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時郁的理智驟然崩散成了一地殘灰。
他轉身,再次朝著她走去,伸手捧起了她的臉,俯首就是牢牢的一吻,感覺得出來她嚇了一大跳,還依稀聽見她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須臾,他放開了她的唇,凝視著那雙眼里的氤氳秋水,他在她的眼里看見了自己的渴望。
“不愿意的話,現在就拒絕,不然我要繼續了。”他在她的唇上,以性感低啞的嗓音誘惑著。
她回過神來,面紅耳赤,心神蕩漾,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澳恪、在這種地方,是要……是能怎么繼續?”
他被她逗笑,輕捏著她的下巴!澳阆氲侥娜チ?我指的是吻。”
“你——”她羞窘地槌了他的胸膛,“那就不要用那種口氣問!”
“哪種口氣?”
“你故意的嗎?”她瞪了他一眼。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有多么撩人。
“對,我故意的!
他勾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上,這回不再是淺嚐。
幾天后,他們在瘋狂粉絲的租屋處找到了大量的證據。
許向凱的房間里貼滿了夏光樺遭到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內容不外乎是一些日常生活細節,像是她在路上行走,在超商里購物,在早餐店內用餐,在路邊低頭滑手機的模樣……甚至還有她更衣的剪影。
看著那一張張的照片,孫時郁只有一個念頭——狠狠把那家伙拖出來揍一頓。
“時郁!
小劉突然喚了他一聲,阻斷了他那逐漸高疊的仇恨值。
“嗯?”他醒神,回頭看了眼。
“那家伙有抽菸嗎?”
“什么?”
“我們的嫌犯。我記得他好像沒有抽菸的習慣?”
孫時郁回想了下,搖搖頭道:“我不確定有沒有,但他在局里的時候沒提出這方面的要求,怎么了嗎?”
有菸癮的犯嫌,通常會向員警討菸抽。
“如果他沒抽菸的話,那外面的菸灰缸是誰的?”小劉以拇指點了下身后,那是陽臺的方向。
聞言,孫時郁走了出去,果然在外頭看見了一個不銹鋼材質的菸灰缸,以及一包擱在旁邊的紅色Davidoff。
不銹鋼制的菸灰缸,紅色Davidoff……這種組合讓他的腦袋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連結。
“哪里不對勁嗎?”見他怔然發愣的模樣,小劉忍不住問了句。
“這里是不是有別的房客?”
“不確定!
“其他兩間房里有什么?”
“不知道,門鎖著。”
“鎖著?”這就有鬼了。
“要我撬開門進去看一下嗎?”
“不要,別這么做!睂O時郁制止了對方,“如果住的是別人,那得要有搜索票才行!
小劉聳聳肩,不以為意,“你可以裝作不知道有其他房客!
“那顯然你沒遇過高竿的律師?傊还荛T里面鎖著什么東西,先別急著動手腳,那樣做只會讓證據變得有瑕疵而已!闭f完,他拿出手機,打開照相功能,“至于這菸到底是誰的,我們等一下就會知道答案!
折回分局,孫時郁直往拘留室走。
“那是房東的!痹S向凱慵懶地瞥了眼手機里的照片,滿不在乎地回答。
“房東?你和房東住一起?”
“其實也不算是房東。他租了一整層樓,后來可能覺得空間太大了很浪費,就在網路上找室友,說主臥室那間套房要便宜出租!
“有多便宜?”
“三千。”
“一間套房包水包電,只要三千塊?”這若不是房子鬧鬼,就是轉租的人心里有鬼,“你的二房東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長什么樣子總該知道吧?”
“嗯……”許向凱側頭想了想,“瘦瘦高高,長得還算可以。我覺得他應該是酒店男公關吧?或是在夜店上班的人。”
“怎么說?”
“我看他開的都是很貴的車,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手上也常常戴著鉆表、金戒。”
“他可能只是因為爸媽很有錢!
許向凱冷笑了聲,“你真的當我是笨蛋嗎?拜托,至少我還分得出小開和地痞的差別。”
“所以你覺得你的二房東是出來混的那種?”
許向凱聳聳肩,不予置評。
“那你知道他都幾點回來嗎?”
“看運氣。”
“什么運氣?”
“我很少看到他回來。通常他都是回來一下子,然后打幾通電話、換了一套衣服就又匆匆出門,甚至他很少在那里過夜……”說到這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轉口道:“哦,我想起來了,前陣子他常帶一個朋友來,兩個人會在陽臺抽菸、喝啤酒、聊天。”
“你聽過他們聊天的內容嗎?”
“大概是跟女人有關吧。他們會聊到誰的臉比較正、誰年紀太大不行、誰的身材比較好……我不確定,而且也沒興趣聽!
孫時郁想了想,拿回手機,在螢幕上滑了幾下,又遞到對方面前。
“你認得這個人嗎?”那是東仔的照片。
許向凱看了眼,“哦,這個人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他常常會買一堆菸酒和宵夜過來!
聽了,孫時郁心里有了底。
他伸出手,又點了幾下螢幕,跳出第二張照片,那是當初周檢交給他的賣場監視器畫面。
“你的二房東是不是這個人?”他指著東仔旁邊的那名男性。
“對,就是他!
孫時郁心里一聲Bingo,拿回手機,隨即轉身走出了偵訊室,第一件事就是撥了電話給周靜瀟。
沒一會兒,彼端有人接聽。
“喂,我時郁。我想我找到你說的那位李銘軍了!
不出所料,在那兩間上了鎖的房里搜出了不少東西。
他們先是找出了大筆的現金、毒品,原以為只是逮到了普通的藥頭,沒想到隨后又在一只紙箱里發現了一整疊的護照。
那些護照的主人全是十幾二十歲的女孩子,主要來自韓國、日本、中國、東南亞。紙箱里還有這些女孩們的露點照,像是型錄般被整齊排放在一本冊子里,上頭甚至還標示了每個人的“價錢”。
明眼人都知道這房間里藏著什么樣的邪惡。
周靜瀟翻閱著那疊護照,臉色愈來愈凝重,“老天……這些女孩的入境日期,幾乎都……”
“嗯?”孫時郁看了她一眼。
“有些女孩甚至四年前就已經入境了。我大概算了一下,入境的時候她們根本還未成年。”
“我想她們一進來就被毒品控制了。”他翻著那些不雅照片,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道:“我現在想不透的是,東仔被活活打死,跟這件事情的關聯性有多高?”
“他會不會是早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偷偷蒐證卻被人發現?”
“我覺得不太可能。東仔做事很謹慎,他通常只會把線索告訴我,讓我自己去找證據,他不會代替我去做這件事!
“那不然還會有什么——”
在一旁的小劉突然打了岔,道:“這里證物太多了,我是不是要先打電話把監識組的人叫過來?”
“不,先別這么做!敝莒o瀟果斷否決了這個建議,“人蛇集團的機動性非常高。我們不確定這家伙什么時候會回來,萬一他發現地方被抄了,我們誰也救不到。所以,我建議先保持原狀,不要打草驚蛇!
“等等,我找到幾個可疑的地址了。”孫時郁將冊子遞上前,“你看,有六組地址和電話,我猜這應該是女孩們被藏匿的地方,或是——”
“進行性交易的場所!敝莒o瀟替他接了下文,起身道:“我先回法院聲請搜索票,你們打電話叫支援,順便評估一下哪個地方比較可能是那些女孩的拘禁處。”
說完,她抓起包包就要離開,可她前腳才一踏出,隨即又緩緩退回了房內。
“你不是要——”孫時郁抬頭一看,愣住。
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拿著手槍指著周靜瀟的額頭,周靜瀟舉起雙手,不敢輕舉妄動,兩名刑警亦是。
“這不是周檢嗎?真是令人懷念。”李銘軍認出了她的臉。當年就是這個臭女人把他送進牢里,他想忘記也難。
李銘軍突然將周靜瀟抓到身前,以手臂勒著她的頸,槍口直抵著她的太陽穴,發號施令,“你們兩個,把槍擺地上,踢過來!
檢察官的命就在歹徒手上,除了乖乖聽話之外,能有什么選擇?
孫時郁照辦了,小劉跟進,他倆相繼將腰間的手槍取下,緩緩彎身擺放在地,然后踢到李銘軍的腳邊。
“還有手機!
他倆也照做了。
李銘軍將兩把警槍拾起,塞到了自己的腰間,隨后又將兩支手機收進了口袋里,他挾持著周靜瀟步步退后,來到了大門口。
他并沒有要求周靜瀟把她的手機交出來,這讓孫時郁有了最壞的猜測,他幾乎可以想像對方接下來想干什么——
那個男人無疑會把周靜瀟帶走,將他與小劉兩個人反鎖在屋內;接著,他會抓緊時間聯絡其他人,讓背后的集團成員以最快的時間逃離現址。
最后,警方找上門也只會撲空;至于周靜瀟會有什么下場?他不敢想像,只知道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眼看對方就要退出屋外,他向周靜瀟使了眼色,對方懂了,也做了準備。
完全沒有任何遲疑,周靜瀟嘴巴一張,使盡吃奶的力氣狠狠咬了李銘軍的手臂一口,血腥味在她嘴里蔓延開來。
“哇啊啊!”李銘軍哀號了聲,舉槍就想朝她頭上敲,“臭女人,你敢咬我!”
孫時郁見狀立刻撲上前想奪槍,卻被李銘軍將周靜瀟推了出去,瞄準她的背后扣下扳機。
“周檢!”
那幾乎是不經思索的本能,孫時郁一把抱住周靜瀟,以自己的身體護著對方,然后是“砰”的一聲槍響,兩人雙雙倒地,子彈打進了孫時郁的背,周靜瀟則毫發無傷。
李銘軍還想繼續開槍,小劉見機不可失,立刻撲上前奪槍壓制。
“時郁!”周靜瀟撐起身子,看著滿地鮮血,她急忙脫下外套,按押在孫時郁的傷口上,“你撐著點,我現在叫救護車,你給我撐著!”
孫時郁茫然地盯著前方。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開槍,卻是第一次在沒有防彈衣的情況下受到槍擊。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看著周靜瀟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很想說“沒事,死不了,皮肉傷而已,有必要這么夸張嗎”。
可是他卻無法發出聲音。
等到救護車抵達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意識。