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的傳遞聲音窸窸唆唆的,胖胖的英文老師發(fā)完講義,在講臺上走來走去說:“剛剛發(fā)下去的講義習題,十分鐘寫完。這些文法習題都是基礎中的基礎,對你們來說應該很簡單!
林如是拿著講義在發(fā)呆。她轉(zhuǎn)頭看看宋志惠,心里嘆了一聲,不知道這種僵局還要持續(xù)多久。
“志惠!彼÷暯兴沃净。
宋志惠不理她,專心寫著習題。
挨到最后一堂下課,林如是趁著宋志惠收拾東西,厚著臉皮再解釋說:“志惠,我很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在事情未完全確定弄清楚就魯莽地行事。我真的很抱歉,但你也不要這樣都不理我,我覺得很難過!
宋志惠仍然不理她,自顧收著東西。
“立天對你的印象很好,真的!他并不是拒絕,只是一時不知道怎么反應而已。我叫他跟你道歉,你……”
“林如是!”宋志惠冷冷地打斷她。“你到底要我當幾次傻瓜?要我嘗幾次難堪?你侮辱我還不夠嗎?還要取笑我?guī)状文悴欧Q心如意?”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林如是急著想解釋,越急越不知解釋什么。
她看著宋志惠收拾好東西,離開座位走出教室。
“我絕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宋志惠走出教室前,在門口停了一下回頭說。
“志惠!”林如是絕望地喊了一聲。
她實在不明白事情怎么會惡化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宋志惠一向也不是氣量狹小的人,怎么會絕情得這么徹底,任憑她怎么道歉都不肯接受?她知道宋志惠的自尊受了傷害,知道自己做了難以彌補的蠢事,但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啊,宋志惠這樣對她,未免太不可理喻。
話雖這么說,但咎由自取,這一切全是她自己不用大腦的魯莽輕率惹出來的。
“如是!”
林如是走出大廈,有人喊住她。李克從隔壁商店騎樓跑過來。
“我還以為你走了!”李克說:“我特地來找你的,有好消息告訴你!
“好消息?”
李克微微一笑,臉上掩不住喜悅的光采。他說:“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邊吃邊聊!
“好。】茨氵@么高興,一定是很好的消息。”
吃完飯,兩人往“影武者”走去。林如是撫著肚子微笑說:“結(jié)果你還是沒告訴我是什么好消息。”
“別急,等到了店里再告訴你!
“影武者”霓虹閃閃,日本忍者睜著一雙銳利殺氣騰騰的眼睛監(jiān)視著每一個推門進去的人。
“這個設計真有意思!”林如是好玩的對忍者貶一下眼睛。
“聽說老板相當醉心日本忍術,這個設計是他本人親自下海當模特兒,也不知是真是假。”李克邊笑邊推開門!斑M來吧!”
里頭的氣氛感覺還是和上回一樣。林如是跟著李克沿著邊道往后臺走。
“尼克!”有個男的湊上來,在李克耳邊低聲說著話。
“那她情況怎么了?”李克問,朝林如是望了一眼。
“看樣子喝了點酒,不過應該沒吃藥,吃藥就麻煩了!
“我知道了,交給我處理吧!謝了,小查!”
“客氣什么。不過你還是早點把這件事料理清楚,再這樣讓她鬧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看干脆通知她父母算了!”
林如是聽到這里,敏感地猜到幾分。她抓住李克問:“是不是維心又來了?她怎么了?”
李克沒說話。林如是推開他沖進后臺。后臺團團亂,林維心又哭又笑地鬧個不停,幾個人忙著安撫她,想讓她安靜下來——
“維心!”林如是跑過去!霸趺锤愕模∧愫染屏?”
“是你啊,二姊!绷志S心用力眨眼,呼吸間全是刺鼻的酒味!拔覜]醉,我只喝了一點點。尼克呢?我要找尼克!”
“跟我回去!”林如是抓住她的手臂想拖她離開。
“我不要!”林維心用勁拚命甩著手,叫問著:“我不要回去!我要找尼克,尼克呢?”
“你醉了,快跟我回去!”
“我不要!”林維心大叫。
“維心!”林如是抱住林維心。說:“麻煩誰幫我個忙!”
兩個人上前幫林如是。
“拜托能不能幫我攔輛出租車?”林如是又說:“真對不起,我妹妹不懂事,擾煩你們了!”
“我們是不要緊,煩死尼克才是真的!”小查說。
林如是使盡力氣扶穩(wěn)林維心。林維心喝醉酒,潛在的野性全都跑出來,哭鬧不休,對林如是又咬又踢,不肯跟她回家。
“我來!”李克拉開林如是,抱起林維心,不理她哭鬧,一路快步把她丟進出租車里。
“對不起,李克,維心一廂情愿,帶給你這么多麻煩。我一定會好好勸她的!”林如是隔著出租車窗子說。
“你別放在心上,趕快回去吧!”李克安慰她,對出租車司機比個手勢。
車子很快開走。
結(jié)果他還是沒能告訴她那個消息。
出租車很快就到林家。林如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林維心弄下車。她擔心她父母在家,不過幸好只有林維茵在。林維茵盛裝打扮,化了妝,似乎在等人。
“維心發(fā)生什么了?”林維茵瞄她們一眼,不感興趣的問。
“沒什么。”林如是使勁把林維心扶向房間。
“不要!我沒醉!我要去找尼克!”林維心不肯安分地回房,推開林如是,自己也站立不穩(wěn)跌倒在地上。
“維心!”林如是趕緊扶她起來。
“如是,”林維茵置身事外,只用嘴巴訓話說:“你竟然讓維心喝酒,還喝得醉醺醺的,你自己墮落不要緊,不要拉維心下水!
“不是,我……呼!維心!”林如是沒有多余的力氣解釋。坐上出租車后,林維心就一路叫鬧不休,她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進屋子,只想快點安頓她,讓她安靜下來。
“快點扶她進去!”林維茵也無意聽林如是解釋。有這樣的妹妹她一直覺得丟臉,認為林如是是他們林家之恥。“你讓維心喝得醉醺醺的,待會陸大哥來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多沒家教!
“陸大哥?”林如是推開維心的房門,回頭問。但林維茵已撇過頭不理她。
“算了!”林如是用腳勾上房門。又經(jīng)過一番纏斗才將林維心弄上床。
她確定林維心睡著了,才回自己房間休息一會,沖洗掉滿身的汗。
第二天她竟然比酒醉的林維心還晚起床,她慌張的準備一切后才發(fā)現(xiàn)是星期天。她背著書包呆愣地坐在床上,全身虛脫了似的,脫離嬰兒期后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恍惚的心情。
近一個月來,在她身邊發(fā)生太多的事。先是林維心執(zhí)迷李克的事,然后是應覺非對她的求愛,接著危險的陸晉平的出現(xiàn),再來又是與宋志惠失和的事。
件件刁難,件件尚懸空未解決。生活的形態(tài)不變,實質(zhì)卻已發(fā)生變化,讓她疲于奔命而窮于應付。
這些問題縮小來看,沒什么大不了;但顯微觀察,每一件都足以讓她煩惱發(fā)愁個不完。這和解決問題的能力毫不相干,問題在于,她實在不知從何解決。
才不到一個月,她覺得自己的心境蒼老了千年萬年。
“啊——去——統(tǒng)統(tǒng)不管了!”林如是大叫一聲,覺得胸口舒服不少,掃掉了好多郁悶的濁氣。她本來就沒有說愁的習慣;也不是那種自憐的少女,所以才會在這種家庭活得那么好。這些日子她觸繭被縛,又鉆不出牛角尖,干脆什么都不管,日子會舒服一點。
不過,什么都不管,問題還是存在,她到底該怎么辦?
“不想了!不想了!”林如是揮手亂搖,打散了浮在眼前的思緒。
“你又在大吼大叫發(fā)什么神經(jīng)?你難道不能保持一點最基本的教養(yǎng)嗎?”
林維茵沒敲門就闖進林如是的房間。
林如是跳下床,草率整理好床鋪。林維茵一向愛挑剔,尤其是對她,而且從小就不愛跟她親近,每天打扮得像公主一樣,陪母親周旋于各種社交圈。
她知道林維茵討厭她。這可能跟她一直遜色的表現(xiàn)有關。優(yōu)等生大都有某些的身段情結(jié),林維茵尤其是如此,所以就格外討厭林如是。
林如是相當明白這點,不過她跟她的標準不同,也就沒什么沖突好起。
對,標準不同。好久以前林如是就有這種了悟,她和林家的人標準不同。
大概她父母也這樣想,所以才能能夠比較平衡她這個林家之恥帶給他們的種種黯淡不光采!
“你的房間亂得像狗窩似的。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孩,一點淑女基本的氣質(zhì)都沒有!”林維茵在房里走來走去,挑剔地說。
“你來我房間做什么?”林如是不理她的挑剔。
“電話!绷志S茵沒頭沒腦的說,眼光銳利的射去林如是一箭,旋出林如是的房間。
林如是慢慢地把棉被折好才出去客廳——客廳“熱鬧”得超過她想象,全家人都到齊了。她父親如常的嚴肅坐在左首的沙發(fā),母親和維茵則挨著電話幾坐,弟弟和妹妹安靜的坐在一邊。
“喂?”她拿起電話,發(fā)現(xiàn)她母親和大姊都在注意她,而且板著臉!叭缡?我是晉平!
“怎么是你?”林如是一聽對方是陸晉平,不禁就皺起眉頭,同時下意識背過身子,避開那四道幾乎想穿透她的眼光。
“我要你昨晚等我電話。你又讓我撲空了。我上你家拜訪,伯父伯母不在,維茵告訴我你還沒回家。你是故意躲開我的?”
她昨晚明明在家——林如是朝林維茵看一眼,沉默著。
“如是?”陸晉平等不到她的回話,提高了聲調(diào)喊一聲。
“我說過,我沒興趣陪你玩游戲!绷秩缡前崖曇魤旱煤艿秃艿。她母親和大姊就坐在一旁,而且全都豎起耳朵,她可不敢冒險。
“你現(xiàn)在講話不方便?我在我研究室等你,我今天一直會在那邊。”陸晉平非常聰明,林如是不需要暗示,他就知道她的麻煩,立刻掛斷電話。
林如是掛上電話,沉默地走到林立天身旁坐下。她敏感地覺得家里氣氛不對,客廳上空一陣陣低氣壓。
“如是!绷志S天敲敲雕花的原木矮桌。桌上并排躺著兩排白紙簍。
林如是望了一眼,左邊那封是補習班寄來的。她立刻猜知是什么,低下頭不說話。
“如是,”林維天說:“爸對你的期望很高,但一向不特別要求你,給你壓力。你姊姊、弟弟和妹妹都很優(yōu)秀,而且自動自發(fā),不需要爸爸特別督促,自己就會把該做的事做好,把書念好。你成績不好,爸爸并不怪你,但你自己可也有反省過?”林維天臉色越變越難看!耙娰t思齊,難道你這些姊妹弟弟沒給你任何啟示嗎?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對不起,爸,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绷秩缡怯X得有一點慚愧,不過為的是她父親這番沉痛的言詞,而不是那封總項零分的模擬考成績單。
林維天沉著臉,氣氛凝重了一會,才聽得他又問:“說吧!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一科都考了零分?”
“考試當天,我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绷秩缡侨鲋e說:“我本來以為休息一下就沒事,誰知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所以都交了白卷!
撒謊不是林如是的習慣,但有些時刻,特別是這種情形時,她不得不做些好孩子不容許的壞事。
“身體不舒服?怎么都沒聽你提起?看醫(yī)生了沒有?立茵,你是怎么照顧孩子的!”
林維天表情一松,語氣滲了關心進去,最后轉(zhuǎn)而責備妻子。
這下子換林太太表情繃緊起來。她說:“如是沒說,所以我才沒注意到。如是,下次身體不舒服要告訴媽媽!”
林如是望著林太太沒表情的臉,低聲答是。
已經(jīng)有好多年了,大概從她上高中開始,她就對她母親對她的態(tài)度感到迷惘。林維天生性嚴肅,與子女之間鮮少流露關愛親密的言辭,但從他嚴格督促他們的學業(yè),她多少可以感受到他掩藏于嚴父面具下不善表達的關心。但是她母親對她的感情像是包了一層冰。她母親很少大聲斥責她,相對也鮮少軟語稱贊她;她常常覺得自己被隔在距離以外,旁觀她母親和她弟妹們的種種活動。
那讓她覺得她不像這家庭的人,與這個家庭沒有深情厚愛的關系。就連她的名字,也讓她覺得不屬于這個家。
但是她無法深思太多,而全部將它歸咎于她自己表現(xiàn)太過差勁的緣故。上了高中后,她找了許多父母與子女關系之類的書,概括得到一個籠統(tǒng)的結(jié)論:
子女成就的表現(xiàn)優(yōu)劣與否或多或少會影響到父母對其子女的偏愛關注。因此,她一直認為她之所以得不到她母親的歡心,完全是因為她各方面都太過差勁的緣故。
“這次就算了。如是,以后身體不舒服一定告訴爸媽,知道嗎?”林維天說。嚴肅的表情轉(zhuǎn)向林維心。這次表情比剛剛責備林如是時更凝重!熬S心,你好好給我解釋這張曠課通知單是怎么回事!還有,簡老師打電話來通知說,你已經(jīng)好幾個星期沒去上音樂課。”
“什么!”林太太一改剛剛對林如是無動于衷的態(tài)度。急忙問:“簡老師什么時候打來的電話?你怎么不說?”
“我也是昨天下午臨時有事回家才接到電話。”林維天說。
“維心,真的嗎?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曠課又不去上音樂課?”林太太氣急敗壞的問。
林維心咬著嘴唇,一勁低著頭不肯說話。
“說話啊!你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別像個啞巴一樣,好好給我解釋清楚!”
林太太氣得發(fā)抖。一個林如是已經(jīng)夠了,現(xiàn)在她以為最不會有事的么女兒也學會了逃學曠課,叫她的面子該往哪里擺!她轉(zhuǎn)向林如是,厲聲喝道:“如是,是不是你帶壞維心的?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閑,懶惰不用功,成為妹妹的壞榜樣——”
“媽,你別怪在二姊頭上。維心的事跟她有什么關系?”林立天仗義直言。
“你給我閉嘴!你也學到你媽的油嘴滑舌了是不是?我有這樣教你對父母說話嗎?”
林太太生氣的斥責林立天,林立天還想辯駁,被林如是攔住。
林太太把怒氣遷泄到林維心身上,罵說:“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傳出去看你丟不丟人啊!”她轉(zhuǎn)身對林維天說:“你也不教教你女兒,讓她這樣胡鬧!”
林維天臉色更加嚴肅陰沉,額頭青筋隱約暴起。
“維心,你說不說?”他顯然也動了怒氣。
林維心雙手不斷絞著衣服,早已無聲哭泣了好久。她不斷吸氣,眼淚拚命地流,把淚水完全同化。父親的威嚴,母親的責備交替在她耳中壓迫著她,加上她長久以來一直積壓在心里的苦悶,她終于不可控制的爆發(fā)放聲大哭起來。
“不要問我!不要問我!都是她!都是她!”她盲亂地指著林如是,搖晃顫抖,竭力地哭喊吼叫。
所有的人全把注意力轉(zhuǎn)向林如是。
“都是她,都是她!”林維心像昨晚喝醉酒一樣那樣哭叫個不停!拔揖椭朗撬!”
林維茵火上加油:“昨晚她還讓維心喝得醉醺醺回來!”
林太太這下子怒火升到極點,摑了林如是一個又響又重的耳光。恨恨地說:“你自己不學好,別把維心也帶壞!”
“我沒有!绷秩缡怯X得無限的委屈。
“還辯!”林太太又摑了林如是一耳光,更重更響!皬男【筒粚W好,教也不聽。我怎么會有你這種女兒!你根本不是我——”
“立茵!”林維天突然大喝一聲,把大家嚇住。林太太立刻住了嘴,但仍滿身怒氣。
“你們四個都回房間,這件事改天再說!”林維天此刻表情嚴肅得嚇人,四個小孩各自回房。他等孩子全都回房,才對林太太皺眉說:“你以后最好注意自己的說話,沒必要的事別亂說。剛剛你不應該事情還沒弄清楚就打如是!
“哼!我養(yǎng)了她二十年,一點肉都碰不得嗎?”林太太的口氣表情一點都沒有慈愛的情意。
“我不是這意思,但管教孩子的方法有很多種,你不必打她!
“我打她,你肉痛嗎?”
“你這是什么話!”林維天覺得妻子不可理喻,不再跟她多說,把自己關回書房。
林立天在房里聽見客廳沒什么動靜,悄悄地溜到林如是的房間。只見林如是靠著床坐在地上,把頭埋在雙臂里喃喃地在說“我沒有”。他靠近前叫了她一聲:“二姊。”
林如是抬頭看見是他,“哇”一聲抱住他不斷哭說:“我沒有,我沒有!立天,我真的沒有,我沒有帶壞維心,也沒有讓她喝酒,我沒有……”
“別哭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沒有!绷至⑻彀参克f。
“我真的沒有!嗚……”林如是將林立天的棉質(zhì)運動衫哭濕了一大塊,順便撩起他的衣緣擦掉鼻水。
“嘿,老姊,你在干什么?這是我的衣服耶!我最心愛的運動衫!”林立天話似埋怨,卻又主動地甩袖子幫林如是擦掉淚,理順她的頭發(fā)。
“看你哭得這樣子,丟臉哦!你是我老姊你知不知道?哭得像小孩一樣!”
“我知道!绷秩缡茄銎鹉槪铺闉樾ΑK谎銎鹉,兩頰明顯的又紅又腫。林立天戲笑的表情變得有些憤慨,他輕輕摸林如是的臉頰說:“痛不痛?媽實在太過份了,也不問清楚,就打你。維心也混蛋,自己好玩逃課,卻把責任推到你身上。”
“別怪維心,她心里一定很怕,我們都不夠關心她!绷秩缡遣孪胨妹锰訉W一定是為李克的事,瞞住了沒說。
“屁話!也沒人關心我們!”
“立天,你講話怎么這么粗魯!”林如是打了他一下。“總之,不準你怪維心,也不可以說媽的壞話。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不要再提,以免惹得爸媽又不高興。”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因為我是你姊姊。”林如是叉腰裝老大,林立天忍不住笑出來。
“算了!”他說:“你這樣一點威嚴也沒有!
兩人笑成一團。林立天想起應覺非的事,問說:“說真的,姊,覺非挺可憐的,你干嘛不理他?”
“不要跟我提他的事!绷秩缡钦f!爸净莸氖挛疫沒跟你算賬!
“宋姊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绷至⑻鞜o辜萬分地說:“那情況換作是你,你大概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更何況,搞錯神經(jīng)的人是你!
“是啊,全是我搞砸的,我實在真是掃把星!”林如是喪氣地說:“志惠從那天以后就不肯理我。立天,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白癡?”
“沒這回事,我以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比誰都聰明!”林立天看她那喪氣的模樣,不再開玩笑了,非常認真地說。
“可是……”
“宋姊真的都不理你?”林立天問。
“嗯。”林如是無精打采地點頭。
“那就算了!”林立天突然生氣地說:“本來我還覺得她有點可愛,沒想到她度量這么狹小!”
“這不能怪她,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失戀的痛苦以及對人造成的心里傷害!
“你有過嗎?”林立天沉默一會問。
“沒有!绷秩缡茄鲱^枕著床說:“但我看志惠那樣,可以體會一些!
林立天又沉默了一會,然后說:“二姊,覺非不錯,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你都知道了?”林如是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枕回床說:“我也不是不喜歡,而是……我想我跟你一樣,沒去想過這種事。再說,他可能只是一時迷惑才對我產(chǎn)生這種情結(jié),冷靜一下,對他自比較好!
“可是,他看起來好象很認真。他也對我說他是認真的!绷至⑻鞙惤秩缡悄橗,想探清她的神情變化。
“那是他自己‘認為’!绷秩缡强粗至⑻斓难劬φf:“老實跟你說,我時常會認為自己不是這個家的孩子,是爸媽撿來的”
“你不要胡思亂想!”林立天打斷她。
“所以啰!”林如是攤攤手!澳侵皇俏易约骸J為’。同樣的,覺非自以為愛上我,事實上,根本只是一種過度現(xiàn)象!
“你這樣否定他的感情,他若聽到了一定會很頹喪!
“沒辦法,這是事實。”林如是突然抬頭,和林立天臉對臉、眼對眼,隔得相當近。
“我問你,立天,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變態(tài)?”
這是宋志惠當時問她的問題。那時她滿口說不會,現(xiàn)在事情輪到她身上,她突然猶豫起來。
林立天突地愣住。不是因為林如是突然提出這個問題,而是因為她這個突然的動作,唐突地使他心跳了一跳。
怎么搞的?他們是姊弟啊,常常會有友愛親密的動作出現(xiàn),他也習以為常了,怎么這個心跳來得這么突然?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你覺得我變態(tài)對不對?如果我喜歡上應覺非的話!
林如是伸手拉他的手。
“你們在做什么!”林太太暴喝一聲,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
“沒有啊,我們沒有做什么!绷秩缡潜凰赣H的斥喝嚇到,聲音略略發(fā)抖。
林立天握住她的手,對林太太不滿地說:“媽,你干嘛突然跑進來大叫?”
“你在你姊房間做什么?”林太太像審犯人一樣問。
“聊天啊,還能做什么?”林立天莫名其妙地回答,不懂他母親的反應為何那么激烈。
“快出去!回房給我好好念書!绷痔珜⒘至⑻焱瞥龇块g,鎖上門。
林立天在門外重重捶了門板幾下,又詛咒幾句出氣才走開。
林太太這才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林如是,臉色就變了。
“你真是不知廉恥!”林太太說:“竟然留男人在房間里!我有這樣教你嗎?”林如是被這頓責罵搞胡涂了,感到莫名其妙,她母親的態(tài)度太奇怪了。她說:“媽,你在說什么?是立天呀!立天是弟弟……”
“是弟弟也一樣!绷痔淅涞卣f:“難道我沒有教你男女有別,禮節(jié)廉恥?”
“可是……”
“住口!你別給我不學好,在外頭丟人!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叫他打電話到家里來!绷痔穆曇粝癖鶅鲆粯,凍得林如是心頭全是凍傷。
“媽,剛剛那通電話是陸大——哥——哥——打來——來的。”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解釋,一句話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眼一眨就四處霧蒙蒙。
“晉平?那通電話是他打來的?”林太太眉頭皺了起來,皺的耐人尋味。
“你在玩什么把戲!他怎么會找你不找維茵?”
林如是明白她母親的心思。她母親非常中意陸晉平——應該說是他的條件,維茵也是;所以她一開始就很干脆對陸晉平表明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系。她十分清楚,扯上陸晉平,對她來說會是一件多大的麻煩。
事實證明,她并不杞人憂天。此時她謹慎思考,小心措辭,回答得非常小心翼翼:“上星期在街上碰見陸大哥和立天,還有立天的同學。陸大哥要請我們吃飯,我因為剛吃過肚子不餓,所以就先回家。陸大哥禮貌周到,特別打電話來表示怠慢。其實他太客氣了,應該是我向他道謝才是!
“哦?你什么時候也懂得客氣了?”林太太眼神很冷,沒有笑容!熬瓦@樣?”
林如是聽出她母親話里的諷刺,默默低著頭。而后聽她母親不放心的又問,為取信于她母親,連忙說:“真的。媽如果不相信可以問立天。”
“我沒有說我不相信!绷痔涞貟吡肆秩缡且谎,走到門口,又回頭說:
“對了,維茵和晉平的感情很好,看樣子進行得相當順利,哪天邀請他來家里吃飯。”
林太太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態(tài)度也很不經(jīng)意,好象是順便才提起似的。
不過向來遲鈍的林如是總算不太笨,明白這句話才是最重要的,可以算是一種警告,一道不準她接近陸晉平的禁令。
她保持沉默沒有答腔。林太太隱隱笑了一下,環(huán)顧林如是的房間一眼說:“看看你的房間,亂糟糟的!
然后她帶上門,將林如是隔離在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