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充滿溫暖基調的客廳里氣氛沉默,米可蒔像古時候受盡凌虐的小媳婦一樣縮在沙發上,旁邊是一臉擔憂的陶陶,而杭在錫則是沉默地厲視著她,等著她給他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
但回到家也半個多小時了,他不說話,她也始終不語,最后杭在錫實在忍不住開口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杭在錫認真思考之后,覺得這個女人應該不可能是母親找來的,因為母親要的是媳婦,不可能這么聽他的話真的找來一個管家。
所以,另一個可能性就上升了,她也許不知道從哪里得知自己失去味覺的秘密,故意裝可憐接近他,想借機勒索他!
“知道什么?”米可蒔一聽他開口了卻不是一連串的責罵,心中安心不少,但一聽他問的問題,她又緊張了,以為他又要追問她怎么會來應征管家?
因為這個問題,剛剛在車上他已經問過兩遍了,還說他根本沒有放出這樣的征人訊息,她到底是從什么地方知道他家需要一個管家?
而她更不可能大方跟他說,喔,就是灶神嘛,那個小趙啊,在你家廚房偷聽到你跟你母親的對話……不能!她不能這樣說啊。
“你別裝蒜了,難道要我報警你才要說嗎?”
“不可以!”米可蒔一聽,嚇得整個人更往陶陶靠近了,怎么可以“抱緊”她呢?!雖然她是神,但她此刻終究是個女人,在人間可是男女授受不親的耶。
“說!你到底為什么要接近我?”一聽到報警她就緊張成這樣,這女人一定有問題。
看著她一臉單純天真的模樣,杭在錫忿忿心想,自己就是被她這副可憐單純樣給騙了,才會引狼入室!
“我、我真的需要一份工作來養活我跟陶陶嘛!”
“你居然到現在還不說實話!難道你真的不怕我報警?”
“干么一直要抱緊我啊?難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而且我女兒就在這里,你居然一直威脅說要抱緊我,你不覺得你很卑鄙嗎?難道我說不出來是誰告訴我你需要一個管家,就要受到你的羞辱嗎?!那算了啦,我走,可以了吧!”米可蒔火大站了起來。
一直喊著抱緊、抱緊的,他不覺得羞,她都替他感到羞恥了!
這種恬不知恥的男人太爛了,扣分、扣分、大扣分!
她絕對不要成為這種爛人的小孩!
杭在錫怔愣的看著她突然生氣,而且還說出男女授受不親這種可笑的話語,他傻了,蹙眉不解的問:“等等,等一下,你現在在胡說八道什么?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什么羞辱?你給我說清楚,不然不準走!”
還是她其實是想趁亂逃走?門都沒有!
“不要,我為什么要受你的羞辱?”米可蒔氣呼呼地拉了陶陶就要走,但另一只手卻被硬生生拉住,她大叫,“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
“我?!登徒子!”杭在錫一聽,火氣順著血液一瞬間涌上腦門。“你才是騙子!不準走,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你又要抱緊……等等,你剛剛說什么?警察?那是……”米可蒔蹙眉不解,陶陶快速扯拉著她,她一彎腰才從陶陶口中得知,警察就是捕快……那報警就是找衙門的意思嘍?!
她這才緊張地猛搖頭!皠e報警、別報警,我剛剛聽錯了,我以為你要抱我……”
“抱你?我瘋了嗎?!”杭在錫這下才搞清楚她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與登徒子的意思!拔冶愀擅窗?你耳朵有問題還是腦袋有問題?我說要報警找警察,你聽成我要抱緊你?我的天啊,我真的要瘋了!”快被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搞瘋了!
“對不起,我一時沒搞清楚,真的很抱歉!泵卓缮P感到非常的丟臉,臉蛋也瞬間紅通通,不斷卑微地彎腰道歉!拔艺`會了,對不起,請原諒我。”
“算了,我真沒想到你這般天兵……既然如此你應該是不知道那件事,也不可能來威脅我才對。”杭在錫無奈扶著額頭,但心里對她的敵意與警戒,瞬間少了一大半。
他不認為這個笨女人,有本事來威脅他,相信她背后應該也沒有主使者,因為聰明的人根本不會找一個笨蛋來幫自己做壞事!
“那件事?哪件事?”米可蒔疑惑的看著他!斑有,我威脅你干么?你對我們這么好,房子給我們住,還拿錢給我們花,讓我們有錢可以天天到處去吃好料的,我干么威脅你?”
到處吃好料?杭在錫聽出語病,蹙眉問:“我以為你們母女倆幾乎都在我家里幫我打掃房子,怎么還有時間到處吃東西?”
“這還不簡單,請個鐘點阿桑來打掃,我們就有時間到處跑……”陶陶用力撞了米可蒔的手肘,她才驚覺地閉上嘴,但她剛剛那一臉得意的可笑模樣,已經全被杭在錫看在眼里。
“你請鐘點阿桑?你哪來的錢?”杭在錫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睜開時,眼刀嚴厲地劈向她,微微咬牙切齒的說:“你該不會將我給你的錢全拿去請阿桑了吧?你還真舍得花!我請你來幫我整理房子,你卻拿我給你的錢去請阿桑來家里幫忙,那我請你當管家干么?”
“我……”米可蒔被他罵得回不了嘴,一顆頭只能認錯般的低垂著。
杭在錫嚴厲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居然有這種人。
而他又發現了一件令他匪夷所思的事,這對母女身上穿的依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衣服,而這些天替換的也都是他親自帶她們去買的那兩套,也就是說,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去添購衣服或是生活必需品,而是把錢花在請人幫忙做家事。
“你沒有去買衣服嗎?”
“啥?”米可蒔不懂,怎么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給你三萬元,你該不會全拿去給鐘點阿桑了吧?”這個女人這么笨,也許會被人騙也不一定!安蝗粸槭裁茨銈冞穿著同一套衣服!
“衣服?又沒有破,干么買那么多?兩套能替換就好啦,而且我哪有把全部的錢都給鐘點阿桑,這樣我和陶陶就不能到處吃美食啦!”米可蒔搖頭,一臉“她才沒有這么笨”的樣子,但她身邊的陶陶已經哀戚地閉上眼睛,知道大禍臨頭了。
“所以,我給你的錢,你除了拿去請鐘點阿桑來打掃我家之外,剩下的錢你們都拿來吃?”杭在錫雖然生氣她居然敢在他背后搞鬼,可是另一方面卻又覺得,這白癡女人在想什么?及時行樂觀念實行者嗎?就這樣隨隨便便把錢花光光?不懂得將錢存起來未雨綢繆嗎?她還有個女兒要養耶!
“民以食為天啊,賺錢不就是為了吃?”米可蒔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但你并沒有付出勞力,卻拿我給你的錢到處吃,我可以因此開除你!”
“我……”米可蒔上一秒還覺得自己理虧,可是下一秒又理直氣壯的仰起下巴。“可是、可是……你家里還是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啊,你……你請管家的目的不就是這樣而已嗎?你管我用什么方法?只要把你家整理干凈不就好了嗎?”
別說杭在錫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就連陶陶也訝異的抬頭看她,兩人的心里都想著同樣的事。
其實硬要評斷這件事的話,她說的也沒錯,只是……他們訝異的點是,她腦袋怎么突然變得那么靈活聰明了?居然說得出這些話來反駁!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焙荚阱a嘆息,她其實說的也沒錯,他請管家來,就是要讓家里整齊干凈,管她用什么方法?“如果照你所說,你身上的錢應該所剩無幾了吧?接下來你要怎么辦?我不可能再拿錢給你,因為發薪日還沒到!
“那我委屈一點,你煮給我吃吧,反正你是廚師啊,自己又開餐館!奔热簧砩蠜]錢了,那就只好委屈一點,吃他煮的菜。
唉,還天才廚師呢,不過一盤炒飯,味道還真不對呢!
“委屈?!這種話你還真敢講。‰y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杭在錫怒瞪著她,但隨即又想到剛剛在餐館時,她那犀利又一針見血的批判。
也許看似天真單純實際上是個笨蛋的她,唯有那敏銳的味蕾是她全身上下最有價值的地方吧。
“我知道啊,你是我的老板,杭在錫先生,也是天才廚師和美食評論家!泵卓缮P點點頭,眨巴著無辜的眼睛!翱墒俏艺娴囊顒衲,做人要謙虛和善一點,自己的手藝明明就普普通通,還敢評論其它人的料理,這樣很缺德喔!
“你說什么?!”杭在錫怒火中燒,一瞬間忘了自己已經喪失味覺,直覺就想捍衛自己的名譽。
“我又沒說錯,那一晚你炒的炒飯,雖然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米飯粒粒分明而且香味四溢,但是一入口,我的天啊,咸到根本入不了口!”
“怎么可能?陶陶那天吃得那么開心,狼吞虎咽,怎么可能像你說的那樣難吃?”
“陶陶?那是因為她……”貪吃啊,就算再難吃的東西,只要沒有腐壞,她都可以一瞬間吃個精光!
“難道她也跟我一樣失去味覺,所以她才會感覺不到炒飯太醎?”杭在錫驚訝的看著陶陶,眼中有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疼。
“哪有可能?才不是失去味覺呢!等等……杭先生你剛剛說什么?你是說你失去味覺了嗎?”米可蒔正覺得可笑想反駁時,才突然意識到問題點,瞬間驚呼。
“不會吧,你在開玩笑嗎?這對廚師來說可是致命傷……”
杭在錫一聽,臉沉了下來,他自己會不知道嗎?不需要她再次提醒!
他知道,如果依然醫治不好,他一輩子都將是個食不知味的人,他不甘心啊,他才三十歲,難道他的廚師生涯已經走到盡頭了嗎?
“你還好吧?我不是故意要說……”米可蒔看他不說話沉著臉,慌張的解釋,又突然感到心軟想安慰他。
“不準說出去!”杭在錫抬頭,嚴肅正經的看著她。“不準說出去,聽到了嗎?”
“我知道……”她說出去又沒好處,更何況,這么傷人的事她哪可能到處八卦呢!
杭在錫打斷她的話!爸灰悴徽f出去,我就讓你繼續留在我家,當你爽爽的管家,就算你要繼續請鐘點阿桑來打掃,我也無所謂,但條件就是,你絕對不可以說出去!”
他明白自己只是在做垂死的掙扎,畢竟他是個眾所周知的名人,他失去味覺的事,總有一天會被眾人發現的,但那一天絕不是現在!
看見他這樣落寞又氣急敗壞的樣子,米可蒔瞬間涌起憐憫之心。
她是食神啊,幫助廚師是她的使命,她怎么可能會去扯他的后腿呢。
“好,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泵卓缮P用力點頭!叭绻阌行枰規兔Φ牡胤,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盡我的力量幫你的!
“你的幫忙?”杭在錫突然靈光一閃,她正好有個敏銳的刁舌頭不是嗎!
他到現在依然不放棄治療,醫生說了,先吃藥看看,說不定有復原的機會,畢竟有很多人跟他有相同的狀況,因為一場重感冒或是流感,而突然間喪失味覺,有人半個月或是幾個月就好轉,但也有人拖了一、兩年才好轉。
因此,在醫治的這段時間,他不能讓外人知道自己喪失味覺與嗅覺的事情,不然他的事業還有他廚師的名譽就毀了。所以,他確實需要米可蒔的幫助。
“我想,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忙!
“你說,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我一定幫你!”遇到困境,依然不放棄,勇敢面對未來,非常好,加一分。
至于剛剛的抱緊誤會,不算數,所以扣光光的分數也加回來了,他依然是個可以觀察的父親人選。
更何況,他現在正需要她的幫忙耶,她當然要留下來幫他啊,畢竟他是真的對她和陶陶很好,她怎么可以忘恩負義呢。
“我需要你的舌頭!焙荚阱a臉上充滿希望的看著她!澳阍敢獬蔀槲业奈独,為我試吃我將要研發的新菜色嗎?”
“幫你試吃?”這么好康的事,她當然義不容辭啊。“那有什么問題,我米可蒔幫定你啦!”
看著米可蒔一臉義氣的樣子,杭在錫頓時安心,有了她的刁舌頭,玉饌賓酒店每年一次的新菜發表,就不會開天窗了。
而他,更不會讓對他寄予厚望的父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