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李霄鋒相偕到了王妃的居所聽暖院,王妃的貼身大丫鬟錦繡將他們迎進正廳,姚采臨看到院子里種了許多蘭花,猜想王妃大概喜愛蘭花。
進了廳堂,她沒看到什么長輩,只看一個姑娘跟王妃在說笑,那姑娘梳了個墜馬髻,戴了個蓮子米大小串的珍珠發箍,斜插赤金銜紅寶石鳳釵,顯得俏皮,一張鵝蛋臉,五官明亮,膚色是很健康的蜜色,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裳,戴了貓眼石的耳墜子,談笑間隨著輕晃而發出不同光芒。
她又看向王妃。
王妃梳著牡丹髻,插著雅致的珍珠簪,穿玫瑰紫二色金的刻絲褙子,很家常又不失莊重的打扮。
“你怎么來了?”李霄鋒訝異的瞪著那姑娘。
那姑娘哼的一聲!拔衣牭侥愠捎H的消息,說什么都不敢相信,一定要親自來確認,想不到王妃說你真的成親了,我還是不相信,一定要親自問問你!
李霄鋒一臉反感!澳憔瓦@么沒事做?”
那姑娘理直氣壯道:“對我而言,這就是大事,天大的事!”
姚采臨怎么聽,這個姑娘都跟蘇淡艷、梅俊英是同一路的。
她看著李霄鋒,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所謂人不可貌相就是如此吧,說什么受限外型,自卑感很重,結果呢,從未成親前到成親后,都有姑娘冒出來,這算什么事?
“鋒兒,公主特地前來祝賀你成親,快為你媳婦兒引薦吧!”蕭婉顏笑著說。
姚采臨微微一愣。王妃稱那姑娘公主……
李霄鋒對姚采臨說道:“這位是大蕭朝的壽寧公主金飛燕!
姚采臨聽過大蕭朝壽寧公主的名號,是個有名的刁蠻公主,深受大蕭皇帝的寵愛,行為上便很是任性。
雖然這位壽寧公主不是大淵的公主,但不管怎么說,一個公主的地位都比她高,況大蕭與大淵還是友好的邦交國,她便盈盈地依禮一福。“見過公主!
她以禮相待,金飛燕卻極其無禮的打量著她!拔耶斒鞘裁磭煜隳兀∽松贿^一般,聽說還使了個比武招親的伎倆才得以嫁給鋒哥哥,我當鋒哥哥怎么突然轉性要娶妻了,原來是迫不得己!”
“住口!”李霄鋒面罩寒霜,口氣嚴厲!澳阋^續胡說八道,現在就馬上走,典親王府不歡迎你!”
金飛燕一跺腳,馬上轉身討救兵!巴蹂!”
蕭婉顏不以為意,笑道:“公主向來心直口快,臨兒別放在心上,鋒兒也別和公主拌嘴了,我已留公主在王府住幾日,你就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公主。”
金飛燕自認反敗為勝,她立即示威似的走到姚采臨面前!巴蹂臀彝跎┯薪磺,我想在王府住幾日便住幾日,誰也別想趕我走。”
姚采臨覺得好笑。“公主高興就好。”
老天,怎么追著李霄鋒跑的女人水平都不高啊?看這公主是什么樣子,哪像個公主?
李霄鋒冷不防拽了姚采臨的手!凹热皇悄稿裟阕∠聛,那你就在這里好好陪母妃,我們還有要事,不奉陪了!
蕭婉顏有些尷尬。“鋒兒也真是的,怎么可以丟下客人……”
李霄鋒冷眉一揚。“母妃,兒子是真的有要事,況且兒子領朝廷的俸祿,時間也不是用來陪大蕭朝公主的。”
金飛燕可不依了,竟是伸長了雙臂擋住他們夫妻的去路!安蝗荒隳镒恿粝聛砼阄艺f說話,遠來是客,這總行吧?”
見她連聲嫂子也不甘心叫,李霄鋒揮開她的手,眉眼帶霜。“你是母妃的客人,我娘子留下來做什么?你就在這里跟母妃好好聊,隨你想聊到什么時辰都可以!”
姚采臨嘴里向王妃告罪,佯裝驚慌失措的由他拽著走了,她還真怕他把她留下來應付刁蠻公主,跟無理取鬧者過招,那是浪費生命啊。
一直走到垂花門,姚采臨才開口,“公主喜歡你對吧?聽聞你的婚事,竟然專程由大蕭趕來,這一片癡情,你怎么回報?”
壽寧公主與蘇淡艷、梅俊英不同之處在于——不用說什么姨娘小妾了,公主完全可以做他的平妻。
“公主刁蠻慣了,你盡量避開她就是,我立即修書一封送到大蕭,讓飛鷹太子來把她捉回去!
姚采臨忍俊不住!笆裁醋桨,是捉小雞嗎?她要是真針對我,那也是因為你,你這禍水難辭其咎!
李霄鋒苦笑,將她的小手緊緊一握!安蝗贿@么辦,你先回娘家住幾日,等公主走了,你再回來。”
姚采臨一根指頭戳上他的胸膛。“得了吧!我難道應付不了一個丫頭,還要逃回娘家嗎?倒是我還得應付多少這種事,追著你跑的女人還有哪些,一次講明白吧!我可不想一直受驚嚇!
“公主像我妹妹一樣,你別多想!
姚采臨哼了一聲。
不肯說是吧?看他神色,肯定還有愛慕他的女人,是在邊關的草原女子嗎?還是他又順手救了哪家姑娘想等著報恩?
一路胡思亂想回到凌月閣,赫然見到李雙玥已經在等他們了,足見她很在意那小幅版畫。
李霄鋒讓梧桐去瞧瞧,梧桐很快回來稟報道:“公子醒了。”
王府留著一個陌生人自是不妥,需得快點弄清他的身分。
三個人到了廂房,那男子剛喝了一大碗藥,氣色已經好多了,見他們來到,他想下床施禮卻差點摔著,照看他的是個叫菊花的三等丫鬟,忙又將他扶回床上,才轉而向三位主子曲膝施禮。
“奴婢見過二爺、二少夫人、二姑娘。”
李霄鋒沉聲道:“下去吧!
“恕在下失禮了,不能下床相迎!贝采衔⒋哪贻p男子說道:“在下已經聽說了,這兒是典親王府,是貴府的少夫人和姑娘救了在下一命,這份恩情,在下定不會忘!
李霄鋒開門見山的問道:“公子府上哪里?我可以派人護送公子回去!
姚采臨哪會聽不出來,他這是趕人的意思。
那人苦笑道:“我……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姚采臨想到某人昨夜那莫名其妙的醋意,雖然好奇,但她聰明的默不作聲,李雙玥卻是低呼一聲。“怎么會沒地方可去?”
“各位既是我的恩人,我便不瞞各位了!彼挠牡纴,“我本是大梁人氏,因家中變故,一路逃來大淵,奈何身上盤纏已用盡,又生了病,實在無處可去,才會臥倒路旁!
姚采臨看對方談吐也是個知書達禮的,不知究竟遇了什么變故要遠走他鄉,搞得如此狼狽?
不過,她當然同樣不會問,不然某人又要誣蔑她對別的美男子關心過度了,她可不吃那種罪名。
“原來你是大梁人啊!崩铍p玥恍然大悟,她拿出懷里的小版畫!澳敲,這是你在大梁買的嗎?可以賣給我嗎?”
“原來是讓姑娘撿去了!蹦悄凶雍龅啬樢患t!斑@是我自己雕的,姑娘若喜歡便拿去玩吧,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下又怎能與姑娘談買賣!
“你雕的?!”李雙玥震驚不已,她掩嘴退了兩步。“不可能!這不可能是你雕的!你……你是不是弄錯了?”
姚采臨知道她原是想講“你說謊”,但說謊這指控畢竟太嚴重,才臨時改口。
那男子聽了卻從容不迫地道:“這確實是我雕的,千真萬確。”
“不……不對……”李雙玥慌了、亂了,她視古樹月為崇拜對象,又怎么可能認不出古派雕藝?如今這個年輕人卻說小版畫是他雕的,這不對啊!
那男子直直看著她,雙眸澄澈如水!案覇柟媚铮泻尾粚?”
李雙玥一顆維護心中大師的心占了上風,她壓下心頭的慌亂,堅定的看著那年輕人,鼓起勇氣說道:“這是古樹月所雕,不是你!”
那男子頓了下,才道:“古樹月的作品,皆是我所雕!
房里頓時炸鍋了,這無疑是平地一聲雷,不說姚采臨和李雙玥,連李霄鋒也是極為訝異,他曾托人從大梁買回古樹月的雕版集給李雙玥,自然知道那古樹月是個四十開外的大師級人物,絕非眼前的年輕男子。
在三人的注視下,那男子緩緩開口,“在下古綻風,古樹月是我叔叔,他也是個雕版師,打從十五年前,我十歲那時,叔叔發現我的雕版天賦之后便將我囚禁起來,日日夜夜逼我雕版,若是不從,便動輒打罵或不給飯吃,并用祖母性命威脅,讓我連想自我了斷也不能,這十五年來,他拿我雕的版畫享有盛名,累積了大筆財富,半年前,我祖母過世了,我已了無牽掛,本打算懸梁自盡,負責送飯給我的嬤嬤看不過去,偷偷放了我,并拿了僅有的積蓄給我,囑咐我千萬不要再回大梁了,我才得以逃出來,一時間也沒有了方向,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大淵。”
“天啊……”姚采臨聽得目瞪口呆,雖然她已經極力克制自己,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你爹娘呢?沒有其它親人嗎?”
古綻風黯然道:“他們在我五歲時因瘟疫過世,我本來與祖母相依為命,叔叔原來早去了大蕭不知蹤影,哪知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李雙玥震驚到久久無法言語。
她心中崇拜敬仰的大師,竟是個偷人心血的人渣,古綻風太可憐了,過了十五年不見天日的日子,她想想都背脊發涼,她想幫他!
她急問姚采臨,“嫂嫂,玉世子是大梁朝宣王世子,他能否幫古公子平反?”
姚采臨也覺得這主意甚好,她不住地點頭。“我明兒個就派人去跟玉世子說明原委,他人極好,肯定是樂意幫忙的!
李霄鋒瞪著她們!笆裁磿r候玥兒連玉世子也認識了?”
姚采臨陪笑道:“就是昨日一同到杏花莊園玩耍而已!
李雙玥見姚采臨要被自己一時口快連累了,忙靠過去,在李霄鋒耳邊低聲說道:“二哥別誤會,玉世子喜歡男人,跟我們出游,對我和嫂嫂都很尊重!
李霄鋒眉一挑,看了姚采臨一眼。
玉觀云喜歡男人嗎?她倒是講義氣,即便在他追究她與玉觀云的關系時,也沒對他提過。
“嫂嫂現在就派人去問玉世子吧!”李雙玥已將這事當自己的事了。“要不,咱們親自去侯府找玉世子……”
姚采臨正要稱好,就聽到李霄鋒冷冷說道:“你們先別鬧騰了,這件事不是古公子說了算,等古公子身子好了,我要親眼看看古公子雕出的作品才能定奪,在這之前,你們都給我安靜下來,莫要輕舉妄動!
姚采臨與李雙玥對視一眼。
她們確實太過沖動了,竟只憑一幅版畫和片面之詞就信了十足十,也未免太輕率了,要助人可以,但也要先確定不是引狼入室才好。
不過,李雙玥還是覺得,怎么看古綻風都不像壞人,她央求道:“那么古公子可以暫時留在咱們府里嗎?他也沒地方去……”
李霄鋒淡淡地道:“這件事我會稟明父王母妃,父王也有眾多食客,想來是不會說不!
李雙明放心了,心不知道被什么漲得滿滿的,她的生活從來就一成不變,但今天,悄悄有了改變……
古綻風眼里滿是感激之色,他略帶激動地道:“多謝三位的大恩,等在下身子一好,一定向三位證明我便是雕版畫之人,定然不會辜負三位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