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著火了!快撲火!」突然一道驚慌的尖叫從妓院大樓內(nèi)傳出。
厲狂浪與完顏滿互看一眼,陰郁的轉(zhuǎn)頭回望——
他們的客房在幾支燃火飛箭的破壞下,逐漸焚燒開凄紅的烈焰,迅速吞噬著室內(nèi)木制的家具,嚇得經(jīng)過門外的龜奴到處求救。
附近的樓房因突來的喧嘩,霎時燈火通明,許多人跑到妓院周圍,爭相觀望著火勢不斷蔓延的情景。
「此地不宜久留,走!」完顏滿機警的拉著厲狂浪躲過樓下人群的探詢目光,順著屋頂潛入店家二樓的房室。
哪料到那店里的主人正在房中,見兩道人影驀然闖進,驚嚇得臉色發(fā)青!改銈兪钦l?」
「別怕,我們不是劫匪!雇觐仢M邊朝著那人友善的笑,邊找出路。
厲狂浪垂眼看了看被她拉住的手腕,立即抽回,冷聲提醒,「你忘了,我曾告訴過你什么?」
「啥?」她橫沖直撞的一躍下樓。
落地的瞬間,他使勁一扯,將她帶到身后,「不許擅作主張!
完顏滿不由自主的后傾,他的話飄過她耳邊,像拂過她心弦的撩撥,她這才察覺他命令式的口吻變得愈來愈無力了。
他應該明白她是個不聽話的女人!付际裁磿r候了,你還這么多規(guī)矩!
完顏滿朝他眨眨眼,猶如頑皮的孩童,任性的想試探他的底線。
假如她永遠不知服從,他真會一走了之,不管她了嗎?
「救人啊~~有可疑人士!」藏在樓上的店鋪主人一等兩人下樓,馬上撲到窗邊,向外人呼喚!复蠡锟靵戆!」
完顏滿打量了周遭的擺設,「這是一家書坊?」
一樓擺滿了書冊,沒別的人手,顯然早已打烊。
厲狂浪手指店門,命令道:「別再張望了,先離開!」
完顏滿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有趣的書本,丟下一些銀子,順手把書帶走。
兩人若無其事的踏出門,不料,門口站滿了好事的路人,朝他們仔細打量著;遠處更有一些士兵似乎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正越過人海向他們靠近。
「我想我們真的只能去住破廟,走山路了。」完顏滿死心的對自己說:「人生總是會有許多不得已的事啊!」
*
出入城的路口守著眾多士兵,嚴密的檢查著每一個通行之人。
完顏滿與厲狂浪坐在離城門最近的酒家內(nèi),隔著窗,打量出城門的情景。
「他們手上拿的圖可能是我的畫像!箍粗勘帜脠D像,一見身高與她差不多的人,不論男女都要對比相貌、仔細搜查一番,完顏滿大感不妙,悶悶的說出見解,「我們大概……暫且出不去了?」
奔波了一整天,她有些疲累了。
「我在幾條路口留下暗號,我的人見了會趕來協(xié)助我們離開!箙柨窭诉咃嬛揖,邊觀察周圍有無埋伏,卻感覺到對面的姑娘熾熱的視線在他身軀上徘徊不定。
她非得這么不含蓄的盯著他看嗎?
「你在這里有人手,為何一早不說?是怕我知道了底細,以后用來對付你?」見他未束的長發(fā)有一綹垂在桌面,她無意識的伸出手,掬起那一綹發(fā)絲,將沾染其上的塵埃,輕輕抹開。
厲狂浪胸口一擰,無法承受她對待寶貝般的態(tài)度,冷硬的打開她的手。「不要隨便碰我!」
完顏滿怔了怔,垂視發(fā)疼的手指,想拍桌子向他宣戰(zhàn)。但目光一瞥,發(fā)覺他繃緊身軀,極為排斥她似的……她頓時又欲振乏力了。
厲狂浪……這么討厭她嗎?
完顏滿失落的別開眼,郁悶得呼吸都不順暢,心有點酸。自幼沒遭人如此輕賤過,為什么她要一直容忍他的惡劣對待?「本來……這些東西是要與你一起分享的,既然你對我這么差勁,我的好東西就不給你了,哼!」
賭氣的瞪他一眼,她取出幾本從書坊內(nèi)順手牽來的書冊,放在桌面上。
那孩子氣的口吻吸引了厲狂浪投去的注目,見她眉目哀怨,氣呼呼的樣子,就像個沒糖果吃的小娃娃,又可憐、又可愛,他忽然心軟了,一身冷硬之氣不由得逐漸消融。
「你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別總是像個孩子!顾滩蛔≌f她。
她聽不得教訓,依舊冷哼,漠然的拿起一本書,擋住他的臉,自顧自的看,還炫耀道:「等我學會了這些,一樣都不教你!
厲狂浪望向她拿在手中的書,見到書名的瞬間,含在嘴里的酒險些噴出口!改隳玫倪@是什么?從哪來的?」他艱難的問。
「哼!知道它們的可貴了?」完顏滿等他追究等很久了,現(xiàn)在總算能揚眉吐氣的告訴他,「現(xiàn)在后悔太遲了,不給你!」
「你是從那家書坊里拿的?」厲狂浪直截了當?shù)膴Z過書冊,一本本看去,什么《×陰真經(jīng)》、《×陽神功》、《如來神掌》、《玉女劍法》的,竟是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絕世秘笈?
「你強盜嗎?居然用搶的,還我!」完顏滿起身奪回寶貝。
厲狂浪按住她的手,沒發(fā)現(xiàn)她被碰到的瞬間,不自在的露出一絲羞澀表情。
他兀自研究書本,看到書背的價格,眉頭又皺了!敢槐径䞍摄y子,還打七五折?」
「我留了錢了,是我的,不給你!」
「我勸你不要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省得走火入魔,氣絕身亡!顾鲃莅褧簹!敢豢淳椭啦皇钦尕洝!
完顏滿著急的跳到他身邊,顧不得羞澀,也不管他多么排斥,她死命的抓著他的手不放。「不會是盜版的,這上頭寫著:版權所有,翻印必究!」
「我不是說盜版!這種秘笈若是在一般書坊賣的話,鐵定是杜撰的,子虛烏有!」厲狂浪被她纏得煩了,終于意識到兩人粘在一起的姿態(tài)十分惹人注意,急忙放手讓她奪回廉價秘笈。
今夜的酒家人客稀少,因而他們這一鬧,更加引人關注。
坐在附近的客人正在看他們吵鬧,厲狂浪察覺了,只得沉默,不與完顏滿再起爭執(zhí)。
「你說這些是假貨?」她不相信,認真的閱讀秘笈,「雖然書坊里有賣這東西是很特殊,但每個人的天賦不同,有人即使有秘笈,也學不會里面寫的武功!
「總而言之,你以為自己是找到寶了。」
「當然了,這是我頭一回見到只在傳說里出現(xiàn)過的秘笈啊!有了這些東西,我就不必看你的臉色,也毋需向你討教,等你教我啦!哼~~」
她鄭重其事、美夢成真、意氣風發(fā)的神態(tài),仿佛一條咸魚——奇跡股的翻身了!破天荒的把厲狂浪給逗笑了。
「我的天,你這女人實在、實在是……」止不住哭笑不得的感慨,厲狂浪話沒說完,唇角一揚,邊搖頭邊笑出聲來。
他有些壓抑的低沉笑聲仿佛深海內(nèi)微微泛開的波瀾,令人聽不真切,又詫異于世間還有如此奇妙的存在。
完顏滿登時傻了眼,沒想到他會這么笑,不是輕蔑冷笑,不是宣戰(zhàn)狂笑,而是對待熟人一般,無奈而又放松的笑著。
他冷硬的眉眼霎時變得柔和了。
她突然不在意手上的秘笈是真、是假,只是出神的凝望他。
那張英俊的臉不再冷硬狂傲,顯得更加迷人,假如他愿意一直這樣,不再擺臉色給她看,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喜愛上他,非他不嫁。
「你這種愛惹事、不安分、怕吃苦又不會照顧自己的人,這輩子最好藏在親人的羽翼之下,才能保證你的安全。」他出人意料的說出感想,引開完顏滿的注意力,調(diào)走她過于熱切的注視。
她不滿的收起一堆書反駁,「我不怕吃苦,只是……我明明帶足了銀兩能盡情享受,何必非得吃苦跟你住到杳無人煙的地方?」
「你得習慣,公主。未來往長白山的路,將是愈來愈荒蕪!
他第一次稱呼她為公主,是表示尊敬或諷刺她嬌貴?無論是什么,完顏滿都不喜歡!
她只希望他能直喚她的名,像家人一樣。
厲狂浪目光一閃,眺望遠方,發(fā)現(xiàn)酒家外的街道上有眼熟的人經(jīng)過!肝覀冏!顾袅司棋X,立刻要完顏滿離開。
她聽他說話聲和緩了,態(tài)度也和氣了,要走、要留都不忘帶上自己,一個理所當然的小事,竟令她心情愉快起來。
或許厲狂浪不是那么討厭她吧?
酒家外,順著城中走去,華燈璀璨的街道,人潮擁擠。
完顏滿跟著厲狂浪,四下環(huán)顧,身邊鬧烘烘的,不知他去哪?
「小狂!顾乱徊涣羯袷ニ嫩櫽埃斐鍪秩ハ肜∷,又擔心挨打,手到了他的袖子邊,始終沒敢揪住。
「別亂叫!
「我……能牽著你走嗎?」
她忐忑的疑問飄過他的耳畔,霎時周圍的響聲在瞬間淡化了。
「你見過兩個大男人牽在一起走路的嗎?」
完顏滿啞然,平時和別人出游,混在人海里,再擁擠,她也不會煩亂;可是跟厲狂浪在一起,她變得不像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的愈來愈拘束。
她惆悵的嘆了一口氣……
「表哥!官康兀坏廊擞芭軄。
完顏滿與厲狂浪頓了頓,有默契的收回糾結(jié)在半空的視線,望向那人。
「你怎么也出來了?」見到喬裝成少年的晴絲,厲狂浪急速將她拉到街道旁,在人潮略顯稀少的角落與她交談。
完顏滿跟了上去,聽晴絲擔憂道:「聽說你們被追捕!」
她隨口接著,「是啊!連馬車都被查獲,繳走了!
語畢,完顏滿發(fā)覺旁邊又有兩、三人擠了過來,她暗自驚疑;直到看到對方向厲狂浪頷首致意,不似仇敵,緊張的心才慢慢平靜。
「厲兄,總算尋到你了!骨埔姲堤柕娜粟s緊帶著厲狂浪到一家客棧,邊走邊告訴他離城的辦法。
完顏滿和晴絲走在后頭,聽他們交談,避開了名諱、地點,小心謹慎的口氣像是在提防她一樣。
她覺得不舒服也無可奈何……她是外人,望著前方不曾回頭看她的厲狂浪,她又有些心酸與不甘了。
一伙人走到客棧門口,就見一群商隊正欲離開,車馬排列在外,著實顯眼。
「你們混入商隊里,隨他們一起出城吧!」晴絲對完顏滿說道。
「過來。」厲狂浪隨即叫完顏滿到身邊,提醒她注意今后的重要事直。
他的友人不著痕跡的瞧了完顏滿一眼,走開片刻,再回來時,手上已牽著兩匹馬。「路途遙遠,這兩匹馬,你們帶走!
完顏滿轉(zhuǎn)頭一看,見那人朝她友善一笑,立刻回以爽朗的笑容,親切道:「真漂亮,它們有名字嗎?」
「公的叫勞思,母的叫萊絲。」對方打量她清澈的目光,尋不到半點邪氣,稍微放心。
「好名字。谒肌R絲!雇觐仢M心無雜念,領著馬兒走進商隊,見人就套交情,一派不拘小節(jié)的豪爽模樣。
厲狂浪盯著她,同時心不在焉的交代摯友照顧晴絲。
「別擔心晴絲了,倒是你,得小心些!褂讶苏f著,多看了走遠的完顏滿一眼,「雖然她看起來不是個危險人物!
厲狂浪不假思索的點頭。
友人納悶,「你已信任她了?」
他愣了,遲鈍的意識到……不該這么快就信任完顏滿。
友人見狀,改口道:「也許她比我想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