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想回到臺北。
過去這幾天實在太快樂,太幸福了,讓即便下了飛機、踏上臺灣土地的鄭湘,一時之間還無法從那種浪漫甜蜜中抽回神思。
可現(xiàn)實終究會來,而她終究得面對。
首先,她必須退還一只戒指——一只不屬于她的鉆戒。
出乎她意料的,胡尚明并沒有太多的驚訝,仿佛早已料到她會這么做。
他平靜地收回戒指,幾乎可以說太平靜了……
“尚明,你——”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做!
“對不起,我——”她垂落墨睫,不敢面對他了然的神情。
“你真的決定……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嗎?”他問,語音干澀。
“是的。”她點點頭。
她決定了,這輩子無論如何跟定雨紹了,除了他,她心底容不下其他人。
“你!”聽聞她干脆的回應(yīng),胡尚明終于無法假裝平靜,多日來武裝起的情緒終于還是顯現(xiàn),“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他果然發(fā)飆了,而這絕對是她應(yīng)得的。
她低眉斂眸,“對不起!
“鄭湘!”他氣得語音發(fā)顫,“沒想到你竟會是那種勢利的女人!”
“勢利?”她愕然揚眸。
“不錯。”他臉色發(fā)白,眸中掩不去鄙夷,“你不覺得羞恥嗎?為了錢,不惜當(dāng)個破壞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第三者?”她一怔,“我……沒有啊!
“別想裝傻!我都知道了!”他怒吼,跟著,一本雜志摔落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她迷惑地眨眨眼,跟著,眸光一落。
映入眸底的畫面迅速抽去她全身血液。她瞪著雜志,感覺手腳一陣冰冷。
雜志的封面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那男人將頭靠在女人的肩上,而她手臂溫柔地環(huán)住他的背脊——
那是她!她跟莫傳森!
怎么會……
她面容蒼白,“這是……怎么回事?”
“問你自己啊!”胡尚明冷冷應(yīng)道,“這本雜志上禮拜就出刊了,現(xiàn)在人人都在猜莫家的風(fēng)流少東最新任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不是的!彼鷤魃,不是那種關(guān)系啊!
“你真有一套,鄭湘。聽說莫傳森對女人一向是玩玩而已,這次卻認(rèn)真到跟他老婆鬧離婚。怎么?就快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滋味不錯吧?”
冷酷的譏刺如利刃,狠狠切割著鄭湘,她全身發(fā)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祈求地望著面前神情冷厲的男人。
可他卻不肯饒她,“先是你學(xué)長,現(xiàn)在是莫傳森,你究竟要跟多少男人牽扯才高興?”
她依然不語。
而他將她的無法言語視為默認(rèn),一張臉更氣得發(fā)青,“已經(jīng)夠了!鄭湘,就算我再愛你,我們家也不可能允許我娶一個不清不白的女人過門!你把戒指退給我最好,我們的婚事就這么算了!”
語畢,他氣沖沖地轉(zhuǎn)身,大踏步離去。
她沒有留他,只是顫著手拾起桌上的雜志,緩緩翻閱。
視線,逐漸變得朦朧——
***
她一直躲在屋里,躲在方雨紹位于臺北市區(qū)的公寓,一步也不敢踏出去。
她怕,怕自己一出了門,便被那些好事者認(rèn)出了,從此緊迫她不放。
她不愿意,不愿意有人認(rèn)出她,不愿意再度登上平面雜志,不愿方雨紹有任何機會得知有關(guān)她與莫傳森的緋聞。
她不敢想,不敢想像萬一他知道了,會是怎樣一種反應(yīng)……
叮咚。
清脆的鈴聲忽地侵入鄭湘迷蒙的神智,她不覺一陣驚跳。
是誰?誰會來這里?
抬眸瞥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時鐘,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七點多了,也該是方雨紹下班的時間了。
原來是他回來了。
一念及此,她不禁嘴角一扯,嘲弄起自己的膽怯與驚慌。
她緩緩自沙發(fā)上起身,走向大門,打開門扉,“雨紹,今天這么早……”未完的語音驀地消逸,她凍立原地,瞪著面前濃妝艷抹的女人臉孔。
她曾經(jīng)見過她。
“你找雨紹嗎?”不知該如何面對方雨紹從前的情人,她的心一陣慌亂,“他不在家!
“我是來找你的!迸死淅鋺(yīng)道,凌銳地瞥地一眼后,徑自舉步走進(jìn)客廳。
鄭湘愕然。
“有什么事?”
女人依舊不搭理她,自顧自在沙發(fā)上落坐,跟著點燃一根細(xì)細(xì)的煙,“你知道我是誰吧?”兩束眸光凌厲地射向鄭湘。
“你是雨紹的朋友!彼钗豢跉,盡力保持禮貌。
“朋友?這樣形容我跟他的關(guān)系未免太客氣了!奔饧(xì)的嗓音如電鉆,狠狠刺人她的心,“我是Lucy,跟自Michael上過幾百次床了!”
“是嗎?”她暗暗咬牙,強迫自己冷靜。
“原來你就是他決定跟我分手的原因!盠ucy細(xì)細(xì)打量鄭湘,評估的眼眸仿佛掂著她的分量,最后,短促地一笑,“看來也不怎么樣嘛。Michael的眼光是愈來愈怪異了!
鄭湘聞言,秀眉一挑。
這女人是專程上門來挑釁的嗎?
她冷冷一笑,決定自己毋需保持客氣,“你說得對,雨紹的眼光是愈米愈怪異了。”明眸閃過璀光,“我跟雨紹大學(xué)時代就認(rèn)識了,那時候他的眼光確實比現(xiàn)在好一些!闭Z畢,她還故意瞥了Lucy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Lucy一窒,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干脆利落地反擊她,秀顏一白。
“如果你專程來這里是為了批評雨紹的眼光,我建議你,直接對他說去。”鄭湘閑閑地說,“我呢,無權(quán)干涉他看人的眼光!
“你!”Lucy瞪她一眼,氣得全身發(fā)顫。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辦公室,你要不要直接去找他呢?”說著,鄭湘手一揮,比了個下逐客令的姿勢。
“你!你不要太得意!”Lucy站起身,忿忿跺腳,“就算Michael現(xiàn)在對你感興趣,也只是一時好玩而已,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厭倦你,把你一腳踢開,就像他以前踢開其他女人那樣!”
“也像他踢開你那樣嗎?”鄭湘淡淡接口。
“你敢嘲笑我!”Lucy忽地尖叫一聲,整個人沖上來,右手緊緊扯住鄭湘的頭發(fā)。
“喂!你做什么?”
“我要教訓(xùn)教訓(xùn)你!”Lucy咬牙切齒,完全失去了理智,扣在左手指間的煙頭眼看就要向鄭湘燙去,“我要毀了你這張臉!看你還有什么好得意的?”
鄭湘聞言一驚,連忙掙扎起來,“你放開我!”
“我不放!我非給你這個狐貍精一點顏色看看不可!”
“你冷靜一點……”
“我不!你自以為這張嘴很利是吧?好!我就先燙干你這張嘴!”
“你瘋了!”鄭湘倒抽一口氣,雙手鉗住Lucy用力逼向她的手腕,望著她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眸,她心跳難抑。
她……瘋了!誰來救救她啊?
發(fā)紅的煙頭一寸一寸逐漸逼向鄭湘,正當(dāng)她以為自己難逃厄運時,一陣暴怒的呼喝倏地?fù)P起,讓揪成一團的兩人身子同時一顫。
Lucy松開了她,驚慌地望向忽然落定她面前,神情陰暗不善的男人。
“Michael……Michael,我——”
“你以為自己在做什么?”他狠狠瞪她,一字一句自齒間進(jìn)落。
如果目光能殺人,lucy早碎尸萬段,她不禁一顫,“我只是想……只是想——”她訥訥地說,徒勞地試圖解釋。
他根本懶得聽,“滾出去!”一聲怒吼直接嚇退她的解釋。
她驀地倒退數(shù)步,嚇得滾落眼淚,“Michael,你聽我說……”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你馬上給我滾出去!他瞪她,神情冷酷,“以后要是再敢動鄭湘一根寒毛,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Lucy臉色蒼白,呼吸急促,面對方雨紹怒顏的她固然害怕,可極度的怨恨依然讓她沖口而出,“這……這女人有什么好的?要胸沒胸,要臀沒臀,你跟她只是玩玩的,對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甩了她,回來找我……”
“我不會回去找你的!”方雨紹冷冷截斷她,“不論是你,或其他所有女人,明白嗎?湘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他堅定地宣稱,忽地展臂,將一旁驚魂未定的鄭湘拉入自己懷里,緊緊擁住,像保護著什么重要東西似地,“這輩子我愛的女人只有她!除了她,我不會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你——”Lucy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個一向風(fēng)流倜儻,肆意流連花叢的男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鄭湘——這個女人有什么好?憑什么讓他如此動情?
“你聽懂了嗎?聽懂了就快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親手把你扔出去!”
“我……馬上就走!”不敢再面對方雨紹宛若殺人般的眸光,她跌跌撞撞地離去。
等不及她的背影完全消逝,方雨紹立即轉(zhuǎn)向懷中的鄭湘,“湘,你沒事吧?那女人沒傷著你吧?”他急促地問。
“我……沒事!编嵪鎿u頭,容色依然有些蒼白。
“可是你臉色不太好!彼辜钡貙徱曀罢娴臎]事嗎?”
“我沒事!彼貜(fù),輕輕推開他,容顏仰起,朝他送去安撫的微笑,“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是……嗎?”見到她的笑容,他總算放下一顆心,“沒事就好了,湘,真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讓你遭受這種委屈……”
“不必道歉。”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阻止他自責(zé),“我沒關(guān)系,真的!
他抓住她的手指,深深望她,“湘——”
她同樣深深回凝他,眸底滿蘊柔情,“答應(yīng)我,以后別再跟別的女人牽扯不清了。”
“我不會的!”他急急地說,“絕對不會!連看都不會多看她們一眼。”
“是嗎?”鄭湘心一緊,這樣急切的保證令她感動,卻也不覺有些感傷。
絕不能讓他知道,他這么愛她,絕不能讓他知道那樁緋聞……
想著,她微微有些失神,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驀地一凜。
“湘,你的電話!狈接杲B提醒她。
“嗯!彼c點頭,拾起擱在沙發(fā)角落的手機,“喂!
“湘,是我!背领o的女聲傳來。
“紗紗!”她驚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現(xiàn)在在哪里?臺灣嗎?”
“嗯!
“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好幾個月了!
那么久了?
鄭湘一怔,瞥了身旁滿臉好奇的方雨紹一眼,“為什么不告訴我?”
“因為我是為了他回來的。”
“他?”她一愣,“誰?”
“莫傳森。”
莫傳森!
鄭湘瞪大眼眸,容色驀地刷白,“紗紗,難道你……你還——”
還忘不了他嗎?還愛著他嗎?
她想這么問,可礙著方雨紹就在身邊,她問不出口。
她驀地轉(zhuǎn)身,放低音量,“紗紗,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先別管!卑喣险Z氣依然沉穩(wěn),“只要告訴我,那些八卦雜志報導(dǎo)的是真的嗎?”
她心跳一亂,“什……什么?”
“你跟莫傳森,究竟怎么回事?”
“我們……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她急急解釋,“真的!你相信我,紗紗,我——”
“那么,那張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鄭湘一窒,不知該怎么跟好友解釋。
他是曾經(jīng)拋棄過紗紗的男人,可她跟他卻因緣際會成了某種交心的朋友……
她該怎么解釋呢?
面容更蒼白了,唇瓣不停發(fā)顫,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離他遠(yuǎn)一點,湘湘,我不想把你扯進(jìn)來!
“紗紗,你——”
“聽我的,別跟那種男人牽扯不清,會害慘你的!卑喣蠁÷曊f道,嗓音蘊著某種難以理清的情緒。
鄭湘怔然,直到斷了線后,神思依舊迷惘,不知所之。
“怎么了?湘!币娝裆挟悾接杲B不覺攏緊眉峰,“艾紗南跟你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
“她是不是還怪你?還誤會你跟莫傳森有什么?你放心,我去跟她解釋!”說著,他轉(zhuǎn)身就要走。
她連忙拉住他,“不,別去!”
方雨紹旋回身,“湘,讓我……”話語未落,他震驚地瞪大眼眸,“怎么啦?湘,你哭了?”
她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地?fù)u頭,淚一顆一顆,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墜落。
“別……別去——”她哽咽著,迷蒙的眼滿蘊祈求,震動方雨紹的胸膛。
“好,好,我不去,不去。”他手忙腳亂,簡直不曉得該怎么安撫淚流滿面的她,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得伸手不停為她拭淚,“你別哭了好嗎?湘,我不去了,就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雨……雨紹,你一輩子陪我,一輩子陪我好不好?”
“好,好,當(dāng)然好,傻丫頭,我本來就打算一輩子纏定你了啊!
“真的嗎?”
“真的!”溫煦的眸光圈住她清秀的容顏,“就算你趕我走,我也打算賴定你了。”
“你——”她呼吸一屏,“要記住你現(xiàn)在說的話啊!
“我會記住的!彼B忙保證,“現(xiàn)在可以答應(yīng)我不哭了吧?”
“好。我……不哭!彼焓帜ㄈパ蹨I,再揚起頭時,已是滿面清甜笑意。
望著她笑中帶淚的模樣,方雨紹心一扯,又是疼又是愛,“你啊,又哭又笑的,簡直跟小孩沒兩樣!
她沒說話,只是微笑。
“傻丫頭!彼麑櫮绲馗┮曀,伸手捏了捏她嬌俏的鼻尖,“明天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
***
隔天,方雨紹傍晚六點便興匆匆地沖進(jìn)家門,還為鄭湘帶來一份驚喜禮物——一件非常美的禮服,嫩黃色的柔緞,透明的輕紗,優(yōu)雅又嫵媚的剪裁襯得她像走出童話書的公主。
她瞪著鏡中的影像,呆了。
方雨紹同樣癡迷地望著她,好半晌,才捉回神智。他走近她,將一串設(shè)計典雅的鉆鏈扣上她的頸項,調(diào)整好鏈墜后,暖熱的方唇印上她的后頸。
“喜歡嗎?”他沙啞著嗓音。
“……喜歡!
“今晚,你就是我的公主!彼麑櫮绲赝焓侄号(xì)致的耳垂,接著,才緩緩為她戴上成套的耳墜。
“雨紹,”她旋過身,秀容勻上淡淡惶恐,“我們究竟要去哪里?”
“參加宴會!彼卮穑嗉庠谒姆垲i嬉戲。
“宴會?”
那會有多少人啊!會有多少雙眼睛緊緊盯住她,多少張嘴傳遞著似真似假的流言?
不!她不能去!不能冒險讓現(xiàn)在依然毫不知情的雨紹得知難堪的丑聞!
“我……一定要去嗎?”她可憐兮兮地問,明眸漾著淚光。
“當(dāng)然!彼麥\淺地笑,“因為我要好好地跟大家炫耀一下我美麗的公主啊!
公主!
“雨……雨紹?”
“嗯?”
“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會……相信我嗎?像你說過的那樣?”她顫聲問,急切地凝望他,尋求著他的保證。
“嗯!彼c頭,“只要你說的話,我都會相信。”
“永遠(yuǎn)不離開我?”
“當(dāng)然,一輩子纏定你了。”
“真的?”
“真的。”他靜靜地說。
聽聞他毫不猶豫的許諾,她呼吸一梗,終于鎖不住眼眶的淚。
沁涼的淚順著粉頰靜靜滑落——
千萬,千萬別忘記你現(xiàn)在所說的話啊。
她在心底,默默祈求。
“走吧。”
“嗯!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坐上他的車,隨著他直奔宴會現(xiàn)場。可沒想到才剛剛踏進(jìn)飯店往下的電梯,就碰上熟人,而且是一個她永遠(yuǎn)不想再見的熟人。
她的前任老板,李又增。
后者看到她亦十分吃驚,瞪大了眼眸,“鄭湘,是你!”
“是我!彼谒鄣淄娏梭@艷,可卻一點也無法感到高興,只因為那樣的眼神很快便轉(zhuǎn)為令人厭惡的色欲。
方雨紹似乎也察覺了,展臂將她攬在懷里,像保護著什么似的輕輕擁著她。
顯示出強烈占有性的舉動讓李又增又是一驚,“方總!你……你們——”迷惑的眼在兩人身上來回,不明白什么時候他們竟演變成這種關(guān)系。
就在不久前,MichaelFang還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只要有這個女人在,D&K絕不跟他們做生意,怎么才過一個月,一切全變了?
仿佛看出他心中的疑問,方雨紹低低笑了,“放過鄭湘是你的失誤,李先生,我看過她寫的報告了,很精辟!彼UQ,“我E給美國幾個同事看,他們也都說好,紛紛要我挖角呢。”
“挖……挖角?”李又增一愣,“可是當(dāng)初你不是說,只要有她在,你們就不……”接觸到方雨紹忽然凌厲的眼神,他一口氣喘不過來,再也說不下去。
“啊,那個嘛,”方雨紹聳聳肩,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是我當(dāng)時判斷錯誤。你知道,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方……方總,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怎樣?”
會不會你現(xiàn)在才是看走眼呢?
李又增想這么問,可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出口,小眼不敢迎視方雨紹澄銳的眸,只得轉(zhuǎn)向鄭湘。
視線這么一轉(zhuǎn),他臉上誠惶誠恐的神情立即一變,“鄭湘,你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她顰眉,“什么意思?”
“很不簡單嘛!彼蛄克瑖妵娪新,“同時把兩個男人玩弄在掌心!
他知道那件事!
鄭湘容色一白,驀地領(lǐng)悟面前的男人知道最近廣為流傳的八卦消息,她心跳狂野,悄悄握緊雙拳。
他該不會……當(dāng)著雨紹的面說出來?
“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不簡單,只是沒想到……”還沒讓他有機會說完,方雨紹忽地伸手提起他的衣領(lǐng)。
他嚇得驚慌失措,“方……方總——”
“你的話太多了!狈接杲B瞪視他,冷冽的眼神足以讓他全身從頭到腳冰涼發(fā)顫。
“你……你上這女人的當(dāng)了,我只是……只是……”
“不許批評鄭湘!”
“我不是……不是批評,只是——”
“沒有只是!”他冷冷截斷他,一字一句自齒間進(jìn)落,“我警告你別再招惹她,否則我讓你好看!”說罷,他用力一推,將一臉猥瑣的男人狠狠往電梯墻面一撞。接著,他朝鄭湘眨眨眼,”湘,我說得沒錯吧?今晚的宴會不來可惜!
鄭湘一呆。
怪不得他堅持帶她來這里,原來他是想為她報復(fù)前任老板來的?
“我們走吧。”無視李又增吃痛的呻吟,他若無其事地挽起鄭湘的手臂跨出電梯。
“可是——”鄭湘猶豫,雖是跟隨著他,步履卻輕微踉蹌,“既然你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了,我們還有參加宴會的必要嗎?”
“當(dāng)然要啦,反正來都來了!彼p松地回答。
可她卻無法像他一樣輕松,反而微微發(fā)顫。
她很害怕,害怕即將面對的一切。
她想逃,想逃得遠(yuǎn)遠(yuǎn)地,遠(yuǎn)離一切可怕的流言,遠(yuǎn)離宴會廳里無數(shù)聽說那件丑聞的紅男綠女。
她不要面對他們!不敢想像他們會以怎樣的眼光看她,更不敢想像當(dāng)方雨紹得知真相后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
她必須逃!
她忽地輕喊一聲,再也承受不了排山倒海襲來的壓力,雙手提起裙擺,倉惶地旋身。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聲響。
“湘!湘!”方雨紹不明所以,焦急地追上來。
不要追來!求求你,求求你!
鄭湘在心底懇求著,慌亂莫名,簡直是發(fā)了狂地往前疾奔。
忽地,鞋跟扭了一下,她疾奔的身軀一個不穩(wěn),斜斜往前倒落。
“。 彼饨幸宦,還未從撞落地面的緊張感中恢復(fù),僵硬的身子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護住。
“對……對不起!彼琶Φ狼福幻鎿P起眼眸。
呼吸瞬間被奪去。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竟跌人這個男人懷里。
為什么不是別人?為什么偏偏是他?
天啊!
突如其來的暈眩擊中她,她不禁身子一晃。
“鄭湘,你怎么了?”
“放……放開我!彼撊醯赝鲁錾ひ,虛弱地想推開男人充滿關(guān)懷的扶持,“拜……托——”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是莫傳森!莫傳森跟那個女人!”
興奮的呼喊驀地從四面八方涌來,尖銳地刺入鄭湘昏昏沉沉的神智,跟著,一陣陣閃亮的鎂光燈刺痛她酸澀的眼眸。
被發(fā)現(xiàn)了。
她,終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一念及此,鄭湘再也壓抑不住連日來緊繃的情緒,崩潰了。
淚水一顆一顆自她的眼眶逃逸,模糊她的視野,她轉(zhuǎn)過身,在一個個朦朧的灰色人影中尋找著唯一能令她心安的男人。
雨紹,雨紹……
“鄭小姐,你跟莫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
“聽說莫先生為了你準(zhǔn)備離婚,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前陣子你們兩個是不是一起到意大利旅行了?”
不要……不要問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傳森離不離婚跟我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莫先生,你真的打算離婚嗎?”
“是為了鄭小姐嗎?”
“你們兩個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雨紹,雨紹,你在哪里?你在哪兒?救我,救救我——
“你們今晚是一起來參加這場晚宴嗎?”
不,不是的,我是跟雨紹一起來的,是雨紹,可是他人呢?人呢……
她狂亂地?fù)u頭,狂亂地搜尋著方雨紹,忽地,一張俊容落入她眼底。
她終于找到他了。
可他……他為什么那樣看她?為什么要那樣緊緊皺著眉峰?為什么要緊緊抿著唇?為什么神色那般陰沉?
他看著她的模樣仿佛在質(zhì)問她,質(zhì)問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知道啊,不知道這荒謬的傳聞究竟是怎么散開的,不知道這些記者和攝影機為何要如此執(zhí)著且瘋狂地追逐著她!
她是鄭湘,一個再平凡也不過的女人,她根本不想——不想成為八卦的女主角啊!
她只想跟隨著她愛的男人,平淡卻幸福地終了此生,為什么老天不肯放過她?為什么這些人要如此逼迫她?
為什么雨紹不肯信任她?!
他說會相信她的,會永遠(yuǎn)相信她的,他這么承諾的啊!
他明明才剛剛承諾過了啊……
“走開……你們統(tǒng)統(tǒng)走開……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她哽咽著嗓音,虛軟的身子再也撐持不住,跪倒在地。
她垂落螓首,明白自己當(dāng)眾落淚的模樣一定十分凄慘,十分可笑,可卻沒有辦法克制。
要笑就笑吧!她不在乎了,什么也不在乎了。
她哽著喉嚨,抽抽噎噎地哭泣,眼中容不下任何影像,耳朵聽不進(jìn)任何聲音。
完全的靜寂。仿佛在一瞬間,這世界只剩下她自己,除了孤獨,沒什么伴著她了——
驀地,一個黑影在她身前落定,跟著,一只手臂緩緩送至她面前。她瞪著那只手,瞪著那看來模糊卻溫暖的手,好半晌,什么也無法思考。
然后,某個意念閃入她腦海,宛如暮鼓晨鐘,喚醒她朦朧的意識。她顫顫揚起頭,氤氳霧氣的瞳眸不確定地望向朝她伸出手的男人。
他正對著她微笑,笑容溫煦和暖,一下子將她從冰涼的地獄里拉回。
“雨紹——”
“我相信你,湘。”他低低地、柔柔地說道,“只要你否認(rèn),我就相信你!
她顫然,心跳與呼吸同時停止,望著他溫暖的笑容,有半晌,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不容易,蒼白的唇瓣才顫顫開啟,“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相信你!彼c點頭,湛眸望入她眼底深處,跟著,忽地一展雙臂,攔腰抱起了她。
“你們都聽見了吧?”他環(huán)視四周,語音清朗而堅定,“鄭湘跟莫傳森不是一對情人,不管那家伙是為了什么原因決定離婚,總之,不會跟我的鄭湘有關(guān)!
突如其來的宣言震驚了周遭所有的觀眾,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瞪大眼,愕然瞧著他與蜷縮在他懷里的鄭湘。望著觀眾們震驚的眼神,方雨紹唇角一揚,微笑加深,“順便告訴你們一句,跟鄭湘去意大利旅行的人是我,有照片為證,有興趣的人我愿意加洗幾張給他瞧瞧!彼D了頓,星眸一眨,忽地點亮璀璨輝芒,“對了,過些時候我會跟這個女人結(jié)婚,歡迎你們來喝喜酒啊!
語畢,他抱著鄭湘旋過身。
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一條走道,沒有人阻止他,只是怔怔望著他瀟灑自如的步履。
最后,他經(jīng)過莫傳森身邊,后者朝他拉開淡淡笑弧。
他微微揚眉!肮材銈。”莫傳森微笑說道,湛深的黑眸蘊著贊賞以及真誠的祝福,“到時一定別忘了給我喜帖!
他輕輕頷首,“我會記得的!彪p臂一收,更加擁緊懷中的鄭湘。她身子一顫,隨著他逐漸遠(yuǎn)離人群,終于仰起帶淚的容顏,“為什么……相信我?”
“因為我在你的眼中只看見了我!彼偷偷卣f,“除了我,沒有別人!痹瓉砣绱。
她沒再說話,唯有眼淚,還一滴一滴無聲地流。
只是這一回,是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