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愛情和失戀，使我一首詩又一首詩，活得像泰山刻石驚濤裂岸的第一章。
這是溫瑞安的詩。
就是愛情和失戀，使人活得轟烈，活得璀璨；但也就是愛情，使人哭使人老使人迷亂。
電話響的時候，我剛洗完頭發(fā)。我沒想到是他。那低沉的聲音一開始就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住我、同住了我。
“于滿安嗎？我是陸邦慕�！�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心底不斷地應(yīng)喊著。
“我剛好到這附近辦點事，如果你不覺得太晚的話，我請你喝杯咖啡聊聊好嗎？”
我看看時間，八點半了，我的頭發(fā)還是濕的。但是——“我沒事。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guī)缀跏瞧磷庀ⅰ?nbsp;
“在車子里。告訴我地址，我順道過去接你。”我想，他是在車子里打行動電話的。
我把地址告訴他。說：“這附近不好停車。我會在樓下等的。你大概多久會到？”
“沒關(guān)系，你慢慢來，我會等的�！痹捳f完他便收線。
我慌忙的整理換裝，顧不得把頭發(fā)吹干。就怕讓他等待。但我飛快地沖下樓時，他的車子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
他走下車子，繞過車頭，替我打開車門。
“謝謝�！蔽业男目裉煌！�
“吃過了嗎？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吃飯？”車子又滑進了暗暗的街道中，只一會，便被亂流似的燈光包圍。
晚餐我只吃了碗泡面，但我不餓。
“吃過了�！蔽艺f，想想又加了一句。“你呢？”
他略微搖頭，說：“我忙到剛剛才有空。不過，酒倒是喝了不少�！庇悬c自嘲。
“那我陪你吃一點好了。”我脫口而出。但話才說完，我便脹紅起臉，有些尷尬。這話聽起來仿佛帶種模糊的曖昧。
他輕笑起來，好像很愉快的樣子，聲音帶著笑意。“那太好了。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彼坪鯖]有察覺我的尷尬或有什么不對勁。
“去哪里好呢？”他轉(zhuǎn)頭看我。
“你決定就好。”我是那么跟隨，那么順從。
他又看看我，忽然把車子停在路邊。我正覺得奇怪，他掏出手帕，將我拉向他，擦著我的濕頭發(fā)。
“這樣會感冒的�！彼p輕的、動作很輕，口氣好像在疼小孩。
我不自在極了，心臟跳得更快，屏住了氣息。小聲地說：“我剛剛洗了頭發(fā)，還沒來得及吹——”我咬住唇，停了下來。這話好像泄露了什么似，在說我是多么地急切。
他輕輕地，溫柔地擦拭我仍濕的頭發(fā)。我不敢直視他，輕輕吐著氣，聞到他身上一種冷香的氣息。
“真的，”他的語氣放得平，不想驚動什么似�！拔抑皇窃囋囄业倪\氣。打了兩次電話給你，不過，你好像都不在�！�
“�。�？”我驚嘆一聲，吶吶地說：“我……呃，我不知道。最近我比較忙，所以……呃……”
這陣子，我每天早出晚歸，忙亂成一團，哪會想到。我根本沒想到他真的會打電話給我。
“我還以為你不想接我的電話呢�！彼乙谎郏瑤Φ�。聽得出是玩笑。
“怎么會！”但我還是慌忙的否認(rèn)和解釋�！白罱行┦�，所以……呃，我回去得比較晚……比較忙……嗯……”
他輕笑起來。“我明白。我只是開玩笑的！”
他放開我，將手帕塞進口袋。說：“還是有點濕，不過，比先前好多了。我把暖氣打開。”
“不用了。”我連忙搖頭，不想太麻煩。清冷一點也好，讓我清醒一些，我怕太溫暖的空氣會教我迷亂。
他沒堅持。一邊發(fā)動引擎一邊說：“我并不太餓。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喝杯咖啡好嗎？”
“好。”不管他決定什么，我都會說好的。
車子一路的開，究竟到了哪里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著他，什么都不問也不質(zhì)疑。
我們進人一家安靜的咖啡館，風(fēng)格裝璜有點歐陸酒館的味道。陸邦慕點了杯咖啡，也幫我叫了一杯咖啡。
“加糖嗎？”他問我。
我點頭。
他放了兩匙糖，又問：“奶精？”
我再點頭。
他喝黑咖啡，什么也不加。
才喝了一口，心臟便又狂跳起來。我想是咖啡因的關(guān)系，和他的注視無關(guān)。這般相對坐著，目光那么近，我簡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時間過得還真快，我還記得那時候你——”他停下來，沒往下說下去，喝了口咖啡。
我等著。
他微傾著頭，望著我說：“多久了？八年有吧？你變得有些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我想問，但怎么也開不了口，急速的心跳讓我?guī)缀蹩斐惺懿蛔 ?nbsp;
我甚至懷疑他是否也聽到我心跳的聲音，它跳得是那么的吵雜噪鬧。
他那樣看著我，表情專注，我?guī)缀踅邮懿蛔。拖骂^，掩飾什么似地喝口咖啡，隨著“咚咚”的心跳聲說：“你一點都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微微一笑，說：“是嗎？我可以把它當(dāng)成種贊美嗎？”
他微微紅臉。他應(yīng)該懂我的意思的。
“介不介意告訴我你這幾年的情況？我很想知道�！标懓钅蕉似鹂Х揉ㄒ豢冢Я恋难凵裢高^咖啡杯的邊緣強而有力地向我投射過來。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我草草帶過�！熬透渌艘粯樱蠈W(xué)、打工，就那樣。”
“就那樣？”陸邦幕又問：“社團活動呢？還有朋友？你應(yīng)該認(rèn)識不少朋友吧？”
“都只是班上同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聯(lián)絡(luò)了�！蔽覔u頭，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反問說：“你呢？在學(xué)校時總有好多傳說，讓人很好奇�！�
陸邦慕笑起來。“我的事更簡單。辭去教職后，我出國念企業(yè)管理，又修了商業(yè)心理學(xué)的學(xué)位，然后進人一家投資管理顧問公司服務(wù)，過后不久，跳槽到這家娛樂事業(yè)集團，年初才被派駐到這里，總算才回國來�！�
就這樣。果然是相當(dāng)簡單。
我小心避開他無名指上的戒指，不敢問太多，他似乎也無意多提。
我猛喝著咖啡，一口接一口地，他看著微微搖頭，體貼地說：“你這樣胃會受不了的，喝慢點。常喝咖啡嗎？”
“偶爾�！逼鋵嵨也缓瓤Х鹊摹２幌矚g它的苦與澀。
“那就別喝那么多�！蔽疫�要喝，他忽而握住我的手，拿走我的咖啡，不讓我多喝。
我只能順從。而他就那樣握著我的手，并沒有放開。我的心跳得是那么不安，口干舌燥地，微啟的唇輕輕合瓣，那么地緊張又可憐兮兮。
“這個星期天你有空嗎？”他放開手，順勢撥理我垂掉到額前的發(fā)絲。
這個舉動有著隱微的意涵——不，甚至更明顯，是一種試探。
我可以拒絕的。我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女人，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手足無措的十幾歲少女。我的無言會是一種接受，甚或是鼓勵——陸邦慕明白，我也明白——年少已不再是慌亂的借口，我必須對我的任何反應(yīng)負(fù)責(zé)，但事實上，我內(nèi)心的慌亂卻沒有稍減。
陸邦慕耐心地等著，又伸手撥了撥我的頭發(fā)。我沒動了——沒有拒絕。
他看著我說：“星期天上午十點，我去接你�！�
我輕輕點頭，答應(yīng)了一聲，聲音是那么微弱。但他聽到了，起身將我拉到他身旁，然后笑了。
這笑臉，疊著我記憶中的那幀笑顏，逐漸泛開，霸據(jù)著我心田。
原來，愛情不是一種語言，而是一種滋味感覺，一種記憶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