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爺?shù)膼鹤鲃,為什么會那么巧?br />
咬了牙,縱使心中有萬般不舍和眷戀,青衣姑娘仍是不敢回頭稍望,急忙從客棧后門離去,暗惱不該唱那樣傾訴衷情的曲子。偏偏,久違思念的俊逸身影,讓她一時忍不住,輕啟櫻唇就唱了出來……
明知一唱,身份本來不暴露也會暴露,根本是自掘墳?zāi)埂?br />
她想趁早離去,偏偏沐祺瑛早等在后門。
一個箭步,他攔下驚慌的賣唱女!肮媚镎埩舨!
瞇著眼的沐祺瑛目光灼灼,不客氣地將眼前臉部蒙著青紗,眸子卻藏不住慌亂的姑娘從頭到腳審了一遍,似乎想從她的身上看出什么似的。
“公子可有事?”左右望了望,青衣姑娘莫名所以似地問道。
心兒別再狂跳了,否則能瞞得過誰呢?
“想跟姑娘探聽一個人!币娝辉赋姓J身份,沐祺瑛嘴邊扯起一抹諷笑,卻也只是一派斯文,并無強求意味。
“什么人?”
瞟了姑娘一眼,沐祺瑛緩緩啟齒:“姑娘可曾聽說,紀府中丟了小姐,鬧得府里人仰馬翻,人人不得安寧?”
“未曾!毙南乱徽穑嘁鹿媚锶砸豢诜裾J。
“那我就來告訴姑娘這趣事吧!”冷冷一睇,沐祺瑛便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是前些日子,翰林大人沾沾自喜給寶貝千金定了門好親事,誰知小姐不但不領(lǐng)情,甚至包袱一拎便走人,丟下不知所措的翰林大人收拾爛攤子不說,還硬是有骨氣地潑了未過門的夫家一桶冷水,這一切,姑娘聽來可覺得有趣?”
“不、不有趣!鼻嘁鹿媚锲D澀地搖頭。
冷汗頻流,如何覺得有趣?
可嘆,有些事沖動做了出來,便再也無法彌補。
“既是無趣,還不跟我回紀府去?”冷光一閃,沐祺瑛狠狠扯下紀蕪晴臉上的面紗,可怕的雙眼瞅著她心虛不堪的小臉。
“少瑛哥……”
“蕪晴,你可知道你做了多莽撞的事,給大家?guī)砹硕嗌俾闊俊苯K于找到了她,沐祺瑛雖是譏誚,卻更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平安無事,他牽掛的紀蕪晴總算是平安無事。
他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我不是存心的……”
“你還要狡辯?”不能擁入懷里,他只能低聲訓斥。
“你老怪我是什么意思?當初明明是你說我腳長在自己身上,要我不想嫁人就逃的,難道你忘了?”紀蕪晴皺起秀眉,嘟起不滿的小嘴埋怨。
聽了他的話逃家,這陣子她可吃了不少苦。
盤纏用盡,又不敢就這么厚臉皮地回家去,在迎來客棧住到了最后,連房錢都給不起,要不是掌柜瞧她可憐,覺得她聲音不錯所以讓她在客棧里賣唱還債,現(xiàn)在她恐怕流落街頭當乞丐去了。
臉色有些蒼白,那對眸子里仍充斥桀驁不馴的光。
“那只是建議,并非真要你逃家!便迤彗侔銦o奈一嘆。
說建議,還不如說是賭氣成分重的話罷了。
“只是建議?”讓她吃了那么多苦,他竟敢說只是建議?氣急攻心,紀蕪晴卻只是冷冷地道:“做都做了,說什么都太遲!
既然做了,她更不愿意回去嫁給一個陌生人。
爹爹自作主張,真把她許給下個上門提親的人,還以為她會離興呢!誰管那個沐祺瑛是多少姑娘盼不來、晚上做夢都會笑的好對象,她不認識他也不想嫁給他,更不知道素昧平生的沐公子是哪根筋不對,莫名其妙上門來提什么親!
若見過也就罷了,她根本連聽都沒聽過沐府大少爺?shù)摹巴薄?br />
心有所屬,沐祺瑛即使文武全才、條件再好,也與她無關(guān)。
“不遲!毕葔阂窒氪蛩ü傻臎_動,沐祺瑛冷靜地道:“你非回去不可,這門婚事不能延后,更不能作罷!
愣了一下,紀蕪晴不由得咬牙。
“你,賈少瑛,你要我回去?”他竟要她回去嫁給別的男人?椎心之痛如狂風暴雨撲面而來,吹得她幾乎招架不住,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難道,是她一廂情愿、自作多情了?
若不是為了他一句話,她怎么可能離家出走?而他現(xiàn)在竟那么冷靜地要她回去,坐上沐府來抬新娘的花轎。
“對,我是要你回去。”沐祺瑛無比強勢地表態(tài)。
她不回去,怎么嫁給他?當然要她回去!
原來,根本是她想太多了……突然間,紀蕪晴仿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嘴邊泛起一抹悲傷的笑,有些憤恨的望著眼前竟要她回去嫁人的狠心男人。
“你跟不跟我回去?”覺得她的笑容有些不對,沐祺瑛仍是問道。
“要我乖乖回去也行,來賭!奔o蕪晴用力吸口氣,突然面無表情走到街上去,頭也不回對身后的他拋下冷冷的挑釁。
“賭什么?”沐祺瑛毫不懷疑的跟上去。
站在街上,紀蕪晴木然的左右環(huán)顧,一一審視幾個做買賣的小攤子。
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一個賣飾品的小攤上.走近一指。
“賭,不能用銀兩跟小哥買,不能偷、不能搶,只要你能為我得到那根玉釵,我便認輸跟你走。”將沐祺瑛從頭打量到腳,除了他那張好看的臉龐,他身上實在沒一處值錢,更知他在紀府暫時是有少爺身份、無少爺?shù)臋?quán)利,身上肯定沒能帶多少銀兩,紀蕪晴存心出言刁難。
從小就看得懂好釵好玉,所以她指的是根上等玉釵。
瞇了瞇眼,沐祺瑛思索地瞥著小攤那根極像是從宮里私下流出的玉釵。在紀蕪晴閃爍自信的眼神中,他張開手中折扇凝視,旋即緩緩合上。
“小哥,如果你識貨,我這扇子換你玉釵!
在紀蕪晴的注目中,沐祺瑛直接走到賣釵的小哥面前說出要求。
不偷、不搶、不買,只提出“以物易物”的生意。
沐祺瑛心想,紙扇換玉釵是賠了些,罷了。
一把紙扇能值多少錢,怎么可能換得起他這西域來的好貨?賣貨的小哥覺得他會這么自信,或者這把紙扇不同一般吧!想了想便道:“我是不識貨,可當鋪老板識貨,我去去就回,公子您可否等等?”
若扇上的題字、丹青是名師落款,是值錢貨也說不定。
好比城里那幾個風采出眾、迷得城里姑娘個個茶不思飯不想的名門公子,提筆所畫出來的東西,許多尚未出閣的姑娘便搶著高價購買,擲千金而眼不眨一下。
不怕貴,姑娘們只怕買不著。
“去吧!”沐祺瑛笑笑,覺得這小哥頗為聰明。
不能鑒賞便找能鑒賞的人,不錯過任何賺錢的機會,聰明得很。
小哥把攤子托給隔壁熟識的商家便走。
紀蕪晴皺了皺眉,不信一把紙扇真能換那根玉釵,覺得沐祺瑛根本是不知道那根玉釵有何價值,所以才會提出如此愚笨的要求。
總之,她必定會贏。
☆ ☆ ☆
“換。”
滿臉大汗,卻喜不自勝從當鋪跑回來的小哥,二話不說便把紀蕪晴看上的玉釵,在她驚訝不已的神情中塞進沐祺瑛手里,像是怕極了他突然后侮,改變主意不拿扇子跟他交換玉釵似的。
已經(jīng)換了,絕對不會把扇子還給沐祺瑛。
賺到了、賺到了,運氣未免也太好了!賣玉釵的小哥藏不住喜悅,賺了這一筆價差,快樂得像要飛上天去似的。
“小哥,這把扇子如此值錢?”怎么高興成這樣?
愣愣收下他靜靜放在她手掌心里的玉釵,紀蕪晴仍是覺得豈有此理,忍不住朝滿臉欣喜整理攤子、已經(jīng)想要收攤回家慶祝的小哥確認一下,她反倒怕是小哥錯認了這根玉釵不值錢,才愿意換一把破扇子。
要輸,她也要愉得心甘情愿。
“當然情愿了,這扇子可是——”
小哥歡天喜地的話沒說完,被沐祺瑛一瞪住了口。
“可是什么?”不提賭輸?shù)氖,紀蕪晴是真的很好奇,他有的是怎樣值錢的扇子,扇子的價值又在何處?
沐祺瑛笑里藏刀的望著小哥,仿佛他說出原因,扇子就要取回似的。
“可、可是一把上好的古扇,當然價值連城哪!”機伶的腦子一轉(zhuǎn),小哥緊緊將扇子收妥在懷中,隨口敷衍她一個答案。
扯些小謊何妨,保住這把值錢的扇子比較重要。
“古扇?紙又不黃,哪里像古扇了?”紀蕪晴看過那把扇子好幾回,覺得那扇子看上去很新,一點也不像是古扇。
“就是古扇而永遠如新,所以才有價值!”小哥又急中生智。
“是這樣嗎?”她還是滿臉狐疑。
“哎呀,姑娘您不懂就別問了,反正這把扇子非常值錢,買棟樓都沒問題,就多謝公子和小姐割愛了!
丟下話,小哥竟然收起小攤子跑了。當鋪說要跟他好好議價,他可忙得很。
“被你一根玉釵害慘了,就是不懂才問你,懂我還有空跟你羅唆嗎?”紀蕪晴擰起秀眉,忍不住望著小哥跑得像飛一般的背影咕噥,還回身對沐祺瑛道:“如果人不是我挑的,我真懷疑那小哥是跟你串通好來騙我的!
沐祺瑛淡淡一笑、心底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是你自己不識眼前好貨。
☆ ☆ ☆
親事沒退,紀蕪晴有些賭氣的接受了。
紀老爺和紀夫人見女兒平安歸來,而且還一口答應(yīng)沐府那門親事,喜上眉梢都來不及了,也就不跟她計較她離家走出的事。
兩老在府里上上下下忙著打點,吩咐下人們不準把小姐出走的事傳出去。
尤其是沐府,絕對要瞞得密不通風才行。
不用說,不管紀蕪晴有多么不滿,兩老都覺得寶貝女兒肯乖乖回家、答應(yīng)嫁人,全都是沐祺瑛的功勞,因此對他更為信賴,許多事都由他去拿主意,幾乎把他當成親生兒子般信任依賴。
他所受的信賴,是她用心痛換來的。
大婚之日,對紀蕪晴而言如同毫不留情的劊子手逐步逼近,每往她靠近一步就蟄疼了她的心一下,一次次奪走她心口的氣息。
她恨該死的賈少瑛,像個沒事人似的替爹娘在打點她的婚事。
圈兒啊圈兒,她全被那些圈兒給騙了!雙圈兒無情,單圈兒的心便不完整了,也唯有剩下破圈兒訴盡別離凄苦、遇人不淑。
只可嘆,她不知如何縫補破掉的圈兒,收回自己的心。
她遠遠望著桌上兩樽蠟燭,只聽見仿佛從心底傳來的隆隆作響聲,猶如天雷不停打著。“多情卻似總無情,微覺樽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保ǜ阶⑹┦欠,她與他只有各走各的路了?
“小姐,你猜猜誰來看你了,是玉敏小姐呢!”
“小姐——”
喊了紀蕪晴好幾回,都不見失神的她回應(yīng),小綠索性搖了搖她的身體,實在不明白小姐將要歡喜出閣,為何還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
被小綠一晃,紀蕪晴才回了神。
“玉敏?”一聽友人來訪,她的眸子立即一亮。自從楊家搬遠,她要見著年幼時向來跟她交情頗好的閨中密友便不容易。
那日在娘的壽誕上,兩人也沒時間好好聊上兩句。
“蕪晴,聽說你要嫁人,所以我來看看你,想與你道聲恭喜,怎么你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準新娘?”楊玉敏含笑,蓮步輕巧地走進水吟樓,上下評論著閨中密友的氣色。
“有嗎?”紀蕪晴苦笑。
又不是嫁她想嫁的人,有什么好開心?
見到好友的喜悅,竟然只能讓她開心一下子而已。
更逞論她想嫁的那個人,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她要給嫁別人,還無所謂似的打點她的婚事,想來讓人更加傷心。
“當然有了,你是不是心中有事?”楊玉敏猜測。
紀蕪晴苦笑,仍是搖了搖頭。
縱使是沒有血緣,她仍不該愛上自己的義兄,怕說出來會駭著好友,就算是小綠也未必能理解她的情感。
再說,她下月初五便要成為沐府的人,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沒有最好了!睏钣衩魶]再多心,接受了她的否認,興起便道:“話說回來,你要嫁的可是那個讓京里未婚姑娘妒死你的沐祺瑛,哪有不開心歡喜的道理?你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聽他要娶妻了,哭得有多凄慘!
那些姑娘排隊來哭,都可以把紀府的池子注滿了。
“姓沐的這么有女人緣?”不希望楊玉敏懷疑,紀蕪晴收起哀傷,強打起精神跟好友聊天,卻像置身事外似的評論著自己將要嫁的人。
她第一次對未婚夫有些興趣。
“那是肯定的,你就不知道他長得有多瀟灑……”看紀蕪晴疑惑的樣子,楊玉敏馗尬一笑,“當然了,我是沒見過,可聽人家說他外貌有如潘安再世,俊美得不得了,不知迷死多少見過他的女人,讓那些姑娘們心心念念地不能忘——對了、對了,我想他肯定就像少瑛哥那般俊美。”
一說起紀府收的義子,楊玉敏整張臉都亮起來。
提起沐祺瑛,紀蕪晴卻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又痛又無奈。
“別說我沒見過,就連我娘都說沒見過像少瑛哥那么俊美的男子,那沐祺瑛要是像他一般好看,妹子你可就幸福了!睏钣衩艋孟胫
“男人又不是光賣張臉的。”紀蕪晴好笑。
經(jīng)好友這么一提,她才意識到沐祺瑛的確長得不錯。
說他有才有貌也不為過。
“不賣臉,少瑛哥也才華洋溢,要是能嫁給這么有才情的男人多好……”想著那個帶些冷淡的俊逸男人,楊玉敏有些情難自禁。
“玉敏?”紀蕪晴傻住了。
楊玉敏突然紅著臉龐,小聲在她耳邊問道:“蕪晴,咱們是好朋友,所以我才厚臉皮問你……你想,少瑛哥會不會喜歡像我這樣子的姑娘?”
她對紀蕪晴表達對賈少瑛極為感興趣的心事。
來看將要出嫁的好友是個借口,其實她是想來看看那日壽宴上見過一面、便令她朝思暮想許久的賈少瑛。
“喜歡他,你可曾想過門當戶對的問題?”紀蕪晴有些艱難地提醒她。
泥沼陷深了,恐怕會像她一樣無法脫身。
而且.就算要嫁人了,她還是無法忍受他要娶其他人的念頭。
“不管少瑛哥從前的身份如何,如今他總是紀府里名正言順的少爺,豈有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楊玉敏輕笑,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對,索性對好友坦白道:“再說,我爹爹見識過少瑛哥的文采后,巴不得他入贅為楊家女婿,根本不在乎他的出身呢!”
紀府唯有獨女,紀蕪晴若是出嫁,家產(chǎn)由義子繼承亦不無可能。
紀府老爺如此賞識這個義子,恐怕是不會讓他給別人家入贅;不過,不論誰將成為紀府唯一的少奶奶,想必嫁過來也絕對不吃虧。
望著好友堅決的神態(tài),紀蕪晴反倒說不出話來了。
想當初,她若能有玉敏的豁達該有多好!
附注十:出自贈別 杜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