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謝我的話,你當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語不驚人死不休,項惠紫突如其來冒出的爆炸性宣言,讓陳翼當場傻住。
突然間,她想嘗試和他談場戀愛。
愛情,不去體會,不會明白個中滋味吧。
想要體會愛情,放手一搏是必要的。
當然了,一半為好奇,一半則為了繼續(xù)找尋新的消遣。為打破目前停滯不前、已顯得有點無趣的僵局,所以項惠紫打定了主意。
「我很窮!够厣窈螅愐韺擂蔚靥嵝。
無關(guān)他對她的觀感,而是他根本沒有條件交女朋友。
沒有時間、沒有經(jīng)濟能力,他從來沒想過要讓某個女人跟著他吃苦。
不久之前,她才了解他的家庭狀況有多不樂觀,怎么還會想當他的女朋友?
一般女孩子在這種時候大多會逃之夭夭才對,她卻使其道而行,讓本來就覺得她難以理解的陳翼,更不了解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傻瓜才會做出她現(xiàn)在對他提出的要求。
他不得不感到受寵若驚。
「我是要你當我的男朋友,又不是要你娶我、養(yǎng)我!鬼椈葑咸湫苑恰D芙煌嗑靡矝]個準,她只是想試著和他交往看看而已。
頗有勇士精神對吧?
「如果我同意了,總有一天必須負起照顧妳的責任!挂馑己芎唵,只要答應(yīng)跟她在一起,他就會考慮未來的事,包括結(jié)婚、生子及婚后的生活,絕不可能抱著玩玩的心態(tài)和她交往,他絕對會很認真。
但現(xiàn)在,他根本沒有與她交往的能力。
「我是要和你談戀愛,不是要你負責任!箶〗o他的認真,項惠紫嘆氣了。真頑固,她好像在和驢子說話似的,完全無法跟他溝通。
「負不起責任,我就沒資格跟妳談戀愛!龟愐響B(tài)度堅決。
愛了,就必須負起責任,是他不變的觀念;養(yǎng)不起所愛的女人,他就沒有資格和對方在一起,這是他屬于男人的尊嚴;沒有讓她幸福的把握,他就不該把她強留在身邊。
而現(xiàn)在,他肩膀上已有難以卸下的重擔,讓他不確定自己還能讓別人幸福,更遑論妄想奢求屬于自己的幸福。
面對生活,往前一步是一步,倘真的不敢多想。
「你不喜歡我嗎?」項惠紫的嘆息更深。
「喜歡跟負責任是兩回事!龟愐淼难凵耖W爍了一下,不愿正面承認。
在他眼中,她的確很特別,不同于一般女生;可是他仍不確定那是不是喜歡,是不是那種男女間傾慕對方的情愫。
從來沒談過戀愛,讓他無法明白自己的感覺。
「喜歡就好了,我沒要你負責任,你又何必自尋煩惱!鬼椈葑峡桃夂雎运跉庵械倪t疑,擅自下了定論,露出不容拒絕的開心笑臉道:「想太多老得快喔,我們好好在一起、好好談戀愛,未來交給老天爺去決定不好嗎?如果我們交往得那么順利,有一天真的結(jié)了婚,就算我必須跟你吃苦,那我也認了!
未來的事交由未來決定,順其自然是她的生活方式。
反正就算再多慮,未來也未必如人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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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永不后悔,他又于心何忍!
「妳知道什么叫作現(xiàn)實嗎?」感嘆于項惠紫的天真,陳翼禁不住憐惜地勸道:「就算妳不在乎我沒錢,家里有個不正常的母親得照顧,有個妹妹要養(yǎng),妳的家人會不在乎嗎?他們不會因為我可能拖垮妳,而反對妳跟我在一起嗎?」
如果他以后有女兒,未必肯讓女兒跟有自己這種背景的男人在一起。
就算不會瞧不起沒錢的人,也會心疼、舍不得讓女兒吃苦吧。
「為什么要顧慮一大堆人的想法?就算我的父母生我、養(yǎng)我,我項惠紫仍是屬于我自己的個體,自己的生命,該由自己決定要怎么過!鬼椈葑现敝蓖M他閃爍不定的眼底,溫和的口氣里帶著不以為然。
何況,他不可能拖垮她。
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陳翼語重心長地道:
「不是我要嚇妳,但想象與現(xiàn)實的確是不同的兩回事,還沒有真的面對,妳不會明白現(xiàn)實的殘酷,不會明白當妳真的需要錢來救命,卻連下一餐都得辛苦張羅才有的時候,現(xiàn)實會如何擊潰愛情!
一切都是他莫可奈何的體會。
年紀輕輕,他又何嘗想要有如此老成的心態(tài)?
可嘆的是,生活逼人面對現(xiàn)實的殘酷。
項惠紫仍想辯駁,卻因為他還有話想說而暫停。
「沒有錢的愛情,就是多了分不確定!箍嘀凶鳂,在陳翼看來何嘗不是悲哀中不得不的選擇!赣性俣嗟膼,沒有面包,在別人眼中也不算幸福!
在陷入愛情之前,他不想拖垮她的幸福。
不幸福的愛情定到最后,兩人擁有的也許就不是愛情,而是怨恨了。
明知結(jié)局如此,又何必非走到那一步不可?就算她現(xiàn)在有點喜歡他,也沒必要拿一輩子跟他下注。
真的何必?
「我?guī)头蜻\很強的喔,有我?guī)兔δ悴粫F的!诡D口氣之后,項惠紫認真地看著他,卻用玩笑似的口吻,推翻他那一大串用心良苦的規(guī)勸。
顯然,不管他的說法與現(xiàn)實多么貼近,她都一律駁回。
既然他不接受窮人相愛也能幸福的理論,那她改變說法總行了吧?
頓了口氣,陳翼失笑道:
「妳真有自信。」
說了半天等于白說,不免讓他打從心底深深嘆息。他是為她著想,不是要害她,結(jié)果她卻像誓死捍衛(wèi)寶物一樣和他對立。
此情此景,他何苦來哉?
他甚至還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我有自信,是因為我知道你是個有責任感,肯努力埋頭苦干的人!挂孕,誰比得過從小自信到大的她?此刻,項惠紫不但笑得有自信,口氣亦是:「像你這樣的人,沒道理會窮一輩子!
言下之意,她把他當作績優(yōu)股投資。
基本上,不管是不是在哄他,她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若他只是泛泛之輩,她也不會在馬路上一眼相中將他當作「消遣」。
陳翼啞口無言,當下心頭冒出一股暖流。
她對他,有他自己都不敢把握的自信,那份信心強烈地感動了他。
因為背負的責任,他從不敢妄想自己的未來大有可為。
「你就當我在下賭注好了,我就賭你的未來!鬼虚W過慧黠,項惠紫不再以天真的笑顏面對,神情中有著天生的高傲自信。
單純傻氣的形象,她已經(jīng)玩膩了。
「用妳的終生幸福跟我賭,不會太傻了嗎?」陳翼不忍。
萬一睹輸,豈不是讓她人財兩失,浪費她的青春?
誰知她要賭上多少年,他才能保她生活無憂,不再讓她吃苦。
覺得眼前的女孩有些不同,感覺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可是陳翼一時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同,只覺得她像從蛹中掙脫的蝴蝶,正要展現(xiàn)美麗的翅膀。
「親愛的,人總有放手一搏的時候。」項惠紫打趣一笑,灑脫地聳肩,玩笑的口氣中帶著暗示:「何況,只要我覺得這個過程是有趣、值得我期待、能讓我幸福的,又何必由別人來論定我幸不幸福?」
人生掌握在她手中,幸福在于她的所感所受。
只要她覺得自己幸福,誰能說她不快樂?有本事就來試試吧。
項惠紫的身子一轉(zhuǎn),直視他的黑眸深處,言淺意深悠悠地道:「跟誰在一起走完一輩子,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評斷我過得不幸福,包括你。懂嗎?」
「妳不怕將來會后悔嗎?」陳翼受了撼動,但仍怕誤了她。
她不怕,他卻極怕毀了一個女人的幸福。
以她的條件,絕對可以找到比他更值得投資的依靠。
「我不會后悔,只會在該離開的時候離開,你又何必把讓我幸福的責任都往身上攬?」牛?這么頑固。她想嘆氣,卻仍對著他笑,緩緩地道:「人生的賭局不會只有一場,除了你,請你相信我還有別的事可以重視。若真的賭輸了你,與其把時間拿來懊悔,還不如想想剩下的人生可以做什么,檢討后重新出發(fā)。」
男人為什么老是認定女人定將人生全寄托在感情上呢?
就好比認定單身、選擇不婚的女子,生活上一定有缺憾不足--少了個男人,可以依靠的男人;其實對某些女人來說,只要生命中找到了其它樂于追求的重心,縱使愛情可以點綴生命,擁有了也未必非要天長地久不可。
陳翼被她的話震撼了,不知從何反駁起。
「妳是認真的想和我在一起?」最后,他認真地問。
「是啊!怪辽偎Φ煤苷\懇吧?
「認真到非常想?」陳翼再度確定,似乎期待著她會自己反悔。
「嘿,看不出來我想和你交往的誠意嗎?」察覺他的退步和妥協(xié),項惠紫很清楚自己又往勝利邁進一步,因而笑得更為燦爛。
人生和游戲就是要雙贏才好玩。
「看不出來。」陳翼愣了一下,不由得失笑。
要對方相信自己交往的誠意?那應(yīng)該是男方說的話吧。
怪女生,一如他最初的感覺。
「那你要我怎樣表現(xiàn)誠意,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要求出自真心?」項惠紫展露著淺淺笑意,輕柔的眸光中卻不難發(fā)現(xiàn),她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意味。
只要他說得出條件,一切好辦。
情況似乎愈來愈好玩了,這讓她有點興奮。
從一開始他就沒要她表現(xiàn)誠意,那是怕耽誤了她的幸福呀。
陳翼望著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更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與眾不同。她的主動,不像為了倒追男生,反而像是想證明什么事情。
問題是,她想證明什么?
他身上沒有絲毫條件值得她費心證明。
「用妳那頭長發(fā)!雇穷^美麗的黑色長發(fā),一句毫無預警的話,從陳翼的嘴里冒了出來。
話一脫口,陳翼幾乎立即后悔。要是她真的賭一口氣,把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給剪了怎么辦?
不過……
她想她不會那么傻吧。
女生都把頭發(fā)當作第二生命一樣寶貝不是嗎?應(yīng)該沒有女生會為了男生隨便說的話,真把一頭留了多年的長發(fā)剪掉吧。
應(yīng)該沒有哪個女生會這么「聽話」才對!
可是,她在笑什么?
★※★※★※
項家主客廳里--
項家兩兄妹坐在電視機前頭,項崇恩不看電視,卻以曖昧的眼神望著項惠紫。
「有話就問吧,你妹妹今天心情好!菇(jīng)過幾分鐘,項惠紫才善心大發(fā)地對他投以一笑,用年終大奉送般的口氣淡淡地道。
最近他們兄妹倆難得聚在一起,聊個幾句地無不可。
「好妹子,妳該不會假戲真做了吧?」每天當專車司機接送,他對陳翼自然也了如指掌,更想知道她對那個男生真正的想法。
最近,空氣里的味道真的不對。
「什么叫作假戲真做?」她裝不懂,一臉天真地笑問。
「我不是學校里那些笨男生,妳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別想用妳的大眼睛把我敷衍過去,以妳那顆聰明的腦袋瓜子,會不明白我在說什么嗎?」項崇恩十分不滿,用指控的眼神瞅著項惠紫。
自家妹子是啥個性他會不知?他可不會隨隨便便被唬。
瞧瞧,她那頭迷死平大學生的長發(fā)說剪就剪,絕不可能只因為她心血來潮想換換心情,很明顯事有蹊蹺。
情況這么明顯,惠紫還把他當笨蛋唬弄,不就是欺兄太甚嗎?開啥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哦,你該不會往暗指,我喜歡上阿翼了?」項惠紫撫著今天剛剪短的頭發(fā),似笑非笑的語氣不是很認真,神情倒有幾分不明的曖昧。
其實被他一提醒,她才開始深思這個問題。
遲了,不代表太慢是不?
「暗指?」項崇恩搔著腦袋,咕噥的話語從他從不知客氣的嘴里冒出來:「我還以為我是在明示,還怕講得太清楚惹妳不快哩!」
嘖,他這妹子,何時才能好懂些?
「是又如何?」項惠紫很平靜地吐出四個字。
丟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她旋即留下驚嚇過度的孿生哥哥,噙著一抹令他莫名所以的淡笑轉(zhuǎn)身離去。
這種不清不楚的回答,肯定會讓項崇恩聽起來像是隔靴搔癢,少說還會癢上幾天,心底硬是不能舒坦。
呵呵,她這哥哥是她從小的玩具,怎能輕易讓他舒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