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咖啡館,開在巷底最隱秘的角落。
老板大概是存心讓人無法發現它,招牌的顏色和墻壁的類似,又小又不起眼,外觀的裝潢也很陽春,稍不注意就忽略過去,根本看不出這里有間咖啡館。
當然也很少回頭客,因為這里的東西非常平凡普通,一點特色也沒有。
這樣的店,自然也不需要太多服務生,一個工讀生就夠了。
因為生意太寥落,工讀生偶爾也可以偷懶,例如,偷偷躲在一個沙發座里,聽隔壁的美麗母女二人組的對話。
“我希望你離開我兒子!
從聲音推斷,應該是那個中年美婦說的。
咦?工讀生眼里流露一抹錯愕?雌饋矶己苜p心悅目的兩人,竟然不是她推斷的母女?
沉默了一會,沒有聽到年輕女人的聲音響起。工讀生想,她還真沉得住氣!
“你想要什么?錢嗎?”
中年美婦接著又道:“我了解你們這種女人,依著自己有張還算能看的臉蛋,就妄想嫁入豪門變鳳凰。但是,豪門的媳婦不是那么好當的,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風光。老實說,你和遠尊不配。”她頓了頓,“所以,要你和遠尊分開,三千萬夠不夠?”
很直接地開價。工讀生不由得瞠目結舌。三千萬?她口中說的三千萬是新臺幣還是越南盾?
她很認真扳著手指頭算。要賺,哇,好多年!
“我并不缺錢!蹦贻p女人終于說話了,語音淡淡的。
工讀生點頭,眼里有些激動。對對對,就是這種語調,她很早就厭惡羅曼史小說里被有錢男主角的勢利眼父母打壓到無法還擊的女主角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缺錢,你是年薪百萬的保險精算師,可是,沒有人嫌錢多不是嗎?”
這一點,工讀生認同。
“如果三千萬不夠,五千萬呢?”看到年輕女人沉默不語,中年美婦抬高價碼。
工讀生想要沖出去—欸,她好猶豫,該說愛情是無價的……可是,五千萬耶!
“許小姐,有些話說在前,五千萬是我的底限了,這一點,我希望你明白!敝心昝缷D話鋒一轉,軟硬兼施,“何況,你應該知道,你的風評并不好,甚至你母親……所以你不適合嫁入我們這樣的家庭。”
“我不懂您的意思!钡穆曇粲猪懫。
裝傻的功力看起來誰都不輸給誰喲!工讀生決定繼續興致高昂地給他聽下去。
“就我所知,在認識我兒子之前,你交過十八個男朋友,擁有這樣情史的女人進入我們家,只會令家族蒙羞!敝心昝缷D的聲音里隱隱帶些怒氣了。
哇!工讀生眼里激動更甚。這么輝煌的情史?她終于看到傳說中那種千人斬的女主角了嗎?
“很顯然,您的兒子并不介意!蹦贻p女人的聲音仍舊是一徑的清淡。
“是,我知道他不介意!敝心昝缷D的聲音有些讓步,“但是,我和他父親都希望他能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你可能不知道,這些年我們家族的生意并沒有外界以為的那么好,最近更是有嚴重的財務危機,現在有家銀行的董事愿意提供協助給我們……”
“但條件是要他娶那個董事的女兒嗎?”年輕女人的聲音竟然隱隱帶著笑意
“沒錯!”大概聽出她的笑意,中年美婦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年輕女人淡淡地建議,“我想,公司如果真的要倒,不妨早些倒,他還年輕,這時候跌跤以后還有爬起來的機會。何況,你們的公司倒了也好,這樣他正好可以和我門當戶對!
工讀生眼里的激動頓時轉為崇拜。太帥了!她喜歡這種冷血的女主角!
“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中年美婦憤然,沉默片刻后,她又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換上一種更容易使人讓步的語調,帶些悲傷,“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不想做壞人,但是你們才認識三個月不是嗎?趁著大家感情還不深,不如你放了他吧,我時日無多……”
“什么叫時日無多?”年輕女人接過話頭問。
“我罹患胃癌,是末期,就當是一個瀕死的母親對你最后的請求吧,和他分手,你們不適合!”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哀求。
工讀生都忍不住要心軟了。
年輕女人發出細微的笑聲,果然冷血得徹底。“原來末期胃癌可以拖上兩年呀!”讓人不由得感嘆醫學進步得很快。
“什么意思?”中年美婦的聲音里帶著怔愣。
“遠尊告訴我,兩年前他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那時您也是罹患末期的胃癌呢!”找人調查她的過去?以為她真那么好欺負?年輕女人不屑地撇了下唇。
“你……”想不到兒子連這個都告訴她,中年美婦被堵得講不出話。
年輕女人微笑,“我倒是不介意過沒有婆婆的生活,您知道,婆媳相處很難的,所以……”后面的話很有良心地沒有講出口,不過,大家都明白的。
“你……”怎能講出這樣的話聽懂她暗示的中年美婦差點氣歪嘴。好啊,竟敢詛咒她早死!
就連偷聽的工讀生都咋舌。天哪,這哪是善良溫柔可人的女主角會講的話?明明是壞心的女配角好不好?
中年美婦氣得口不擇言,“你別得意,我警告你……”
“我會和他分手,不過,”年輕女人打斷她的話,決定結束這場無聊的談判。無視中年美婦的狐疑,她姿態優雅地睇著她,“不是因為公司要倒或者您時日無多這種理由,而是前天我抓到他和別的女人亂來,這么臟的男人,送一打給我我都不要!
中年美婦被她的氣勢駭住,愣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
年輕女人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似笑非笑道:“還有,下回要談判請準備得更充分一點,您剛才的臉部表情偽裝得不夠到位,理由也很假!
這幾年,這類談判她經歷得多了,漸漸已經摸熟模式。像對方這種演技和臺詞,實在沒什么說服力,害她連想繼續玩下去的興致都沒有。
“就不說再見了!辈蝗タ粗心昝缷D的表情,她轉身很瀟灑地走出座位。
真是!又浪費了她半天時間,早知道就窩在家里睡覺。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傳來,路過工讀生藏身的沙發座時停了下來,“聽夠了吧?現在馬上去把桌子收拾干凈。”
工讀生沮喪地站起來,“知道了,老板!
她表情哀怨地看著老板美麗且富有女人味的背影走出咖啡館。
該死的!踏出咖啡館的那一刻,許蔚藍的臉垮了下來。原來那個是她五年來的第十八個男友!
甩甩頭,她甩掉最近常常莫名其妙出現的暈眩感。還真是頭痛!
門鈴聲急促地響起。
汪云桓剛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滴著水,裸露著上身,只穿一條牛仔褲走去開門。
他一手拿毛巾擦著濕潤的頭發,一手轉動門把,看也不看門外,“你又忘記帶鑰匙!”
這樣三不五時忘記帶鑰匙,他真懷疑自己不在臺北時她是怎么過日子的。
“呃……”響起的卻是男人的聲音。
停止擦頭發的動作,汪云桓抬眸,神色冷淡,語氣更冷淡,“你找誰?”
對方顯然受到的驚嚇比他大,“你……”
汪云桓沒打算聽他“你”的沒完,徑自截斷他的話,“到底找誰?”
結果,許蔚藍一出電梯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面對她的,是上身赤裸,身材好得引人遐想、面孔美得引人犯罪的汪云桓。他隨意套著一條牛仔褲,肩上披著條深藍色毛巾,雙臂環胸,臉上是一貫似笑非笑的懶洋洋表情,看到她出現,僅是一挑眉。
她差點被刺激到流鼻血。
背對她的,從背影判斷,應該是那個前天才被她判出局的的前男友。他的手里,還拿著一大束艷麗的玫瑰。
“你回來了。”汪云桓淡淡地朝她一笑。
她的前男友回頭—許蔚藍腦子里忽然一片混亂。咦,這個男人叫什么?她怎么想不起來?
她認得他的樣子,但是突然忘記他的名字。
“嗯。”
看到前男友眼里綻放出希望的光芒,許蔚藍一拍額,想起來,前男友叫何遠尊。下午才聽他母親提過。
“你怎么來了?”她沒有看汪云桓,反而一臉平靜地看著前男友。
“藍藍,你聽我解釋……”他捧著花朝她走來。
“慢著!誰讓你這么叫我的?”她將他阻擋在三步距離外。都分手了,有必要裝得那么熟嗎?
何況,藍藍是他叫的嗎?
“蔚藍,”想起她的忌諱,何遠尊不敢再裝熟,“你聽我解釋,我是被人陷害的!
她擺擺手,“沒關系,都分手了,我不介意!
“嗄?”這下,換何遠尊錯愕,在看到“情敵”臉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時,他面子掛不住地一指在場的第三者,“是因為他?”
一個人的大腦太過貧瘠的下場,就是遇事只能推導出非即的可能。
許蔚藍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在一旁看戲的汪云桓,懶得辯解,直接點頭承認,“對,就是因為他!边附上一臉你要如何的囂張樣。
汪云桓立刻舉起雙手,“這不關我的事,你們慢慢談。”沒興趣蹚這淌渾水,他轉身很不給面子地回了客房。
留下許蔚藍和前男友大眼瞪小眼。
大概十五分鐘后,汪云桓聽到關門聲,然后是高跟鞋被踢到地板上的聲音,許蔚藍走到客房門口。
“談完了?”他看著計算機屏幕問她。
許蔚藍點頭,一臉無所謂,“談完了,分手了。”
“你不愛他?”真是無情!看起來像是被甩掉那個,但是就表情而言,她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解脫。
“我真希望你有時候笨一點。”她瞪他一眼。
“這個難度太高,恐怕無法如你所愿!
汪云桓淡笑著起身,長腿邁開,緩緩走近。他身上隨意套了件白色襯衫,扣子扣得歪七扭八,頭發還是濕的,精瘦的腰身若隱若現,性感得一塌糊涂。
許蔚藍的心怦怦跳。
他微微彎身,狹長深邃的眸對上她的,“所以,丫頭,你就當這是你最后一次游戲人間吧!
“嗄?”許蔚藍看著他。什么意思?
他露出微笑,長指摸索著胸前的鈕扣,一顆顆解開,露出撩人的春光,看得許蔚藍忽然口干舌燥。他他他……他想干什么?
嗚,她會長針眼,她看到不該看的了!可惡的惡魔卻還在對她微笑,只見他又伸出手,抓著襯衫的邊緣,慢條斯理將剛才扣錯的扣子一顆顆扣好。
哦~她有些腦充血,頭又開始暈了。
汪云桓卻優雅地一笑,“我餓了,出去吃飯!
啥?耍她呀?她還以為……許蔚藍的心里開始爆出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三字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