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理王宮內(nèi)正彌漫著一股非常緊繃的氣氛,尤其是三公主段爾雅的綾琁宮。
宮女們各個噤若寒蟬、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聽著爾雅公主氣憤中帶著心碎的抱怨聲——
“為什么……秋菊你說,為什么父王要將我嫁出去?”嫁人這檔事已經(jīng)讓她非常難過了,竟然還要把她嫁到遙遠(yuǎn)的大北方給蒙古人做媳婦。
“三公主您別這樣,這些事小的也不懂,您不妨再去找大王問個清楚,搞不好是弄錯了!鼻锞彰靼兹餍牡自缫延辛巳,大王要將她就這么嫁出去,她不鬧個雞飛狗跳豈肯罷休?
“不可能,父王怎么可能把這重要的事弄錯呢?”爾雅搖搖頭,“他老人家分明是不要我了。”
說著,淚水已占滿她細(xì)致的雙腮,顆顆晶瑩剔透的自眼角滑落,一旁宮女見了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淚人兒竟是一向心高氣傲的三公主。
秋菊是三公主的貼身侍女,從不曾見她如此傷心過,看她哭得肝腸寸斷,她也無法控制的哭了!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內(nèi)侍的聲音,“大王駕到。”
爾雅一聽是父王來了,淚水更是止不住,待大理國王一入內(nèi),被她一張濕漉漉的淚容給嚇到!“小寶貝兒,你怎么了?”
爾雅公主轉(zhuǎn)開臉不想理會他。
“爾雅,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國王眉心深鎖,重重一嘆。
“我是態(tài)度不好,那您就罰我呀!把我關(guān)起來、綁起來都成,就是別把我嫁出去!彼б麓,仍做最后一絲掙扎。
“此事已定,你再抗拒也沒用,別那么不懂事!贝罄韲醢迤鹆四樕,忍不住對她說教。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她不懂,為何對方會指名要她?
“因?yàn)樗麄兛粗辛四,這是你的榮幸!
“看中我?”
“還記得嗎?就在今年年初時,你又離宮跑到外地游玩,就是那時候蒙古的大王子看中了你!贝罄韲跆嵝阉
“年初?”爾雅抿抿唇,似乎有點(diǎn)印象,那時候她是被傅邑弘的冷漠與無情給傷透了心,于是才逃出宮散散心,希望他會因此擔(dān)心她、尋找她,但是他卻讓她失望了。
他非但對她不聞不問,還向父王提議暫時別找她,讓她吃點(diǎn)苦頭會比較好!就不知她為何會喜歡上這么一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只是……她真的沒料到會因?yàn)槟谴蔚某鲎呓o自己惹來這么大的禍端!
“對,就是那時候,況且你嫁過去可以讓蒙古與我大理化敵為友,避免發(fā)動戰(zhàn)爭、涂炭生靈,豈不值得?”
大理國王清楚爾雅生性調(diào)皮,但是她心地善良,最不希望見到的就是兩國為利益而戰(zhàn),帶給百姓苦痛。
“父王,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將這么重的擔(dān)子加諸在女兒身上……”父王這些話讓她狠狠一愣。
“爾雅呀!你可以氣我怪我,但你也必須做好心理準(zhǔn)備,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shí)!贝罄韲醪坏貌徽f了重話。
爾雅閉上雙眼、垮下雙肩,無力的抬眼望著父王,“好,嫁就嫁吧!”
聽她終于應(yīng)允這件婚事,大理國王總算松了口氣,“那就好,你放心吧!聽說這位蒙古大王子不同于一般蒙古蠻人,相貌堂堂又念過書,他既然看中你就會善待你!
“別說了,我只想知道我哪時候得出發(fā)?”她哽咽地問。
“再三天。”
“那么女兒有一事相求。”她抬眼說道。
“什么要求,你盡管說!辈贿^是一項(xiàng)要求,大理國王又疼愛這位三公主,自然會同意。
“我希望由傅邑弘護(hù)送我前往蒙古。”她吸吸鼻子。
“傅邑弘!”這下可麻煩了,雖然傅邑弘身為段氏家臣,但是他向來不會勉強(qiáng)他們做任何事,況且“南電”傅邑弘可說是四位家臣中個性最孤僻也最少言的;而他過去就被三公主給糾纏到煩,要他護(hù)送就不知他肯不肯?
“父王連女兒這點(diǎn)要求都不肯答應(yīng)?”她細(xì)長的眉微斂。
“不,當(dāng)然答應(yīng),父王會命令他這么做。”
“命令,這種事還得命令?!”她苦澀一笑,都愛了他這么久,她知道他一直無動于衷,或許打從骨子里就討厭她,但她就要嫁人了,往后他倆再難相見,難道他連送她一程都吝嗇?
“不是的,你別……”
“好吧!就算是命令,女兒也求您命令他一次,最后一次……”捂著臉,她終于承受不住這份焚心之痛,俯身緊揪著胸口,淚眼婆娑。
“別哭了寶貝兒,就要當(dāng)新嫁娘了,哭腫眼可不好,那你休息吧!”大理國王搖搖頭,嘆了口氣便離開綾琁宮。
。
秋末的大理王宮院落內(nèi)落滿楓紅。
小婢女們興奮的在紅葉上跳躍著,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洋溢。
西邊日陽斜照,霞影橘紅灑落在那些嬌小可愛的人影身上,形成一幅溫馨和樂的畫面。
然而此刻坐在綾琁宮內(nèi)的爾雅公主臉上卻沒有笑顏,猶似一尊木偶似的。
秋菊見她悶不吭聲,桌上的膳食也沒碰,不禁擔(dān)心道:“三公主,您明天就要出嫁了,不能不吃點(diǎn)東西,聽說北方的食物都非常難以下咽!
“我吃不下,端出去!彼]上眼。
“可是……大王倘若知道了,可饒不了我!鼻锞蘸迷捳f盡,就是想勸她吃點(diǎn)東西。
“才幾頓沒吃,不會死的!睜栄砰]上眼,“你走。”
“是,那秋菊退下了!背バ袀禮后,秋菊便無奈地離去。
當(dāng)屋內(nèi)剩下自己一人時,這份寂寥讓爾雅難過得直想哭,就在這時候內(nèi)侍來報,“三公主,傅公子來了。”
“他來做什么?”以往只要聽見傅邑弘三個字,她便興奮不已,可今天她并不想見他。
“他說為了明日之行來與您商量!眱(nèi)侍又道。
“明日之行?”她苦澀一笑,明白他想要對她說什么,肯定是要她打消要他護(hù)送的念頭!昂冒!讓他進(jìn)來。”
“是!眱(nèi)侍頷首,出去傳令,“傅公子,三公主請您進(jìn)去!
傅邑弘點(diǎn)點(diǎn)頭,踩著沉穩(wěn)的步子入內(nèi)。
“三公主!
“有事嗎?”她表情淡漠。
“我有一事相求,關(guān)于明日護(hù)送三公主出嫁之事,能否指派他人?”他萬萬沒想到大王昨日竟然對他下達(dá)此令。
他非常清楚此趟路途遙遠(yuǎn),倘若要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膶⑺屯敝辽俚没ㄉ弦粌蓚月的時間,他無法確定與她朝夕相處那么長的一段時日之后,是否還能繼續(xù)戴著這副冷硬的面具,對她漠不關(guān)心?
“不行!彼鹉樛,“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就當(dāng)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陪我,以后就算我想煩你都辦不到了。”
爾雅露出一抹凄楚的笑,與她平日驕恣無理又急躁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樣的她,讓他心窩泛起一絲絲疼意。
但是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心軟,否則這些年他好不容易在兩人之間筑起的墻就會輕易崩塌。
“怎么這么看我?是我沒跟你吵,讓你覺得奇怪?”其實(shí)她也不是個喜歡纏人的女人,唯一會讓她放下身段緊纏不放的男人就屬他一人,可他非但不珍惜反而嫌她、躲她,原以為纏久了他就會習(xí)慣她,甚至喜歡上她,可現(xiàn)在……
“小的只是……”
“在我面前別自稱小的,明天就拜托你了,你走吧!”如果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就不會勉強(qiáng)他了。
“這……是,我明日一早過來!
傅邑弘猛地一嘆便離開了。
來到外頭,他看見朝這里走來的段玥,說起段玥,算是四位家臣中身分較為復(fù)雜的一位。他是眾人口中的“二手殿下”,在宮中頗被看輕,于是他自愿放棄王室頭銜,成為家臣。
段玥皺著雙眉,“你不是向來避她唯恐不及,怎么會過來?”
傅邑弘逸出苦笑,“大王下令讓我護(hù)送三公主前往蒙古。”
段玥太了解他與爾雅之間難解的問題,妹有情、郎無意,這段情如何了結(jié)?“你不愿意是嗎?”
“我是不愿意,但既已成定局,我也只好接受了!
“看來你不是這么討厭我三妹。”段玥扯唇一笑,因?yàn)樗r少見傅邑弘會屈就一件他根本不愿意做的事,而且還是跟三妹有關(guān)。
“呵!別這么說,我沒討厭過任何人!备狄睾肫财沧,“明日還要早起,我先走了,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王室的安全就全靠你們了。”
“你放心,不會有問題的。”段玥拍拍他的肩,“路上小心!
傅邑弘朝他拱手道別。
。
翌日一早,大理王宮熱鬧非常,所有嬪妃都聚集在綾琁宮為三公主爾雅送行。
她們有的贈送錦鍛華疋、有的贈送珍珠瑪瑙,有的提供春宵妙招或馭夫術(shù)……倘若是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她一定會認(rèn)真的聽著,但此刻低落的心情讓她壓根提不起勁。
“各位娘娘,爾雅在這兒先謝過,我得準(zhǔn)備更衣了!敝茉鈨羰桥酥ㄖㄔ男β暎侨堑盟臒
“好吧!過會兒我們再過來看你,你母后已經(jīng)不在了,別忘了我們就跟你親娘一樣。”眾妃開口道。
“我知道!彼瓜履,已無力與她們周旋。因?yàn)樗宄齻儊泶说哪康闹挥幸粋,那就是嘲笑她。
“那你慢慢更衣吧!蒙古可冷了,別讓自己受寒了!彼齻儼档赝低狄恍螅氵B袂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這屋子清凈了,也讓她松口氣,“秋菊,伺候更衣!
“是的三公主。”
秋菊上前為她更換新衣,由于此行遙遠(yuǎn),她并未著喜服,決定到了蒙古再行換裝。
“好了,三公主您真美!”秋菊驚嘆道,“這些珠花都是皇上親賜,插在您頭上還真是適合。”
“美又如何?還不是嫁錯人!睌肯马,一顆淚就這么落下。
“三公主!”秋菊見了也跟著心傷落淚。
“別哭,反正這都是命,我們出去吧!”她起身緩步朝外走去,心想至少她還可以讓他陪伴最后一程,這樣就夠了。
來到大殿,見父王坐在上位,關(guān)懷的眼神并不假,但她知道身為女兒身,充其量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
要和親不能說不、要聯(lián)姻不能說不,即便想死都沒自由,這就是身為公主的裴哀。
“父王,女兒要起程了!彼认蛩先思铱娜齻頭。
“好好,快起快起,路上可得多多照顧自己,有事盡管對傅邑弘說,他一定會替你辦到!贝罄韲跣⌒囊硪淼陌矒崴
“是,爾雅知道!痹趯m女們的攙扶下,她緩緩站起,“我該出宮了!
在大理國王的目送下,她走出大殿,這才看見等在外面的傅邑弘。
她停下腳步看看他,只見他眼簾低斂,不發(fā)一語,看來似乎仍對護(hù)送她一事感到不滿。
對不起了傅邑弘,這是我離開前的唯一要求,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走吧!”她逸出一抹笑,希望留在他心里的是自己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