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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旋舞 第六章
作者:蘭京
   
  午夜的城郊溪畔,兩個無聊的人影各玩各的。打水漂,玩手指,伸懶腰。  

  這是小舞和鳳恩自那日后夜夜相見的神秘私會。說好兩人都不見光,不搞男女之事,也不可在白天提這暗中相會——她才不要再給華陽搭順風(fēng)車的機會。  

  “你犯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搞懂你吐露心事的是何樣對象!  

  當(dāng)她向元卿坦承這所有經(jīng)歷時,他曾如此道。  

  元卿也向她坦承了他的想法,只不過,她不太能接受。  

  他很希望能盡快迎娶小舞,可奶奶卻一句話阻死了他的路:除非奶奶先拿回她那封舊情書,否則甭想她會放小舞成親。  

  “我看只有委屈你再出面跟鳳恩貝勒交手了!痹洚(dāng)時滿懷歉意地嘆道。“目前你是惟一最有機會接近那封信的人。”  

  “我?怎么接近?”  

  “很簡單,美人計!彪m然老套,卻很管用。  

  “不可能的。他白天看見我時,只會討厭我;晚上看不見我時,就只想在我身上亂摸。”  

  “那正是我的意思!  

  小舞目瞪口呆。她沒聽錯吧?  

  “我不會在乎我娶的是不是處子,我只想盡快娶名妻子。”  

  “為什么?”  

  “因為時間不多了!  

  看來他也被家人逼婚逼得滿慘的!暗恰氵@么做不是形同叫妻子去賣身換物嗎?”  

  “何必這么死心眼呢?”他漾著悠柔笑容!澳汶y道不喜歡和鳳恩在一起?”  

  “呃……可是……”  

  “能享受的就盡量享受,別等機會不再了,才懊惱得要命!  

  “這是不對的。”她為難地咽咽口水。  

  “怎么著?”  

  他也未免笑得太優(yōu)雅,難道都不覺得這事很荒唐?“我第一次……和鳳恩逾矩時,是因為我根本不曉得那……那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勉強可說是不知者無罪。但我現(xiàn)在明白了還刻意去犯,就真的不可原諒!  

  “只是取得信件的手段罷了!  

  “而且是不當(dāng)手段!  

  “那你提個正當(dāng)手段來聽聽吧!  

  “呃……就……就直接跟他好好談嘛!  

  “好啊,那就由你負(fù)責(zé)出面勸降吧!  

  她大驚。“為什么?!”  

  “我去,只會火上加油,新仇舊恨炸成一團。你去,則是美人對英雄,這信才有可能到手!  

  “你怎能拿自己的妻子去和番?”  

  “有何不可?你若婚后想和他繼續(xù)暗渡陳倉,我也不反對,只是請做得漂亮些,別讓我難做人!彼挽愕毓粗旖。  

  小舞徹底驚呆,幾天都回不了神,直到現(xiàn)在。  

  哎!皩δ腥藖碚f,女人到底算什么?”  

  鳳恩聞言,一顆水漂石子頓時失手打到溪邊的青蛙頭上去!澳闶裁磿r候開始研究起這些宇宙人生大道理?”  

  “難道你從來都沒想過?”那不是更奇怪?  

  “我只會做比較實際的事!  

  小舞挫折地將下巴架回曲起的雙膝上,不再唆,惹來鳳恩無力又反感的重重吐息。  

  “你覺得男人奇怪,男人才覺得女人奇怪,好比我到現(xiàn)在都還搞不懂我十七歲那年娶的妻子!  

  滿俗早婚,年少娶妻本是應(yīng)當(dāng),可她聽了就是不太舒服!八陕锪耍皇前萏媚侨站捅凰突啬锛茵B(yǎng)病嗎?”  

  “說是養(yǎng)病,其實是回家待產(chǎn)!  

  小舞先是僵呆了好一會,才勃然大怒!澳氵@個不要臉的男人!”  

  “不是我的!”他吼回去。  

  “不管是不是你的,她都是孕婦!你怎么能在新婚當(dāng)天趕一個身懷六甲的新娘回家?”  

  “她哭著說要回娘家去,她不要跟我成親,在洞房里又哭又鬧又吐又叫,除了依她意思送她回去,我還能怎樣?”現(xiàn)在想來依舊很火。  

  “安慰她啊!你不知道女人心奶脆弱嗎?”  

  “可她要的不是我的安慰,而是她家護院的!”  

  “她怎么跟下人搞在一起?”小舞轉(zhuǎn)而怪叫,皺起聞到臭味似的小臉!斑@會讓她父母以后很難管教下人的,除非把那個護院宰掉,殺一儆百!  

  “你想到的就只有這個!兵P恩懊惱一吠,滾到一旁草地俯成大字形。  

  “你當(dāng)時會覺得很受傷嗎?”  

  “我現(xiàn)在就覺得很受傷!眱词志褪悄悖罌]良心的小東西。  

  “喔。”原來鳳恩到現(xiàn)在都還很掛念他那后來以仳離收場的妻子。“你是因為她,所以很討厭別人替你作媒嗎?”“省得麻煩!必螂x既要太后經(jīng)手又要皇上允諾,拉里拉雜,比無頭女尸案還難辦。  

  “所以你都跟不正經(jīng)的女人在一起?”  

  “良家婦女也不會正經(jīng)到哪去。”  

  “像我這樣?”  

  鳳恩以難以想象的猛迅之速翻身抓住小舞的左臂,惡狠狠地咬牙低嚷:“你跟她完全不同樣,也跟我交往過的女人不一樣,所以少拿自己跟人亂比較!”  

  “可我也是胡里糊涂就把身子丟了,那不是很廉價嗎?”  

  “你再講一次這種話我就捏扁你!”他幾乎吼爆小舞的耳膜。  

  “為什么?這是事實啊!焙伪靥颖埽  

  他努力以平和而溫柔的語氣壓下想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甩晃一陣的沖動!跋上,你一點都不廉價!  

  “因為你目前還未玩膩我。”  

  “如果我真想玩你,就不會坐在這里跟你廢話!鄙踔吝得甘冒可能因抑欲過度而導(dǎo)致終生報廢的風(fēng)險。此刻的他已不叫男人,而叫圣人!  

  “但是你并不喜歡我!  

  “喜不喜歡,連我都說不出個準(zhǔn)兒,你為什么卻一再罵得那么篤定?”  

  她不講話,徑自嘟著怒容不敢泄密。  

  “如果你是怪我最近白天見著你時變得比較冷淡,我必須跟你坦承,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和白天時是同一個人。”  

  小舞微怔。  

  “仙仙,你不是華陽。”  

  她一時腦袋空白,呆若木雞。她應(yīng)該高興鳳恩還好沒那么鈍,總算辨出真?zhèn)危粽J(rèn)出她是小舞,那更糟糕,搞不好她會連這和鳳恩徹夜談心的機會都沒了。  

  可是,可是,他說他最近對華陽比較冷淡……啊,她心兒飄飄的,好像整個人快飛上天去了。  

  “或者,咱們干脆把話請開。我想我已經(jīng)知道你是誰,但我一直希望你不是。”  

  小舞倏地一冷,心思摔回地面!罢l啊……”  

  “一個對我死纏爛打的討厭鬼!  

  她猝然中止了呼吸,瞠大雙瞳,渾身動都不敢動,也無法開口,仿佛化身為夜林中一株寂靜的樹。  

  她知道她可以假裝聽不懂這暗示,鳳恩隱射的對象也不見得就是她。他們好不容易才發(fā)展出了穩(wěn)定而又怪異的新關(guān)系,可以夜夜相處,干干凈凈地談心。多美好的事,不是嗎?  

  這個夢不可以稍微再作久一點嗎?  

  “我喜歡我們這樣在一起打發(fā)時間,所以不去深思我們在一起的許多蛛絲馬跡。但若把我當(dāng)有勇無謀的傻子來看,后果會很慘。”  

  “你這是在威脅我?”她冒著冷汗高高昂起倨傲尊貴的下巴!吧倌媚銓弳柗溉说哪翘装褢蛩N,我可也不笨,別想我會聽不出你虛虛實實的套話伎倆。”  

  他一下說白天和她相處時比較冷淡,一下又說她不是華陽,一下又說早知道她是誰,分明是在釣她自個兒露出馬腳。  

  鳳恩幾時在白天跟她相處過了?根本甩都不甩她!  

  “你若沒有特殊理由,何必怕我看見你?”  

  “對,我就是有特殊的理由,但我卻沒有必要告訴你,我的理由也不見得就是你腦子里自以為是的答案。你要怎么猜,隨你的便,但請別說出口來,破壞我的情緒!”  

  “我破壞你什么情緒?”根本她在破壞他的安寧,吊得他七上八下,心神不定!  

  “你不信任我!”  

  “對,因為你對我有偏見,而且完全不給我澄清的機會!  

  “我哪有偏見!”  

  “你一再聲明我不喜歡你,一直覺得失身于我的事很廉價、很低級。我倒想請問你,我碰你的時候真有那么惡心、那么惹你厭嗎?”  

  小舞嗯嗯啊啊了半天,聲音不知跑哪去了。  

  “你為什么不直接坦承說你很喜歡我碰你,你很享受,你被我伺候得很舒服?”  

  “我才、才、才沒有那么不要臉!”她羞憤痛斥。  

  “老實面對自己的欲望有什么好不要臉的?”他悍然地伸指譴責(zé)。“我告訴你什么叫不要臉,就是那些明明內(nèi)心野得要死,私底下浪得要命,表面上卻三貞九烈,滿嘴八股道學(xué)成天訓(xùn)斥別人仁義理智的偽君子!”  

  “我沒有——”  

  “十年前跟我成親的那個女人就是這樣,明知我喜歡她,我血氣方剛,卻硬是推托說洞房前還是別矩,做對清白的新人。我答應(yīng)!我尊重她,我敬佩她的堅持,所以我聽她的,連平日侍寢的丫頭們我都不碰了,拿我最干凈的身心等著迎娶她人門。結(jié)果呢?  

  娶到的是個在圓房前才哭著坦承她已經(jīng)身懷六甲的女人,要我送她回姘夫那里,這個親她不結(jié)了。那她婚前訓(xùn)斥我的那番大道理算什么?我敬佩的又是個什么東西?!“  

  小舞張著小口大眼,狀若白癡。  

  “比起這種道貌岸然的騷浪婆娘,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坦然面對一切需求有什么不對!我是不夠節(jié)制、不夠清心寡欲,但我絕對堅持自己的原則。良家婦女我不碰,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不碰,我只碰和我一樣敢老實面對自己情欲的人。你獻(xiàn)身給我的那天不正是這樣嗎?”  

  她哪有?  

  “我知道你可能是好奇,可能才剛開始面對自己旺盛的需求,根本不知道失去完璧的后果,所以我愿意負(fù)責(zé)到底。但是我不懂你為什么也在我出面負(fù)責(zé)的時候開始三貞九烈起來,還把我們之前的事看得那么污穢。你希望我為你再做一次清清白白的傻子嗎?  

  可以啊,我陪你看星星、陪你聊天、陪你數(shù)手指,你有比較開心嗎?有比較坦承嗎?沒有,你只是非常貫徹始終地一口咬定我不喜歡你!  

  “因為……”或許,她是該給鳳恩個機會……  

  “只要你別是愛新覺羅家的小舞,我不可能會不喜歡你!”  

  她才正要捧出來的真心,頓時凍結(jié)。  

  只要你別是愛新覺羅家的小舞。  

  鳳恩在說什么?她每個字都聽得懂,為何連在一起就不太懂了?  

  這……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她是小舞,鳳恩就不喜歡她了,對不對?  

  奇怪,她怎么突然覺得漢語好復(fù)雜?只要她不是小舞……不可能……不喜歡……這么多個不,到底意思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她?  

  她聽不懂、不想懂、不要懂,也不準(zhǔn)自己懂。她不喜歡這句話,這句讓人不愉快的話。因為這句話,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像是場——  

  死棋!一盤不管怎么鋪排、怎么布局、怎么努力,都注定淪為死棋的棋局,完全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要鳳恩改掉這份對她的強烈反感,不可能;要她改掉她的血統(tǒng),不可能。  

  這種已定好最后戰(zhàn)況的棋局,過程中再怎么企圖挽回,下場都一樣。  

  她不喜歡,她不要這樣!  

  當(dāng)年的婚事,正是由皇上、皇后指配的。我相信他們對我和新娘那方都做了極完備的考量,但那并不能保證什么。所以我拒絕再重指一次婚、再接受任何人做媒。我要娶什么樣的女人,我自己明白,就算身份上有問題,我也自有手腕讓青樓蕩婦變成皇族貴婦。所以不管對方血統(tǒng)如何,左右不了我的抉擇。“  

  她不懂,她什么都聽不懂!  

  她最引以自豪的,就是她的出身。她有著優(yōu)秀的剽悍血統(tǒng),她具有愈挫愈勇的天性,這是父祖輩一脈承傳的英雄本色。漢人總是笑他們沒文化、沒涵養(yǎng)、無知且愚莽,可是他們是率真的民族,不迂回狡詐,重信守義,勇猛積極,連天下也是靠兵馬實力打下的。  

  她以她的血統(tǒng)為榮,盡管鳳恩根本不把這放在眼里,她也——  

  驀地,奔騰的思緒僵住。她竟無法霸氣地說出,她對鳳恩的看法毫不在乎……  

  怎么會這樣?難道鳳恩會比她的血脈更重要?她怎能如此傾慕小情小愛而棄家族顏面于不顧?鳳恩瞧不起他們家呀!  

  可是……  

  思緒千回百轉(zhuǎn),進退兩難。遙望溪水映月,環(huán)圍林野蟲鳴,兩人久久沒有聲息。  

  不行,她的腦子好亂,這樣下去她會瘋掉。最簡單的解決之道,就是一切全歸回原點。  

  “你把信還給我吧!  

  淡淡的、沉沉的一句絕望細(xì)語,跟著潺潺溪流一同蕩向黑夜中不知名的遠(yuǎn)方。  

  “你并不需要那封信,你需要的只是借口!币粋能夠見他的借口。  

  她艱困地了著喉頭,視線飄蕩在溪流左右,視無定所。  

  “拿信只是幌子吧,仙仙?”  

  盡管他說得很輕、很柔,還是令她極為困窘,兩只腳緊張得快打結(jié)。  

  他為什么會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這是很秘密、很秘密、很秘密的事,因為她竟偷偷把奶奶如此看重的要事放在心中那么輕淺的地位,讓她……覺得自己好猥瑣。她知道信件的事很重要,她如今也只有奶奶這最親的家人,可她卻把最重要的人與最重要的事擱一旁去,滿腦子想著鳳恩……  

  “我要……我要回家了!  

  “急什么。”他輕輕伸手,就抓住掙扎起身的狼狽小人兒!耙惯深得很!  

  “今天就到此為止比較好。反正我們……聊得也不是很愉快,還不如……早早散了!  

  “怎么會不愉快,我說得很痛快啊。”他淡漠地坐在原地,牢牢鉗住佇立身側(cè)的佳人小手!拔覐膩頉]像剛才那樣,對一個女人吐那么多陳年怨氣,連我都不知道說了之后會這么舒坦!  

  “是……是嗎?”  

  “你聽很得煩嗎?”  

  “沒有啊……”  

  “那為什么說感覺不愉快?”  

  她為難地咬著下唇,像鞋底下沾著什么臟東西般地專心磨踩著草地。她使勁急急絞著腦汁,卻仍想不出該從她這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來。  

  “我要回家了。”  

  “不是說要拿信嗎?”  

  是啊,可是……那她以后還有什么立場可以借故找他?她還能這樣恬淡地和他一塊拌嘴、一塊發(fā)呆、言不及意嗎?有他相伴,再無聊的事都變得好幸福、好甜蜜。只要他們之間那份關(guān)聯(lián)不斷,她就可以再沉醉下去,若拿了信,就什么幸福都到此為止了。  

  這信——她是要拿,還是不要?  

  見她沉寂許久,鳳恩冷聲低吟:“仙仙,你是真的不想繼續(xù)和我有所牽連嗎?”  

  逐漸肅殺的氣氛逼得她更加慌亂,呼吸困難,手心的冷汗恐怕也難逃鳳恩大掌的敏銳監(jiān)控。  

  不要逼她嘛,她不就正在想這事嗎?  

  她知道她不能再為了私情和鳳恩牽牽扯扯,她得盡快拿回奶奶的信。況且,拿回信件之后,還有一樁婚事等著她了結(jié)。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可以再稍稍多和鳳恩在一起嗎?就算一天也好,哪怕只有一個時辰,能拖多久,就能多貪享一些和他在一起的奇妙感受。她的心愿就只有這么一點點而已……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霍然起身,松開她的小手,巨大的身影滿含濃重的敵意與壓迫感,懾得她心頭一縮,卻不肯卻步。  

  他怎么了?口氣好怪。兩道眸光又好犀利,像刀一樣寒煞。  

  “如果這場游戲你決定停手抽身,那么,就可以輪到我出招了吧!  

  氣氛冷得令她背脊一抽,微微縮起了肩頭。  

  “與人對陣時,我習(xí)慣先讓對手幾招,所以才會隨著你團團轉(zhuǎn)。不過,先禮后兵的時候顯然到了。”  

  他想干嘛?啊,該不會是想碰她吧?那可不行,他每回一對她上下其手,她整個人就魂都飛了,幾天都飄忽忽的,雙腳踏不到地上來。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鳳恩那樣碰她,只知道她并不討厭。這更危險,豈不顯明了她本性很輕佻孟浪嗎?好人家的女孩應(yīng)該不會像她這樣,就算鳳恩很開明,她還是不想在他心中像個蕩婦淫娃。  

  不過,若是他很堅持要碰她的話,如果他只碰一下下的話……她是、勉強可、可以接受的啦。  

  但鳳恩卻沒有動靜。  

  “照你的意思,我們今晚就提前各自回家吧!  

  “喔。”好。呃……不對!他剛剛說什么,“回家?”  

  “不然怎樣,你還想著信的事?”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想著性的事?!  

  “才沒有!”她魂飛魄散地慌聲大嚷!罢l會一天到晚想著那么色的事!我只是在思考分寸該如何拿捏的問題,畢竟你有你要娶的人我也有我要嫁的人就算對彼此再怎么感性趣還是控制一點比較好免得看起來我們簡直像對發(fā)情的動物一見面就性致勃發(fā)不然開口也是性閉口也是性實在太低級了但是我也不是說我打死都不會讓你碰我一根寒毛而是希望大家能夠用比較文明高尚的方法來溝通因為我們之間除了那檔子事之外其實還有很多話可說很多事可做只是我們彼此交流的層次夠不夠高罷了但我還是再聲明一下比較好我不是指談那個不好而是每次見面都一直談那個就真的不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的確。”  

  她急喘地放心一笑,努力絞手指的僵硬態(tài)勢也稍稍松弛,但仍緊張萬分,局促不安,讓她的笑容撐得有些艱困。  

  “我們的確需要多談?wù)剟e的事!  

  黑暗中,一只大掌懶懶地以手背摩掌著她粉嫩的臉蛋,像在把玩那份細(xì)致,頓時令小舞緊繃到極點。  

  鄭重聲明,她絕對沒有在興奮,也絲毫沒有任何期待,只是呼吸不穩(wěn),心跳不準(zhǔn)。  

  “你這詳細(xì)解說,讓我覺得事情明朗多了!  

  “那就好!边溃庹f了什么嗎?  

  “現(xiàn)在,我就不會再有唱獨腳戲的感覺,也沒有是不是在被人耍著玩的疑慮!  

  “哦!敝皇撬哪粗溉粼龠@樣一直揉弄著她的下唇,待會可能會腫得很難看。  

  “但我心意已決,就是打定主意要出招了。”  

  出招?!  

  她的心臟猛地激烈暴動,連得腦袋嗡嗡作響。他果然很喜歡碰她,她也是,只是礙于情面,實在不好率先發(fā)難,只能虔誠期待他主動攻擊。他們兩人清心寡欲了這么多個日子,害她都有點偷偷怨他的不解風(fēng)情了。  

  “你盡管放馬過來吧!彼粫䲣暝锰ち业,只會稍稍反抗聊表矜持——希望他別太介意。  

  “不,我今天不出手!  

  “喔……”不知為何,他的客氣竟讓她有些失落。  

  “你實在很有趣!彼麖妱輩s溫柔地抬起她垂下去的下巴!熬瓦B你的掩飾功夫也很到家!  

  “我哪有在掩飾什么!”她心虛吼道!拔艺f我沒在想那些摟來摟去吻這吻那摸上摸下的事我就是沒有,少污辱我的人格!”  

  “謝謝,要不是你的提醒,我還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哪里。”唔……她正在情緒頭上,沒法好好思考他的話。不過,感覺怪怪的。  

  “別想了,你得再花幾年功力才能想通剛才泄了什么底。”  

  “可是我想早點知道。”她不喜歡把心里的疑惑拖拖拉拉地擱著。  

  “你明天就可以知道!  

  “今天不行嗎?”  

  “不行!  

  “為什么你好像比我自己都還懂我?”  

  “因為你本來就很好懂!背撬兴氲哪敲锤邨U狡猾。  

  “聽起來我好像挺膚淺的!  

  “不是膚淺,是太表里如一!  

  “那是好還是不好?”  

  “有好有不好!  

  “那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我若說不喜歡,你會改嗎?”  

  她想想!安粫贿^我會叫你改,努力學(xué)著去喜歡!  

  若非她的態(tài)勢十分認(rèn)真而嚴(yán)肅,他真會狂笑出聲。  

  “你為什么有話不能現(xiàn)在就告訴我?”  

  “我明天會說!  

  “你好固執(zhí)!  

  “彼此彼此。”  

  “我不喜歡你這樣子!  

  “為什么?”  

  “好像你心里在打著某種很龐雜的鬼主意,一點也不坦率!  

  “你挺敏銳的。”  

  “難不成你一直當(dāng)我是笨蛋?”  

  “你不笨,只是憨。你也只是敏銳,卻不夠精明。”  

  “你的夸獎還真毒!  

  “哪里哪里!  

  小舞一時怒氣攻心,狠狠打了他胸膛一記,便帶著自已被敲痛的小腫手大步而去。  

  她討厭這種滑溜奸狡的鳳恩,拿這張面孔去辦案還無妨,拿來對付她,未免過分。  

  “仙仙?”  

  “我是很老實地在面對你,你拿什么面目還我?!”她回身破口大罵。  

  “這也是我的真面目啊。”他悠哉地閑步踱來,牽起她死命想甩開的小手慢慢同行。  

  “你到底有多少張面孔?!”  

  “明天就知道!  

  她發(fā)了一夜的火,消磨了一夜的疑惑,還是猜不透他的企圖。本以為午夜相會時可以得到答覆,不料這答覆大清早地就親自送進家門里——  

  “晚輩給老福晉請安!  

  “起來起來,又不是外人,客套什么!毙∥璧哪棠绦呛堑亟幸晃葑尤嗣舛Y。  

  狹小的跨院廳里,被幾個高頭大馬的家伙一杵,變得擁擠不堪。來人為禧恩、鳳恩,和他的兩個什么左右護法。一行四人,外加跨院外送禮的一列隊伍,以及府外候著的數(shù)輛華麗車輦,懾得寄養(yǎng)小舞的一家親族在外頭目瞪口呆。  

  “老福晉,過得還好嗎?”鳳恩精睿地一面含笑問候,一面以眼角快速估量這間簡陋的院落。  

  “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挑剔什么好或不好!彼┛┬Φ。當(dāng)年艷光四射的風(fēng)采經(jīng)歲月琢磨,成了豁達(dá)而迷人的老神仙,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令人怡然舒坦。  

  “沒想到您這幾年來是被安養(yǎng)在王府中的這種角落!  

  “無妨,小舞她堂姐這一家人肯給我個地方終其天年,也是不錯的,總比跟小舞他阿瑪那票蠢蛋流放到寧古塔來得強!  

  “您真看得開!  

  “只等你趕快把話說開!彼B皮地吊眉噘嘴。  

  真是可愛的老家伙!笆沁@樣的,咱們家禧恩被列為皇子妃的人選之一,兩個月后將進宮一關(guān)關(guān)地赴選。這丫頭平日在家隨便慣了,根本不知道規(guī)矩,特來拜老福晉為師,請您指點她宮中應(yīng)對進退的禮數(shù)!  

  “我?我十多年都沒進宮了,哪能教她什么!  

  “可是皇上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您這位氣度過人的嬸嬸,時常拿您做后官的范本!  

  “你這馬屁拍得還真妙啊!本退憧鋸,聽了也高興。  

  “否則您以為官里的后妃為何到現(xiàn)在都還拿您當(dāng)眼中釘看?”  

  “像你姑母那天當(dāng)著眾人面給小舞難堪那樣?”  

  “晚輩替姑母向您致歉了。”  

  “致什么歉,我才該向你姑母致謝呢!崩细x的歡喜著實教人意外!扒,若非你姑母那一推波助瀾,小舞怎會平白撿個元卿貝勒做夫君?”  

  驀地,席間傳來隱忍不住的啜泣聲——禧恩竟不顧顏面地當(dāng)眾皺起小臉,哀怨地放聲痛哭。  

  “啊……可憐的孩子。”老福晉心疼地伸手招著小胖身子入她懷里!霸瓉硎沁@么一回事。奶奶知道了,我不再說元卿貝勒的事就是了。”  

  怪不得,晉升為皇子妃人選的小姑娘,竟是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反倒愁眉深鎖,如行尸走肉。  

  “你這么喜歡元卿貝勒嗎?”她拍哄著小娃娃似的禧恩,老邁的虛弱身軀頓時感覺異常龐大溫暖,像孩童時依賴的母親胸懷。  

  禧恩失控啜泣著,啥都不說,也不抬頭。  

  “哎,奶奶知道你苦,奶奶年輕時也碰過你這種事呢!  

  “是指跟我祖父私定終身的事?”鳳恩刺探。  

  “你知道?”  

  “以前聽祖父談過!  

  “他跟你談過我?”  

  “是,他常私下跟我吐露他年輕時的那段情史!  

  “那個老混球。”奶奶又是開心又是不屑地嗔笑著!岸几髯约奕⒘,還提它做什么!  

  “您都沒聽說過嗎?”  

  “誰能讓我聽說呀!  

  鳳恩何其精明,當(dāng)然明白這老頑童的假意感嘆!叭舨幌訔,晚輩可以常來說給您聽!  

  “那怎么好意思呢,更何況你是公務(wù)繁重的御史大人,又是鼎鼎有名的鐵血捕頭。  

  專程跑來跟我說故事,未免大材小用!  

  “那兒的話,您肯撥冗指點我們家胖妹進宮候選的規(guī)矩,晚輩感激都來不及!  

  “喔?”老福晉興致昂然地挑著白眉,一派傲慢!澳蔷妥屛乙娮R見識你到底有多感激吧!  

  “是!彼以一記同樣老奸的笑眼。  

  “順便讓你也見識見識我最得意的寶貝!崩细x悠然朝內(nèi)房角落一直躲著偷聽的小人兒高聲吟唱著,“小舞——嘖嘖嘖,小舞,出來!  

  干嘛,在叫狗啊!“我……我正在念書啦……”  

  “喲,催你念書催了十幾年,怎么突然大徹大悟啦?”  

  “你……你不要吵我啦,念、念書要專心!”臭奶奶,居然當(dāng)眾糗她。  

  “出來出來,反正你又不是矢志要做內(nèi)閣大學(xué)士,急什么?斐鰜,否則不給你糖吃!  

  什么給糖吃呀!小舞氣得快跺破地磚。她又不是小孩子!但若再不出去,只怕奶奶會一句一句地悠哉叫下去,掀她老底,教她在人前再無形象可言。  

  可是,出去見鳳恩……  

  她的老天爺啊,她還沒出去就已經(jīng)緊張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還從沒在自個兒住處面對過鳳恩哩。糟糕,她的頭發(fā)整不整齊?衣服會不會太土了?哎呀,為什么鏡子在老遠(yuǎn)的另一側(cè),想趕緊搽點粉都沒機會!  

  “小舞——”老福晉高聲唱著。  

  “來、來來來了!”討厭,她的鞋子好丑,萬一給鳳恩看到了怎么辦?  

  “小舞?”  

  “這、這不就、來了嗎?”  

  扭扭捏捏的小人兒終于自月洞門的遮蔽后頭現(xiàn)身,看得眾人一愣。  

  “舞格格。”鳳恩冷漠地頷首致意。  

  “鳳、鳳、鳳恩貝勒吉祥。”天哪……他白天看起來真是帥翻了,俊美得將她雙眼刺得快張不開來,頭暈?zāi)垦!?nbsp; 

  “打擾你讀書了!  

  “不會不會!你……太客、客氣了。”她羞怯而欣喜地蜷緊壓在懷中的書卷,正想好好呈現(xiàn)大家閨秀的書香氣息時,猛地重重摔入十八層地獄。  

  她手上抓的怎么會是兩只鞋子?她的書呢?  

  天哪、天哪、天哪,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書會突然改頭換面,假裝它是鞋子?難不成鞋子也跟它講好了,暫時由它假扮書?  

  瞥見雙腳,小舞震駭?shù)脦缀趸觑w魄散。腳上沒有東西!腳上的東西現(xiàn)在正被她蜷握在胸口上。而且,而且,她沒有穿襪子!沒有穿襪子!腳趾頭統(tǒng)統(tǒng)露出來了,躲都沒地方躲,十只全都羞愧地大咧咧拜見著客人!  

  小舞驚呆著銅鈴大眼,凄慘得流不出淚,動都不敢動,怔瞪滿室客人的錯愕。  

  為什么……她為什么平日窩在房里混的時候不穿襪子……這就是她藐視襪子尊嚴(yán)的下場?就算惡有惡報,也犯不著在這時候報啊。  

  一屋子人,沒一個敢作聲,生怕破了強制堅忍的功。人人努力繃緊臉皮,誓死沉默。  

  “往后我會常來打擾,還請多多指教。”鳳恩疏離地打破了窒息的僵局。  

  “哪……哪里……”對了,或許他根本沒注意到她手上抓的是什么,也懶得理她腳上穿什么,情況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你讀的書很有趣!  

  “是、是、是啊……”她嚇到呆得沒有表情。  

  “我以前也被長輩逼著讀過許多書,其中也有些挺有趣的。你讀過廣雅嗎?”  

  “沒……沒有……”哇,鳳恩讀的東西好厲害,她還以為她會背三字經(jīng)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鳳恩真的好棒啊……  

  “廣雅釋訓(xùn)與詩經(jīng)小雅都記載過你的名字!  

  “喔?”她嬌羞地怯怯抬望鳳恩。連她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有典故,只知道“二三四五,她排行老五,就叫小舞。  

  “賓之初筵,屢舞仙仙!彼凵耖W過一道寒光。“仙仙,就是跳舞的意思。你說,有不有趣呢?”  

  小舞登時徹底凍結(jié)。一切謎局,至此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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