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確定您不想嫁給龍神大人?”
冬兒一邊整理著殿下送來的衣裳,一邊抬頭問向坐在窗邊發(fā)呆的紀(jì)墨陽。
打從上回公主與龍神意外地在街上相遇,回到宮里之后,公主就老是望著窗外發(fā)呆,真不知道是著了什么魔?
先前龍神大人送公主回來時,還用親切地態(tài)度向她這個“假公主”說明“冬兒”為何在外逗留那么久的原因,那副溫 文儒雅的模樣,幾乎要讓她這個假公主立刻點頭與他成親,然后直奔南海龍官了。
可是最令她吃驚的是,龍神大人竟然告訴她,說若是她對這樁婚事如此反對,大可直接說出來,他會向天帝求情,請?zhí)斓凼栈刭n婚的御旨。
突如其來的演變可把她這個假公主給嚇壞了,當(dāng)時她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說自己會再好好想想,但其實她可是被嚇得全身乏力!
偏偏公主卻又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說什么全由她去作主!
真是的!她不過是個侍女,能做得了什么主呀?公主也真是的!
龍神大人不也說過,嫁到龍宮后,仍然可以在地上來去自如的嗎?那公主豈不是比現(xiàn)在還要自由了?既然如此,那公主還有什么不滿的呢?
當(dāng)初雖然她也反對公主嫁人龍宮,但依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 公主還是嫁給龍神大人最好了。
她相信龍神大人一定會很疼公主的,瞧他偶爾過來探望時還不忘同時送“冬兒”一些小禮物和點心的舉動就知道了。
龍神大人對她這個“假公主”的關(guān)心,都還沒有那么地?zé)o微不至呢!
“我說公主……”冬兒見紀(jì)墨陽仍是半點反應(yīng)都有,忍不住發(fā)起牢騷來。
“敖大人!”
紀(jì)墨陽的驚呼打斷了冬兒的牢騷,冬兒很快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什么?龍神大人來了?”
“對呀!所以別再羅羅嗦嗦的了,冬兒,先替我換件男裝吧!”
打上回共同出游后,紀(jì)墨陽便三不五時地跟著敖煌一起出宮游玩,由于敖煌向來單獨行動,身邊頂多跟著青顏,所以至今除了冬兒之外,宮內(nèi)并沒有人知道她老是跟著敖煌一起出門的事情。
“公主,冬兒剛才說的話您都沒有在聽嗎?您好好考慮一下自個兒的將來成不成?跟龍神大人的婚約您到底打算怎么辦 呢?”冬兒一邊心不甘、情不愿地替紀(jì)墨陽更衣,一邊喃喃說道。
“你別把我說得那么糟行不行?我當(dāng)然有在考慮了,只不過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嘛!”紀(jì)墨陽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那頭長發(fā),一邊應(yīng)道: “我說冬兒,你好像巴不得我趕快嫁到龍宮去似的?”
“難道公主真不想嫁嗎?”冬兒以質(zhì)疑的目光打量著紀(jì)墨陽,納悶道: “冬兒見公主成天纏著龍神大人,還以為公主是喜歡跟大人在一塊兒的,既然公主已經(jīng)喜歡上龍神大人,那嫁過去又有何妨呢?”
“你……你在胡說些什么?我?guī)讜r說我喜歡上他了?”紀(jì)墨陽霎時漲紅了臉, “我才沒有纏著他,我不過是跟著他出宮去見識見識罷了!
“可是您和龍神大人相處得挺愉快的,不是嗎?”既然是這樣,嫁過去又有何不妥?
“我們不過是很能談得來的朋友,并沒有什么喜不喜歡的問題。”紀(jì)墨陽從來沒想過,自己與敖煌的關(guān)系在冬兒眼里看來,竟然已經(jīng)是一對了。
“那公主就試著喜歡上龍神大人不就得了嗎?”冬兒接著道:“如此一來,既不用令龍神大人為難要不要退婚,您嫁過去后又可以成天與龍神大人在一起,要到哪兒游玩都能隨心所欲,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這個……”紀(jì)墨陽皺著眉咬了咬下唇。
她明白冬兒說得沒錯!
雖然敖煌口口聲聲承諾能向天帝要求退婚,但是想必要他去向天帝稟告,應(yīng)該也是件難事吧!畢竟這件婚事是天子御旨,又豈容得他們隨意更改呢?
但是她和敖煌可以玩得很愉快,就代表他們可以做夫妻了嗎?
她雖然喜歡與敖煌一同出游,可是卻未曾對他有過其他的感覺。
要她懷著這樣不清不白的心情出嫁,她是怎么也不肯的。
可是——
她對于敖煌,到底是什么感覺?
是很能談得來的朋友嗎?
或者,是像她與皇兄相處一樣,如同家人般的感情?
或者說,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
“公主?”冬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子的表情,不知道她會,不會又冒出什么驚人之語來!
“什么事?”紀(jì)墨陽搖了搖頭,決定先把這問題給擱著,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龍神大人來找您嘍!”冬兒指指門外。
“你弄錯了吧?他是來找你這個假公主的!奔o(jì)墨陽有些吃味地反嘲道。
雖說冬兒一再跟她說敖煌是藉探公主之名,前來找她出去同游,但是也有可能敖煌是真的來找冬兒這個假公主的啊!
“公主,聽你這語氣,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冬兒眨了眨眼反問道。
“閉嘴啦!油嘴滑舌的,還不快點去開門?”紀(jì)墨陽重重地掐了冬兒一把!
“可是現(xiàn)下我是公主、公主是冬兒,那由冬兒去開門豈不奇怪?”冬兒一邊閃身著紀(jì)墨陽的手指,一邊笑應(yīng)道。
“算了、算了,我開門,你給我好好扮你的假公主!奔o(jì)墨陽揮了揮手,暫時放冬兒一馬!
步上前開了門,紀(jì)墨陽不感意外地瞧見敖煌等候在外。
“見過敖大人!奔o(jì)墨陽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
“冬兒,你早!卑交吐冻鰷睾偷男θ荩白騼和砩衔业耐遄詵|海送來了賀禮,其中有份禮是指明送給公主的,可否請你轉(zhuǎn)交?”
“來自東海?”紀(jì)墨陽眼睛一亮,心想這下又可以看見稀奇的東西了。
敖煌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相處幾日下來,他早巳明白她永遠(yuǎn)對外界事物有十足的好奇心!
“我馬上替您轉(zhuǎn)交,請您等等!奔o(jì)墨陽接過敖煌手里的刺繡錦盒,匆匆回轉(zhuǎn)室內(nèi)交給冬兒。
“公主,這是什么啊?”冬兒納悶地瞧著紀(jì)墨陽笑吟吟地放下錦盒,心中有千百個不解。
“這個聽說是來自東海的賀禮哦!”
紀(jì)墨陽忙不迭地打開盒子,只見一只鑲著圓潤珠玉的簪花安穩(wěn)地躺在絨盒里,金制簪子上尚雕著細(xì)致的葉藤與碎花,與那綻放光芒的明珠相互輝映,一看就知道是難得一見的稀世珍寶。
“哇!好漂亮哦!公主!倍瑑嚎墒穷^一回看見這么美的東西!
“雖然漂亮的簪子我看過很多,但這可真是少見呢!”紀(jì)墨陽也跟著贊嘆起來。
“可是您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樣,就不能戴著這個了!倍瑑河行┩锵У厍浦o(jì)墨陽的一身男裝。
以公主那絕美的臉龐,與這漂亮的簪子真是相配極了。
“那是當(dāng)然,遲些時候等我回來,咱們再來試戴看看吧!”
紀(jì)墨陽將盒子交給冬兒,囑咐她收妥,又道: “我要跟敖大人出去了,你呢,就乖乖代替我待在這兒吧!要是父王或皇兄來了,就說我身體不適正在休息便得了!
冬兒苦笑著應(yīng)道: “我知道了,公主,您這回可要早點回來,別又像上回那般遲歸,讓我無法向殿下他們交代啊!”
唉!由古至今,當(dāng)下人的都一樣命苦啊!
可是公主說的話她又豈敢不從呢?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公主可以早點喜歡上龍神大人,而且早些出嫁,那她就用不著擔(dān)心了!
“謝謝您,敖大人,公主說她很喜歡呢!”
此時紀(jì)墨陽正跟著敖煌在街道上散步,由于可以在敖煌以法力的幫助之下,不受拘束地進(jìn)出宮城,使得她心情大好,腳步也格外輕快。
“如此便好!鼻浦那槿绱酥,敖煌的嘴角亦泛起了笑意, “那是我們龍神一族的族長送來的賀禮,是以東海的珍珠與玉石精雕,再鑲于黃金之上而制成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么漂亮呢!”紀(jì)墨陽笑道: “改日再讓公主戴給敖大人瞧瞧吧?”
“那倒是不用了,不必勉強公主,況且我們未成親,所以還是避嫌得好。”敖煌只當(dāng)公主是真的不愿嫁他,所以對待假公主冬兒的態(tài)度便僅止于禮教,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
“敖大人考慮得真是仔細(xì)!
紀(jì)墨陽說完,拉起衣袖在敖煌面前晃了一圈,笑問道:
“那么,我今天的打扮可還合宜嗎?像不像敖大人的隨侍呢?”
雪白的衣衫罩著紀(jì)墨陽瘦削卻穢纖合度的身子,雖然多少掩去她的玲瓏曲線,卻絲毫不減她所溢散出來的少女魅力。
霎時,敖煌竟感到有些迷恫了!
該被壓抑的念頭漸漸在他的腦海里成形,甚至浮現(xiàn)成為文字——
倘若“冬兒”便是公主的話,或許會與他相處得更為融洽吧!
“敖大人?”紀(jì)墨陽見敖煌突然頓住腳步,狐疑地回身問道: “您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
敖煌見紀(jì)墨陽略顯擔(dān)憂的神色,心里那股念頭更是越發(fā)強烈。
他匆匆側(cè)過臉去,想要將腦子里的非分之想驅(qū)趕出去。
天帝賜婚的對象是公主而非冬兒,除非公主正式開口要求他拒婚,否則他就是注定要與公主成親了。
所以對于眼前善良的冬兒……
他不能想、也不許想。
這幾日來的頻繁相會,就已是一件太過逾越禮教的事情,所以他不該再繼續(xù)下去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減少他與冬兒相會的機會吧!
“敖大人?”見敖煌突然將臉別開,紀(jì)墨陽的好心情霎時低落下來!
怎么回事?她說錯了什么話?為什么敖煌突然不理會她?就連她的臉都不想看?
“抱歉,我沒事。”敖煌露出苦澀的笑容應(yīng)道: “你今兒個不是要替公主上香嗎?我們還是快點到廟里去吧!”
敖煌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違逆天帝旨意的一天,但此時此刻,他卻真的有了退婚的念頭。
多么可笑啊!
當(dāng)初他堅決認(rèn)為自己不會有如此傻的念頭,可如今……
敖鋒與敖淀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狠狠嘲笑他一番吧!
但是既然他已將婚事定了下來,那么肯定是拒絕不得了,若是公主又遲遲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意——
這場錯誤,也只能繼續(xù)錯下去……
“不用了!奔o(jì)墨陽瞧著敖煌倍感苦悶的表情,忍不住搖頭應(yīng)道: “若是敖大人今天沒那個心情游玩,用不著刻意帶著冬兒出門的。”
她真傻,還以為敖煌真那么有空,可以天天陪著她到處游玩。
她現(xiàn)在,只是個“公主的侍女”罷了,敖煌又怎么可能有耐性天天伴著她?
“啊!冬兒,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敖煌一聽,便知道她會錯了意,正要出聲解釋卻又被冬兒給打斷。
“沒關(guān)系的,敖大人,其實您根本就沒有必要陪著冬兒不是嗎?您應(yīng)該陪伴的人是公主才對,所以、所以……”紀(jì)墨陽咬了咬下唇,覺得心里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感傷。
可在同時,她卻又感到可笑。
因為,她這個想法豈不是自相予盾嗎?
公主就是她,她便是公主啊!
要敖煌去陪公主的意思,豈不就是……要他來陪伴自己嗎?
莫名的燥熱感沖上紀(jì)墨附的粉頰,讓她漲紅了臉。
她……她在想些什么?她現(xiàn)在是冬兒,可不是南月國公主紀(jì)墨陽,所以她才不是要敖煌來陪她,她絕對沒有那種意思!
“冬兒?你不舒服嗎?”敖煌擔(dān)心地彎下腰瞧著紀(jì)墨陽,看她語躊躇,又一臉紅通通的,像極了生病的模樣,忍不住追問
道: “你病了是嗎?”
“啊?沒、沒有啦!”紀(jì)墨陽慌張地?fù)u頭。
“可你的樣子……”敖煌憂心道: “我看,今兒個你還是先回宮歇息吧!不然公主也會為你擔(dān)心的!
一聽見敖煌提起“公主”,紀(jì)墨陽忍不住又是一陣反感,雖然她自己便是公主,可現(xiàn)下她并非以公主身分與敖煌相處,所以敖煌口中的公主,指的自然就是冬兒而不是她。
“沒關(guān)系的!冬兒今天出宮,是為了替公主到廟里上香的,若是敖大人您有事在身,那么冬兒自己去便行,不耽擱您的時間了!
紀(jì)墨陽賭氣地說出一連串話語,緊跟著便逕自提步往前,也沒再回頭去看敖煌一眼。
在她聽來,敖煌說要送她回宮,只不過是要見公主的藉口罷了!
而連日來找她,說不定也只是藉故想與公主見面、打個招呼,所以才會捺著性子帶她出游。
說不定……說不定敖煌這些日子來帶她到處游玩,為的是討好她,要她在公主面前說好話好讓公主甘愿嫁到龍宮去。
說穿了——
敖煌不過是在利用她,好向“假公主”獻(xiàn)殷勤嘛!
紀(jì)墨陽越想越氣,也沒仔細(xì)去注意自己到底走進(jìn)了哪兒,只是一路迷迷糊糊地跟著人群走。
待她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只見四處都是些年輕男女,手里都捻看一束香,喃喃自語地像在禱告些什么。
“這是哪兒呀?”紀(jì)墨陽一時也疑惑了。
“姑娘,你不是進(jìn)來求姻緣的嗎?”
說這話的老婦挨近紀(jì)墨陽,慈祥的面龐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看起來頗為平易近人。
“求姻緣?請問這是哪里?”
紀(jì)墨陽的心里還惦著先前與敖煌不歡而散的事情,一時之間也沒注意到老婦看穿她實為女兒身的事情。
“呵呵!原來姑娘是迷了路了,說不定這是老天爺要賜個好姻緣給你的前兆呢!”
老婦笑呵呵地將手里的一束香交給紀(jì)墨陽,帶著她往前殿走去,一邊解釋道: “這兒是月老廟,供奉的是月下老人,他專為有情的年輕男女配姻緣的!
“那么,大家都是來求姻緣的了?”
紀(jì)墨陽這下才明白,為何身邊那么多年輕的姑娘們來來去去的。
“姑娘家嘛!總希望自己未來的夫婿儀表堂堂,而且溫柔體貼,不是嗎?”
老婦推了推紀(jì)墨陽,指著前方的月老塑像說道: “去吧!只要誠心向月老說明,你一定可以得到好姻緣的!
紀(jì)墨陽環(huán)視周遭的人群,再瞧瞧老婦,露出一臉苦澀笑容應(yīng)道: “我想,我是用不著了。”
“為什么?莫非姑娘你已經(jīng)有了好對象嗎?”老婦微笑著問道。
“不……”
紀(jì)墨陽感到心口酸酸的,她搖了搖頭,應(yīng)道: “我想,我的姻緣應(yīng)該連月老都無法作主吧!”
即使是為所有人婚配作主的月下老人,也無法違逆天帝的命令!
所以就算她向月老祈求,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注定該嫁給敖煌,卻又可笑地用自己的雙手將姻緣硬往外送……
若說她討厭、憎惡敖煌,那也就罷了。
可偏偏不是這么一回事。
在此時此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向月老祈求的,竟然是讓敖煌千萬別喜歡上冬兒這個“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