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天午后,除了打打瞌睡,似乎再也沒有其他事好干。躲在冷氣開放的速食店里,仍然讓人覺得昏昏欲睡,除了漢堡、可樂和薯條,和一堆吵得要死的重金屬搖滾樂,日子相對的平淡。
王米夏支著下巴,隔著窗,百無聊賴的看著街上忙忙走來的行人。桌上攤著一份看了一半的報紙,上頭巨大的篇幅聳動的介紹著情人七夕最佳的餐館和風景去處。
是的,七夕。夠白癡的一個日子。
“唉,米夏,你看這個——”賀瑤子興致勃勃地指著報上的情人節(jié)特輯報導。
她不感興趣的瞄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掉向窗外。
七夕情人何處去?報上說,可以到摩天樓過個高空浪漫別致的夜,××山看夜景也不錯,氣氛適合,還有還有,最重要的,找個山巔小涯看看牛郎和織女——更浪漫的,去看流星雨。英仙座流星雨最大期正逢七夕,一小時有一百多顆的流星從天際劃過,像閃爍在夜空的一百萬顆鉆石。
“哇!流星邪!”賀瑤子看得好心動。
“是嗎?”王米夏還是一副不感興趣。拿著吸管攪攪幾乎化成一攤水的可樂。“你拉我來這里做什么?可樂難喝死了,漢堡夾的全是一些老母雞肉。”
“天氣這么熱,來吹吹冷氣也好,反正你也沒什么事。”賀瑤子大大的眼睛盛滿了秋波,嘴唇沾了蕃前醬,紅得一副鮮艷欲滴的樣子。
這倒稀奇了,王米夏不可置信地看看她,語帶嘲諷說:“我是很閑沒有錯,不過你怎么會有這種美國時間?你最近不是都很忙嗎?一下課就跑得不知人影!
最近這些時日,賀瑤子不知突然著了什么熱煞,總是形色匆匆,而且神秘兮兮的。問她她也不肯說,一次兩次,她也就懶得再多問。
“唔,有些事……”賀瑤子支支吾吾的。
王米夏聳個肩,也不想多問,無聊的喝著沒有氣的可樂。賀瑤子看她沒有探究的意思,抿抿唇,拿起可樂,又放下,跟著偷覦了她一眼,又拿起可樂,再放下,吞吞吐吐的說:
“唉,米夏……”似乎有什么話哽著,欲言又止的。
“什么事?”王米夏仍然支著下巴,有些漫不經(jīng)心。
“……嗯,沒什么……”賀瑤子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她低頭攪動著可樂,又拿吸管去撥動薯條。隔片刻,忽然抬起頭,有些殷切地望著王米夏,語氣略帶一點遲疑又期待,問說:“唉,米夏……那個……你覺得我有沒有哪里不一樣?我是說,你覺不覺得我變了?”
這話問得實在莫名其妙。王米夏奇怪又好笑的抬頭,煞有其事的看看她,左右打量一番,說:
“我看你很正常啊。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沒什么兩樣——喔,好像胖了一點。你不對是吃太多了?”
“你說什么!辟R瑤子嘟起嘴白她一眼!罢(jīng)一點!
“我是很正經(jīng)啊!蓖趺紫耐嵬犷^,沒精打采的!艾幾樱愕降紫胝f什么,直接說清楚。”
賀瑤子眨眨睫毛,大眼睛裝了太多水波,猶豫的閃了一下。
“不……沒什么!彼πu頭!昂昧,該回去了。走吧!
“你先走吧,我想再待一會!蓖趺紫膭右膊粍樱瑧袘械臄囍潜蓸,完全沒氣的可樂看來就像一潭臭水溝水,黑得發(fā)餿。
這樣一杯隨便撈就滿滿一大桶的餿水就浪費了她三十五塊。豬!這些開速食店的實在太好賺了。她從來不來這種白癡才會來的地方的,一來避免那些資本主義者的剝削,省得當那種冤大頭,再則那種沒腦袋的人總喜歡來這種地方,人多得不像話,音響又爛得要命,全是一些比諸五子哭墓差不多的音樂,吵都吵死人。不過,很不幸的,事情總有“不過”,像這么無聊又無處可去的時候,她也只有摸摸鼻子,老老實實的被剝削。
怪不得馬列主義那些激進份子要高唱社會主義萬歲,煽動無產(chǎn)階級革命。實在,那些資本主義既得利益階級者都是一些腦滿腸肥的豬,一堆狗屎和大便。不過,她是比較傾向無政府主義,各過各的,老死不相往來。至于什么世界大同、各取所需各盡所能那一套,不是她乖戾,實在,真的就跟放屁一樣。
世界大同其實很簡單,只要人類死光光?墒强赡軉?人類天天在發(fā)情,無時無刻不在發(fā)情。這世上其實什么問題也沒有,唯一的問題就是人太多了。什么世界大同,狗屎!要放屁也不看看地方!
她站起來,把那杯臭水溝水連同墊紙嘩啦的塞進垃圾桶,將只咬了一口的漢堡帶出速食店,丟給路旁的流浪狗,F(xiàn)在流行吃素風,她是不吃那一套的,只管自己身體機能的需求,有什么就吃什么。阿媽說她野氣重,跟那種被放生成野的動物差不多。形容得真好。她是都市水泥叢林的野人,以本能求生存,野性的氣息自然重。
陽光已經(jīng)傾偏了,以大概六十度的斜角,閃躲的從西邊大摟間的夾縫照過來。四處車水馬龍。她半瞇眼,感覺再也沒有晃蕩下去的理由;如果是野生動物,這時候也該回巢穴了。
走到路口,還隔著一條馬路,她就看到葉維廉倚在巷子口的路燈下,身影被夕陽曳得長長的,她硬著頭皮走過去,停在他面前。
“嗨,維廉!
葉維廉沒開口,只是看著她。
“你今天不用補習嗎?”她試著微笑,語氣平常。說到“補習”兩個字,咬字顯得有些生疏。
看,她跟葉維廉就是這樣不同。葉維廉是全國學生模擬考電腦排名前六十名的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他的世界是電腦、語文、科學月刊、學校和補習班。父母在大學學院任教,來往的朋友都學有專精,屬于那種小布爾喬亞白領階層的高級知識份子。
而她呢?破三流高中吊車尾的四流學生,還不知道能不能畢業(yè);加減乘除勉強會,英文像鴨子聽雷,連電腦長得什么樣都沒瞧過。而她媽呢,連高中都沒畢業(yè),甚至她是誰的種都搞不清楚。
這樣,連連看,她跟葉維廉之間實在沒有任何一點共通。
“你為什么要躲著我?”葉維廉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深遠的眼神冷靜又沉著。
“我干嘛躲著你!蓖趺紫囊桓焙芤馔獾哪印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所以他現(xiàn)在才會站在這里。他跟王米夏打小一起長大,多少了解她處事的行為模式。他覺得她最近老是避著他,似乎有意疏遠。
“我媽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他想唯一的理由大概只有這個。
“沒有!蓖趺紫膿u頭,把眼光調開。“你媽什么也沒跟我說!痹僬f,像他媽那種“高級知識份子”,用的辭匯,搞不好她可能也聽不懂。
“米夏,不管我媽是否跟你說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比~維廉按住她肩膀,語氣很堅定。王米夏的條件種種,不符合他父母的價值觀,所以他父母極力反對他跟她來往。但他卻不那么認為。他認為,既然他們從小就在一起,沒有理由長大了就要分開,理所當然應該要繼續(xù)在一起。
“我知道。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彼斎徊粫旁谛纳。如果事事都放在心上,那她還能活得下去嗎?光是“非婚生子女”這一項,就足夠她遍體鱗傷。
“不過,”她低頭看著腳下的塵埃,抬起頭說:“你媽他們想的也沒錯,我們畢竟是不同象限的人,終究要各走各的路,總不能永遠跟小時候一樣,一輩子兩小無猜下去!
“米夏,你——”葉維廉微微變了臉色,冷靜的態(tài)度有一絲動搖。他急急扳住王米夏,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維廉,”葉維廉母親很忽然又適時的出現(xiàn)在他家門口,表情很嚴肅。“你能不能進來一下?我需要你幫忙!
葉維廉不理他母親,盯著王米夏說:“你為什么要那么說?我跟你沒什么不同——”
“維廉!”葉維廉母親提高聲調,頻頻催促著:“你進來一下好嗎?我需要人幫忙——”
“米夏?”葉維廉只是盯著王米夏。
“維廉!”葉維廉母親又高聲催促著。
王米夏心里嘆口氣,垂下眼說:“你媽在叫你!
葉維廉這才回頭看了他母親一眼。抓著王米夏,語氣急促但殷切的說:“明天下午兩點我在車站旁的‘左岸’等你,一定要來!”
“維廉!”那拔高變尖的嗓音不斷在催魂。
“我等你!一定要來!”葉維廉重重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字沉重的落在王米夏的心坎上。
王米夏站在原地沒動,沒有回頭目送他的背影。就算她去了又如何?她跟葉維廉究竟只是青梅竹馬,人生的路并行一段以后,本來就會分道揚鑣。她不懂,他到底在執(zhí)著什么?還是她太冷血,把感情看得太破?但想想他父母歧視的眼神——
“算了。”她吐嘆口氣。
她只要能把高中平安混畢業(yè)就好了,別無所求。
“唔,好香,”一進門,王米夏就聞一股刺鼻的辣香味。桌上滿滿一堆的菜肴,雞鴨魚肉蛋蔬果,滿滿擠了一桌。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喃喃的看著那堆東西,有些疑惑,一邊伸手拿了一塊雞肉塞進嘴里咬了一口,高聲叫說:“阿媽——”
驀地,從廚房冷不防竄出一個人影,猛抱住她,大叫了一聲!懊紫模
她嚇一跳,咬了一口的雞塊掉到地上。
“哈哈!嚇到你了吧!”那人拍手哈哈笑起來,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很撤嬌,媚媚的,有一點黏,不太端莊。
王米夏定了定神,看清對方是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頭皺起來。
“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她對面站著的那個,一臉笑吟吟、穿著大紅迷你短洋裝,細高跟鞋、染吹得又蓬又紅的一頭法拉米粉頭、濃妝艷抹媚裝撩人的那個女人,正是她那個不負責任、愛慕虛榮、貪圖享樂的媽,王吟秋。
“中午就回來了,等了你好久。”王吟秋撩撩頭發(fā),跟著朝廚房大聲叫說:“媽,米夏回來了。”
阿媽端了一鍋香熱的湯,從廚房出來,笑呵呵的說:“回來得正好,可以吃飯了!彪S即又鉆入廚房,將煮好的飯端出來,又拿了一些碗筷。
王米夏順手接過飯,幫著擺碗筷,說:“阿媽,你干嘛煮這么一桌東西,白白浪費錢!闭Z氣很不以為然。
“你媽難得回來一趟,有什么關系。”阿媽笑容滿面,看到女兒回來很高興!皝,大家吃飯了!
“就是嘛!米夏,我是你媽耶!你怎么可以一副冷淡的態(tài)度!蓖跻髑锒似鹉赣H的架子。
王米夏沒理她,自顧盛了一碗飯。她這個媽,生下她后,好像以為只要將她擺在那里她就會自己長大,任她自主自滅,根本不太管她,更別說照顧她。她覺得,以她媽養(yǎng)她的方式,養(yǎng)一只貓狗或許都會比養(yǎng)她費事。年紀小的時候,她或許隱約還有一種渴望,渴望她媽來抱她一下,或回來探望她一眼。
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不會再有那種渴望。而那種渴望既消失,她與她之間那種不平衡的關系也就消失。現(xiàn)在,就算她媽將她擺在墻角,她很肯定她會自己活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依靠。
“怎么會突然跑回來?”她夾了一撮青菜,神態(tài)很平常,一點都沒有和母親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激動!拔疫以為你失蹤了,不曉得被奸殺陳尸在哪個大廈套房中。”
“米夏!”阿媽最忌諱這種觸霉頭的事!澳銊e胡說,真是的!小孩子,口無遮攔!
王吟秋反倒不在意,喜孜孜的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她故弄玄虛的頓了一頓,看看桌旁的兩人!安虏驴矗鞘裁?”
“找到新戶頭了?”王米夏扒著飯,連頭都沒抬。
“米夏,我是說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也不是開玩笑。你確定不是男人嗎?”
阿媽搖搖頭,插嘴說:“這孩子,個性老是不改。吟秋,你說說看,是什么好消息!
王吟秋大概是那種天性樂觀更或者比較厚臉皮或者比較不知廉恥的人,所以她可以未婚生子,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被人指指點點還能抬頭挺胸活得很愉快。對女兒的乖戾,她除了擺擺母親的架子,多半顯得不甚在意。笑瞇瞇的宣布說:
“跟你們說,我找到一個好工作了,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當服務生,待遇不錯,還有小費呢!
“真的?”阿媽笑開嘴,眉眼笑得都皺起來。
“嗯。”王吟秋輕快的點頭,轉向王米夏。“米夏,你替不替媽高興?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有點小,只有一間房間,等我工作穩(wěn)定了,改租一個大一點的房子,就可以將你和阿媽接來一起住了!
“算了吧。”王米夏使勁的嚼著雞肉。她媽的話只能姑且聽之,她是完全不抱希望的。
“你等著,媽媽一定會接你跟阿媽一起住的!蓖跻髑镄攀牡┑,充滿了信心。
“是嗎?到時候該不會有一個男人蹺著二郎腿在客廳等著!?”她狠狠又潑了她媽一盆冷水。
“米夏,你這孩子!”阿媽又搖頭了。
王吟秋不笑了,看著王米夏說:“米夏,你這張毒嘴對著別人就可以,我是你媽耶!”
王米夏掀起眼皮掃她一眼,草草扒著碗里的飯,站起來說:“我去洗澡!
也許她真的乖戾。女人間的情誼,當出現(xiàn)男人那一刻起,就開始腐爛了。不只友情,親情之間也是如此。她早看煩聽煩了她媽身邊來去的那些男人。從她小時候她媽就沒有改變過,這一次她也沒理由相信她媽會改變。什么團圓!她可不要到時跟一個腦滿腸肥或者滿嘴檳榔或者吃軟飯的、或者煙酒不離手外加賭博打女人的陌生男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天曉得一個搞不好會不會被強暴!物以類聚,想也知道,會和她媽勾搭上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
浴室濕濕的,她差點滑了一跤。鏡子映出她的臉,鏡中的人顯得那樣無所謂。
狗屎,這世界全是一堆狗屎。她打開蓮蓬頭,站在水濤下,水聲嘩啦啦的,將她從頭淋到底。
洗完澡出來,她媽已經(jīng)在她房間。她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床上。王吟秋走到柜子旁,對著鏡子脫下洋裝,一邊說:
“沒辦法,總共就只有兩個房間,今天晚上只好跟你擠一擠。你總不能要我睡客廳吧?”她看看屋子,用一種做作的優(yōu)雅聲音說:“看看你,房間亂得一塌糊涂,東一堆、西一堆的!
“有什么關系,有地方睡覺就好。”王米夏倒理直氣壯。順勢往床上一躺。王吟秋換了一件寬松的棉衫,從鏡子看著她,說:“米夏,你別老是跟媽作對。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應該可以明白!
“明白什么?你跟那一堆男人的韻事嗎?”
這話讓王吟秋頓了一下。她轉身過來,走到床邊,拉了把椅子坐下。
“你是不是聽鎮(zhèn)上的人說了什么?”
王米夏以手當枕,雙手疊著后腦勺,語氣不馴,說:“那些人的話能聽嗎?我又不是閑著沒事,干嘛去找氣受!
“那就好。別人愛怎么說隨他們去。本來嘛,我愛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又不干他們的事,也沒人管得著!
“可你也未免太自由了。上次那個呢?又分手了?”
“哎呀,米夏,你怎么跟阿媽一樣的口氣!”
“我實在搞不懂,你干嘛老是跟男人牽來扯去的?和這個外遇,跟那個同居,你不覺得煩嗎?”她媽簡直以“嘗試錯誤”的態(tài)度面對、甚至實踐她的愛情。對每個男人都要撩撥一番。
王吟秋抿抿嘴,看她一眼!坝惺裁崔k法?誰叫我遇到的男人都那么不可靠!
“那你為什么就不能一個人好好的過日子?”
“我也想啊。”王吟秋又抿抿嘴,像這個問題有多為難!翱墒恰悴欢紫,我們女人還是需要愛情的滋潤!
“愛情?”王米夏嗤一聲!八懔税,什么愛情,還不是下半身的需要!
“你要這么說也沒什么不可以。但你不覺得男女相愛結合在一起是很美妙的事?當你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難道不會有那種想接觸對方的欲望?這就是男女之間的奧妙——”
“媽,你不要把那種事、愛情什么的形容得那么離奇。愛情充其量只是一帖催情酵素罷了,用來應付下半身的騷動和需要!
“米夏,你為什么要那么說?我們女人——啊!”王吟秋試著想解釋,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懊紫,難道你都還沒有……那個……”
“什么?你是說交配嗎?”王米夏不羞不赧回她媽一眼。她又不是種豬,時候一到就要交配。
“你非得用那個字眼嗎?”王吟秋白白眼說:“你都十八歲了,還沒有交過男朋友嗎?”
“我又沒有在發(fā)情,交男朋友做什么?”
王吟秋移開椅子,坐到床邊,微微俯低身子,輕聲說:“米夏,你不要太壓抑自己。你已經(jīng)十八歲,很可以正當?shù)慕荒信笥选D阌X得維廉怎么樣?聽阿媽說,他似乎很關心你,對你很好——”
“媽,你有完沒完,干嘛扯到維廉身上?”
“維廉是個不錯的男孩,人長得高大英俊不說,頭腦又很好。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怎么,你不喜歡他?米夏——”
“你不要再說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蓖趺紫孽酒鹈即驍嗨龐尩脑挕
“你懂那就最好。米夏,我們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你現(xiàn)在正是嬌艷的時候,如果不懂得好好把握,等年紀一過,后悔就來不及。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女人呢?任她高高在枝椏綻放得多艷麗,一落了土,就變成爛泥。媽是過來人。維廉是很好的對象,難得他又對你有心,你如果不把握機會抓緊他,等機會一過,就什么都沒了。趁你現(xiàn)在年輕貌美,最有本錢身價的時候,好好把握機會!
“媽!”王米夏聽得不耐煩極了!澳銊e把我想得跟你一樣,凈出這些餿主意。我跟維廉就像兄妹,怎么可能!他對我好、關心我,同樣的,他也對別人很好,關心別人!
“所以嘍,你還要多加一把勁,把他的心全拉到你身上。媽告訴你,男人對女人好,不是那么單純的,都有私心的——”
“媽,我拜托你行不行?就算我有那個存心,你想維廉他爸媽會高興看到我糾纏著他嗎?”
“只要維廉喜歡你,關他父母什么事,別擔心——”
“就是有關!”王米夏忍不住叫了一聲坐起來。她實在不得不懷疑她媽的腦袋是否哪里短路或少了一根筋!澳汶y道不知道,他爸媽看到我們就像看到瘟疫一樣!”
“那又怎么樣?”王吟秋不以為然的笑起來!澳銢]聽說嗎?越壞越邪惡的東西越有吸引力!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她往后一仰,重重躺在床上,翻身面對墻。
“米夏,你聽我說——”王吟秋伸手推推她。女兒是她生的,她多少了解一點,多半也像她,個性里有種茍且,不到最后關頭不會下決定。未雨綢繆是很重要的,她就是吃了不懂把握機會的虧。
“不必了,你要說什么我都知道!蓖趺紫暮敛活I情!澳腥宋易约簳,你不必替我未雨綢繆!
“你要找些阿貓阿狗那當然有,但如果要找像維廉條件那么好的男孩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王米夏煩不勝煩,干脆坐起來!案洗舶阉o套牢?最好還懷個孕什么的,因為維廉是個負責任的人,一定會給我一個交代。是不是?”
“哎,米夏,你不要把事情說得那么丑陋嘛!
“你的意思不就這樣?”
“我只是要你好好把握機會而已!蓖跻髑镎酒饋,攏了攏頭發(fā)!澳悴宦,那就算了。我可都是為你著想!
“不勞你費心。反正我只要找個有錢的老頭,讓人包養(yǎng),就可以成天無所事事,吃好穿好的!
“喲,你可真有志氣,你以為那種戶頭那么好找?”
王米夏抬頭看看她媽,突然輕聲笑起來。不愧是母女。賀瑤子常說她乖戾,但不管她說出什么再乖戾再驚世駭俗的事對她媽來說,就好像“早安”“午安”那么平常。
“我要睡了!彼錾硖上,閉上了眼,再也不想再聽什么說什么。
“米夏,米夏!”王吟秋又去推她。
她動也不動,不理她媽。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太陽升得好高好亮,當然,輔導課是趕不及了。
“醒了?”她媽坐在鏡子前,已經(jīng)穿戴打扮妥當;鸺t的那一身短洋裝,露胸露腿又露臂膀,妖嬌蕩艷,像爭蹦欲出熟透了的一顆果實,已經(jīng)開始滲汁露香。
“你穿這樣,不會太招搖嗎?”她跳起來。
“怎么會!蓖跻髑飳χR子旋轉了一圈,很滿意自己的打扮。
王米夏搖搖頭,脫掉身上睡皺的襯衫,抓起一旁的T恤聞了聞,將就套上。
“吟秋,”阿媽走進來,語氣有些埋怨:“下次什么時候回來?你啊,才回來就要走。有空就打個電話回來,不要一去就像丟掉一樣!
這些話,她也常對王米夏抱怨,這兩個母女,倒真像都是野馬來投胎。
“你要走了?”王米夏停下動作看著她媽。似乎很習慣了,沒有什么不舍。
“嗯,要工作嘛!蓖跻髑镱l頻照著鏡子,不時撩撩頭發(fā),摸摸臉頰!懊紫,你快去洗臉,送媽到車站搭車吧!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又不是小孩!蓖趺紫拇騻呵欠,逕自走到浴室。
“聽聽你這是什么話!”王吟秋跟在她后頭,倚著浴室門邊!拔液么跏悄銒屢,難得回來一趟,現(xiàn)在要走了,你也不肯送送我。”
“反正你又不會迷路。”她是不想去車站,怕會碰到葉維廉。不過,其實想想,她實在沒必要躲著他,反正一切隨它,時候一到,上帝的自然歸上帝,撒旦的自然歸撒旦。
“你送送我不會少一塊肉的,走吧。”王吟秋半強迫的將她拉出浴室,催促著。
一路上,經(jīng)過的人家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王吟秋,躲在門后指指點點。王米夏側過臉,第一次試著從小鎮(zhèn)人的眼光打量她媽。那身野艷嗆辣如似酒店坐臺陪酒的妝扮,相對于門后那些一件直筒寬腰到底的洋裝如布袋的家庭主婦,實在是離譜了點,太那個了。
但那就是她媽,是她媽美麗的方式,她也不認為她媽需要因為那些目光而改變些什么。反正世界大得很,三洋五大洲,總有能混的地方。
走到車站附近,很不幸的,竟遇到了源賴安和余杏香,迎面朝她們走來。源賴安視力好,遠遠就瞧見她。只見她身旁跟了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有點招搖,不,以一般的標準,是太招搖。他不禁皺緊眉,瞪著她。
“賴安,那不是你學生嗎?怎么……”余杏香也發(fā)現(xiàn)王米夏了。目光一轉到王吟秋隨即不說話,暗地皺眉。
“不必理她!痹促嚢泊蚨ㄖ饕,什么都不管。
不斷有人對王米夏母女側目。王吟秋不但不在意,間還搔首弄姿挺高了胸脯。她用手肘推王米夏說:
“唉,米夏,你看前面那個人,長得滿好看的,一直在看著我們。你認識嗎?”
“不認識!蓖趺紫目匆膊豢丛促嚢,甚至裝作沒看見。
她加快腳步和源賴安擦身而過。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王吟秋抱怨著。
車子這時進站了,王米夏催促她媽說:“快點,別慢吞吞的!”
王吟秋女人氣的白白眼,還是快步趕上來,塞了一張紙給王米夏說:“喏,這給你,上頭有我的電話地址。有空來找我,媽隨時歡迎你來!
“再說吧!蓖趺紫牟恢每煞。
她站在那里,看著她媽對收票人員拋了個媚笑,婀娜多姿的走上車。等車子駛離后,她才吁了口氣,轉身離開。沿路觸目所及,都是七夕的特價活動與宣傳,有家商店甚至夸張的在玻璃自動門上噴了兩顆大大的紅心。
她撇撇嘴,哼了一聲說:“什么情人節(jié),狗屎!最好是刮風下雨兼打雷!
真的,不是她乖戾,她只是“先知先覺”。
天下的愛情都一樣,天下的狗屎也都一樣。
結果七夕當天,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這下好了,看那些人去看什么狗屎的流星雨!”王米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甚至哼起歌,覺得十分的痛快。
她笑得太放肆,前頭一些人不滿的回頭瞪她。賀瑤子一臉嫌她活該的表情,悻悻說:“看吧,引起公憤了吧!”
“那又怎么樣,反正我就是覺得很痛快!
“有什么好痛快的?就算沒有流星雨可看,還有鮮花、巧克力、燭光晚餐外加五星級飯店的蜜月套房!
賀瑤子如數(shù)家珍一口氣把七夕情人節(jié)的重頭劇目流利的溜出來,有意給王米夏一點好看。但王米夏心情還是很愉快,對著傾盆大雨吹口哨。
“米夏,我發(fā)現(xiàn)你不僅乖戾,而且有嚴重的反社會傾向!辟R瑤子鄭重的下結論。
王米夏一貫的撇嘴,似乎對賀瑤子的結論不予置評。賀瑤子看不慣她那幸災樂禍的乖戾德性,扭頭走開,負氣不理她。她聳聳肩,依然愉快的吹著口哨。
下課后,賀瑤子自己忍不住走過來,酸她一句,說:“米夏,你那個性如果不改,總有一天一定會變成世界的公敵!
“是嗎?謝謝你的恭維!
“不必了。我知道我說不過你,你那張嘴起碼養(yǎng)了一百條毒蛇在里頭。我不等你了,先走了!
賀瑤子還是很神秘,有時還會以成熟的口吻說話,好像比她多懂了什么似。
她擺擺手,快快收拾,甩開那一教室的怨女。下雨天,她其實也沒有什么地方好去,只有回家去。走出校門,冷不防有人叫住她。
“是你!彼詾槭侨~維廉,卻不料竟是麥少冬!澳阌窒敫陕?”他找她一定沒好事。
“我有話跟你談。跟我來!丙溕俣愿吒咴谏系陌谅藨B(tài)命令著。
王米夏反感極了,瞪著他說:“我為什么要跟你走?我跟你又沒什么好談的!
“你如果不跟我走,要在這里談也可以,無所謂!丙溕俣p蔑的睥睨著她,帶一點威脅!安贿^你大概不希望這些人都聽到吧?”
王米夏咬咬唇。她如果不聽他的,他就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如果是維廉的事,我——”
“跟我來就是。”麥少冬語氣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他攔了輛計程車,將她帶到一處新蓋的公寓,雛形都完成了,只剩里頭一些細部的整建就可以成屋。
“這是什么地方?”王米夏看看四周。這附近她有點印象,似曾相識過。
“這棟公寓是我家的建設公司蓋的,在這里談話不會有人打擾,你也不會那么丟人現(xiàn)眼。”
大雨淅瀝,雨聲嘩嘩的,四處沒有人影的蹤跡。
“你想說什么?說吧!蓖趺紫谋ё‰p臂,斜身倚著墻。
“很簡單,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維廉!丙溕俣漤J利的盯住她,與其說是請求,倒更像是命令。
王米夏嗤笑一聲!胞溕俣阄疵夤艿锰嗔税?就算你跟維廉是好朋友,也沒資格管他跟誰來往。你只是他的同學而已不是嗎?管那么多,未免太變態(tài)!
“你懂什么!丙溕俣弁s了縮,逼近了她。“像你這種沒有大腦、成天只知道玩樂吃喝的女孩,怎能懂得那種遇到實力相當、勢均力敵的對手的興奮和喜悅,怎能了解那種惺惺相惜的可貴。我很慶幸能遇到維廉這么好的對手,結果,因為你,害得維廉生活大亂。像你這種垃圾本來就應該消除,你根本不配和維廉相提并論!
“是嗎?很抱歉,可維廉好像很樂意跟我在一起!彼龘P揚眉,一點都不退縮。
“不會了,他以后再也不會了!丙溕俣笥野,兩手擋去兩邊去路,整個人威脅向她,猛然侵略她——
“你干什么?”她駭一跳,反射的掙扎推開他。她怎么也沒想到,他居然親撫侵犯她。
麥少冬露出一臉傲慢,輕蔑說:“你這種女孩沒什么節(jié)操觀念,被人侵犯了大概也不會在乎。但我了解維廉。如果他知道了,而且是你勾引我的,我想他也不會再有興致理你了。你放心,我對你這種輕浮無恥的女孩沒興趣,我只要在你身上弄個痕跡就好了。你應該很慶幸,也應該感到很光榮才對,因為我對你這種女孩原本是不屑一顧的,更別提去碰你——”
他一把抓住她,將她推逼到墻角,緊緊壓住她的身體,封死她的退路。
“住手!蓖趺紫钠疵挚。但她一點都不顯得害怕,憤怒的成份居多!胞溕俣銤L開,不要碰我!”
麥少冬冷眼露出輕蔑的光芒,雙手緊抓住她的兩手腕,牢牢將她壓制住,猛烈的親吻她的脖子、頸窩,并且用力的吸吮,企圖留下痕跡。
“麥少冬,你放開我!”她生氣的大叫。她不認為這種事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覺得羞恥,但就是生氣,心里充滿了憤怒。
在地下舞廳跟那個叫什么杰的跳三貼的時候,甚至杰挑逗愛撫她的時候,她都沒有覺得這么烏煙瘴氣過。這個該死的麥少冬!
她困難的掙扎,好不容易掙脫了手,狠狠踢了麥少冬一腳,用力將他推開。但才跑到門口,就被麥少冬追上。他緊抓住她,將她箝緊,激烈的,竟親吻她的唇。
一下子她只覺得快窒息,本能的掙扎,奮力掙脫麥少冬的箝制,大聲叫出來說:“離我遠一點!你再靠近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又能對我怎么樣?”麥少冬根本不在乎她的警告。但他沒有動,只是倨傲的看著她。他在她頸窩留了微粉的痕跡,只可惜很淡,很快就會褪掉。
這其實是他第一次對女孩子這樣。他是高傲的,有距離的,對尋常的女孩不會多看一眼,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對王米夏這么做,是有計劃的;可是那個吻——他自己也不知為什么,感覺很奇怪,就是突然那么不受控制,逸出計劃外。
“你不要再靠近我就是了!”王米夏提高聲調,幾乎是用吼的。那情景,旁人看起來就像在吵架。
風聲咻咻的,夾著大雨刮進來。雨幕中有人走過來,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根本沒想到。尤其王米夏,氣得臉都紅了。雨聲太吵,她扯開喉嚨,硬壓過雨聲,大聲叫罵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么差勁的家伙!什么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狗屎!”
她罵了一句粗話,掉頭要走。
“你說什么!”麥少冬攫住她,口氣很兇。
“放開我!”她揮手甩開他。
“王同學!”
臺階外那嫩黃色的雨傘下傳來一聲意外的低呼,兩支雨傘并列著對著他們。
王米夏更意外,轉過頭去,看到她一點都不樂意看到的余杏香和源賴安,神經(jīng)自主反應,立刻就皺起眉。這未免太巧了吧?為什么她老是碰到這么讓人不痛快的事!
余杏香露著親切的笑容,看看她和麥少冬,笑說: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
本來她沒注意到,但他們吵得太激烈,簡直就像電影的鏡頭,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意外地竟發(fā)現(xiàn)是王米夏。
“他不是我男朋友。”王米夏冷靜下來,降到一種不冷不熱的溫度。她不想被牽扯跟麥少冬有什么關系。
麥少冬沒說話,冷淡的掃了余杏香和源賴安一眼,掉頭走開,甚至沒打傘,冒著雨大步向前。大雨打在他身上,很有一種戲劇與煽情的效果。余杏香更加認定是兩個小情侶吵嘴,負氣不肯承認。自以為是的把自己的傘遞給王米夏說:
“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呢!就算再生氣,也不必吵成這樣。喏,你看他都淋濕了,快拿傘給他遮吧,感冒了就不好。”
“我剛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蓖趺紫膭右膊粍,對余杏香自以為是的好意起反感。
“是嗎?對不起,我還以為……”余杏香尷尬的伸手也不是,縮手也不是。她想源賴安是王米夏的老師,她多少表示一些親切,沒想到卻弄巧成拙,更沒想到王米夏會這么不領情。
源賴安大步上前,接過雨傘,擁住余杏香,說:“不必理她了,我們走吧!
王米夏面無表情盯了他們一會,突然大聲叫說:“余小姐,你是怎么喜歡源先生的?你喜歡他哪一點,溫柔嗎?”算他們倒楣,碰上她一肚子鳥氣。
“?”余杏香微微一愣,不曉得她問這些有什么用意。
“別理她!痹促嚢泊蚨ㄖ饕獠焕聿恰K軌蜻@些白癡學生,這些人只會惹是生非而已。
“對不起,”王米夏對著他們的背影冷不防又說:“我應該向你道歉的,余小姐。上次我不該那么不小心把口紅沾到源先生的襯衫,很難洗吧?”
兩個人同時站住,回過頭來。余杏香看住她,表情仍然從容,態(tài)度也很平靜。說:
“你不必介意,王同學。不過,以后請你別再像這樣惡作劇,那會讓我們很困擾的!
“咦?惡作?”王米夏錯愕住,意味復雜的看看源賴安,神情有一點怨。說:“他還沒有告訴你嗎?我跟他的關系——”
應該說王米夏的演技太好了呢?還是她實在太壞了?余杏香竟有一些動搖了。
“你跟賴安有什么關系?”
“我……”王米夏猶豫的又看看源賴安,欲言又止的。
源賴安忍不住沖過去,狠狠抓住她,咆哮說:“你這樣胡說八道究竟想干什么?”
“我……”王米夏仰頭看著他,眼角閃著朦朧的淚光,哽咽說:“對不起,你叫我不要說的?墒俏摇
“賴安,這到底怎么回事?”余杏香臉色終于變了,動搖了。
源賴安沒回答,用一種肉食類動物的兇冷眼神盯緊王米夏,好一會才說:
“杏香,你先走,我馬上就回去!毖酃馊詻]有移開,鎖定了標靶似仍緊擱在王米夏身上。
“可是——”
“我會跟你解釋的!比匀粵]有回頭。
等余杏香走遠了,他才沉下臉說:“你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王米夏收起暖昧的表情,撇嘴說!拔抑皇顷愂鍪聦崱!彼皇前寻l(fā)生的事?lián)䦟嶊愂鲆槐槎,一點也沒有加油添醋,余杏香自己要動搖要誤會,關她什么事。
“什么事實!我跟你又有什么關系了!”源賴安感覺惡劣透了。這種問題學生,就是會搞這種無聊的惡作劇。
“我有說我跟你有什么關系嗎?源先生?”王米夏反問。
源賴安愣了一下,隨即皺眉瞅著她,表情更臭。的確是沒有。她剛剛只是玩弄了一下文字的吊詭。
“哼!”他重重哼一聲。
“沒有是吧?”看他那一臉大便樣,王米夏譏笑一聲,又撇嘴說:“虧你書還念了那么多,像我這種三流白癡學生說的話居然聽不懂!源先生,你就算心情不好,也別用這種方式找我們的麻煩。”
“你少在那里大放厥辭!痹促嚢惨荒樄造尻幊,毫不客氣又輕蔑的藐視她。
“像你這種連加減乘除都搞不清,毫無目標,光只會抽煙喝酒耍嘴皮子跟男孩子廝混的人,能懂什么。如果你有時間在街上廝混、丟人現(xiàn)眼的話,我奉勸你好好念一些書,多塞一點東西在你那顆豬腦袋里頭,免得將來老了變癡呆!
說完,看也不看王米夏,掉頭就走,態(tài)度是那么傲慢、不屑,充滿了輕視。
王米夏緊咬著唇,面無表情的瞪著源賴安那傲慢輕蔑、充滿自以為是的身影。她沖進雨中,幾乎是立即的、反射的,用盡她全身的力量對著他吼叫出來,報復說:
“你以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真有那么了不起的話,就不會窩在這種破三流高中教書!”
“你懂什么!”源賴安霍然轉身沖向她,揪住她的衣領,脹紅臉吼說:“我根本就不想教書!根本就不想浪費時間在你們這些白癡身上!你以為我喜歡窩在這種爛地方嗎?我告訴你,在這種爛三流高中教書,和你們這種腦袋凈是稻草的垃圾說話,根本就是浪費我的生命!”
他喘著氣,狠狠瞪著她。王米夏那些話太刺了,正中他的痛處,一直勉強壓抑住的情緒不受控制的爆發(fā)出來。
“你到底在氣憤什么?不滿什么?”王米夏沒有被他的吼叫嚇到,以同樣的輕蔑回敬他:“這么討厭教書、不想教書的話,那就辭職別干了啊!省得誤人子弟。已經(jīng)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也沒有人押著你逼你教書,干嘛戀戀不舍,又裝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樣。怎么,舍不得這份薪水嗎?”說到最后,簡直尖酸刻溥。
“你懂什么!”源賴安又咆哮一聲,用力將她甩開。力道大猛,王米夏一下子沒站穩(wěn),摔倒在地上。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是你呢?你除了憤懣不滿,還會什么!?又做了什么!?乖僻、懦弱,偏又裝作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她不只全身都濕了,還滿身泥濘。
“你——”源賴安握緊拳,眼睛發(fā)紅狠狠瞪著她。王米夏的話一再一再刺著他的痛處。
“我說的不對嗎?”王米夏倔強的回瞪他。源賴安那與野獸無異的表情著實讓她頭皮發(fā)麻。她很少有這種感覺,接近寒栗。但她即使想逃,也沒有退路。
“你給我住口——”源賴安撲向她,將她揪了起來。
大雨嘩嘩,將他們兩人全淋得濕透。兩人緊迫的相對,似乎隨時會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就在那么一瞬間,創(chuàng)世最初的洪荒之水,滔滔的漫淹過那荒蕪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