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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弄影 第八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她嚇壞了。

  韓影憑著窗,掀起厚重簾幕的一角,眸光在庭園里搜尋著,唇角拉起淡淡苦澀的弧度。

  庭園里,花木茂密燦爛,卻杳無人影,只偶爾閃掠過花匠步履蹣跚的身影。

  不該如此凄清的。

  平日,總會瞥見她纖細(xì)的清影靈巧地在花叢間飛舞著,恍若美麗的蝶兒,穿梭來往。剪花枝、嗅花香,在草地上坐下,對著天邊云彩繪著素描,或者坐在陽傘庇蔭的椅上,優(yōu)閑地品著下午茶,一面和史蒂芬聊天。

  他真愛看總穿著碎花洋裝,在庭園間優(yōu)雅翩旋的她。

  她仿佛從不曾注意到他,不曾注意到在二樓窗邊,有對隱在簾后的眸子總是怔怔地追隨著她。

  她或許從不曾想到吧,總是在吃畢早餐便宣稱要回房睡覺的他,其實經(jīng)常輾轉(zhuǎn)難眠,起身憑著窗欞望她。

  從她出現(xiàn)他生活中,他不僅夜晚難以入眠,就連白天也經(jīng)常掛念著她。

  如同他書中女主角牽引了男主角所有心思一般,她同樣牽引他所有心思。

  他已經(jīng)陷入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就如同他自己構(gòu)思的情節(jié)一般。

  他,正一步一步踏進(jìn)洛櫻精心布置的情網(wǎng)。

  為什么?他明明早猜到她的突然出現(xiàn)必然帶有某種意圖,明知道她或許不如表面所宣稱的失去了記憶,為何一顆心還是不由自主朝她飛了過去?

  這一切,原本是他有意開始的實驗,如今,他竟然無法控制實驗的過程!

  那一日在書房,他無意間瞥見了她利用電腦與人聯(lián)絡(luò),她說是無聊之余上線找人聊天,他卻直覺不那么簡單。

  她認(rèn)識在網(wǎng)路那一端的人,那人該是她的朋友。

  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懂得上網(wǎng)找自己的朋友嗎?

  不可能。

  她并沒有真的失憶,那只是她為了留在這里的借口而已。

  為什么她必須留在這里,必須接近他?

  因為晴媚吧,因為她意欲調(diào)查清楚兩年前晴媚死亡的真相。

  她是來將他定罪的吧。

  韓影忽地微笑,帶著濃濃自嘲。

  所以她昨晚才會激動萬分地質(zhì)問他,才會歇斯底里地狂喊尖叫。

  她已經(jīng)將他定罪了。

  這是她至今依然躲在自己房里不肯現(xiàn)身的原因,因為她早認(rèn)定了他是兇手,對他產(chǎn)生了極度的恐懼與憎厭。

  即便他昨夜堅決宣稱自己不是兇手,她依然不敢相信。

  一念及此,韓影忽地一斂微笑,眸中抹上沉沉暗影,明滅著光影的臉龐嚴(yán)酷而陰郁。

  她怎會相信呢?他對自己冷然說道。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真正相信啊。

   

         ☆        ☆        ☆

   

  “洛櫻小姐,洛櫻小姐。”房門響起了規(guī)律的輕敲聲,伴隨著史蒂芬中規(guī)中矩的嗓音。

  老執(zhí)事一向沉穩(wěn)冷靜,這一回,語音卻難得地抹上幾許焦慮。

  他在擔(dān)心她。洛櫻明白,卻無法說服自己從臥房角落里站起,為他開門。

  “你究竟怎么了?洛櫻小姐,連續(xù)兩餐不吃……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的。

  “發(fā)燒了嗎?感冒了嗎?要不要史蒂芬請醫(yī)生來?”

  不,不需要。

  “你回答我啊,洛櫻小姐!

  走開,別理她。

  “小姐!小姐!”

  敲門聲愈來愈急,洛櫻咬了一會兒牙,終于細(xì)細(xì)揚高嗓音,“我不餓,謝謝你,史蒂芬!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我說我不餓,謝謝。”

  “可是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沒關(guān)系的!

  “洛櫻小姐,你究竟怎么了?”

  “我沒事。讓我靜靜好嗎?”

  “可是……”

  “求你,讓我靜一靜!彼龁÷暫爸,語音近乎絕望。

  門外的老執(zhí)事總算聽懂了她的堅決,長嘆一口氣!澳呛冒,我把食物放這兒,你要餓了就自己出來拿吧!彼f,跟著傳來托盤輕輕落地的聲響,然后,方是老人步伐凝重離去的跫音。

  總算走了。

  洛櫻閉上眼,重新將螓首深深埋落曲起的雙膝之間,仿佛再也不愿面對世間的一切。

  她思緒正恍恍惚惚的,房門忽然傳來一陣?yán)淝宕嗟捻懧,不到兩秒,門扉便開啟了,露出一條縫,透出一束耀目燈光。

  洛櫻悚然,驀地?fù)P起頭,眨了眨躲在黑暗中一整天,一時還無法適應(yīng)亮光的眼眸。

  是韓影——那個捧著托盤闖進(jìn)她臥房的男人竟是韓影!他轉(zhuǎn)進(jìn)房,右臂一托按下了燈的開關(guān),跟著用腳踢回房門。

  砰然脆響震驚了洛櫻的神智。

  “你……你想做什么?你怎么能進(jìn)來?”她雙眸圓睜,直直瞪他,神色防備且微微驚駭。

  “我有鑰匙!彼淙换赝,淡淡一句。

  “你……進(jìn)來做什么?

  “看你吃東西!彼啙嵉卣f,雙手一伸,整個托盤送到她鼻尖。

  撲鼻而來的香味奇異地令她想嘔吐,她立即撇過頭,“我吃不吃東西關(guān)你什么事?”

  “你非吃不可。”

  “為什么?”

  “因為我不希望有人餓死在這里。”

  她聞言驀地轉(zhuǎn)頭,眸光直直定住他面無表情的臉龐。

  不知怎地,他話雖冷然無情,她卻仿佛聽出其間幾許淡淡的關(guān)切。

  是她聽錯了吧!他怎可能關(guān)心她?

  “我餓死不正稱你的心?”她冷冷嘲諷。

  他皺眉,濃密的眉峰緊緊聚著。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她尖銳地反問,眼神滿是挑戰(zhàn),“你不是認(rèn)定我來這里是為了復(fù)仇,為了取你性命?你干嘛關(guān)心一個想對你不利的人的死活?”

  “而你呢?不也早認(rèn)定我是個殺人兇手?”韓影靜靜地回應(yīng)她的挑戰(zhàn),“既然已經(jīng)替我定了罪,為什么還敢留在這里?”他忽地蹲下身,陰暗的眼眸定定持住她,“不怕我殺人滅口嗎?”

  “你!”她呼吸一窒,“你敢?”

  “為什么不敢?”他微微一扯嘴角,笑得陰邪,“我殺了一個人,不介意再多殺一個!

  她心一跳,怔然望他,唇干舌燥。

  “怎么樣?你還不逃嗎?”

  “逃?逃到哪兒……”她喃喃著,恍恍惚惚。

  何況,有逃的必要嗎?

  “你不會殺我……”她怔怔地低語,恐怕連自己也不清楚說了什么。

  他聞言,眸光一閃,掠過復(fù)雜神采。

  “你憑什么如此肯定?”他問,語音不知不覺的喑啞。

  她沒回答,怔怔傻傻地娣著他,星眸滿蘊迷惘。

  他忽地心一牽,低低嘆息,“吃點東西吧!

  “我吃不下!

  “洛櫻……”

  “我說不吃!彼龍(zhí)意搖頭,容顏掠過一絲倔強。

  他咬了咬牙,“好吧,隨便你!闭Z畢,他放下托盤在她腳邊,跟著站起,旋身就要離去。

  她瞪著他挺直的背影,在他右手拉開門扉的剎那忽地站起,急急牽住他衣袖,“韓影,你告訴我!”

  他沒有回頭,一動不動,“什么?”

  “你告訴我,你——究竟……”

  “究竟怎樣?”

  她沉默許久,仿佛經(jīng)過一番激烈掙扎,終于,唇間逸出細(xì)細(xì)低語,“是你——殺了趙晴媚嗎?”

  他凝定不動,心跳忽急忽緩,呼吸亦來回沖刺了幾個回合,好一會兒,終于回過頭,冷著一張嚴(yán)酷的臉,“我說了難道你就——”

  “相信嗎”三個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他胸腔便驀地猛烈撞擊了一下。

  “洛櫻……”他怔然喚著,望著她的容顏,只覺胸膛空空蕩蕩,一顆心直無個安落處。

  那張清麗而柔美的容顏,竟微微濕潤著兩道淚痕,從眼角到唇畔,刻畫著濃濃的惘然與傷感。

  而那對深深幽幽、瀲滟著燦燦波光的黑眸,氤氳的又何止是不解與迷惑啊。

  這樣的神情——這樣含著淚,楚楚可憐、傷感卻執(zhí)拗的神情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從不曾見過任何人有過這般神情。

  也未曾想象過這樣的神情竟會令他震撼若此!

  他僵著身子,感覺自己有意硬起的心腸正軟軟地融化當(dāng)中。

  “你告訴我,”那柔柔的唇吐逸著執(zhí)拗的問話,“是你殺了她嗎?”

  他默默凝視她。

  “告訴我!”

  他輕輕嘆氣,“如果我說是,那又怎樣?”

  她倒抽一口氣,直直瞪他好一會兒,忽地一舉手臂,冰涼涼的刀鋒貼上了韓影的頸項。

  “那我就殺了你!彼芍,一字一句,擲落深深恨意。

  即便尖銳的刀刃貼在頸項,只要一劃立刻就見血痕,韓影依然一動不動,連呼吸也不曾亂了節(jié)奏,“那你就殺了我吧。”他沙啞回應(yīng),閉上眸。

  “你!”她銳喊,刀鋒又更向他貼緊了一些。

  他仍舊不為所動。

  她認(rèn)輸了,尖銳的刀刃落了地,發(fā)出清脆聲響。

  他張開眼,默默望著她神色激動的容顏。

  “你走開!離我遠(yuǎn)一點!”她忽地雙手一推。

  他退了幾步,站穩(wěn)后仍然凝立不動。

  她瞪視他,“我要你走開!”

  而他,只是靜靜默默地凝視她,眸子深邃難解。

  忽地,他喉頭發(fā)出一聲奇異而緊繃的呻吟。

  她還弄不清怎么回事,便被他一把扣住了纖腰,性感的方唇跟著攫住她干燥的紅唇。

  他深深吻她,激烈而饑渴地,雙手緊緊地圈住她,一面用力撫弄著她背部窈窕的線條。仿佛意欲將她整個人揉進(jìn)自己的骨子里。

  有數(shù)秒的時間,她腦海陷入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捉回一絲絲神智,她的反應(yīng)卻不是推開他,反而是舉起雙臂,扣住他頸項,將他整個人更拉向自己。

  她回吻他,舌尖急切地探入他口腔,與他的纏綿卷繞。

  她的右手伸進(jìn)了他濃密的發(fā)里,急切地爬梳著,柔軟的乳峰則密密實實地貼住他,瞬間點燃熾熱的火苗。

  “你還認(rèn)為我是兇手吧?”在急切而毫無間隙的愛撫中,韓影抓住了一絲空檔,俯在洛櫻耳畔輕輕吹著氣息。

  “別說話……”她一聲低喘,火燙的雙唇在聽聞這句話時并無絲毫遲疑,依舊綿綿密密、細(xì)細(xì)碎碎灑落他古銅色的肌膚,而一雙小手更急切地拉出他被腰帶系住的襯衫,顫抖地解起扣子。

  他驀地呻吟一聲,大手扣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不讓她動。

  她怔怔地望他。

  兩人眸光在空中互會,一般的饑渴與狂烈,泛濫無邊情潮。

  終于,他猿臂一伸,輕輕將她推倒,跌入柔軟的床榻,健壯的身軀更沒浪費一秒鐘,迅速壓上她窈窕的嬌軀……

   

         ☆        ☆        ☆

   

  他與她做愛。

  日日夜夜,饑渴而激烈,緊緊交纏的身軀仿佛永遠(yuǎn)也要不夠?qū)Ψ健?br />
  每一次,當(dāng)汗水逐漸從發(fā)燙的胴體蒸發(fā),昏亂的神智也逐漸恢復(fù)清明時,狂熱的歡愛淡去了,心頭總襲上無限空虛。

  是空虛的,這樣的交歡無論如何也填不了空空落落的胸膛——或許在纏綿當(dāng)時,他確實忘了一切,但過后,只更添幾分悵然。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次一次地要她,也不明白她為什么一次一次地回應(yīng),不曾拒絕。

  仿拂兩人都有意藉著沉迷于這樣昏亂的情欲忘了彼此的處境,不再對立。

  唯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才能盡情拋去理智與自制……

  可在內(nèi)心深處,他卻恍恍惚惚地明白,那銳利的刀鋒總有一天會再貼緊他頸項,總有一天會劃出復(fù)仇的血痕。

  他只猜不到會是在什么時候……

  又一回瘋狂的纏綿。

  待兩人泄完所有的饑渴與精力,疲憊地并躺在床榻時,兩對眼眸皆是無神的,無神地盯著掛著藝術(shù)吊燈的天花板。

  室內(nèi)靜得出奇,連一點點呼吸的聲音也無法聽聞,安靜得足以令人窒息。

  足足有十分鐘的時間,兩個人都是靜靜躺著,靜靜凝望著天花板,既無法入眠也不移動,就連呼吸,仿佛也停止了。

  終于,洛櫻受不了這樣的沉靜,驀地側(cè)過頭,瞳眸對上韓影的臉龐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也正凝視著她。

  眸光互會。

  她倏地一顫,不覺伸出手,輕輕地?fù)徇^他臉頰,撫過那遍著疤痕的半邊,柔柔地摩挲著,仿佛想確認(rèn)每一條狠狠烙上的傷疤隱藏的不堪過往。

  他僵著身子,任她來回不停地?fù)崦,呼吸緊凝,不敢移動半分。

  洛櫻輕輕地?fù)嶂念a,力道愈來愈輕微,終于,玉手在他英挺的鼻翼凝住,星眸幽幽,深深地睇著他。

  愈是凝視他,愈覺難以克制的心痛!盀槭裁础彼硢〉氐袜,“你會傷得如此之重?”

  他呼吸一緊,驀地抬手,扣住她柔細(xì)的手腕。

  “你不怕?”他突如其來地問,語音喑啞。

  “怕?”她擰眉,不解。

  “多少人第一次見我這張半人半鬼的臉,都免不了害怕、厭惡,但你卻——”

  她卻從第一回見他便不曾覺得害怕——或許訝然驚愕,卻絕不是害怕,更不是厭惡。

  “為什么你不怕?”他認(rèn)真地問。

  她搖搖頭,微微一拉嘴角,“我只覺得好奇!

  “好奇?”

  “告訴我,韓影,”她輕輕細(xì)細(xì)的問,“為什么要放任自己毀容?”

  他沒回答,只定定凝視著她,定定的,像要看透她靈魂深處。

  他看不透,看不透潛藏在她眸子最深處蘊著什么樣的想法,但卻輕易認(rèn)清了,認(rèn)清淺淺浮移在表面的心疼與不忍。

  心疼?她心疼他嗎?為他這張遭受天譴的臉孔感到心疼?

  他驀地一震,胸腔頓遭劇烈撞擊,逼得他幾乎連心跳也停了。他深深呼吸,深深的吐納。

  “這是天譴!

  “天譴?”

  “懲罰我的罪!

  她瞪他,眸子變換過無數(shù)道異樣神采。

  他默然承受她深沉不定的凝視,直到那復(fù)雜的異樣神采斂了,忽地迸射出炯然激光。

  他當(dāng)然明白她聯(lián)想到了什么。

  “還是認(rèn)為是我殺了她?”他問,嘴角牽起,淡淡漠漠。

  “如果不是你,是誰?”

  “她沒有死!彼淙换貞(yīng),“我不認(rèn)為她死了。”

  “因為她的尸首從來沒被發(fā)現(xiàn)嗎?”她冷笑,嗓音像生繡的金屬刮著,刺耳傷人,“但她的確是死了,就在那一場大火里,那場有人意欲置她于死地的大火!

  他不答話,默默地看她。

  她呼吸一顫,為他眸中隱隱浮動的傷感而震顫,“為什么……這樣看我?”

  “洛櫻。”他低低地、沙沙地喚了一聲,半晌,他搖搖頭,又是一聲低喚,“洛櫻!

  她被那樣仿佛咀嚼著什么的輕喚弄得頭皮發(fā)麻,“做什么?”

  “你究竟是誰?”

  “我——”她一窒,瞪他。

  他卻沒有看她,眸光一轉(zhuǎn),正正對上了墻上美艷自信的女子,“上天為什么要派你來?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

  她驀地悚然,不覺跟著他一調(diào)視線。

  他——看的不是她,他說話的對象不是她。

  是趙晴媚!他喚著為她起的名字,眼瞳映出的人影卻是趙晴媚。

  他究竟……

  “韓影,你——”她既驚且疑。

  他終于看向她了,自嘲而傷感地拉起嘴角,“你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

  “你說——我懲罰你?”她困難地問,嗓音梗在喉頭。

  他微微頷首,黑眸圈住她,深深幽幽。

  “為什么這么說?”她問,語音微顫。

  “那天史蒂芬將你帶來這里,我就有預(yù)感,你會是個震撼!彼p輕低喃,“可我還是沒料到,這震撼會大到讓我輸了一顆心……”

  她聞言倏地直起上半身,震驚愕然地瞪他,甚至不曾察覺自己的上半身是赤裸的,形狀優(yōu)美的乳峰高雅地挺立著。

  她瞪著他,起初震驚而愕然,忽而眼神一變,抹上如煙的蒼茫。

  “這是我所想過,最完美無缺的報復(fù)!

  他心一緊,怔怔地望她,望著她裸露在外的圓潤曲線,那曲線如此美好窈窕,輕易蠱惑他的神魂。

  “報復(fù)?”他嗓音緊繃,木然地重復(fù)這兩個字。

  她凝望他,良久!拔以脒^,如果真是你殺了趙晴媚,那么,奪走你的心,再將它狠狠踐踏,便是最甜美的復(fù)仇!

  她說得低微,細(xì)細(xì)幽幽,卻字字敲入他心坎,在他胸膛回旋不絕。

  “你知道為什么嗎?”她問,唇畔蕩漾著淺淺淺淺地微笑,那微笑如此清淺,甜美得令人呼吸不覺緊凝。

  甜美,卻無情的微笑——

  他癡癡地凝睇她,“因為你就是她!

  “她?”她柔媚的唇角更加蕩開。

  “你就是晴媚。”他直視她,一字一句,嗓音輕柔低啞,“就像我在書中為洛櫻設(shè)定的真實身份一樣!

  她默默瞪著他,唇畔甜甜的笑忽地斂去了,只余震驚的微波蕩漾。

  “你是晴媚,你沒死,還活著!

  她還活著……

  韓影怔怔地凝視她,凝望眼前這個和兩年前墜落山崖的妻子樣貌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驀地閉眸,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方重新展開眼瞼,嘴角揚起歪斜的弧度。

  “不錯,你全部都猜對了,我的確是假裝失去記憶,的確是懷著目的接近你,的確是為了復(fù)仇而來,你全猜中了……”她笑,眼角卻滲出一顆剔透淚珠,沿著秀麗的頰畔滑落。

  “我就是趙晴媚。”

   

         ☆        ☆        ☆

   

  她還活著,為了復(fù)仇而來。

  為了接近他,她不惜大刀闊斧地整容,卸下原本艷美自信的容顏,換上另一張柔弱婉約的臉孔。

  為了接近他,她親手埋葬了過去有棱有角、倔強任性的趙晴媚,成了溫柔和婉、細(xì)心體貼的洛櫻。

  她強迫自己面對兩年來一直最恨的男人,一步一步踏向他,只為了親自調(diào)查兩年前大火的真相。

  她認(rèn)為那場大火是他在幕后主導(dǎo)的,是他有意取她性命。

  她這么想,也這么相信,那銳利的刀尖卻始終沒劃過他頸項。

  為什么?

  韓影憑著窗,望著那抹趁著暗夜,匆匆離去的深灰色人影。

  她不是為了復(fù)仇而來的嗎?為什么每一回在床第之間,她握有那么好的機(jī)會下手,卻始終按兵不動?

  為什么不干脆殺了他?

  莫非她真的認(rèn)為最好的報復(fù)便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愛上她,然后再絕情地棄他而去?

  她真這么想?

  韓影驀地冷笑,俊挺的唇揚起濃濃嘲諷。

  太天真了!那女人,真的太過天真。

  她以為他會任她就這么一聲不響地離開他嗎?

  別傻了!

  他眸中倏地掠過一道陰影,身子一個回旋,右臂拾起了床頭的話筒,按下內(nèi)線。

  數(shù)秒后,線的那一端傳來老執(zhí)事充滿睡意的沙啞語音。

  “史蒂芬,替我找醫(yī)生來,立刻,馬上!”他利落地下令。

  “醫(yī)生?”史蒂芬一愣,睡意全消。

  “整型醫(yī)生!我要全英國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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