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天氣越來越冷，洪麗欣為了接受化療再度入院，因為發(fā)燒把她折磨得更加孱弱，下了班之後，秦小霜特地去陪她。
兩個人窩在病房里，秦小霜正削著蘋果。
洪麗欣背靠著枕頭，半躺在床上�！改氵�沒答應(yīng)和仲南交往�。俊�
「沒有�！骨匦∷种械牡兑蝗τ忠蝗Φ乩@削著蘋果。
「為什麼？」洪麗欣皺起眉頭。
秦小霜抬頭瞅她。
為什麼啊……
因為對自己沒有把握。在她的想法里，一旦答應(yīng)了要和顏仲南就應(yīng)該要全心全立息去愛他。可是，她暗戀羅峻毅這麼久，真的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嗎？如果她的心還在兩個人之中游稔，那對顏仲南不公平。
「你知道，我并不相信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我對愛情是有恐懼的。我沒有辦法輕易答應(yīng)任何一個人的追求。」
「會有天長地久的愛情�！购辂愋勒f得很認(rèn)真。
秦小霜一笑。「那是因為你很幸運(yùn)，你遇到的是專情的峻毅。你們兩個人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我知道我很幸運(yùn)�！购辂愋酪莩隽诵腋５男�。「我很感謝老天爺把峻毅給了我，愛過這一場，讓我能確定這一輩子絕對沒有白來�！�
「是啊�！棺嘈∷Φ捻庵校瑵M著羨慕。
羅峻毅對於洪麗欣的真摯情感，滿足了她對愛情所有美好的想像。不論洪麗欣的容貌變得怎麼樣羅峻毅對待她的情意，始終不曾變過。更別提，他是怎樣盡心盡力地照顧病痛纏身的她。
「因為峻毅上發(fā)我對生命有了很多的眷戀，我已經(jīng)決定要接受治療，做自體的骨髓移植了�！购辂愋佬χ鴮Q定告訴秦小霜。
「太好了！」秦小霜露出笑顏，為她打氣�！改阋煤眉佑�，你一定能打敗病魔的。」
「我們一起加油�！购辂愋佬πΦ乜粗��！肝覀兌家赂业孛鎸ξ磥�。小霜，我真的希望你能放手去愛，我相信仲南能讓你幸福的。雖然我看過他的次數(shù)不是很多，可是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很好的對象。他對你這樣的好，你可要好好把握哪�！�
「他對我真的很好�！骨匦∷獪\淺一笑，目光卻幽幽的�！溉绻嬉г故颤N的話，就是他對我太好了�！�
「什麼意思？」洪麗欣不明白。
秦小霜嘆了一口氣�！肝覀冎g，好像是不平衡的；他總是給予，而我總是接受。我本來嫌他孩子氣的，可是仔細(xì)想想，卻都是我在依賴著他。他有了困難，卻從沒讓我來分擔(dān)�！�
她蹙起眉頭�！浮憾μ浑m然在華人地區(qū)成長快速，可是他們對國內(nèi)的市場，還不是很熟悉。從他們接手我們公司以來，我們公司的股票已經(jīng)是攔腰折半再砍半，跌到不能再跌了。『合興』的拖累，造成『鼎泰』資金運(yùn)轉(zhuǎn)的大缺口�，F(xiàn)在為了尋找金援，把他都忙壞了�！�
她每次看到財經(jīng)報導(dǎo)時，心情都會很沈重。偏偏他們現(xiàn)在相處的時間，這樣地短，他又不大提這件事。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分擔(dān)才好。
秦小霜愁著一張臉，洪麗欣卻是笑意滿滿地看著她。
「情況真的很糟糕了�！骨匦∷櫳盍嗣碱^。
「是啊，是很糟糕了。糟糕了——」洪麗欣笑著，清晰地吐著每一個字�！改�、愛、上、他、了�！�
秦小霜臉上驀地飛來一陣紅�！赴萃�，我說的是他的事業(yè)，和我……和我愛不愛他，有什麼關(guān)偽�！顾钠つw白哲，一旦泛紅，看起來特別明顯。
「不要嘴硬。」洪麗欣笑嘻嘻地看著她。「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了啊，就算我還看不透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有沒有什麼變化，我還看不出來嗎？你以前是那種不大說話的人。真要說起話來，總是有條有理，沒多一句廢話。不管什麼情況，都是冷靜到不行�？墒悄阏f起他的事情時則完全不一樣，一臉擔(dān)心得快要死掉的樣子，我從來沒看過的一這樣子�！�
「有嗎？」秦小霜心虛地轉(zhuǎn)開視線。
「有的、有的。」洪麗欣興奮地說�！鸽m然你還沒答應(yīng)要和他交往，可是我看他走進(jìn)你的生命里了�！�
「你說的太夸張了啦！」秦小霜睨了她一眼，耳根子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jīng)熱了起來。
洪麗欣說得實在太夸張了，秦小霜是這麼以為。
他的確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了解她的內(nèi)心世界，慢慢地纏錯入她的生活、她的人際關(guān)系之中，但是這樣應(yīng)該不能說是走進(jìn)生命里了吧。
只是如果她和顏仲南不到這樣的程度，為什麼當(dāng)他在她身邊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減少的時候，她會隱隱覺得……覺得寂寞了。
她抬眸，外面正下著雨。也許是因為十二月總是又濕又冷，才會讓她覺得清寂吧。
看她發(fā)呆了 洪麗欣笑吟吟地說著�！覆灰锰嗟睦碇侨シ治隽�。小霜，感覺你所感覺的吧。嗯，耶誕節(jié)就快來了，我這樣問你吧，你耶誕節(jié)想和誰過呢？」
「跟誰��？」秦小霜轉(zhuǎn)看著她。
「這麼快樂的日子，你想跟誰過呢？」洪麗欣追問著。
秦小霜一時答不出來，只好說：「那天已經(jīng)不是國定假日，取消了放假。沒什麼好快樂的，也沒什麼特別的。如果要說特別的話，就是餐廳特別不好定，東西特別貴，路上的人特別多，耶誕歌唱到特別的爛�！�
「秦小霜！」洪麗欣快被她這個「急凍人」氣死了。「你怎麼這樣講耶誕節(jié)啊，那可是情人的節(jié)日，是準(zhǔn)情人節(jié)�！�
情人��？洪麗欣說的是顏仲南嗎？
秦小霜腦子給洪麗欣攪糊了。愛是什麼，她竟然越來越不明白了。如果說顏仲南是她的準(zhǔn)情人，那她暗戀許久的羅峻毅該被放在哪個位置里呢？
★★★
布置典雅的餐廳內(nèi)，顏仲南和Linda對坐著用餐。
用餐當(dāng)中，顏仲南和平常一樣說說笑笑，氣氛極好。
Linda放下手中的酒杯�！缚茨氵@樣子，我真是既放心又不放心�！�
「為什麼？」顏仲南吃著口中的牛肉，看了Linda一眼。不愧是頂級牛肉，口感滑膩。他享受著口中的美食。
「你只把快樂的事情都說出來，那不快樂的事情放在哪里呢？」Linda雙手環(huán)在胸前，深深地看著他。
顏仲南笑了下。「你請我吃這麼一頓好料，我當(dāng)然得讓你開開心心的，為什麼要把不愉快的事情說出來讓你煩惱呢？」
Linda勾了扶笑�！改銓ξ疫@樣，對她也是這樣嗎？」
Linda口中的「她」指的是秦小霜。她從顏仲南的口中知道了秦小霜的存在，不過顏仲南為了保護(hù)秦小霜，并沒有讓她知道秦小霜的名字。
「她不一樣�！顾α耍B眼里都有光。
「收拾起你的嘴臉�！筁inda嬌滴滴地睨了他一眼�！改菚屛液芗刀仕�。唉，我知道，你是為了她才不找我們家談合作的。雖然我們兩家本來有些競爭和摩擦，可是我們家對你們家的股票有興趣，也有能力接手。過去的恩怨可以化解，大家從合作中再出發(fā)不也是美事一件嗎？再說，生意的歸生意，你何必顧忌這麼多，把自己搞得焦頭爛額。只是為了她，這樣做值得嗎？」
顏仲南一笑�！肝也煌耆菫榱怂��！�
這答案出乎Lida料想之外，她皺眉瞅著他�！膏福俊�
「我這麼做也有一部分是為了你�！诡佒倌咸钩械卣f�！溉绻覀儍杉液献鳎^對會成為媒體的焦點(diǎn)，到時候我們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很可能被迫浮上臺面。我想這樣會給你帶來很多困擾的�！�
他不希望外界炒作他們的新聞。說白一點(diǎn)，就是胡亂寫他們兩個人是男女朋友，甚至寫什麼「豪門聯(lián)姻」之類的，這對她，不會是好事。
她嬌媚一笑�！改憔褪沁@樣一個人，也不枉費(fèi)我特地從美國回來追你。雖然說我愛不到，至少也沒愛錯�！�
「你是個好女孩……」
Linda哀怨地打斷他的話。「少來這一套�！顾p睇他一眼�！肝也挪幌肼牭绞颤N你很好，但是我不愛你這樣的說法�！�
顏仲南無奈地一笑。感情這種事情很奇妙，有時候，就是怎麼都無法從朋友那一步跨出去，好像少了那麼一點(diǎn)點(diǎn)火花，那麼一點(diǎn)點(diǎn)緣分。
照秦小霜的說法，他們上輩子可能不是冤親債主。
「對了。」LINDA輕啜了一口酒�！改銈兊降资墙煌藳]？」
「還沒�！诡佒倌峡嘈�。
「她心里還是愛另外一個男人嘍�！惯@麼說的時候，LINDA突然時地一笑。
「笑什麼？」顏仲南問。
「對不起。」LINDA瞅著他。「我只是覺得這世界怎麼這麼有趣。我們這些人之間，好像有個愛情食物鏈一樣。我愛你，你愛『她』，『她』愛另一個男人，另一個男人又愛另一個女人。」
「不完全是這樣的。」他明朗地一笑。
「怎麼說？」她皺起眉頭。
「我想，我和她的問題，并不在於她愛的是另外一個男人�！诡佒倌虾苡凶孕诺卣f�！杆f過，她愛那個男人的專情。其實呢，當(dāng)她這麼說的時候，那個男人對我來說就已經(jīng)不構(gòu)不威脅了，因為……」他嘿嘿地笑。
「你怎麼笑待這麼賊��？」
「這是一個邏輯�！诡佒倌弦桓辫F口直斷的樣子�！溉绻莻�男人變心愛上她的話，那男人就不值得她愛了�！�
看他一臉自信，Linda忍不住說：「可是愛情有時候不在邏輯里頭的，你就這麼有把握？」
「其實也不是有把握。」顏仲南自嘲地笑了�！刚f不嫉妒那個男人是假的，只是這麼想會讓我好過很多。她是個對愛很不信任的人，我想她根本不敢放開自己去愛任何一個人。」
「不放開自己……」Linda喃念著，一笑。「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還是同一種人了�！�
「是嗎？」顏仲南微皺著眉頭。
「相信我，」Linda軟媚地笑了�！肝铱墒且粋�愛你的女人�！�
顏仲南是個很會保護(hù)別人的人，而他的脆弱并不會讓人看見，但這不表示他沒十二月二十四號的夜晚，路上到處閃著燈光和歡樂的氣氛。
顏仲南和秦小霜并肩走著，路過一家便利商店的時候，秦小霜突然停下腳步。
「想買什麼嗎？」顏仲南注意到她的眼睛睜亮。
「冰淇淋買一送一耶�！骨匦∷駛�孩子一樣興奮。
「好�！诡佒倌闲Φ馈！敢蝗顺砸缓��！箍此谋砬�，他沒問十二月吃什麼冰淇淋，對她是百分之一百的寵溺。
「限同種口味，」秦小霜指著宣傳海報下方的一行小字。「那口味我來選�！�
她一雙黑眸睜睜亮亮地看著他。
顏仲南故意深情款款地回看著她。「你喜歡吃草莓，難道我還會喜歡吃巧克力嗎？」
這男人呵！秦小霜笑睨著他。正要說話的時候，手機(jī)響了起來，她接起。「喂�！�
「小霜，」電話是洪麗欣打來的�！妇悴灰娏恕！�
「不見�。俊剐⌒∷櫰鹈碱^。
「峻毅跟我說要來找我，可是我一直都等不到，你說他會不會出事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啊 怎麼辦？我好擔(dān)心。我想出去，可是醫(yī)院的人不讓我出去�！购辂愋狼榫w不穩(wěn)，說起話來，有些歇斯底里的。
「沒那麼嚴(yán)重 你不要緊張�！骨匦∷矒崴那榫w。「上次你從醫(yī)院跑出來，把峻毅嚇壞了�！�
「這次我不準(zhǔn)你出來，我去找就好了。一有消息，我就馬上聯(lián)絡(luò)你。你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
「我聽你的話，不離開醫(yī)院，可是你一有他的消息，要盡快告訴我喔�！购辂愋啦话驳囟摗�
「好，你放心。」秦小霜承諾著，安撫了洪麗欣幾句之後，掛了電話。
有脆弱的那一面。
「不好意思」她抱歉地看著他�！肝覀兗s下次吧。」
「好啊�！顾匦α�。
「再見。」她急著離開，因為愧疚。
「小霜�！顾×怂�
「什麼事？」她回頭。
「耶誕快樂�！顾恍�。縱然心微酸甚至泛疼，他對她，始終給予祝福。
她怔了半晌 張開嘴，念著：「耶誕快樂�！共恢罏槭颤N，她突然覺得好難過，突然不想離開他。
洪麗欣說耶誕節(jié)是準(zhǔn)情人節(jié)，那一剎那，恍恍惚惚、懵懵懂懂的，不知名的東西撞著她的心口城市的燈光繼續(xù)亮著，只是不論多麼燦耀，這仍然是偽裝的星子。天空并不澄凈到能見得著閃爍的笑意。
「怎麼了？」顏仲南看著她�！刚l打來的？什麼不見了？」
「麗欣打來的……」秦小霜吞吐了一下�！杆途愕亩Y物不見了，要我去幫她找看看�！�
不見的是羅峻毅，不是什麼禮物。她撒謊了，心跳加快著。
她打算結(jié)束這個才剛開始的「約會」，為了去幫洪麗欣找羅峻毅。
雖然對顏仲南覺得抱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她就是說不出實話，下意識地，她想避開什麼。
她的心越跳越快越慌亂，胸口頓窒。
「要我陪你去呢？」他覺得她的話不對勁，但是仍保持著笑容。
「不用�！顾幕卮鹩挚煊旨保瑤缀跏菙嗳痪芙^。
他的笑意一下子消退，深深地看著她。
心虛的她，覺得自己會被他一眼就看穿。她想躲開他的眸光，可是又移不走。
他的目光，澄澈而非凌厲，這樣的澄澈中，隱隱地帶著一種哀傷。
★★★
秦小霜打了羅峻毅的手機(jī)，如她所預(yù)期的，只是電話留言。她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先到他租屋的地方去看看。
她按了電鈴，并不以為能這樣順利找到他。按了好一會兒，沒人來開。她吐了一口氣，打算離開。
背過身，卻聽到門開的聲音�！刚l？」
那樣濃濁的超音，讓她覺得奇怪，她回頭�！妇悖�？」
天啊，羅峻毅的樣子讓她嚇了一大跳。他的樣子好糟，衣衫不整，雙眼還泛著血絲。認(rèn)識他這幾年，她從來沒看過他這樣。
什麼味道？她夾不及辨認(rèn)時，皺了眉頭。
驀地，他撲抱著她。「小霜！」那味道撲鼻而來，是狼狽的酒酸。
「不要離開我，我好需要你�！�
他抱她抱得好緊，聽他一這樣說著，她的身子僵硬，心跳得很快，可是不是因為情迷狂亂，而是因為不知如何反應(yīng)的尷尬。
她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他們?nèi)绱讼嘟∷荼е�，這樣的距離，心跳幾乎要靠著心跳。他口中說的應(yīng)該是她夢寐以求的話語。
她應(yīng)該悸動、顫抖，應(yīng)該拋棄所有的一切與他相擁，而不是這樣愣杵著，只是尷尬。
她咽了口口水「你怎麼了？」她半推著他，進(jìn)了屋子里頭。
他的身子好沈，酒味好重，他方才的話應(yīng)該是一時沖動，是不能相信的——她這麼想，竟隱隱松了一口氣。
房間內(nèi)，凌亂地散著幾瓶空酒瓶。羅峻毅向來是不喝酒的人，那幾瓶酒足以讓他爛醉。
「怎麼喝成這樣！」她皺了眉。
羅峻毅頹喪地靠著墻壁。「我弟打電話來給我，說我媽得了癌癥。我不知道，我以為她只是容易疲倦，我不知她的身體已經(jīng)……」
秦小霜一愣！懂了。不到一年，連續(xù)兩個最親近、最愛的人罹患癌癥，那對一個人來說的確是重大的打擊。
她知道，羅峻毅的家在南部，可是他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盡量排在臺北，一邊接零星的翻譯來做，一邊照顧洪麗欣。這樣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辛苦了。
以後他的辛苦，又會更加一層。除了面對著更加沈重的心理壓力之外，還得來回南北奔波，照顧母親和女朋友。
「小霜，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真的醉了，嘴上含糊喃喃地。不自覺地，他又抓起了地上還剩半瓶的酒。
秦小霜抓住他的手�！改阋呀�(jīng)喝得夠多了�！箾]有疾言厲色，但是她的態(tài)度很堅定，她的聲音柔�！肝抑滥愕男那�，但是你需要的不是酒，你要的是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你沒有辦法照顧自己的話，更不可能去照顧你媽媽和麗欣。你這樣子，連我都要替你擔(dān)心了�！�
她的溫柔讓他像牢抓著浮木一樣地，緊攀著她。
「小霜、小霜�！顾o握著她的手，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肝倚睦锖秒y過，可是這些話，我又不能對麗欣說。」
他突然靠向她削弱的肩頭，嗚嗚地哭了。
不能和洪麗欣說出口的，他一股腦兒地向她傾訴。一個大男人壓在她的肩上，她只能扛著。
洪麗欣大概了心麼也想不到這樣的光景吧？！她們一致認(rèn)為沈穩(wěn)而可靠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她的面前爛醉痛哭。
看起來不可思議，可是事實上卻又是再合理不過了。
羅峻毅并不是不負(fù)責(zé)而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相反的，他很愿意去扛�?fù)責(zé)任。正是因為這樣，擔(dān)子才會如此沈重，他已經(jīng)緊繃到一個臨界點(diǎn)了，突然橫加的壓力頓時讓他崩潰。
羅峻毅抽搐地哭著�！肝也幌Ｍ驗椤覌寢尩氖虑椤o麗欣陰影和壓力……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還像平常一樣……」
「我知道�！顾浪麨槭颤N今天要躲開洪麗欣，這就像有些女人，沒有化好妝就沒辦法和心愛的男人見面一樣。
他還沒準(zhǔn)備好白己，現(xiàn)在的他是這樣脆弱，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他不會想讓洪麗欣看見。
如果不是藉著酒意，說不定，他也不會讓秦小霜看見這樣的一面。雖然他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對她深深地依賴。
「麗欣那里我會代你去陪她，你就先不要擔(dān)心了。」秦小霜搭著他的手�！钢皇蔷�，受苦的不一定脆弱，照顧人的不一定堅強(qiáng)。世界不是繞著你一個人轉(zhuǎn)的，你不要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扛下來，這樣你會太辛苦了�！�
羅峻毅嘆著氣，悶聲哭著。
酒精在他腦子里發(fā)酵，他的神思并不清楚。秦小霜的話語他不是都能明白，只是最後那一聲「辛苦」，教他淚流不止。
有時候，只辛苦能被人了解，心弦瞬間就被觸動。
秦小霜柔聲地說：「你要相信，你給麗欣的不只是照顧，你給她的還是一種成長。你慢慢和她說你的處境，她能了解的。她也很堅強(qiáng)，雖然你以後或許不能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但是她會讓自己勇敢地去對抗病魔。說不定，你媽媽也會有契機(jī)，癌癥也不一定是絕癥啊，現(xiàn)在有很多方法可以控制病情的�！�
她一長串的話，不是他現(xiàn)在混沌的腦子可以消化的。
可是她的聲音、她的態(tài)度，還有她的陪伴，讓他覺得安穩(wěn)。
「小霜，你真好，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顾洁綉燕傅卣f。「有你在，真好！」
他環(huán)抱著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多親昵、多麼不適當(dāng)。他哭得累了，嘴上還叨叨地念著。
她意識到現(xiàn)在和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jìn)去，可是她依然和他說著話。那樣溫柔的聲音，讓他放松。
他終於睡了，伏在她的腿上。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身來，幫他擦臉，拿棉被，打理一切。今天晚上所有發(fā)生的一切，她都打算淡淡地讓它過去。
她慢慢看清楚他們?nèi)齻�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了。對他而言，也許她不是他的最愛，卻是他情感最綿深微妙的牽系。
他不和洪麗欣說的事情，渴望她來分擔(dān)。所以當(dāng)門打開，他一見到她的時候，他會求她不要離開。
她不會因為他的眼淚，就否定他的勇敢。她不會因為他的狼狽，就將他的承擔(dān)視若不見。
雖然他的樣子，讓她有些錯愕，但是她能理解，所以她才能成為他的出口。
為什麼能理解？因為她深知，人是脆弱的。她也是脆弱的。
關(guān)於他們?nèi)齻�人，她想，只留下溫柔的對待就好了，她比以前更有把握不會破壞三個人的平衡。
因為她終於確知，原來她并不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這樣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