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定是過得平安順利,無災無厄的吧!
商秋襲倚著涼亭的欄桿,仰首看天,低嘆口氣。
昨天大哥打聽到消息,說巡撫為了追尋'夜'的蹤跡,已離開了這個是省份。這也就表示說,承旸他洗脫了罪嫌,不用擔心會有牢獄之災。
輕輕揚了抹笑,卻滿是苦澀。瞧,她只要一離開他身邊,他就逢兇化吉,什么事也沒有。若她能早有自知之明,在五年、前他失蹤時就離開熾焰堡,不,正確的說,應該是一開始就不該與他成親,這樣,他就不用受被人謀害之苦了。
"小姐,府里有訪客。"一名婢女走進涼亭說道。
"訪客?"再怎么樣也輪不到她出面招呼的。商秋襲秀眉輕顰:"少爺和夫人呢?"
"他們外出去了。而且那人指明要見小姐你,說是要問有關于什么'夜'的事。"
"夜"?商秋襲一凜,連忙站起身,"我去見見他好了,你下去吧!"她提起裙擺,快步向大廳奔去。
怎么會這樣?大哥明明說那名巡撫離了省的!慌亂之余,她并未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她在熾焰堡只是名小婢女,身份也沒被揭穿,巡撫再怎么追問也不可能會追著她到了商府。
到了廳門前,商秋襲頓小腳步,順了順急促的呼吸才推門走進,門一推開,佇立在廳中的頎長身影讓她當場怔楞原地,完全無法動彈--噙著抹俊魅淺笑的武承旸從容自若地站在那兒!
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卻近在咫尺,她的腦海卻是空白一片。怎么會是他?!商秋襲下意識地退了步。
"秋襲,我們回熾焰堡吧!"才幾日不見,她更消瘦了。武承旸柔聲輕喚,心疼地只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他的呼喚驚醒了她。熾焰堡?不!她不能回去,她不能再害了他!商秋襲退了一步,倏地提起裙擺轉身疾奔,強迫自己忽視內心的渴望,遠遠地逃離他。
他從不知道自己長得那么嚇任,恐怖到看上一眼就嚇得奪路逃命的地步。武承旸輕嘆口氣,眼中卻盈滿了笑意。這小傻瓜,她以為她跑得過他嗎?唇畔勾起一抹優美的弧度,足下一點,靈巧地掠出廳外。
商秋襲頭也不回地疾奔,整個胸腔因為急速奔馳幾乎要爆裂開來,她甚至不敢回頭看,就怕一緩下步子,她帶的兇煞就會猛烈地朝他撲去,再陷他于苦難之中!
"啊……"一股突然從腿彎將她打橫抱起的力道讓她更是不禁驚呼出聲,發現自己雙腳遠離了地面的事實,更是嚇得她無暇細想地環住來人的頸項,就怕一不小心會跌了下去。
"何必一見了我就跑呢?我自認長得還不差,沒那么嚇人!"溫醇的低笑柔柔地在她耳畔泛開。
商秋襲一驚,顧不得離地的高度,拼命掙扎:"放開我,放我下來!"
"不放,放了你又拔腿狂奔怎么辦?"武承旸輕輕吹了聲口哨,沉聲笑道。她的掙扎在他的環繞下根本就是徒勞無功。"老站這兒也不是辦法,我們去你閨房好好地聊聊吧!"
"不!"要是進了房,他只要把房門守著,她就更逃不開了。一思及此,商秋襲掙扎得更劇烈,"快放開我,不然我要喊人了!"
"喊啊,沒人會理會你的,剛剛我進來時,他們還全沖著我喊姑爺呢!"那些表情有錯愕、有責難,好似他們家的小姐成了下堂妻似的,殊不知被狠心離棄的人是他呀!
天!他知道她和他的關系了!商秋襲捂住臉暗暗呻吟,突地猛然抬頭,看著他信步走去的方向,再驚愕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廂房在哪兒?你恢復記憶了?"
"真高興你還會關心我有沒有恢復記憶呢!"武承旸調侃笑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沒發覺她的小動作泄露了答案,她越刻意不望向哪邊,那里也就是她的香閨所在。
要真恢復記憶那就好了,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抱得佳人回到了熾焰堡呢!都怪財伯,也不把方向指點好,害他在分岔路時轉錯了方向,否則的話,他又怎么可能不在事情解決了后就即刻飛奔到她身旁呢?想到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時間,武承旸就忍不住扼腕。
"你還沒回答我!"商秋襲著急地揪著他的襟口,"你恢復記憶了?"
"別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主動呢!武承旸低笑,腳輕輕踢開放門,"你小香閨到了。"跨步走進,足跟一踢,房門隨即關上,緊閉成和外界隔離的小世界。
房門關合的聲音同時也繃緊了她的心弦,見他直直往床榻走去,她更是緊張得指尖泛冷,腦海里盡是那一夜在木場小屋里的旖旎景象。天!他想做什么?
"都叫你別緊張了。"察覺到她的僵硬,武承旸輕快的笑了,將她輕柔的置于榻上,雙手分別撐在她的身側,俯身看她,"我只是想防止你一見我就逃的舉動,但若你的舉止引起了我邪惡的想法,我很可能會順著你的意思將情況發展到你所想象的情景哦!"
他在恐嚇她!耳畔盡是他邪魅的暗柔嗓音,象連她的呼吸都攫住了不容她自由,商秋襲雙頰染上了嫣紅,下意識地后退,直至背抵上了墻。
"大……大少爺,這里不是熾焰堡,你不能再對我為所欲為了。"她緊靠著墻,好不容易找找了些微力量發出抗議。
大少爺?這個稱謂讓他挑高了眉:"真相都已大白了,你還叫我大少爺?"他沉凝著嗓音,單膝跪上床榻,將她刻意拉開的距離又縮短為零。
身后的墻堵著她無路可退,商秋襲咬著唇別過臉,他噴在她頸側的溫熱呼吸讓他紅了臉,全身起了陣輕顫,不禁后悔方才自陷絕路的舉動。
"別總愛在不安時咬唇。"武承旸指尖輕點她的唇瓣,眉宇微擰。每次見她咬得唇瓣泛白,象每次都咬在他心坎上,讓他的心狠狠揪疼。"別緊閉牙關將情緒放在心底,你可以把事情對我說,我能為你分擔解憂的。"
他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商秋襲倏地紅了眼簾,唇下意識地咬得更緊。他失憶前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一模一樣……
她不知道她這模樣會引發人強烈的犯罪欲望嗎?"天!"武承旸呻吟,倏地俯首攫住那誘人的紅艷唇瓣,唇舌熱切地汲取她的甜美,溫柔地化解了她對自己的折磨。
商秋襲本能地揪緊他的襟口,在他的肆虐下幾乎無法喘息,當他克制了欲望強迫自己離開她時,她只能虛弱無力地倚在他懷中,急促喘息。
"如果你還想再試一次,就盡管咬唇沒關系,我挺樂意奉陪的。"他的呼吸也變得慌亂,若不是想先將她心頭的芥蒂化解,不忍她繼續受著自責之苦的話,他定會忍不住在這兒就要了她。天!這些天他忍著不見她已忍得夠久了!
"不要……"商秋襲忙不迭地搖頭,習慣性地又要咬唇,意識到他笑得狡黠的眼光,心頭一驚,連忙硬生生地頓住,直至此時她才發現他頎長的身子已完全上了榻,修長的手足充滿了這狹小的空間,將她緊緊環繞懷中!"你別靠近我……"心里一慌,纖手抵住他的胸膛,卻是用盡力氣也無法推動分毫。
"為什么?"武承旸眼眸轉為深邃,勾起她的下頜,直直望入她的眼,"五年的時間,讓你對我的感情已淡到不想讓我碰觸的地步了嗎?"
"不是的……"他那受傷的語調讓她的心頭一悸,淚水瞬間涌上眼眶。商秋襲慌亂搖頭,怕一不小心就會痛哭失聲。她對他的感情怎么可能會淡?她得費山個所有的心力才能強迫自己離開他!
"那為什么逃離我?為什么將我拱手讓人?這五年來我過得多不真實,你知道嗎?!每回閉上眼睛都怕再一睜開,如今的自己又會被完全抹去。"輕柔地吻去她滑落頰側的淚珠,武承旸用醉人的軟語低喃道,"財伯把我帶回到熾焰堡,在這個我遺忘了的陌生環境里,當我最需要一個溫暖擁抱來告訴我,五年前我是多么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時,我面對的卻是心懷詭計的親人,和一個我只想遠遠避開的狐媚女子,你怎么忍心?"
心底最深的情緒,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曾去探索,卻在面對她時,不由自主地,毫無隱藏地傾盡而出。
五年來,他就象被無邊的黑暗包圍,雙腳虛浮完全踏不著地面,眼前見不到光明,他只是盲目的地走,直至見到她,他才知道自己曾真實存在,深刻地存在于她的心版,是她,將他從無邊的徘徊中救贖。武承旸閉上眼,額抵著她的肩窩處,深汲那讓他心寧的淡淡幽香。
"就是不忍心才選擇離開你……"商秋襲緊捉著他的衣袍,淚水決堤而出,"若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會受到這些苦……"心頭的痛,讓她泣不成聲。如果可以,她說什么也絕不放手,可偏偏,她不得不放啊,她不能讓她貪享幸福的自私奪走了他的生命……
"小傻瓜!"武承旸疼惜一笑,將她的螓首攬靠上他的胸膛,"二娘他們在嫁禍,他們利用你的善良讓你成了代罪羔羊,你卻傻傻地信了,若沒有他們,我又怎么可能會遭遇這些?這跟你根本一點關系也沒有。"
"不!"商秋襲搖頭哭泣,心痛得幾乎無法自已,"那都是我帶來的厄運,否則的話,為何二娘他們以前不下手?若沒有他們,一定還會有別的事發生的,看,我才和你過了一夜,你就惹上了被誤認為'夜'的麻煩,我一離開,你就即刻洗脫了罪嫌,這一切都很清楚地擺在眼前,我不能拿你的命來賭啊……"
"我就是'夜',五年來我一直以'夜'的化名行走江湖。那個巡撫會找上門根本就與你無關,別把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攬。"武承旸勾起她的下頜,含笑凝望著她,"更何況,二娘從來就不曾有過我的生辰八字,我倒是挺懷疑她到底拿了什么讓人批,也或許,她根本就不啻做過這樣的事,懂嗎?"
這番話來得太過于震驚,商秋襲停住了哭泣,怔怔地看他,腦中紊亂一片:"你怎么會是'夜'?你又怎么會知道二娘她……"
"財伯說的。至于'夜'的事,說來話長,以后有空再說了。"武承旸一笑,趁著她呆愣時,將她的柔荑握于掌中,輕柔玩弄,"二娘若關心到會去記我的生辰八字,五年前也就不會下這個毒手了。"將她的手舉至唇畔,輕輕嚙咬。
指尖傳來的酥麻感覺讓她紅了臉,商秋襲害羞地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握著。
"我離開親愛的娘子五年了呢,讓我握一下又何妨呢?"武承旸沉沉低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牢。
他怎么會知道她是他的旗子?!"你恢復記憶了嗎?"顧不得他的挑逗,商秋襲急急問道,"還是財伯跟你說了?"
"財伯?我還沒跟他算帳呢!竟幫著你瞞我。"武承旸不悅地哼了聲,轉頭看向她,隨即漾起了溫柔的微笑,"我對你的感情并不亞于你對我的,雖然記憶別抹去,可我的心卻還是牢牢記得。"他執起她的手,用她的指尖點上心口,"這兒,記得你帶給我的每一絲悸動的感覺。"
他柔滑如絲的語音在耳畔環繞,商秋襲渾身一震,被他的話撼動得心漏跳了一拍,仿佛他心中的悸動透過她的指尖傳遞給她的。
"誰都還沒對我說,我就感覺出你是占據我心頭的那個人了。"唇角溫柔地揚起,武承旸俯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除了你以外,我誰都不要,秋襲,我只要你,只要你……"
那天在木場小屋他就已對她深情地呼喚了,是她傻得以為瞞得住他……商秋襲感動地閉起了眼,淚水滑落腮際。
"二娘和曄弟已經離開熾焰堡,那個假冒你的徐桃紅也狼狽地逃了回去,今后沒有人會打擾我們了。"武承旸重又將她溫柔地攬入懷中,低笑道。
"你不會把二娘他們給……"商秋襲麗容一白,掩唇低喊。
"怕你心軟,會一直被罪惡和不忍羈絆,我沒將這事鬧上官府,只是將他們驅出熾焰堡,剛好尚書大人在洛陽有個住所,就讓二娘他們在哪兒住了下來,每月撥放固定的月俸,經歷此事,諒他們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果真被他料中了!武承旸挑眉輕笑,在她頰上偷得一吻。"跟我回去吧,我等不及要和你一起重新構筑屬于我們的記憶了。"
你和旸兒相克啊--王氏的話又浮現腦海。"可是……"商秋襲躊躇咬唇。雖已明白那些全是二娘謊稱的,可連番的巧合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他剛說的那些解釋竟敵不過二娘的謊言?武承旸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一時間只覺哭笑不得。天!二娘到底灌輸了她什么根深蒂固的思想?!
"好。既然你還是認為你我相克的話,我一返回熾焰堡就自刎了結生命,如果真如你所說,沒有你在我身邊帶來厄運,我絕對不會死,就讓我來試試深踞你心頭的想法到底可信度有幾分!"他陡然松開對她的環抱,起身下榻,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這怎么能試?!商秋襲睜大了眼,急忙下榻捉緊他的衣擺,不讓他離開。"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會受傷的!"她狂亂搖頭,怕一松手,他立刻就不見了蹤影。
驚慌的她,沒發覺在他一臉正色之下,潛藏著淡淡的笑意。
武承旸轉身,手背輕緩地撫過她的頰側,凝望著她:"你若不在我身邊,就算丟了命我也不在乎。"若這深情的表露再喚不回她,那他的未來就真的猶如槁木死灰了,缺少了她的記憶,一點都不值得保留。
他溫柔的觸撫呼喚著她,商秋襲咬唇輕泣,回不回去的抉擇揪扯著她的心。
"別咬唇,我見了心疼。"武承旸輕撫她的唇瓣,低柔道,"回熾焰堡吧,房里那盆松沒人照顧,都快枯了呢,我沒有你的陪伴,也快枯了……"
這樣的男子,她怎么放得開呵!商秋襲倏地緊環住他的頸項,失聲痛哭:"我想你五年了,五年了!每天睡醒我就好怕,怕會傳回找到你尸首的消息,那種擔慮的感覺折磨得我好苦,好苦好苦,我不要再離開你了,我不要離開你了……"聲至語末,她已激動得泣不成聲。那時知道他安然無恙的狂喜還來不及體會,二娘的話就狠狠地封住了她奔騰的情緒,無法宣泄的苦將她抑壓得更加心痛,,直至此時,才完全地釋放。
熾烈的喜悅充滿胸臆,武承旸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象要將她揉入體內那般用力,"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永遠不會,我們還有好長的路要攜手走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不要再丟下我,我不要再等五年了,答應我!"商秋襲抬眼看他,淚水不住滾落,她卻恍若未覺,只執意要一個答允。那種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已沒力氣再去經歷了。
"我答應你,只要你不為了任何說辭輕易就離開我。"武承旸伸手拭去了她的淚水,溫柔一笑。
"恩……"商秋襲激動得無法言語,只能拼命點頭。
"我們回熾焰堡吧,我還要對你說這五年來,我發生了哪些事呢!"武承旸環住她的腰,帶她往房外走去,"沒有你存在的回憶,我要完全地和你分享,包括我為何成了'夜',為何盜取官銀,為何結識了尚書大人司敬之,對了,還有,我還受人之托劫過一名郡主呢……"
"啊……等等,還得的等大哥、大嫂回來才能走,我們不能這樣不告而別的……"
"他們會諒解的,我等了五年了呢……"
愉悅的笑聲愈去愈遠,散落在朗朗的晴陽之中。
旸,她晴朗的天,如今又回到她身邊,將她緊緊環繞--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