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路柏恩坐在沙發上,看著妻子張麗華不停走來走去,對他揮動精致的法式指甲。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空管別人家的事!睆堺惾A不滿自己如此被忽略。
“幼希跟我親妹妹一樣,我不能放手不管!甭钒囟髌届o地說道。
“我是你老婆,你怎么就對我不聞不問!”張麗華在他的面前大吼。
“我沒有對你不聞不問!甭钒囟鲹u搖頭!澳忝髦牢覄偨酉掳职值墓,有很多工作要忙……”
“那你就有空管別人的事!”張麗華不接受這個理由。
路柏恩再度嘆了一口氣。
如果說這段婚姻教了他什么,那就是女人真的非常不可理喻,而且只相信她所相信的,只聽她想要聽的,至于你的解釋、事情的真相,這些她們壓根不想管!
“沒有必要因為我工作忙就離婚,小奕還需要你的照顧……”路柏恩還是試圖對她講理。
他與妻于是商業聯姻,當時他剛從英國回來,父親生了病,臨終前還擔心著事業與抱孫的事。而他與麗華門當戶對,也對彼此有好感,婚事很快就定了下來。而在見到兒子有了歸屬后,他父親也離開了人世。
誰知道結婚沒幾個月,麗華完全變了個樣,囂張跋扈,十足大小姐本色,連自己的婆婆都沒放在眼里,令他無法忍受。
但由于路母心胸寬大,看在張麗華很快就有了身孕,替她生了個寶貝孫子的份上,一直沒跟她計較,豈料張麗華卻變本加厲。
“我又不是傭人,為什么要照顧那個一天到晚吵鬧的小孩,我有自己的生活,替你生了小孩,已經盡了我的義務,你不要希望我還會……”
“小奕也是你的小孩!”路柏恩終于動了氣。
“那又怎樣?!”張麗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想她堂堂張家的千金,又不是出不起錢請傭人,她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丈夫一定要她自己帶小孩。
聞言,路柏恩瞪視著自己的妻子,神色顯得陰森無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思緒,因為薄怒,他的唇輕抿著,看來更加嚇人。
“你的意思是,就算小奕是你親生的,還是比不過你那些喝下午茶的朋友?”路柏恩皺起濃眉,沉聲問道。
張麗華被他的表情嚇壞,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仍不肯低頭。
“小奕又不是沒人照顧……”
“所以,我有沒有你這個老婆,也沒有什么分別了是不是?”路柏恩的聲音更沉,連帶讓四周氣氛變得如同寒冬。
“我又不是傭人!”張麗華只是一再強調這一點。
“好!甭钒囟鞯卣f道,低頭看了一眼桌上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丟出來的離婚協議書,黑眸里流露出厭惡。
“那我們就離婚吧!”路柏恩的黑眸迸射出危險的光芒,在張麗華怔愕的反應下,簽了那張離婚協議書。
在這一夜里,幼希失去了她的父親,而路柏恩則重新擁有了自由。
夜很深了,冬夜的溫度極涼,窩在被子里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認床的幼希,卻無法在路家客房里安然入睡。
只要一閉上眼,火燒過后那燒焦的味道,似乎會竄進她的鼻子里,教她整夜不能成眠。
她起身安靜地走到花園,刺骨的寒風吹來,即便她抱緊自己,也無法抵抗那股寒意。但她卻十分歡迎這樣的刺激,這能讓她胡思亂想的腦袋,稍微得到平息。
蹲在一棵樹旁,她環抱住自己,閉上眼,想著昨夜父親叮嚀著她要早點回家的慈愛眼神……淚水不停的落下。
說好不想的,卻怎么也止不住思緒,終于,幼希掩面失聲痛哭。
她哭得太過傷心,沒聽到有人正慢慢走近她。
路柏恩聽見她傷心的哭聲,不禁感到心疼,溫和的面具有了裂縫,泄漏了一些激動,但隨即被他壓了下來。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掩面哭泣的幼希肩上。
幼希驚愕地抬起頭,哭得狼狽的小臉上一片慘白,眼神空茫。
路柏恩心知這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沒有意義,他沒有開口說什么,只是在她身邊坐下,隨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對她說:“我不會阻止你哭,但是不要一個人躲起來哭,這個肩膀談不上冬暖夏涼,但至少是個依靠,想哭,就靠上來吧!”
幼希咬著唇沒有回答,垂下了目光,她一向不愛在別人面前哭泣,只是今天發生的一切,讓她好難受,她無法抵擋那樣的心痛。
幼希以手捂著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來,但一看見他溫和寬慰的眸光,溫熱的情緒陡然充塞胸口,讓她難以呼吸,淚水就像是決堤般紛紛滾落。
“我不要爸爸死掉!我不要爸爸死掉!路大哥,我不想要這樣……”終于,幼希撲進他的懷里,小臉埋進他的頸窩,奮力搖頭,像是在抗議上天的不公。
她的黑發散亂,小臉因為哭泣而泛紅,她用盡所有力氣哭喊著,雙手握成拳,不停的捶打著他的胸膛。
路柏恩的表情,因為她激動的情緒而有瞬間扭曲,心疼著她嘶啞的嗓音,他猜測她已經哭了好久好久。
他皺起眉,移開視線,不再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他一向不習慣安慰別人,一張好看的薄唇只是緊抿著,態度雖然看似冷淡,但大掌卻嚴密地將她環緊,提供他寬厚的胸膛,讓她盡情釋放悲傷。
路柏恩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雙臂將她擁得更緊,想起小時候的事。
不知該說幼希好強,還是說她勇敢,小時候的她就算受到頑皮小男生的欺侮,也堅決不示弱,偶爾幾滴控制不了的淚水滑下來,總被她很快的拭去。
因為討厭女生愛哭的牌氣,反倒因為這樣,讓他注意到這個不愛哭的小女生,心中深處涌出不曾出現的保護欲,不想看著她倔強、忍住淚的無辜模樣。
而今天,她第一次放縱自己在他身上大聲哭泣,像是要哭出所有的悲傷,這樣的她,卻也同樣讓他無法釋懷,心疼的想替她撐起一片天。
本以為這幾年的分別,會讓已經成長的兩人有隔閡,卻沒料到從小培養出來的默契,讓她很快地接受他的關心,而他,也很自然的對她展露懷抱。
他雖看來平易近人,但卻鮮少對誰敞開心扉,或許是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教他學會將心房封鎖,就連枕邊人也不能交付真心,惟獨對這個從小就認識的小丫頭,有了獨特的愛寵。
聽她不停的哭著,淚水濕了他的頸項,小手抓皺了他的衣服,路柏恩的心里愈來愈煩躁,不是因為怒氣,而是說不出的心疼。
看見她掉眼淚,令他的心格外難受,痛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劃過。
“傻丫頭,別哭了,真的,別哭了……”再哭,他的心就整個擰起來了。
他低低安撫,即便心疼,也只能緊抱著她,什么也無法做。
幼希崩潰了,被哀傷擊倒,淚水如開了閘門,怎么也停不住,她抽泣著并顫抖著哭泣不止,仿佛要將那積存的悲傷,一股腦地泛濫開來,在他的頸項處肆虐。
月光繼續西移著,她的哭聲沒有停過,緊擁的雙手,同樣也不曾松懈,在無言里,傾注他的關心與不舍。
夜,更深了。
路柏恩輕輕挪動右手,將她肩上滑落的外套拉好,不讓哭盡所有力氣、趴在他肩上睡著的幼希著涼。
他微側頭,輕撫她柔嫩的臉,觸摸到她臉上未干的淚痕,不禁輕嘆一口氣。
幼希輕聲低吟著,睡夢中仍抽泣幾聲,更加偎進他的懷里,路柏恩他很自然的收緊手,將她抱的更緊。
她哭累了,終于睡著,路柏恩卻了無睡意。
今晚,她經歷了生命中的重大變革,失去了父親,而他呢?終于簽下離婚協議書,不想留著一個不愛自己小孩的女人在身邊。
還記得張麗華那驚詫的臉,美麗卻讓人厭惡,像是怎么也不相信,他真的簽下了那證書,畢竟……這戲碼已經重復演了好幾次,他沒有真的這么做過。
但是今晚,他做了,而且一點也不后悔。
低頭看著幼希終于平靜的睡容,他知道今晚的決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在火場上,看到幼希的母親失控打著幼希的畫面。
她母親崩潰了,不能責怪她的失控舉動,但仍傷害了幼希,因為她無力阻擋母親的失控,只能承受著母親無情的巴掌。
想到張麗華近些日子來,對小奕愈來愈沒耐心的舉止,甚至還曾經動手打還不到一歲的小孩,他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女人,能給予小奕多少的關懷。
他想,傷害應該會遠遠勝于能給予的關愛。他不希望小奕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所以他簽下證書,獨力撐起照顧小奕的責任。
同理心的心態下,他對幼希也有相同的關懷,他與她,在這一天里,都失去了某些東西,而他希望在照顧小奕的同時,也能照顧著這從小跟在他身后的小妹。
“爸、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睡夢中,幼希仍不能安眠,哭啞的嗓音夢囈著。
路柏恩聞言嘆息,心疼地拍撫著她,似安慰、更似保證地低語道:“放心,不怕,有我!有我會陪著你!
黑夜里,他對著自己承諾,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