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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旋舞 第五章
作者:蘭京
   
  小舞此生,還未曾有如此荒唐的經(jīng)歷。  

  她驚愕地掛著一臉淚,杵在眾目睽睽之下,像夢游中突然被驚醒的人一樣,一睜眼就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睡衣褲地站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萬眾矚目。  

  她怎么了?為何大家都這樣看她?  

  “小舞!”禧恩拿著東西急急輕斥,“快點拿去!”  

  為什么要她接過手絹?她又沒有哭。她這一接,豈不是證實自己的確在哭?  

  她惶惶不知所措地掃視四周,緊緊捏著衣袍兩側(cè),感覺無處可躲。她好像變得好小好小,周遭的人巨大無比,一重又一重地包圍著急速縮小中的她。  

  干嘛這樣看她?她又沒做什么?  

  另一個跟她同樣傻住的,是鳳恩。他沒想過小舞會有此反應(yīng),也不知自己和華陽的親密對她會有這么大的沖擊。他只是……想教她死了心而已,并沒有意思要這樣重重傷她,讓她當(dāng)眾出糗。  

  她嚇壞了,完全不知如何反應(yīng),整個人驚呆著。仿佛想急急退場,卻發(fā)現(xiàn)這個舞臺沒有臺階可下。  

  鳳恩看不下去,驟然起身步向她,正想將她護入羽翼,就被悠悠輕語猛地攫走注意力。  

  “什么好戲這么精彩,看得大伙如此出神?”  

  眾人隨著出奇悅耳的呵呵輕笑轉(zhuǎn)望水閣外的花徑,俊逸的修長身影引來一片驚艷的嘆息,連緩搖摺扇的氣韻都縹緲如仙如幻。  

  “晚輩來給榮妃請安了!眮砣藰O其動聽的醇嗓,充滿詩一般的優(yōu)雅音韻,安詳而幽遠。  

  “免禮免禮!”榮妃興奮且欣喜地急急擺手!霸洌突侍笳劦萌绾?”  

  他悠然一笑,癡迷的眾人不禁神思蕩漾。“老樣子,她一再感嘆拿我沒轍,還發(fā)脾氣說再也不管我了!  

  “她不管了,我可以管!”榮妃愈發(fā)精神!澳銇砬魄,多少漂亮的格格們都在我這兒,你想要哪一個,由我作主,請皇上給你指婚!  

  “元卿貝勒。”女孩們紛紛曲膝行禮,被他的俊美迷得眼花繚亂。  

  可元卿一個女人也沒看,反倒冷眼笑望水閣里魁梧雄健的巨大身影!熬眠`了,鳳恩貝勒!  

  “是啊,久到一想起你就感覺音容宛在!彼粗贿呑旖牵ばθ獠恍。  

  “勞您這般惦記,還真折煞我了。”  

  可惜沒能把你煞到斃掉!“所以說,你太見外了,有空常來我的衙門坐坐嘛。”還有免費牢飯可以享用。  

  “蒙您這番盛情,想必您也應(yīng)該不介意我坐上青天大老爺?shù)奈蛔有菹⑿菹⒘?”呵呵?nbsp; 

  “那當(dāng)然!焙吆撸绻隳芑钪先サ脑。  

  “你們倆到底在喳呼什么呀?”完全不懂這兩個政敵暗中角力的榮妃怨道!胺胖@么多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不管,兩個大男人凈在那兒有說有笑。元卿,不是我說你,可你真該多跟我們家鳳恩學(xué)學(xué)。瞧,他今天一來,就帶了個標致的媳婦給我過目!  

  “華、華、華陽見過元卿貝、貝勒!比A陽淺喘地順著榮妃的招呼行禮。  

  天啊,她居然親眼見著傳聞中的絕世美男子。與鳳恩粗獷豪邁的陽剛魅力相較,他簡直就像天人在世間反映出的空靈幻影,俊雅而飄逸,連一眨眼一呼吸,都優(yōu)美得令人屏息。雖然他和鳳恩在朝堂上的敵對眾人皆知,可身處他倆之間,真有雙雄奪美人的幸福錯覺。好浪漫呀……  

  元卿微征!傍P恩的媳婦不是小舞?”  

  被大伙暫時遺忘的淚人兒,頓時淪陷至眾人逼視之間。  

  “舞格格只不過是先前給鳳恩作過媒的女人之一,華陽才是他篤定要娶的姑娘!  

  榮妃笑道。  

  “我還以為……”元卿愕然半晌,隨即了然于心地合扇莞爾!霸瓉硇∥柚皇橇硪粋他看不上眼的求親對象。”  

  “什么對象,也不過是有人曾在其中說過媒罷了。倒是舞格格,”榮妃斜著譏誚笑眼!八坪鯇υ蹅凐P恩挺念念不忘的!  

  這份羞辱激起了小舞的怒火,可是再生氣,她又能說什么?榮妃講的全是事實,鳳恩在一年前得知長輩有意將她指給他時,就悍然回拒,一如他推甩掉其他上門提親的芳心。  

  是她自己放不下,一直以為鳳恩和她還有希望?蔁o論她再怎么努力了解他、仿效他、親近他,仍然全面敗陣,連他一個好臉色都不曾見到。  

  元卿說得對,她只是鳳恩另一個看不上眼的求親對象。  

  小舞瞠目切齒,努力維持怒氣,卻還是止不住淚意,以及已經(jīng)拼命壓抑的哽咽。  

  她才不示弱,她才不要別人同情,看她出丑!  

  “小舞和我,還真是同病相憐!  

  元卿的這句無奈話語,不只愣住小舞,連全場的人都傻眼。  

  “鳳恩是拒絕你家的說媒,禧恩則是拒絕我的提親。你們克勤郡王府的眼光還真是卓越,連我和小舞都高攀不上!  

  “元卿跟你提過親?”榮妃詫異地轉(zhuǎn)瞪禧恩。  

  “他去年是有上門提親,可是我不記得我有回絕。   

  “如同鳳恩貝勒對小舞那樣:既不回絕,也不承諾,只負責(zé)下臉子給人看?”元卿淡淡地彎著迷人笑眼。  

  禧恩僵住。她哪有這樣?她甚至到現(xiàn)在都還在傻等元卿的下一步迎娶動作,卻沒有回應(yīng)。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榮妃挺身力辯!办鬟@丫頭雖然機靈,個性卻光明磊落,絕不會玩啥子心機!”  

  “我也是這么認為,才會向她提親。不過……”他幽幽一嘆!笆聦崝[在眼前,我不得不認命!  

  “什么事實?”  

  “晚輩也就不避諱地跟您直問了。您召禧恩詩社的人進宮赴宴,為的是物色皇子妃的人選吧。”  

  “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早就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彼麩o奈地轉(zhuǎn)眼相視,優(yōu)柔和煦卻咄咄逼人。  

  “物色皇子妃人選,您當(dāng)然大可內(nèi)舉不避親,推薦禧恩候選?墒谴伺e,對我這求親者而言,自是再難堪不過了!  

  “我沒有要成為皇子妃人選!”禧恩激切保證!拔乙哺静恍籍(dāng)什么皇——”  

  “禧恩!”榮妃以痛斥截斷她的莽撞。“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亂講話!”尤其她正是最有希望的奪魁人選。  

  “可是——”  

  “不準可是!”家族的前景當(dāng)頭,榮妃不得不專斷!霸洌愀魈嵊H的事,我可聽都沒聽過!  

  “您的意思,就是當(dāng)做沒這事了?”  

  “最好如此!  

  元卿刻意躊躇些許,才淡漠回應(yīng),“晚輩從命。”  

  “不行!我不從、我不從!”禧恩狂嚷!霸浜貌蝗菀赘姨嵊H,我才不——”  

  “省省吧,禧恩!兵P恩環(huán)胸閑倚水閣柱旁冷笑。“他早巴不得甩掉這門親,只是找不到借口。現(xiàn)在好不容易逮到時機,他豈會放過?”  

  “正如同你好不容易逮著皇子選妃時機,可以一舉甩掉小舞是嗎?”元卿呵呵笑地輕巧反將他一軍。  

  鳳恩本可犀利地予以反擊,卻顧慮到此舉會傷到小舞的顏面,不得不沉默地咽下這口悶氣。  

  “小舞,我看我們這對天涯淪落人,是注定得遭克勤郡王府遺棄了!  

  “我沒有要——”  

  “禧恩!”榮妃悍然喝斷她的申訴。  

  “難得你如此盛裝打扮,老福晉一定是希望你此行能被指配個好歸宿!痹涞腿岬哪剜眠M小舞脆弱的思緒。是她自己不好,始終不肯聽奶奶的勸,硬要對鳳恩存有奢望,還在盜信一事上公私不分,才會淪落今日下場。  

  鳳恩還說什么對她一見鐘情,說自己一定能認出她是誰,說什么要向她下聘提親。  

  結(jié)果呢?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去娶個毫不相干的女人為妻!  

  “別難過了,小舞!痹淇荒贸雠磷,親手為抽泣的小人兒拭淚!安蝗缥襾砣⒛惆!  

  “什么?”大伙齊聲怪叫。  

  “反正我們都沒人要,又一直被周遭的人催逼著得盡快完成婚事。我們倆若成親,所有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說得也是。況且元卿家和她家是世交,他和奶奶之間的感情更是熱絡(luò),幾乎像是奶奶的另一個孫子。再者,她從小就跟元卿很熟,了解彼此的性子,絕不會出現(xiàn)像鳳恩這般傷人的錯誤與沖突。  

  “我們?nèi)舫捎H,剛好可以把老福晉接到我家安養(yǎng),你們祖孫倆就不用再窩在親戚門下委屈度日!  

  小舞堅決地吸吸鼻子!昂茫瓦@么辦!  

  至此,局勢在眾人的錯愕下完全痛定:鳳恩娶華陽,元卿配小舞,禧恩成為皇子妃人選之一。大家各過各的生活,各走各的道,整個詩社,分崩離析,彼此再無瓜葛。  

  “我覺得,元卿貝勒此舉真正的用意,并不單純。”  

  “那當(dāng)然,如今情況已不同以往!  

  “別太得意,雖然目前我們這方的人在朝堂上聲勢日趨浩大,元卿貝勒和他那幾府的同黨逐漸失勢,但世事難料,誰強誰弱沒個準的?蓜e忘了,元卿貝勒那幫人也有過如日中天的盛世!  

  “現(xiàn)在則是咱們的天下!  

  “你也未免高興得太早。”一名男子在滿堂賓客中淡道。“元卿貝勒已經(jīng)早你不知多久就明白敵我雙方對峙的局勢開始轉(zhuǎn)變:陰陽易位、強弱易位、是非易位、正邪易位、生死易位、悲喜易位、神鬼易位。處在如此日漸衰敗的處境下,元卿貝勒向舞格格提親此舉,擺明了就是想利用她來扭轉(zhuǎn)劣勢。”  

  “說不通。舞格格雖然出身宗室,但一家早被削爵減俸,要錢沒錢,要權(quán)沒權(quán),根本沒什么利用價值!  

  “你若能看出這其中的價值來,那元卿貝勒就給你去當(dāng)好了!毕g一名少女沒好氣地哼道!澳銈冊僭趺聪共乱矝]用啦,人家搞不好就是愛上了舞格格,兩情相悅到非得朝朝暮暮不可,所以就成親了。這么簡單的事,還哩叭嗦地扯一大串烏拉屁做什么!”  

  “喔……”旁人故作灼燒狀!靶⌒男⌒模珠_始噴火了!  

  另一人無力地感嘆。“自從元卿貝勒講定親事后,京里的女人都變得格外暴躁易怒,不然就是一片愁云慘霧!  

  “你家也是這種情況?”  

  “啊,原來你家也……”一筆無奈的男人開始執(zhí)手相看淚眼。  

  “玄武,你今兒個是怎么了?”平日最愛鬧場的人竟格外沉默,一個人坐在窗邊對著藍天白云發(fā)癡!靶?”  

  大伙不禁轉(zhuǎn)望毫無反應(yīng)的男人。  

  “玄武。”叫人叫半天,他還是沒回魂,干脆改吼:“鳳恩貝勒!”  

  鳳恩仍舊神游太虛,直到兩個多時辰后,曲終人散,月華初升,他還是一樣的姿勢,遙望熠熠繁星。等他慨然一嘆,轉(zhuǎn)望廳內(nèi)時,已是三更半夜,好夢時分。  

  “咦,大伙呢?”  

  “早各自回家睡覺去了!狈诎盖暗胥@著玉璽的主人頭也不抬地應(yīng)著。  

  “你在干嘛?”鳳恩無聊地步向他。  

  “我才該問你在干嘛。”那人刻得甚是用心,奏刀間,字字充滿書法的靈活氣韻。  

  “你幾時聞到開始玩篆刻的?”  

  “你又是幾時閑到開始學(xué)會發(fā)呆的?”  

  鳳恩深深吐息,癱入那人身旁的大椅。“真是太閑了,閑到成天盡想著如何讓自己很忙!  

  “太能干了顯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需要強勁的對手來刺激自己!  

  “可惜以前那個讓你恨得牙癢癢的對手,如今已無法與你勢均力敵!  

  “我不覺得!兵P恩狀似慵懶,卻眼神精睿!霸湄惱詹皇亲?nèi),而是收斂起來了。?dāng)與人對戰(zhàn)時,最危險的不是步步逼近的敵手,而是在纏斗至最高潮忽然后退的人!  

  “搞不好對方真是在準備脫身!  

  “元卿貝勒不是,他的氣勢完全不像個撤退者,而像背后別有陰謀的陷阱!  

  “很有意思!蹦侨朔畔驴痰,對視鳳恩。“請問,你迂回了半天,何時才打算講重點?”  

  “我不是正在講元卿貝勒了嗎?”  

  “何不順道也講講他娶走的那位女人?”  

  鳳恩倏地皺起老大不爽的臉皮。  

  “啊,對了,她叫五格格是吧?愛新覺羅家行五的小妖姬!  

  “誰給她取的狗屁綽號?”她算哪門子妖姬!  

  “沒辦法,誰教她讓男人看了就忍不住‘起立致敬’!狈凑丝桃仓挥袃蓚男人在場,講話也就用不著忌諱什么。  

  “你們是沒見過女人是嗎?那種貨色也能看得性致勃勃!  

  “是啊,大伙的確比不上你清心寡欲,滿意了嗎?”  

  鳳恩不屑地哼著靠向椅背。“她也只有臉能看,天曉得那身衣袍底下塞了多少包子饅頭假作曲線婀娜。平時講話結(jié)結(jié)巴巴,在我背后跟人喳呼時卻口齒分外伶利,典型的碎嘴婆子、三姑六婆!”  

  “你觀察得還真徹底呀!蹦侨丝鋸埖卦尞愔。  

  “是她一直陰魂不散地在我身旁出沒,跟人打聽這個打聽那個,站在我面前時又扭扭捏捏、嗯嗯啊啊,好像我看她那張快燒熱了的臉就應(yīng)該知道她在想什么。所有曾跟我說媒的對象里,就屬她最別扭、最皮厚!”  

  “你的記憶力真好,連我都不記得你曾對其他求親者有這么強烈的印象過。”  

  “因為印象惡劣得令我沒個難忘。”  

  “所以娶個平平板板的華陽格格為妻?”  

  頓時,鳳恩陷入凝重的沉寂。  

  “抱歉,我措辭不當(dāng)。我應(yīng)該說,因為你對嬌艷火辣的小妖姬沒興趣,所以只好娶清秀平淡的小姑娘為妻?”  

  “華陽她……我對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哦?”那人眉毛眼睛都快飛起來!肮o不克、戰(zhàn)無不勝的性愛戰(zhàn)將也有沒把握的時候?”看不出那華陽格格竟如此身懷絕技。  

  “我所謂的沒把握,是說我不太確定她的身份!  

  “鑲紅旗,富察氏,父親爵位郡王,朝中內(nèi)大臣,政績平平,一如他女兒的姿色。不過一個人能夠平淡到讓人感覺不出他的存在,又能讓自己過得舒舒服服,無功也無過,算另一種精明角色!

  “我說的不是那個!  

  “那你到底說的是哪個?”  

  “我好像認錯人了!  

  “什么?”  

  鳳恩受不了地大吼一聲,壓著太陽穴埋頭咬牙,半天才冷靜下來,把他與神秘佳人的事全數(shù)吐露。  

  “我以為華陽就是那女孩,不但聲音一樣,口氣一樣,我探問的一些細節(jié)與隱私,她也都回應(yīng)無誤,但……真他媽的我老感覺不對勁!  

  “這就是你太少跟良家婦女打交道的下場!  

  鳳恩瞪著一副“再賣關(guān)子就踹給你死”的兇狠表情。  

  “女孩子家在心上人面前難免會有點走樣,說話不像平常、想法不像平常、連神情也會不像平常。所以小姑娘們對誰動情,旁人看一眼就明白!  

  “談感情怎么這么麻煩?”  

  “誰教你向來只談激情!  

  鳳恩懊惱地癱直長腿仰頭嘆息!拔乙恢痹谙,我這個親是不是求錯了!  

  “想悔婚?”  

  “沒的事,只是覺得黑暗中的她比平日來得可愛!  

  “你們成親后少點燈不就行了。”  

  鳳恩懶得唆,起身就走。  

  那人輕笑不已,在鳳恩身后吟道:“你總算從以前成親的陰影里跳出來了!边以為他這輩子絕不會再碰成親二字!胺凑阋查_始飛黃騰達,撥點閑情出來為愛傷傷腦筋也無妨!  

  “我從沒跟她談什么愛不愛的!  

  “當(dāng)然,你都習(xí)慣用做的!  

  隨即,鳳恩幾乎把門摔爛地忿忿而去,往某座極為隱密的大宅深院去發(fā)泄怒氣。  

  “你啊,好久沒這么發(fā)脾氣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你能常常動怒!币褜没⒗侵甑娘L(fēng)韻貴婦不著片縷地替俯趴在床上的壯男按摩背肌,滿室盡是男歡女愛后的氣息。  

  “小女孩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他厭煩地咕噥著。  

  “想做飽受寵愛的小女人呀!  

  “拜托。”他受不了地把臉埋進軟枕里!半y道她們以為男人天天沒事干,生來就是負責(zé)時時刻刻伺候女人嗎?”  

  “若真如此,當(dāng)然最好不過了!  

  “連你也會這么想?”  

  “會啊!辟F婦媚笑,將他的身子翻轉(zhuǎn)過來,著迷地撫摩著他精壯的厚實胸膛。  

  “我當(dāng)然不會成天想當(dāng)小女人,但是在你懷里,我就可以暫時滿足這份夢想!  

  “喔?”有意思,女人竟這么渴望矮化自己。  

  “別看我好像是個精明悍厲的當(dāng)家主母,其實我內(nèi)心有個小小角落,是希望被人疼、被人寵的。”  

  “我以為我們有的只是性欲!  

  “那是以你的觀點來看。以我的觀點來看,我常會在我們翻云覆雨的時候幻想你是多么地疼惜我、需要我。”她妖嬈地撫弄起令她癡狂的巨大男性,將之漸漸喚醒!拔視X得我在你懷里是那么地嬌小而脆弱,你的胸懷則是我最安全的避難所。”  

  “仙仙就不是如此!  

  “誰?”  

  “我上回跟你說的那個撩人寶貝。”一想到她,他的欲望就完全蘇醒。“我看她一點也不認為我的胸懷稱得上什么庇難所,倒像一個充滿危機的戰(zhàn)場!  

  貴婦驚笑!八幌矚g你碰她?!  

  “不喜歡,可是她的身子卻非常有反應(yīng)。”  

  “我相信。”憑她掌握中粗壯勃起的悸動就足以證明!澳悄隳兀阆矚g碰她嗎?”  

  他的神情變得迷茫,頃刻間,肉體的歡愉變得有些空虛。  

  “我以為我碰到的只是另一個玩伴,像你,像群芳樓的艷妓們,像其他別有私情的名門貴婦。可是……她和我過去交往的人似乎不一樣!  

  “因為你難得接觸小女孩嘛。”口味比較新鮮。  

  “可是我對華陽卻沒有這種感覺。”  

  “你在說什么?”  

  “華陽和仙仙,有如兩個很像、實則不同的人!  

  “所謂的人前貴婦、人后蕩婦?”她自嘲地坐入他昂揚的亢奮,悶聲呻吟。  

  “不是那樣!  

  “那是這樣!辟F婦柳腰款擺,笑著馳騁起來。  

  “別鬧了!兵P恩不耐煩地推開她的糾纏起身,抓過衣衫就胡亂套上!澳銈兏緵]人在聽我好好講!  

  貴婦懊惱地嬌聲抱怨:“因為你向來都不會笨笨地想這些沒用的事!  

  “笨?!”  

  “你喜歡她就上她啊,高興就娶她啊,這樣事情不就解決了,何必浪費我的時間去思考她的問題——而且還是根本不必思考的無聊問題!  

  鳳恩懶得理她。今天已經(jīng)憋了一肚子火,不想再浪費精力跟人沒頭沒尾地吵下去。  

  “鳳恩?”貴婦愕然。他真要走?“等一下,你不是想要跟我聊嗎?”  

  “你并不想聽我聊,你只想再大戰(zhàn)三百回合。”  

  “我以為……你是在唬我的嘛。”她也不顧著自己一絲不掛,急急下床挽留。  

  “我唬你?!每個人都以為我在說笑話,是嗎?”  

  “噓,別吼!”嚇壞貴婦了。“要是給下人們聽到,我還能做人嗎?”  

  “也好,我們就此一刀兩斷吧!  

  “你說什么?!”換她大吼。  

  “這事我之前也約略提過了,只是到現(xiàn)在我才真的想拿出魄力執(zhí)行!眴渭兊娜怏w關(guān)系,成人游戲,令他厭膩。  

  “你吃錯藥了是不?”天賦異稟的曠世猛男居然說這種話!笆俏夷睦锊粚?還是那個賤胚花魁又學(xué)了些什么獨門秘招,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無聊?”  

  “不管什么秘招,都很無聊!  

  “鳳恩!鳳恩,你等等!”她又是想急急追出門去,又是得快快穿衣蔽體,手忙腳亂成一團。“鳳恩!”  

  煩死了。為什么婚姻大事底定了,他一點踏實的感覺也沒有?  

  他已經(jīng)努力把華陽當(dāng)做仙仙,但那股靈氣,實在太薄弱。偶爾出現(xiàn)時,就令他精神大振,可又隨即消逝,變成乏味且軟綿綿的官家千金。那骨子傲勁兒硬是說不見就不見。  

  他戴著滿肚子怨氣駕馬回府,遠方天際微微透出幽邈藍光,預(yù)告黎明即將來臨。  

  或許他天生就不是專情的料。第一次專情的下場,導(dǎo)致新婚之夜的永恒挫擊,從此對專情二字敬謝不敏,與女人間的關(guān)系也就相對地變得容易。  

  誰都知道他在愛欲上相當(dāng)大方,對方既可痛快銷魂,他玩得也高興?墒,絕不談感情,那太復(fù)雜,也太無聊,有時,甚至可說是無恥。  

  大家都認定他不會攪和感情這淌渾水,他也這么認為,那他近來的煩躁該如何詮釋?  

  去死吧,這些有的沒的煩人問題統(tǒng)統(tǒng)去死吧!他十天之內(nèi)就能查出兵部尚書受賄的內(nèi)幕,辦事大臣以辦貢名義通關(guān)運貨,私取暴利,也給他三兩下就挖出馬腳,撤官懲戒,從此更受皇上器重。他何必拿如此寶貴的精力和莫名其妙的綺思周旋?毫無成效,徒增困擾。  

  不管了!女人本來就是用來當(dāng)結(jié)盟籌碼與調(diào)劑生活用的,浪費那么多心思在上頭,未免無聊。從今天起,回復(fù)他豪情浪子的生活,隨心所欲,瀟灑至死!  

  可是,家門口蜷伏的小身影在剎那間就粉碎了他先前的狂放霸氣。  

  仙仙?  

  鳳恩愕然。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牽著坐騎僵立門前,直直瞪著等人等到趴在大門階上睡著的人兒,裹滿了企圖遮掩形貌的亂七八糟布巾,在寒涼的清曉曲身安睡。  

  她等他多久了?  

  不是已經(jīng)向她下聘訂親,兩人終身都成定局了嗎,何必還把自己掩護得如此神秘?  

  “仙仙。”他屈跪在她身畔撫喚著,暖暖的吐息縈繞在她面前。正當(dāng)他打算悄悄推開擋住她大半容顏的頭巾,卻被一只小手猛地襲來——  

  揉向她惺忪的睡眼。  

  “嗚……”床板好硬又好冰!不舒服……  

  “仙仙。”他柔聲哄著,等待移開小手后將展現(xiàn)出來的面容!跋上,起來了!  

  她老大不甘愿地一邊咕噥,一邊揉眼坐起,打了個呵欠就想也不想地勾抱住他的頸項,枕入他暖熱的肩窩繼續(xù)睡。  

  她舒適愜意的嘆息流轉(zhuǎn)在他的頸際,頓時激得他熱血沸騰。  

  “仙仙,你什么時候來的?”他輕柔地讓她高高坐在他曲起的左臂上,勾抱著軟呼呼的身子!澳憧茨悖^發(fā)都冰涼了。”  

  雖然他成功推開了礙眼的頭巾,仍無法見到枕在他肩窩死角的嬌顏。  

  “好痛喔……”她眼也沒睜,口齒不清地一掌打開壓在她柔嫩臉蛋上的剛棱面頰。  

  “你不要轉(zhuǎn)頭,會刺啦……”  

  他挑眉搔搔已蓄滿整夜青碴的下巴。被女人視做性感的象征,到她眼里竟如垃圾。  

  “仙仙,你還是到我房里去睡吧。”他扛著早已睡癱的小人兒進府。  

  “我回家睡……”  

  “你家在哪里?”  

  “那里……”  

  “喂,別流口水。”他滿足且好笑地扛著自動送上門來的戰(zhàn)利品人房!澳氵是在我這兒休息吧,睡飽了我再送你回家!  

  “不行……”她厭煩地又是揉眼又是槌打著唆擾人的靠山!拔也灰闩鑫,也不要你看見我!  

  “為什么?”  

  “因為你不喜歡我!彼氣地再度圈抱住他的頸項!翱吹轿,你只會不高興!  

  她怎么知道他在為求親后的矛盾感到厭棄?  

  “我沒有不喜歡你,仙仙!彼毤毢亲o著,撫摩著嬌小的背脊!爸皇遣幻靼啄銥槭裁匆恢遍W閃躲躲的。如果你不希望我看你,我不看就是了,你就在這里陪我休息,好嗎?”  

  見她久久不回應(yīng),他只得搖搖懷里的睡娃。  

  “仙仙?”  

  她有氣沒力地點點頭,喃喃夢囈:“我相信你……”  

  再一次地,她以單純的完全信賴擊潰他原有的詭計,安然蜷在他臂彎中入夢。  

  “仙仙。”他輕嘆。這孩子氣的寶貝,令他沒轍、令他疼惜、又令他悸動的嬌娃。  

  “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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