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里,隨著屋子里不斷傳出的呻吟,易穆德在外頭就跟關在籠子里的猛虎一般,不停地打著轉。
他一會兒在門口探探,一會兒又跑到窗口處去瞧,一會兒又是抓著大夫還有里頭出來換熱水的丫頭一句句追問。
宛心玉在旁邊看著都煩悶了,“行了!不過就是生孩子,你怎么就這么沉不住氣!”
“要我怎么沉得住氣,她都已經進去一個時辰了!”
才一個時辰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宛心玉、在外頭等著的太醫和幾個生產過的婆子都得拚了命才能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女子生產花上好幾個時辰是正常的,才一個時辰而已,還有得磨呢!蓖鹦挠窨粗矍跋袷且偰У膬鹤樱熬拖裎耶敵跎愕臅r候,整整疼了一天一夜,最后還是請了老練的產婆硬壓著肚子才把你給生出來的!
原本就已經焦慮得不行的易穆德,半點被寬慰的感覺也沒有,他娘說的這一長串話里,他只聽見了要疼上一天一夜,臉色乍然一白,看向正端著一杯茶水要喝的太醫,扯緊了人家的衣領,緊張的追問著,“真的要疼上一天一夜?那怎么吃得消,就沒有更不疼的法子嗎!”
一口水才剛含在嘴里就讓人拎著衣領抓了起來,老太醫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咳了好幾聲后才狼狽地回答著,“這自古以來,女子生產就沒有不疼的!
要是他能夠想出讓女子生產不疼的法子,那他現在只怕早已名揚四海了,哪能夠讓他這樣不尊重的拽來拽去,一把老骨頭都快被弄散了。
話剛說完,就讓易穆德給扔了回去,老太醫又重重的咳了幾下,心里想著絕對是流年不利,怎么在今天當值昵!要是照著這位少爺的手勁再多來幾次,只怕今兒個他得直著進來,橫著出去了。
易穆德從來沒聽過媳婦兒這樣慘痛的呻吟,而那個聲音每響一次,就像是在割他的心一般,讓他恨不得沖進屋子里以身代之。
宛心玉料到他這性子,早早就防著他呢,調了不少的人手專門守在房門口,就怕他一個沖動,直接把門給踢了就沖進去,妨礙里頭的人接生。
易穆德心驚膽戰的聽著里頭的動靜,要是沒了聲音就煩惱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要是喊得大聲了點,又猛搖著太醫,問這么疼是不是有問題,讓一干等在邊上的太醫全都嚇得半死,就怕這個少爺什么時候又發了瘋,問那些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這樣的循環幾乎每隔一盞茶就上演一次,最后還是一個在屋子里的產婆被外頭的聲音煩得不行,直接冷著臉開門出來吼——
“安靜些!這樣要產婦怎么用力生孩子!”
好不容易見到產房里頭出來一個能主事的,易穆德哪里會這么輕易放過,他瞬間撲到了門口,急切地看著那產婆問著,“怎么了?可順利?剛剛喊得那么大聲,會不會失了力氣?”
雖說像這位爺這般緊張的并不多見,但是產婆看在他也是一心關心著妻兒,便耐著性子回答了他的問題。
“到了最后要使勁兒的關頭了,我讓少夫人好好歇歇,等等要出大力氣,至于會不會失了力氣……”產婆看了他一眼,想著剛剛被掰斷的床架子一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放心吧,誰都會沒力氣,就少夫人是不可能的!
就那般神力,生完馬上就能下床上山打老虎她都信啊!
要知道她接生十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因為生產的疼痛,就直接拽斷了床架子的產婦。
那產婆仔細地回答了易穆德的問題,他終于被安撫住了,不再像剛剛那樣慌亂焦躁,只傻傻地站在房門前,聽著里頭一聲又一聲地喘氣。
“少夫人,加把勁兒!已經瞧見了孩子的頭了,加把勁兒!”
“啊——”阮芝盈深吸了口氣,在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孩子給擠出來的時候,她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
產婆看著手里的孩子,先是確定沒問題,趕緊的拍了拍,等孩子哭出了聲音就連忙遞給一邊等著的婆子,然后摸了摸她的肚子,給已經有點恍神的阮芝盈擦了擦汗,接著又重復著剛剛的對話和動作。
“少夫人,還有一個,憋著氣,等我喊使勁兒就出力!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個就順利多了,或許是那樣的疼痛多少還是會麻痹,阮芝盈居然覺得那痛感似乎比第一回輕多了。
產婆確定母子均安,緊接著就是收拾后續,并且把兩個孩子都給收拾齊整了,這才開了門,帶著松懈后的微笑。
“恭喜長公主,恭喜少爺,少夫人生了……”話還沒說完,剛剛一直杵在門口的男人就撥開眾人,直接沖進了產房。
“這產房污穢,男子不宜進入……”產婆的話讓走過來看孩子的宛心玉給揮手打斷了。
“行了,他要進去就進去吧,剛剛他媳婦兒在里頭折騰,我們在外頭也被他折騰,好不容易他終于能夠親自進去瞧瞧了,咱們也不用做那惡人。”
宛心玉現在更關心的是自個兒的兩個小孫子,看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沒有一般孩子紅通通的外表或者是帶著白色的胎脂,兩個小家伙白里透紅的樣子,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乖,你們爹爹不疼你們,祖母疼。
屋子外頭一片歡欣,而屋內的阮芝盈早在他沖進來的時候,就睜開了還帶著微微血絲的眼看向他。
“你怎么進來了?孩子呢?如何了?”
“我不知道!彼麊文_跪在床邊,疼惜的看著她滿臉大汗的狼狽模樣,伸出手替她將一縷縷凌亂的發絲給整理好。
阮芝盈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對上他也望過來的眼神,兩人的眼中有著滿足和幸福,就像是第一回見面時那樣。
僅一眼,就讓人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他握著她的手,“累了的話閉眼歇一會兒,我就在旁邊看著你!
阮芝盈也是真的累了,在他柔聲的安哄之下,她緩緩地閉上了眼,陷入沉睡,在睡夢中,她還勾起了嘴角,說明了她現在有多么的幸福。
易穆德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握著她的手舍不得放開,似乎這樣就能夠安慰他這幾個時辰的擔驚受怕。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還安好就行。
可是這樣的話他還是留著等以后再說吧,他們要一起度過許多年的歲月,直到白發蒼蒼、齒牙動搖時,他再握著她的手,說出這句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