,可如今……
「這……」冷不防被問及心頭之慮,予霧略顯遲疑,但隨即以平日慣有的冷靜語氣答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夏兒蹙著眉,認(rèn)真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嗯,沒錯,薩康曾經(jīng)告訴過我,康熙圣上是位事親極孝的好皇帝,而現(xiàn)在父王病危,相信皇上也會體諒我的一片孝心……」
予霧點點頭,贊同了夏兒的說法。
年前秋季狩獵之后,康熙皇曾留予霧在宮中小住過,以那段時間的接觸與了解,她相信他確實是位明白事理的好皇帝。
「其實,就算是看在予霧姊姊的面子上,我想皇上也一定不會追究的!拐UQ郏膬河窒袷窍胪耸裁,看來安心不少。
「公主為何突然這么說?」予霧擰起眉,問。
夏兒挽著她的手臂,偏著頭純真地說道:「皇上喜愛予霧姊姊的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人人都清楚明白……」
「沒這回事兒,公主別瞎說!褂桁F搖頭輕駁,無瑕的臉上瞧不出一絲喜悅之情。
她寧愿相信皇上只是單純地欣賞她的漢學(xué)涵養(yǎng),喜歡與她切磋聊聊罷了!
「才沒瞎說!」夏兒篤定道!肝衣犓_康說,江南氣候比京城溫暖許多,所以皇上才會讓你跟著咱們調(diào)派來南方,為的就是讓姊姊你先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至于頒詔納妃,只是遲早的事……」
聞言,予霧意外露出一抹淺笑。
「或許這次回到琉球,我該主動請求圣上讓我留下,繼續(xù)履行入殿修行的工作……」了望廣闊無際的海面,予霧輕聲說道。
她從小在四面環(huán)海的琉球國長大,若要她后半輩子深居大清國的皇宮之中,終日與其它后妃爭享一個男人的愛,她情愿選擇成為琉球國的護國女巫,分享她的愛給需要她的琉球人民。
「姊姊你的意思是……探望父王之后,不再和夏兒一同回大清國了?!」夏兒急問。打她七、八歲起,便沒有離開過予霧半步,心里自然不舍。
予霧安慰似地?fù)崃藫嵯膬旱哪橆a說道:「如今有貝勒爺如此疼愛著公主,予霧已十分放心,將來,也只有爺才能給予公主一生的陪伴與疼愛……」
「可是,夏兒真的舍不得姊姊你呵……」夏兒有些要賴。
「公主……」
到底是跟在夏兒身邊多年,了解她的性子,予霧扯扯嘴角,不再開口說些什么,只是靜靜凝望著海面,接受夏兒孩子氣的撒嬌。
她們兩人——名分上是主仆,可實際上已遠(yuǎn)比親姊妹還要親近呢!
若真要面臨分離的一天,說什么都會舍不得的。
彼此沉默半晌,夏兒決定暫時拋開眼前惱人的問題,遂故意轉(zhuǎn)移話題道:「不曉得薩康收到信了沒?」她離府前曾托人帶信去北京給薩康,說明突然回琉球的原由。
「算算日子,應(yīng)該是收到了!褂桁F開口道。
「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呢?」夏兒仰起頭,頂著烈日瞇眼看向一只正掠空而過的海鳥,它的樣子看來形單影只……
「著急在所難免,生氣倒不至于!褂桁F輕聲安慰她,接著忍不住咳了兩聲。
「這里風(fēng)大,你要不要進去船艙休息?」夏兒急了,忙問道。
自從予霧陪她嫁到北京后,六年來常常生病臥床,尤其只要吹了風(fēng),便容易染上風(fēng)寒。
看著夏兒緊張的表情,予霧微笑搖頭!覆挥昧,難得能這樣長時間看著海,感覺十分懷念。」她真的十分想念幼年時期,村人為張羅進貢圣品而全體潛海捕珍珠的日子。
可那似乎……已經(jīng)離她很遙遠(yuǎn)了……
「說得也是!瓜膬阂膊唤麘浧鹉嵌慰鞓返幕貞。
望著海,兩人又陷入一陣靜默,直到一聲叫喊傳來——
「公主——」頂著強勁的海風(fēng)和搖晃的船身,一名頭梳雙髻的紫衣丫鬟小心翼翼地端著兩杯水走上前。
「好奇怪哦——」奉上茶水,丫量小召怪里怪氣地低聲說道。
「嗯?」夏兒接過水喝著。
小召神秘兮兮地左右張望,確定方圓五步之內(nèi)沒有人,才輕聲說道:「你們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嗎?這船明明就是我們琉球的船,可是為什么要刻意偽裝成天朝的船,而且連船上每個人都穿漢人的衣服?」
夏兒笑了笑,覺得小召有些大驚小怪!高@我問過了,他們說因為某些原因,穿成這樣會比較方便行動!
小召用力點頭,繼續(xù)道:「問題就出在這‘某個原因’上面——」
聽小召一提醒,予霧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改愕囊馑际恰
「我剛才打聽到一個不得了的消息——」小召又環(huán)顧了下甲板四周。「我聽說好象是天朝皇帝那邊對我們琉球有一些不滿……」
「不滿?怎么可能?」夏兒不相信,琉球向來忠于天朝,康熙怎么可能無緣無故會有不滿?
「聽說是和日本人有關(guān)……」
「日本人?」這下夏兒更不懂了,她在琉球是會看到一些日本人進出皇宮,但她從不知他們和琉球有什么關(guān)系,父王也從來不告訴她。
「這件事果然還是瞞不住!褂桁F淡淡說道。
「你知道?」
予霧點頭,大致把日本鹿兒島藩(即薩摩藩)當(dāng)年如何征服琉球的歷史,以及現(xiàn)今如何控制琉球的經(jīng)過簡述給夏兒聽!府(dāng)年琉球和薩摩藩有協(xié)定,允許我們可以繼續(xù)對天朝進貢稱臣,但是,所得到的賞賜須歸薩摩藩所有。」
「你的意思是——每年天朝給我們琉球的賞賜,幾乎全進了薩摩藩的手里?」夏兒驚道。
「這些事情為什么我從來都不知道?」難怪父王會要求她代為請求將兩年一貢改為一年兩貢,原來全都是不得已的。
「圣上交代不能讓公主知道!褂桁F道!付耶(dāng)初圣上會匆匆把你嫁去大清國,也是因為不想把你嫁給薩摩藩!
「原來……」
她知道父王向來崇尚漢文化、敬重天朝,也難怪他會甘冒得罪日本的險,硬是搶先把她嫁去中國……
「嘆,你們看!那里有一艘好奇怪的船——」
小召直指正對船頭方向的海面上,有一艘不論船身或旗幟都呈黑色的雙桅大船。
「感覺好象在監(jiān)視我們!褂桁F輕蹙顰眉,那艘黑色大船始終和她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覺很不舒服。
就在她們?nèi)宿熥匝芯磕撬译p桅大船的同時,船尾部分突然傳來小小的人聲騷動——
「啊,有琉球的船耶!」小召首先看到在船尾方向的海面上,一艘看起來同樣是琉球的船正快速朝她們駛來……
接著,一幅不可思議的景象進入三人的眼中——那艘「琉球船」上的人竟然清一色都是穿著日本服的人。
而幾乎同時,船板上的每人開始對著對方即將登船的人大聲叫囂起來。
「怎……怎么回事?」夏兒跟著莫名緊張起來。
「好象不太對勁!剐≌倬X道,現(xiàn)在要跑回船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好反射性拉著夏兒和予霧往船頭的方向移動。
此時,對方的船已經(jīng)和她們的船靠攏并行,大批人馬紛紛跳上船。
「是劫船!他們把我們當(dāng)漢人了!褂桁F驚叫道,慌忙地搜尋甲板上是否有可以讓夏兒藏身的地方。
但,來不及了!
劫掠行動已經(jīng)開始,對方完全不顧紛紛表明身分的琉球人,照樣豪搶掠奪,其中有兩名壯漢甚至直朝她們?nèi)硕鴣怼?br />
「公主,快逃!」小召叫道,搬起甲板上粗重的繩索就往匪徒身上丟去。
夏兒左右張望,不明白小召叫她逃的意思,她根本無路可逃——除非跳海。
「小心!」一見另一名壯漢正欲撲往夏兒,予霧情急之下連忙推開夏兒,結(jié)果自己反而被壯漢一把抱住。
「放開!放開她!」夏兒又跳上前,使勁所有的力氣握拳捶打壯漢,可是對方依舊不動如山。
「公主,快跳海!別管我……」
經(jīng)這一喊,原本抱住予霧的壯漢又把目標(biāo)轉(zhuǎn)回夏兒身上,他似乎對她的身分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眼看他要蜇回去捉夏兒,情急之下,予霧使出生平最大的勇氣摘下頭上的發(fā)梳,想也不想,就狠狠地朝壯漢的眼睛刺去——
「啊——」壯漢痛呼出聲,使勁反掌擊開予霧。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承受得了這樣巨大的攻擊,剎那間,只見于霧輕盈的身子幾乎是半飛地跌落入海——
「予霧姊姊!」
夏兒尖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予霧纖弱的身軀遭大海吞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