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東野鴻朗聲大笑!拔覜]有看錯人,凝兒,你真的是個很聰明的人。不錯,我叫他入宮是有深意,我想……讓你幫我看著他!
“看著他?”東野凝不以為然地挑眉,“這該是侍衛做的事情吧?皇叔調一支禁衛軍去做就好了!
“那未免太張揚了,更何況,傳說水無涯可以操控水,一般的人我怕壓不住他。”
東野凝眨巴著大大的眼睛,一臉不解!盎适逡詾槲夷軌旱米∷麊?”
東野鴻靠近她,詭譎地瞇起眼,“在我東野國中,能操控風的人少之又少,歷來只有皇位繼承人才能有如此能力,所以我才能力排眾議,坐上這個寶座。但是,凝兒,你知道我為什么在那么多的東野皇室子孫中,單單選中了你入宮嗎?”
她的心頭一緊,可臉上依然疑惑。“不,不知道!
“因為,我看到了……你也曾操控過風!
他的語調向來都帶著一點向上揚的尾音,平日里聽他這樣說話,就像聽古樂一樣悅耳,但是此刻他的話慢慢出口,東野凝的心中卻冷得一抽。
被發現了爹娘叫她小心隱瞞的那個秘密?墒,怎么會被發現的
東野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樣,微笑道:“你一定想不通朕怎么會知道這個秘密。這個無妨,重要的是,朕并沒有介意這件事,如果朕介意,就不會留你在宮中,好好地做這個公主了,是不是?”
深吸口氣,她實在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又柔聲說:“別怕,孩子,我不會把你怎么樣。只要你幫我看住水無涯,我甚至希望,你能做皇位繼承人。”
這一個承諾未免來得太突兀,讓人害怕。東野凝不敢深想他藏在這些溫柔話語背后的心思是怎樣深沉,一低頭,小聲說:“我試試看,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見機行事就好,不用什么方法!弊叩剿砼,東野鴻將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力量并不強,卻已讓東野凝深感壓力。
“去吧,去前殿見見那個水無涯,朕剛見過他,是個很知書達禮的男人,你們該會相處得不錯!
東野凝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她的倒霉日,所以這樣一個任務才會掉到自己的頭上。
讓她去當間諜嗎?可她八輩子不是做這個出身的,毫無經驗,又向來懶于過問世事,不喜歡與外人打交道,現在要她盯住水無涯,該怎樣盯呢?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嗎?
不知不覺她已走到前殿,這里依舊是人頭攢動,非常熱鬧,即使她踮起腳尖往人群里看,也看不到那青色的衣影了。
算了,還是先躲開這份喧鬧,既然那人要住到自己的雀陽宮,那么早晚總會見面的。
她信步走到湖邊,湖水清澈見底,只是秋風來襲時會讓人泛起陣陣寒意。
她一低頭,看到湖水中的自己,一臉茫然,忍不住笑了。
身后的宮女訝異地問:“公主,怎么了?”
“沒什么!彼瞄_裙擺,坐到湖邊,一只手指點到水面上,悄悄用力,一陣細細的風從掌中透出,在水面上掀起一層小小的漣漪。
隨著她手指的轉動,漣漪漸漸泛起一圈波紋,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可忽然間,那層旋轉的水渦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力量抽入水底,那股力量竟帶著東野凝也不由得向前栽倒。
宮女驚呼著上前將她拉住,才勉強把她拉出那股力量。
瞬間,原本下旋的水渦又變成反彈的力道,猛地一下子,水面上出現一股水柱,差點潑到岸邊的東野凝。
她不由得旋身怒斥!罢l在戲弄本公主?”
話音未落,她已經看到,就在自己斜對面的地方,一道青色的衣影靜靜地立在那里。
突然,她的眼前好像看到一片艷紅的楓葉似的。
那種美麗得燦爛而優雅的味道,怎么會出現在一個少年身上?
他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年紀,青色的衣衫是西涼國國服的顏色,與水的顏色最為接近。
怔愣過后,她微微瞇起眼,很不客氣地抱臂于胸前,揚聲低喝!八钕拢醮我娒,這樣的見面禮未免太失禮了吧”
水無涯只是隔岸微笑,望著她的眼神縹緲得像剛才水波泛起的漣漪一樣。
東野凝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大好機會,與其在人前被人尷尬地互相介紹,還不如在這里自然結識。
于是她走過去,抬起頭直視他的眼!暗钕掠X得我很好笑?為什么一直對著我笑個不停?”
他搖搖頭,用手一指面前的湖水,手掌揚起,水波翻騰,湖水中有幾條魚從水中一躍而起,又翻了個身,躍回水中。
這是什么意思?東野凝瞪著他,又瞪向水面。難道對方故意要和她比試異能嗎?
她雖然不是東野皇族近支,但卻意外擁有皇族血脈中才該有的御風魔力。按照以前的慣例,并不是每一代皇族都會有一個人具有這樣的魔力,而這樣的人一般也就是皇位繼承人。
現在的皇帝東野鴻就具有這樣的能力,而她,與東野鴻相差不過十來歲,如果她有魔力的事情被別人知道,尤其被東野鴻知道,無疑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所以,自小當母親知道她有這種能力時,就告誡她一定要小心隱藏,不要暴露于人前,否則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而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所以今天,東野鴻公開挑明知道她會御風的事情,無疑是把危險擺到了她面前,或者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如果聽話,可以生。
如果不聽話,只能死。
是生是死,全由她自己選擇。
平靜的生活被打破,若硬要找出個罪魁禍首,似乎是這個讓東野鴻戳破她秘密的水無涯。而他,第一次見面就以水來戲弄她,這個人是她的天生克星還是災星?
她攥緊拳頭,盯著他看了片刻,忽而展顏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眼睛一亮!八钕,我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剛陛下告訴我,殿下在東野期間,要和我做鄰居了!
聞言,水無涯露出不解和訝異的表情,挑著眉,好奇地看著她,又笑了笑。
東野凝側過身,不想再看他莫名惹人心慌的笑臉!拔铱吹钕乱怖哿,不如去我的雀陽宮看看想住在哪一間房,我也好為殿下安排!
他點點頭,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東野凝心中狐疑,只覺得這個人看似高傲,一句話都不屑說,但是笑容又真誠得沒有一絲雜質,讓人很容易生出親近之情。
親近?不對不對,她最怕麻煩,和這種麻煩人物親近,還是免了吧。
帶著人回到自己的雀陽宮,她一邊走一邊介紹!拔易≡跂|殿,西殿是用來會客的,南殿和北殿都空著,殿下想住哪里可以從這兩個殿挑。我聽說殿下喜歡讀書,北殿距離我東野皇宮的藏書樓文英閣非常近,出了角門,走幾步就到文英閣樓下了,我若是你,就會選那里!
水無涯笑著點點頭,像是同意她的意見。
“那么,就住北殿了?”東野凝再問了一次。其實她心中最希望他住北殿,倒不是像她嘴上說的那么冠冕堂皇,而是因為北殿地方狹小,常年不見陽光,屋子比較潮濕,她希望他會因為住不習慣而早點搬出雀陽宮,讓她也少份麻煩。
但是當水無涯走進北殿之后,他四下看了看,很滿意地笑著點頭,全無意見。
“東野晚上會比較冷,回頭我叫人給殿下再準備熏籠來!彼隣钏企w貼地安排。
哼,這里夜間有風,熏籠中的木炭灰一旦被風吹起,不僅會熏人雙眼,還會讓人咳個不停,他只要住一晚上,就會苦不堪言。
“哎呀,這里好久沒住人,連窗戶紙都破了,鶯兒,叫后宮的管事趕快派人重新糊一遍窗欞!
她又故作熱情地吩咐婢女。其實一入秋,東野上下早已不用窗戶紙,而改為厚厚的斜影紗了,晚上風涼,如果用窗戶紙,不但容易被吹破,還很透風,會凍得人連覺都睡不著。
她帶著水無涯在殿內轉了一圈,一一“安排妥帖”之后,才又微笑著說:“殿下是想現在就住下來呢?還是和我去喝口茶?”
水無涯望著她,沒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忖什么,當他專注地看著她時,眼波流溢的光澤竟讓她有種心跳失速的感覺。
她趕緊避開他的眼神,又問了一遍。“殿下是要喝茶,還是就在這里——”
這時外面突地有人氣喘吁吁地跑來,不是東野人,而是西涼的一位女官,一見到水無涯,立刻大松了一口氣!暗钕,可找到您了,原來您在這里。您要去哪里,好歹要和下官交代一聲!
東野凝淡淡地說:“是我帶你們殿下來這里的。陛下說讓水殿下先住在我的雀陽宮。”
“您是風羽公主千歲?”女官立即向她恭恭敬敬地行禮,“禮部已經派人和下官說了這件事,真是叨擾殿下了。”
“別客氣,能接待水殿下,也是我的榮幸。”她很希望對方聽不出自己話里的違心。
那女官卻面露難色,對她悄悄做了個手勢,示意有話要私下談。
東野凝見水無涯正站在窗邊向外看風景,便走到女官身邊,低聲問:“怎么?”
女官很是尷尬地說:“有件事,小臣未及稟告。我家殿下……很好相處,只是有一點古怪的毛病。”
“什么毛。俊
“殿下……不大愛說話!
東野凝哼了一聲。“這個我已經看出來了!
“不只是這一會兒殿下不說話,其實平時一年半載殿下也可能不說一句話。小臣服侍殿下七八年了,聽到殿下說的話還不到十句!
“啊?”東野凝大吃一驚!盀槭裁?”難道他有什么隱疾?
“不知道。殿下自幼看過無數的名醫大夫,所有大夫都說殿下不僅與正常人無異,而且聰明絕頂,之所以如此少言寡語,只是殿下自己不想說話而已!
“這倒是……的確古怪!睎|野凝開始頭疼了。原本她這個淡漠的性子最怕遇到一個聒噪的人在耳邊嘮嘮叨叨,不得清靜,所以能找一個如此安靜的鄰居總好過和麻雀為鄰。
只是,陛下讓她看住水無涯,還要探聽他來東野的真實目的,顯而易見,光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面對面,是什么也問不出來的。
皇叔陛下,您交代下來的任務還真是艱巨啊。
她無奈回頭,只見水無涯不知從何時起就將目光投在她身上,那像是永遠恬淡得沒有一絲欲望的澄凈微笑,似有個無痕的鉤子,猛地勾住她胸口最柔軟的一處,讓她隱隱查覺到一種暗傷的滋味。
初次見面,便已知痛……
他的沉默背后該是有難言的苦楚吧?如果她非得當間諜或許該從這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