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此之前爾雅曾向大理國王要求低調(diào)處理這件婚事,于是王宮并未發(fā)出公主出嫁的訊息,此外除了護送她的傅邑弘與秋菊之外,此行只帶了兩名侍官及三名隨護。
一路上不見百姓們的歡呼聲,所有的一切就如往常般。
爾雅公主未坐鳳鑾,只乘普通馬車,傅邑弘則騎著駿馬隨行在側(cè)保護她的安危,身負護送之職的他可說責任重大,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出了大理古城,行經(jīng)白石村時,已一連好些天沒好好吃飯的爾雅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肚子立即叫了起來。
“停!彼匠鲱^來。
“三公主,什么事?”傅邑弘上前問道。
“我好像聞到金蓮包子的香氣,附近是不是有人賣包子?”到了蒙古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包子,光想到這點她就難過不已。
傅邑弘往兩側(cè)看了看,果真看見一個包子攤,“想吃嗎?”
“嗯。”她點點頭。
傅邑弘來到包子攤前買了幾個包子,而后又返回爾雅身邊,“我買了三個,你慢吃!
“要不要我分你一個?”她拿出其中一個。
“不必了。”他朝她恭敬的點點頭,隨即駕馬退到一旁。
見他還是一如以往那般冷冽,爾雅忍不住垂首掉淚,拿起包子和著淚一口口吃著。她都已經(jīng)要離開大理國,或許這輩子都不能再回來了,為何他還要對她這般冷漠?
不一會兒她又打開窗,對他說:“有水嗎?”
“這里!彼麑⑴=菈剡f給她。
爾雅接過牛角壺,心想這是不是他喝過的?喝他喝過的牛角壺讓她有些害羞。
拔起塞子,她喝了口,雖然只是水,但是喝進嘴里卻其甜無比。
傅邑弘,我只是想在最后的路上再黏你一回,即便仍無法博得你的歡心,我也已經(jīng)很滿足了。
***
自從離開大理國后已趕路了大半天,眼看離下一個村落還有好一段距離,傅邑弘開口道:“停,休息會兒!
車夫立刻停車,爾雅于是下車透透氣,正好看見他在喝水,但所用的牛角壺卻是另一個。
原來這種小事他也顧慮到了,還和她分得這么清楚?
無奈一嘆,她仰首看看旁邊那棵已掉落大半葉子的尤葵樹,有些禿、有些蒼冷、還有些孤單,就彷佛是此刻的自己。
傅邑弘喝完水才放下牛角壺,正好看見她仰首看著樹梢的表情,是這般的凝神專注,彷若掉進自己的幻想里。
如此沉靜多愁的她,竟然讓他掛在臉上的假面具產(chǎn)生了裂痕!
“要不要我叫秋菊過來伺候你?”他走上前問道。
爾雅這才回神,搖搖頭說:“不必了,他們擠在馬車里也累了,讓她休息吧!”
“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我!备狄睾肟纯此闹埽拔蚁葼狂R去吃點兒草,請三公主跟我來!
“我想待在這兒,哪都不去!奔热贿@么討厭她,又何必要她跟著?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跟我來吧!”他往前走了幾步,卻見她一動也不動,只好皺著眉回頭抓起她的手腕,“走吧!”
“你這是做什么?”雖然她喜歡他,但現(xiàn)在她心底悶,不想再當跟屁蟲了。
“此刻我身負你安危的重責,所以你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彼哪樕喜粠б唤z情緒,語氣強硬。
“老天!”原來是這個原因!她逸出一絲苦笑,“就因為我的安危關(guān)系到你的腦袋,你才會這么在乎我?”
“這是在下的職責,與我的腦袋無關(guān)!彼[隱一笑,絕魅的豐采依舊,勾攝她的心。
如今,她不禁懷疑堅持要他護送自己前往漠北到底是對還是錯?就怕分開時她會更難過、更加離不開他。
“算了,走吧!”她拉回視線,隨他的腳步前行。
到了附近的草地,傅邑弘將馬兒拴在樹干上,讓牠好好地吃吃草。
爾雅則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看著他輕撫馬兒毛發(fā)的動作,是這么的溫柔,還不時與馬兒說話,讓她深感自己連匹馬都不如。
想想也是,她即將遠嫁到蒙古,如果將來雙方仍免不了發(fā)生戰(zhàn)役,她便成了敵國之人,是不值得讓他重視。想著想著,她不禁淚流滿面……
傅邑弘才剛回頭,看見的就是她低頭掉淚的情景,不禁嘆口氣走近她,“為何哭呢?”
聞聲,她抬起淚眸望著他。
水亮雙瞳落入他眼里,讓他感覺心窩彷似被重重一撞,一絲淺淺的澀意在胸臆間升起。
他趕緊搖搖頭,甩掉這分他一直排拒于心門外的異樣感受,“既然決定嫁了就得做好心理準備,哭是沒用的!
“你以為是我決定的?”她是瘋了才會愿意嫁到那種地方。
“我只是……”
“別說了,我知道我要遠嫁漠北,你一定很開心了?”她笑著搖搖頭,“我還以為可以纏著你一輩子,就算你不可能喜歡我,但只要能看著你我就覺得很幸福了,可現(xiàn)在……”
“三公主!”他喝止她再說下去,“你現(xiàn)在的身分不適合說這些話!
她倒吸口氣,將淚水吞回腹中,“好……我不再說了,你就當我在發(fā)牢騷,別放心上。”她指著他的馬兒,“你的馬似乎不太舒服,是不是該給牠喝點兒水?”
“你怎么知道?”
“我在宮內(nèi)也養(yǎng)過一匹小馬,牠也曾和你的馬一樣沒胃口,你要讓牠多休息,多喝點兒水!彼哌^去摸摸馬兒的頭,而后回頭對他說:“牠肯定是累了,馬身有點兒發(fā)燙!
聞言,他走過去摸摸馬兒下腹,果真馬的身子微燙,似乎真的病了。他從沒想過像她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會知道這些事。
“對了,你之前不是出了趟遠門嗎?也是騎這匹馬兒?”她突然想起。
“牠一向跟著我行遍天下,從來沒有——”
“馬兒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和人一樣會生病。”爾雅想了想,“我們干脆在附近找個落腳的地方好好休息,等馬兒的身子恢復再上路。”
“不行,如此一來會延誤行程,我擔心無法準時抵達漠北!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將我送到漠北,你也可以早點兒脫身,是不是?”她苦笑了聲。
“在下不是……”
“如果你堅持要趕路,馬兒會撐不住的!彼钢瞧o精打采的馬兒。
傅邑弘閉上眼,想著權(quán)宜之計,“我會把我的馬暫時托人照料,另外找來一匹馬上路!
“牠不過是病了,你就要遺棄牠?”爾雅眼眶含淚,“只為了送我走?”
“這是兩國和親之事,疏忽不得,我不能因為一匹馬而誤了大事呀!”他試著和她講道理,“況且,我并沒有要遺棄牠,待回程時我就會領(lǐng)牠回去。”
“你總是設(shè)想得這么周全,好吧!為了不讓你掉腦袋,都依你!彼呦蝰R兒,輕聲對牠說:“對不起,你的主人不是不要你,而是不得不趕路離開這兒,你這幾天就待在這兒,我會請人好好照料你的……想喝水吧?我?guī)闳ズ人!?br />
發(fā)現(xiàn)馬兒的鼻唇有點兒脫皮,或許補充點兒水分對他而言是有好處的。
“你要去哪兒?”傅邑弘追上她。
“帶牠去喝點兒水,這點時間應該還有吧!”她回頭睨了他一眼。
傅邑弘皺起雙眉不再說話,只好任由她了,再說,能讓她這么任性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到了不遠的溪邊,馬兒喝了一些水后果真精神好些,眼睛也亮了起來。
“是不是很舒服呀?是你的主人太疏忽你了,你要好好養(yǎng)病喔!”她說著連嗓音都哽咽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對他說:“我們走吧!得趕緊到下一個村落找到可以照料馬兒的人!
傅邑弘走過去牽過馬匹,來到馬車旁。
爾雅見秋菊已等候在那兒,便笑問道:“你怎么來了?我只是到草地上稍作休息,你不必緊張。”
“在馬車里等得慌,想著要來看看三公主,才發(fā)現(xiàn)您不在車廂里!鼻锞蘸闷鎲柕溃骸澳鷦倓傄粋人去草地休息?”
“不,有傅邑弘陪著我!
“真的嗎?那公主應該很開心才是,這不是您夢寐已求——”秋菊見爾雅眼底釀出淚來,才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對不起三公主,是秋菊不好,是秋菊說錯話!
爾雅閉上眼,仰起小臉,恰巧一陣午后微風拂面而過,好似要吹散她的淚一般,又好似對她輕聲安撫,要她學會放下。
“不,你沒說錯,如果他是真心與我在一塊兒,那的確是我夢寐以求的,只可惜……并不是!
即便知道不是,但要放下又談何容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